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叶瑶枝有些茫然问道:“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是秦红叶。”红衣女子并没有因为对方没有认出自己就难受,反而松了一口气,她艳丽的脸蛋上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我想重新给叶大人一个印象。”
叶瑶枝眨了眨眼:“我们认识?”
秦红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当年叶大人刚到皇都赶考的时候,我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给叶大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向你道歉。”
虽然秦红叶有提起当初的事情,叶瑶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摊手道:“既然是过去的事情,而且我都不记得了,不如把今天当做我们第一次见面。”
“真的吗?”秦红叶有些激动:“在叶大人出现前,我一直都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所谓的人生追求不过是找个看得过去的富贵王侯的后裔嫁了,成为当家主母,这是我母亲的道路,我原本以为我会走上这条路。”
“但是叶大人你的出现给我昏沉沉的生活里射下一道光,虽然成为当家主母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在成为当家主母之前,我还可以享受我的青春,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证明我没有辜负侯门的荣耀。”
即使他们现在正站在大街旁,可秦红叶却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双手拉着叶瑶枝的手对她进行着深情的“表白”。
“我今天是来毛遂自荐的。”秦红叶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瑶枝:“希望叶大人在启程重返春苔州任职的时候能带上我,哪怕做些杂活我也愿意,我想要学到更厉害的东西,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不是继续呆在皇都做一个富贵闲人,可以吗?”
叶瑶枝看着漂亮艳丽的脸蛋上写满了不安的少女秦红叶,这个人的眼睛中有一团火,就像她穿在身上的红色衣裙一样。
“有何不可?”叶瑶枝笑了笑:“郡主能有这份心是好事,只要你的家人同意,我自然能够带上你,海上的风光与皇都截然不同,一定能对你有所启发。”
“真的吗?”
叶瑶枝的承诺让秦红叶的眼睛更亮了:“你放心,我家人一定同意,等过了十五我就登门拜访,好好的跟叶大人说道说道这三年里的事情,我要证明给家人看,我才不是只会跟小姑娘们玩勾心斗角的娇气大小姐!”
“好。”
秦红叶越说越兴奋,完全没注意到一直站在一边的傅空山。
从前的她的确喜欢过傅空山,但是当叶瑶枝一次又一次的绽放出光芒,做出别人认为不可能有人能做到的事情时,秦红叶就把傅空山抛到了脑后。
叶瑶枝做的一直都是“从无到有”的极限超越,而且还能把其他人远远的甩在身后,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不贪功不恋功,她的心里只有解决困难的想法,而她又有着卓越的能力。
闪闪发光又脾气不错的叶瑶枝左看右看都要比傅空山更好看。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叶大人今日同我一块儿吃饭吧,我知道的皇都里的小吃可多了,包你满意!”
“等等!”
听到秦红叶要把叶瑶枝给拐走,傅空山当即就不乐意了。
他往前一步,半挡在叶瑶枝的跟前,抱着手臂不满的对秦红叶说道:“清莹郡主,先来后到,我已经跟小枝姑娘约好了,你到后面去排队!”
“哟,原来小侯爷你也在这里啊?”秦红叶直接对他翻了一个白眼:“小气鬼!”
秦红叶可没有跟傅空山一起吃饭的心情,但是也清楚自己斗嘴肯定是斗不赢傅空山的,所以不满的嘟着嘴说道:“叶大人,今天我就不跟傅小侯爷计较了,看他那个可怜样,我如果把你带走了,待会儿他指不定会怎么哭呢。不过说好了啊,过了十五我登门拜访,你可千万别把我关在门外。”
“放心。”叶瑶枝笑着说道:“清莹郡主愿意来是蓬荜生辉的好事,我不会拒绝的。”
“那就说好了。”
“嗯。”
傅空山实在是看红艳艳的秦红叶心烦,直接挥手赶人了:“你快走快走,别耽误我的正事。”
秦红叶白了他一眼后才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直到秦红叶没有了人影,叶瑶枝才登上马车。
坐在马车里,傅空山好奇的问叶瑶枝:“小枝姑娘,你说记不得清莹郡主三年前的模样是真是假?”
叶瑶枝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好笑道:“傅小侯爷怎么也和清莹郡主那样,满脸的写着不相信?这样的小事,我何必骗你们呢?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是我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您说笑了。”
马车没有驶向茶楼,而是驶向了一处戏园子,这叫‘棠棣园’的戏园子同样也是傅空山的产业之一。
马车还未到,戏园子的管事就已经等着了。
等到傅空山带着叶瑶枝下了马车,管事连忙上前行礼:“东家,包厢已经安排好了。”
“带路吧。”
“是。”
二楼的观众席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厢房,每一个厢房中间都有厚厚的隔板,确保彼此不会相互干扰,是看戏的好地方,也是说话聊天的好地方。
叶瑶枝还是第一次来戏园子,这里的布置和装潢对她而言都是新鲜的。
虽然自己的好朋友艾浅红热爱说书,可一个话本要变为戏剧也破费工夫,之前艾浅红的来信里还在抱怨这件事:“小枝啊,我是只有说书的天赋了,让我该戏本,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人的天赋果然是有极限的。”
底下说话的人声渐渐小了,舞台上有演员开始登场,一场戏剧拉开了序幕。
叶瑶枝平静的看着戏台,不知道是讲一个“忠孝节义、慷慨报国”的故事,还是“缠绵悱恻、柔肠百结”的爱情故事。
桌子上摆放着的茶壶里飘出了袅袅的茶烟,更是把这里衬得像仙境一样。
傅空山总算是酝酿了好自己的情绪:“小枝姑娘,这与你心中海晏河清的盛世还有几分差距?”
“差得不远。”叶瑶枝笑了笑,抬头看向傅空山:“傅小侯爷想问我求得盛世之后,又想做什么?”
“是。”傅空山点了点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所求不过是有妻有孩的热炕头生活,免得将来老了一个人孤单,你也知道我几乎没有朋友,更别提交心之人了。能够让我说说心里话的,也不过是小枝姑娘。”
“傅小侯爷这话真是折煞我了。”叶瑶枝笑着叹息:“我何德何能入了您的青眼。”
“你很好,一直都特别好。”傅空山认真的盯着叶瑶枝说道:“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你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叫我怎么从你身上移开眼睛。”
“能得傅小侯爷的青睐,也算是我的荣幸。”
叶瑶枝的回答让傅空山呆愣了。
“怎么了?”叶瑶枝好笑的看着傅空山:“小侯爷没有想过我会应承下您的赞美?”
“嗯。”傅空山点头,扯出一点苦笑:“我以为你会推脱开。”
“小侯爷的赞美是真心实意的,我为什么要推开?这岂不是辜负了您的心意。”叶瑶枝说道:“我人生能够有所气色,也有赖于傅小侯爷的帮助,与您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我很清楚您的为人。”
傅空山看向叶瑶枝,眼眶都有点湿了。
叶瑶枝说道:“我相信你。”
“哈。”傅空山苦笑:“小枝姑娘这一进一退之间,真是叫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接下来的话了。”
“我洗耳恭听。”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傅空山的眼睛盯着前面的戏台,但是戏台上到底在唱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的。
只是这吵吵闹闹的环境比清幽的茶室让他更能听清楚自己的心音,不让自己绕弯子而久久不进入正题。
“我喜欢小枝姑娘。”傅空山说道:“当我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就认栽了,只是小枝姑娘你的成长和选择,着实与我的预期完全不符,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说这话的事情,傅空山小心翼翼的看向叶瑶枝,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反应来。
但是叶瑶枝坐在那里安静的听着,微笑的看着傅空山,并没有打算提前发表意见的意思。
叶瑶枝的微笑和身上柔和的气质忽然让傅空山扑通乱跳的心安定了不少,最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都已经说了,也没有被叶瑶枝给挡回来,那还有什么不能继续说呢。
“我家里的事情你也知道。”傅空山一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就会下意识的皱起眉头:“虽然我有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高高在上的地位,可人总是缺什么就想要什么,所以我才说自己是个自私的人。”
“我特别想要一个温暖的小家。”傅空山说道:“不用是侯门那样的大门庭,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一起朝着相同的目标努力,无论我们有没有孩子都很好,我只是想要那种心贴心的生活。”
“但是我的身份放在这里,让我组建的家庭不可能像普通门户那样平静安宁。”傅空山长吐了一口气:“当初小枝姑娘说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功绩离开春苔州的时候,我是震惊又欣喜的,我必须承认。”
“可是小枝姑娘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傅空山说道:“我还记得你说过,你父亲给你取名的寓意是‘无限瑶枝待尔攀’,小枝姑娘没有辜负他的期盼,我又怎么能那么自私呢,所以,不论小枝姑娘有什么决定,我都会全力以赴的支持。”
傅空山长吐出一口气,强扯出一抹笑容来:“都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只想问小知姑娘,不完美的我,自私的我,对童年耿耿于怀的我,这样的我你愿意接受吗?愿意试一试和我相处的感觉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傅空山的手都捏成了拳头,放在腿上微微发抖。
他的声音有点点沙哑,整个人都坐立不安。
这一句“可以吗”,他已经憋在心里好多年了,总觉得再不问就要没有机会了。
他感觉到四周的声音突然变大,甚至能让他听到血液在脑袋里流过的声音,又觉得一切都很遥远,一切的景色都在眼睛里变得缓慢。
傅空山想要得到一个回答,又不想让叶瑶枝为难。
他猛地下了决心,然后说道:“我今天请小枝姑娘并不是非要一个答案不可,我也可以给小枝姑娘时间慢慢考虑,我只是觉得如果不说,是以后都没有机会让小枝姑娘知道我的心意了。”
傅空山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可怜,像一只随时都会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叶瑶枝轻轻闭了闭眼,没有因为被表白就出现羞恼,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傅小侯爷,这些年里,难为你了。”
听到这句话,傅空山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叶瑶枝的语气里没有少女被表白后常有的娇羞,而是显得平静又温和:“我一介俗人承蒙小侯爷看得起,若是我现在唐突的给你一个答案,便是辜负了你的这份坦诚和认真,不若我们约定一个时间,等到那个时候,我再把我的答案告诉你可好?”
“好。”傅空山重重的点头:“我把心声告诉小枝姑娘,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选择,都可以大胆的往前走。”
第二一零章
棠棣园里今日安排了三出戏剧,余下的两出叶瑶枝都认认真真的看完了。
傅空山像个小媳妇似的陪着她看戏,整个人都透着不自在与不安,但是又不愿意临阵脱逃提前离开。
他便坐在包厢里与叶瑶枝一同欣赏戏剧,可是戏台上唱的什么,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那些走走停停的人影,他一个都没有记住。
等到全部的戏剧结束,棠棣园今日散场,作为老板的傅空山长吁了一口气。
“小枝姑娘,让我送你回家吧?”
尽管现在呆在叶瑶枝的身边让傅空山有着坐立难安的羞赧感,但他还是想和叶瑶枝多呆一会儿,多一些表现自己的机会。
叶瑶枝摇摇头,语气温和的说道:“小侯爷今日也辛苦了,我也不着急回去,正巧可以去街上看看还有什么需要采买的,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傅空山有些不舍,但还是答应了。
叶瑶枝看他可怜的模样,思索了片刻之后问道:“正月十五的时候,傅小侯爷若是有空,我们不如一起去灯会?”
“好!”
傅空山立即就答应了下来,眼睛在放光。
正月十五这个日子是叶瑶枝给出的,而叶瑶枝从来都不食言。
与傅空山分别后,叶瑶枝独自一人走在喧闹的集市里,马上就要过年了,街上到处都是忙着采买的人。
从今天下午开始,集市将会失去它的热闹,直到正月十五元宵灯会的到来。
走在人群里,叶瑶枝并不似看起来的平静,她的内心世界同样乱糟糟的,所以喧闹的集市是最好的伪装。
傅空山的表白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急。
叶瑶枝不傻也不瞎,更不屑于“装聋作哑”,对于傅空山的变化和小心翼翼的试探,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今日与傅空山的相聚,让她最为触动的是傅空山的坦诚。
但是叶瑶枝从来不会让感情控制自己的行动。
傅空山说:“我想要的其实只是媳妇、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可是这与叶瑶枝的追求背道而驰,所以傅空山的坦诚让她犹豫了。
对叶瑶枝而言,人生的意义在于不断的开拓未知的领域。呆在深闺,囿于一方狭小的天地,每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从来不是她要的生活。
虽然她很爱自己的母亲,也觉得相夫教子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可是人各有志。
叶瑶枝很清楚以她的个性无法成为一个好妻子,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好母亲。
年少时候的经历终究还是留下了伤疤,让叶瑶枝多多少少染上了“杞人忧天”的毛病,血脉的延续在她看来比起传承,更像是诅咒。
叶瑶枝记得之前一次夜谈的时候,杨蔓蔓曾经问过自己:“小枝,你希望生命终结在何处。”
叶瑶枝沉默了很久才给出了答案:“我不愿意在家里的床榻上合眼,也不要亲朋为我哭泣,雪川江海,何处不能埋骨?这身皮囊哪有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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