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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沉重、好累啊……
为什么、为什么面临选择的是我呢？
少女脸侧长垂的发丝被风卷动，隐去大半张脸颊的神情，她紧扣围栏网的手指不断重复着松开又紧握的动作,像拥有单一指令的提线木偶般再无其他的动作。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好……
我想做个毫不知情的人。
心头积攒的情绪如同台风天席卷海岸线的滔天海水，翻腾汹涌猛烈地撞击着浅川夏紧绷、脆弱的神经。
我为什么、为什么会知道呢？
“这段由你主动开始的感情……”
脑海中陡然浮现梦境中四月一日意味深长的话语,她喃喃重复而后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粉白珠链。
这才是真正的代价吗？
嘟——
宣告比赛结束的清脆哨音拉回浅川夏跑远的思绪，她松开紧扣围栏网的手指抬眼望向沉静、平和的网球场。
以微弱分差输给真田弦一郎的柳莲二并没有预想中的不甘心,他像是早已预料般古平无波的接受了比赛结果。
那只主动越过白色球网的手被阳光拉成纤长的样子，两人轻轻相握像蜻蜓点水那样仅仅一瞬间，就开始边离开球场边交流双方此次对局的失误。
“真田,回击时力度最好……”
明明、明明…幸村同学在时大家鲜活得多，起码的不甘心还会流露出来,而非像现在这样。
“百合妈妈。”浅川夏撩回遮掩面颊的发丝，她往野子百合身边挪了一小步,“你有没有感觉到，网球部的氛围静止了，每个人仿佛都在说：没有部长的球队太寂寞了。”
“浅川。”
“嗯？”
野子百合眉眼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她轻轻抬起双手：“要抱抱吗？”
临近傍晚的阳光下，野子百合的轮廓线有些模糊，她没有过多的言语静静地敞开怀抱，等待浅川夏。
“……要。”
墨色的发丝扬起好看的弧度，身影娇小的少女扑进野子百合怀中，她微微侧脸忍住眼眶翻涌的热意，“百合妈妈…为什么想抱抱我呢？”
“嗯…”野子百合稍加沉吟：“要听实话吗？”
浅川夏点点头：“要听。”
“你也很寂寞啊。”野子百合轻柔地理好浅川夏微乱的发丝，“或许是错觉吧，总觉得以前爱撒娇、耍赖的笨蛋有事瞒着。”
“……”
浅川夏咬咬嘴角，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你不愿意说的，我也不会追问。但是……”野子百合看向球场里自己暗恋多年的人，为了他了解网球、学习将棋：“如果一件事很令你纠结又无法倾诉，不妨设想一下每个选择的结果会不会令自己后悔。”
“很多结果其实很明显的，举个例子，我为什么没有向暗恋对象告白呢？因为他缺乏恋爱神经，而且按照他性格来看，直球以后大概率连朋友都没办法做了。”
“我没有浅川的勇气，也没有可以放弃一段友情的底气，比起失去朋友赌没什么可能的结果，不如维持现状。反正他没有意中人，我偷偷暗恋也不要紧。”
***
周五晚上八点。
步入四月中旬的神奈川夜晚隆冬时节的寒意彻底褪去，浅川夏轻轻倚靠客厅窗边的墙壁，她没有开灯室内唯一的明亮是院墙外光线昏暗的路灯灯光。
——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选择。
“呼……”
浅川夏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那张稚嫩的面容上的忧愁哪怕被不甚明亮的灯光模糊，也足以清晰地觉察到皮囊之下的纠结。
“要是人生岔路口的选择和Galgame或者乙女游戏一样就好了，我不求存档重来的机会，可不可以让我看看「自私」的最终结果呢？”
少女纤细的手指重重地按划玻璃，一道脏痕随着她的动作蔓延生长，浅川夏的身躯一点点失去支撑力，她缓缓滑落慢慢蜷缩地藏进灯光未能照亮的角落。
我想念妈妈和父亲了，很想、很想……想要他们的怀抱和温柔；想要他们帮我做选择；想要……
可我不能说，自己的事情怎么可以让他们选择，让他们成为坏人呢？
身旁随意搁置的手机准时亮起，幽白的屏幕光隐隐照亮小小的角落，浅川夏胡乱摸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查看。
第一个联系人：
妈妈：宝贝，我和你父亲申请的休假已经批复，到时候陪你玩一周好不好。妈妈打定主意，要给你请假放松了！
[配图：认真加班的老父亲]
妈妈：有什么想要的记得告诉妈妈，否则买了宝贝不想要的也不可以嫌弃。
第二个联系人：
阿市：感觉小夏最近没什么精神，是换季不适应没休息好吗？
[文件：音频文件]
阿市：阅读汪先生的散文集时有几篇深有触动，想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将喜欢的篇章朗读制作成音频文件。
阿市：希望小夏喜欢。
第三个联系人：
百合妈妈：明天开始浅川的便当由我负责。
[配图：满厨房食材]
百合妈妈：老家亲戚寄来很多食材，家里一时吃不完，帮忙解决一下。
百合妈妈：不准拒绝。
第四个联系人：
清水同学：浅川同学，我妈妈最近化身为草莓狂魔，家里已经被草莓占领，请问可以帮我解决部分草莓吗？
清水同学：拜托了。
[配图：新鲜草莓]
妈妈、父亲、幸村同学、百合妈妈、清水同学……
浅川夏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来信人的名字，少女半张脸藏进膝间，隐忍哽咽的同时一一回复每条消息。
未曾拢合的窗户溜进撩人的暖风，结束聊天的浅川夏往角落更深处蜷缩两分，她身边循环播放着幸村精市发来的音频文件。
寂静空旷的室内，幸村精市独属于浅川夏的那一面经由朗读散文时的温柔语调和文章结束后有感而发的碎碎念，披露出小小一角。
浅川夏意识越来越模糊，昏昏沉沉的时候她听到声轻笑以及一句含混的：“……总觉得这时，你应该在我身边。”
——幸村同学，我不值得你如此温柔的对待。
*
我这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大概算吧？
眼前标准的乙女游戏主界面UI让浅川夏怔了很久，倒不是她没玩过此类游戏，也不是第一回 梦见和游戏相关的场景，只是……
游戏角色攻略界面，原本的各类男性或女性角色卡牌全部替换为不同年龄段、不同着装的幸村精市，每张卡牌右上角全部标注：[攻略完毕]
最离谱的是——
浅川夏随手点开一张卡牌，相关信息直接跳出：
[国中.幸村精市已攻略完毕]
[攻略方式：****]
[具体攻略过程：笨蛋玩家……]
浅川夏：……
追求的时候没感觉，为什么以旁观者角度看待的时候，只想扒开地缝钻进去。
“不知道这游戏有没有if线。”
浅川夏席地而坐，忍着想逃离地球的社死感逐条查看[国中.幸村精市]的主线剧情和支线剧情，翻了好一会儿从尬到头皮发麻转为面无表情的浅川夏默默吐槽：“不愧是我梦见的游戏，居然不是按好感度和时间线排序…呵呵，百合妈妈骂得对。”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吐槽归吐槽，最想知道的点还没找到的浅川夏还得继续翻看，又过了很久，几乎算又温习一遍如何「追求幸村精市」的浅川夏，终于在倒数第五个支线剧情发展自己想要的内容。
「笨蛋玩家.浅川夏即将阅读[if线.自私]确认或者拒绝」
没有想到相关剧情之前，浅川夏满脑子：“快让我知道，我很好奇，我需要关键的一点点，好让自己死心立刻许愿。”她甚至还能在社死、尬笑的过程中分神吐槽：“自己创建的笨蛋游戏一点都不灵光。”
等浅川夏找到天秤欠缺「关键的一点点」砝码时，周身上下从脊骨攀爬蔓延的恐惧吞没走她所有思绪，只剩下高悬于[确认]上方发颤的手指。
我……
我忽然不想，不对，是不敢看了怎么办？
要是无意间说漏嘴被幸村同学、网球部大家、百合妈妈……他们知道真相的话，会怎么看待我呢？
要是他们责备我怎么办？
要是……
浅川夏试想了很多种结果，明明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构建的梦境，眼前种种信息、卡牌撰写的剧情文字，全部全部由潜意识、主观感受和记忆等控制。
但她依旧无法遏制内心的恐惧。
嘀嗒、嘀嗒……
时间从她指缝不断溜走，原先明润的UI界面变得暗淡，它多像即将彻底褪去白净皮囊，袒露丑恶、自私内心的「浅川夏」。
“自我设想都不敢面对，那为什么还要可耻的纠结呢？”
那道温吞的声音在浅川夏耳边不断回荡着，慢慢地……那声音更迭为她身边每一个相熟之人的声音，嬉笑着、嘲弄着、挑拨浅川夏内心深处的恐惧。
啪嗒——
「玩家已确认阅读[if线.自私]」
「正在加载，请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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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这时，你应该在我身边。
摘自川端康成
没有部长的球队太寂寞了
原句：没有你的球队太寂寞了
摘自网王，具体哪个角色说的不记得了。
孩子梦境写太多次，居然需要整游戏形式，不然会感觉水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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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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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回顾】
关东大赛失利,以亚军身份晋级全国大赛的立海大再次与冠军失之交臂，青春学院越前龙马让四追六，立海大幸村精市未能延续曾经的荣耀，践行[立海大三连霸无死角]的诺言。
<惜败>
简短的交流和握手礼结束后,一个万众瞩目、身伴鲜花和欢呼；另一个满脸歉容寂寥走向拥来的队友。
“抱歉,各位。”幸村精市淡声说道。
他神情带有遗憾的温和,出口的话语夹杂未曾平复的喘息，安抚着嚎啕大哭的切原赤也,微笑着接过真田弦一郎递来的擦汗毛巾。
然后——
轻轻又重重地看向立海大观赛区，对浅川夏露出一个更加歉意的笑容，好像在说：很抱歉小夏,答应你的事情没能做到。
——要是幸村同学知道，今日的胜利本来可以属于他，会是什么样？
周身滋生蔓延的恐惧，伴随铺天盖地的负罪感如同吊瓶内输进四肢百骸的液体,死死绞紧、缠绕浅川夏的身躯，只剩下痛楚穿插无法麻木的感知。
野子百合：“浅川，要抱抱吗？”
回过神的浅川夏偏头看向野子百合,她眼圈发红、满脸难过却还是像从前那样，抬起手、敞开怀抱对旁边的少女说：要抱抱吗？
浅川夏没有回答更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她仓惶狼狈地挪开视线，从发丝遮掩脸颊的片刻里获得一点点喘息空间。
野子百合似乎误会了什么，放轻声音安慰道：“浅川,难过的话可以哭出来哦，像切原同学那样。”
浅川夏：……
倘若我说,此情此景我早已预见。
倘若我说，此情此景我一手促成。
倘若我说,我不是替幸村同学难过，甚至恐惧被人发现真相的情绪盖过滋生的愧疚。
百合妈妈，你还愿意抱抱我吗？
啪嗒、啪嗒——
眼眶充盈的水花笔直坠入若草色的裙摆，不敢抬头直面他人担忧目光的浅川夏弓着腰用手掌重重摁压眼睛，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堵回镌刻不配的委屈泪水。
选定「自我」的那一刻起，「浅川夏」这个代表双亲曾经美好回忆与期盼自己降生的名字，永远的、永远的囚禁于肮脏无耻的泥潭中，哪怕年华逝去、哪怕……
余生几十载，过去肆无忌惮、恣意享受的温暖明润，再也不会替「我」驱走惊惧和晦暗。
它只会飘飘忽忽，任由「我」无果追寻，玩味地伫立于再也无法触及的高天之上。
唯有长眠不醒，躺进炽热的坟炉化作一捧尘土般的骨灰，澄澈蓝天和艳艳骄阳才会投来混杂不屑的怜悯目光。
颁奖典礼很快结束，先前热闹喧哗的观赛席仿若步入另一个世界陡然寂静，观赛人员走得七七八八，网球部部员也跟随正选的脚步离开颁奖台，走向外头的人世烟火。
“结束了吗……？”
浅川夏擦擦脸打量起骤然空旷的场馆，她很难描述此刻的心境，哪怕眼前一副万籁俱寂的清冷模样，耳畔却重复着嘈杂恼人的声响。
怪你！都怪你！
害得大家一整年的努力浪费了！
自私鬼、坏家伙！
校园论坛骂你的话哪句不对！
……
——是啊，有哪句不对？
他们说得都是实话啊……
从正上方洒落的阳光四下散开，暖人的明润有一片照亮浅川夏身侧的座椅，她展开手指似乎想抚摸、感受盛夏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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