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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说：幸村精市、被称为「神之子」的他不该是压抑暗淡、被自己讨厌的消毒药水味道轻描淡写覆盖。
他理应……
可是——
那只手连带浅川夏甚至她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语，轻而易举穿过真田弦一郎的球拍袋子，穿过苍白、冷光盈盈的病房墙壁，穿过她一无所知的此情此景……
犹如走马灯描绘的儿戏，轻飘飘地扣上难以信服的定论，像牵扯提线木偶似的拖拽不知所以的浅川夏横跨至具有相同色彩的场景，任性而肆意地摧毁、玩弄着。
这是……
网球场？
浅川夏拽紧一缕随风飘扬的发丝，她站立于观众席最高处，身前是视野开阔、光线明润的网球场，身后是连通暗与明的界限，仿佛漆黑的尽头是填埋皮肉的彼世而非光鲜亮丽的街道。
她看着黑白分明的比分牌像被不负责的执笔人无视最初、最基本的情况，挥舞他断绝一名少年生死输赢的可憎笔墨，踩着幸村精市过去数十年的骄矜与傲骨，淌过少年血肉与名誉搭建的鲜红、滚烫的河流……
一页、两页、三页……
15分、30分、45分……
4－0、4－1、4－2……
它那么那么的轻描淡写，仿佛网球部全年无休的训练如同人世间医院弥漫的消毒药水般稀松平常、微不足道。
如此轻松、如此漠视又如此厚颜无耻偷走本该属于「神之子」的荣光。
“比赛结束。”
“由青学越前龙马获得胜利。”
“比分6－4。”
……
宛若命运之手拨动的作弊骰子，用它看似的公平，独断决裁地抢夺走属于幸村精市、属于网球部大家、属于立海大的王者桂冠，用它沾染斑驳痕迹，浸透世俗铜臭的双手，轻轻地替暗中推举的夺冠者施加虚幻的荣耀。
“越前！”
“越前！”
……
欢呼雀跃的人声如同潮水，攒动的头颅起此彼伏，浅川夏顺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少年紫蓝色的发丝轻擦眼帘，粒粒汗水沿着轮廓线重重滴落——
“幸村同学肩头有一件不曾沾染地面尘埃的外套，那或许是少年喜好、宣告偏爱的证明亦或隐含其他千千万万的意思。”
而今。
它轻轻从肩头滑落，重重地滚了满身灰烬，执笔者的嘲弄并未停驻，不过是又一场凛冽寒风刺痛少年大病未愈的身躯，固执地阻断本就难以窥探的前路天光。
……
浅川夏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野子百合抬头看了眼黑板斜上方悬挂的时钟，还有半个小时午休结束。
正当野子百合犹豫是现在喊浅川夏起来好好吃一顿迟来的午餐还是让她多睡会儿潦草填饱肚子时，身旁看书的天野寺清水放下书本按住野子百合的手背。
天野寺清水压低声音小声开口：“浅川同学好像哭了。”
“怎……”么可能几个字卡在野子百合唇齿间她卷回没来得及说出字句，不可置信地看着半张脸蛋埋进臂弯，无声淌下清泪的浅川夏。
那眼泪又多又急，没花几分钟便积攒起一小摊水痕，濡湿野子百合披给浅川夏的校服外套。
被立海大学生用异样眼光注视、成为各个年级取乐对象时浅川夏不曾哭泣，永远元气满满、绽放笑容的少女会因为怎样的梦境，无声无息的哭泣呢？
野子百合忽然不敢想下去了。
她沉沉浮躁的心思，轻柔地哼唱以前做噩梦时母亲曾唱来哄得美梦现身的歌曲，“……所有人都会梦想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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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想这个剧情点的时候，认为立海大输掉关东大赛更方便推进剧情，现在我只想说！
输什么输！！给我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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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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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会梦想成真」
低吟浅唱的语调伴随窗外徐来的四月暖风,犹如一束自高天垂坠的光驱散浅川夏周身晦暗，照亮前方由石板铺就的小小路径，照亮高楼大厦间混合风格的低矮小楼。
“魔…魔法商店。”
浅川夏撷去脸颊上残余的痕迹，她吸吸鼻子,那颗由于幸村精市被命运玩弄被迫输掉比赛成为他人垫脚石而愤怒、无奈又惶恐的内心,像失落孤岛的流浪人重见文明的曙光带着令人安定的欢喜逐渐沉静。
上次在梦境中见到魔法商店时还是购买手链第二、三天的样子,一晃大半年过去居然还有再次相见的时候。
真是值得怀念，也真是令人开心啊。
“希望今天的梦境能带给我…”她顿了顿吞咽下嘴边的话语换成：“带给幸村同学好运。”
庭院的景色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上回略显单调的青葱色彩经由满树盛放的春樱点缀得恰到好处，浅川夏停驻脚步静静欣赏着。
眼前的樱花给予她的感觉和病中的幸村精市有些相似，绚烂、瑰丽的背后掩藏稍纵即逝的悲戚色彩。
赠送给幸村同学的樱花败得好快啊。
她隔天收到幸村精市发来的图片消息,短短一夜枝头的颜色掉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还坚守着。
阿市：小夏，以后我们一起赏樱，好吗？
外貌精致、脾性温和的少年某些方面以外的强势和自信,特别他胸有成竹的肯定模样，紫蓝的眼瞳犹如鸢尾，盈盈招展着。
浅川夏认认真真回忆,近十天的噩梦折磨令她身心俱疲，此刻片刻的美好显得尤为珍贵让这位国二的少女不禁短暂放下来到此地最初的愿望,慢慢悠悠享受久违的安宁。
要是每次入睡都像现在这样，那该多好。
没有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没有困扰自己的噩梦,更没有幸村……
思绪戛然而止。
浅川夏愕然地屈屈手指，她用力咬咬口腔中的软肉：
我怎么能这么想,我的所作所为都是自愿的，又怎么可以因为自身原因深陷噩梦沼泽,去埋怨毫不知情的幸村同学。
浅川夏你混蛋！
魔法商店的屋内，手执烟管抽烟的四月一日掸掸烟灰，他吹走盘旋缭绕的烟雾揉了揉身边的多露和全露的头发。
“小多、小全现在可以带客人进来了。”
“是。”
“是。”
两名少女蹦跳地向外跑去，她们脚步轻快，嘴里念叨：“她还记得我们吗？”
“她还记得我们吗？”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四月一日摘下横架的眼镜，他目光幽深隐隐透露郁郁温柔和零星遗憾的情感。
如同侑子小姐所说，从得知少女的出生日期起，今天的一切早已成为意料之中。
“正在朝既定的方向发展吗？”
他忽然想起几十年前的往事，彼时魔法商店还算热闹，每年四月一日百目鬼、小葵、小羽…都会聚集在一起为自己庆生。
她们看着自己和百目鬼吵吵闹闹，笑吟吟地谈论近期遇见的新鲜事或者新物件，努力维系自己和当前社会浅薄的牵扯。
领着他往前走。
“呼……”
四月一日舒出口气，他添进一块烟丝，神色怀念地打火点燃，他看着那点猩红滚烫不禁感叹：人的一生如同缓缓燃烧的烟丝，太容易消逝了。
再次进入魔法商店的浅川夏，看着面前淡紫的推门蓦然记起自己对幸村精市怦然心动的第一眼：
网球杂志上稚嫩的少年眼中拥有超越年龄、对比赛的自信，那双紫蓝的眼眸没有丝毫胆怯，六年级的他手捧奖杯坦然面对闪烁镜头。
幸村同学。
浅川夏缓缓拉开和室大门，细微声响推动思绪，我有预感……
映入眼帘的景象逐渐开阔，少女迈出一步又一步接近正前方神情慵懒郁郁的四月一日。
「我会梦想成真」
“店主先生。”
脑海深处尘封、上锁的记忆倾泻而出，四月一日曾经说过的言语和翩然飞来、化为手链的纸鹤清晰地显现着。
“请问。”
浅川夏深吸口气，纤薄的后背沁出密密麻麻分不清冷热的汗水，她感受指尖溜走的体温，想握紧又抓不住只能任由它逸散走。
“我之前梦见的景象，是真的吗？”
四月一日没有回答，他抬抬眼睛吹散朦胧面容的烟雾，“浅川小姐，这个问题的代价你愿意承担吗？”
“……”
浅川夏沉默了很久，她静静描摹墙面紫色花纹的图案，一点点记背着花叶的走势，直到完全记住，少女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我需要知道它的真实性。
她点点头：“我愿意承担。”
即将燃尽的烟丝吐露最后一点滚烫的鲜红色，四月一日趁它未曾熄灭吮走口浓郁的烟气，伴随他开合的动作，奶白的烟雾弥漫开来：“你所见即真实。”
某架不可见的桥梁悄悄坠断，浅川夏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看过的动画，积攒好够能量的「虫」织就维持一夜，只能向前不可回头的桥梁。
一旦踏上，没有任何退路。
“你可以将它视为梦境的玩笑，与现实相背的虚假。”四月一日淡淡补充，“睁开眼睛，从这间店走出去，继续当前的人生。”
久久未能消散的烟雾紧紧包裹着四月一日，替侑子小姐工作时遇见过与眼下情形几乎一致的客人，当时收取的代价……
他点散烟气，视线投向几步外的少女。
“不。”浅川夏嗓音发颤，“我相信，但是——”
“我相信不是琢磨不定的未来，我相信的是幸村同学，我相信他的付出值得最美好的结局，我相信他不会输掉比赛。”
她擦擦脸，平常圆润可爱的杏眼积攒无数情绪，作为幸村精市粉丝的浅川夏回想起家中一摞摞网球杂志，无数扉页上，接受采访的少年手捧奖杯，笑容意气风发。
有时候杂志官方还会贴上几张球场的抓拍照，没有人比他更值得冠军。
“店主先生，请问让幸村同学好起来的代价是什么呢？”
凭什么要那么好的幸村同学，以不完美的状态留下永生挥之不去的遗憾。
骄矜的少年足以睥睨一切，他不需要我许下什么“幸村同学获得全国大赛冠军”的可笑愿望，许下“前辈的荣光永远延续”的稚气语言。
只要他在，便能拥有一切。
“你有想过是什么代价吗？”
“想过。”浅川夏抿紧嘴唇，胸膛起伏很久才找出没有任何难过腔调的声音，慢慢吞吞一字一句艰涩说道：“…只要付诸的代价不会超过「我本人」这个范围就好。”
“我没有权利挥霍他人的人生。”
“代价是你和幸村精市的「缘分」。”
啪嗒——
铜制的烟管落到桌案时碰撞的声响回荡在空寂、宽阔的和室内，一声、两声……由重转轻、由清转糊笔直地撞入浅川夏耳中，震动她嗡嗡的鼓膜。
“你还有后悔的权利。”
四月一日缓步走来，过长的和服下摆拖拽成各种弧度，他一步一步靠近，脚步声混杂布料摩挲和室地板窸窣，夺走浅川夏耳畔其他所有声音。
“去年你曾许下愿望，主动牵起「结缘」的红线束缚他，这段由你主动而开始的感情一旦放开，你将永远失去主动靠近他的权利。”
四月一日注视着少女变换的神情，他垂垂眼眸继续未曾说完的话语：“你想好了吗？”
“我……”
“我……”
浅川夏不敢面对四月一日的目光，她别开脸颤抖地吞吐一口又一口充满烟草味的空气，她想起表白被拒十几次心底的难受、为了这段感情遭受的非议和幸村精市生病后花费所有休息时间照顾。
这段感情真的、真的是我强求来的吗？
我真的没有靠自己努力换取幸村同学的垂青吗？
她一直问、一直问、一直问……
试图为自己辩解，试图替自己找出不要答应代价的理由。
她甚至忽略所有，固执地询问自己：
幸村同学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幸村同学知道后，他愿意吗？
幸村同学他……
“浅川小姐。”
四月一日的目光定格在浅川夏戴有手链的腕间，“世间之事大多不能圆满，荣光与爱情注定只能拥有一个，是背负愧疚与秘密的爱情，还是偷偷注视爱人延续前辈的荣光，全部在你一念之间。”
“如果最终决定是「愿意」，那么请你将它交与我。”
“……”
浅川夏沉默了。
她站立于和室光线交相穿错的中心位置，长垂身侧的墨色发丝跟随流动的空气飘飘荡荡，忽起忽落。
世界好似一瞬间归于沉寂，少女眼睫颤颤胆怯地飘移低掩瞳仁里氤氲翻腾的情绪，她静静地感受脉搏跳动的细微末节，缄默不言地数着，伴随它毫无实质的频率，一点点揉捻头颅内翻江倒海的情绪。
“店主先生。”
浅川夏拽紧校服衣摆，肩头好似披着什么，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感受布料摩擦、坠落的触感和力度。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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