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林清见道:“好!你放心。”
说完,林清见冲那门扇一笑,大步离去。
回到自己房中,寨中几个头目正在等她,一见她进来,便笑道:“少寨主好计谋!这次兵不血刃,就将那些官兵全部关进了暗道里。”
林清见抿唇一笑,将手里的长.枪立在门边,走过去道:“暗道里的通风措施要做好,一会儿随我去给他们送水送粮,你们先去准备。等义母回来咱们离开此地,不要伤及性命,否则义母也会不高兴。”
那头目行礼应下,林清见让他们去收拾寨中东西,打算等义母回来休息两日,便举寨离开。
林清见进去在椅子上坐下,手揉着后脖颈子,闭上眼睛,好生给自己放松了一下。
而此时此刻,暗道中,一群官兵如霜打的茄子般坐在里头,各个都没有说话,只时不时听闻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叹气声。
半晌后,方才有一名小将领,跟亲兵首领问道:“大人,世子……真的没叛变吗?”
那首领闻言一时哽住,伸手用力抓了几下头发,道:“不可能!什么人会脑子有病到放着世子不做,跑来投诚一个土匪寨子?中间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话音刚落,暗道最上面,伪装成井盖的盖子揭开,一束光亮透了下来。
众亲兵仰头望去,正见孔雀寨的少寨主,一脚踩着水井边缘,一手搭在膝盖上,俯身看向他们。
对他们朗声道:“你们好生在这里呆着吧,等我们搬家就放你们出去。至于你们世子,他说要留在我们孔雀寨当压寨相公,叫你们不必想念他。”
说罢,林清见噗嗤笑出了声,洋着春风满面的笑意。随后离开井边,示意寨中带来的那十几个人,将准备好的干粮和灌满水的桶,从井口放了下去。
亲兵们收了所有东西,眼看着那盖子复又盖上。
黑暗中,方才问亲兵首领的那名将领复又开口:“大人,世子他……真的没叛变吗?”
第10章
亲兵首领闻言抿紧了唇,要说他们世子没叛变,那他们现在为何被关在孔雀寨的暗道里?要说他们世子叛变了吧,什么人会放着世子不当去投诚土匪?
亲兵首领想不明白,但不妨碍他怀疑人生。怎么他们素来武艺高强,读书用功,性格开阔,行止检点的世子,来汉阳郡一趟会跟脑子被鬼吃了似得。
不过幸好,周围还有埋伏的官兵,希望他们发觉不对,能抓紧来找人。
林清见打道回寨,两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一路上面上都洋溢着藏不住的笑意。
而晏君复,还关在那房间中,不见天日,全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只等着林清见找来炸药放他出去。
但万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整整三天两夜。
这三天两夜间,他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自然,食物也送不进来。
可怜晏君复,生生在房间里饿了三天两夜,只能靠着屋里剩下的大半桶水度日。
而林清见,偶尔也会来看看他,在门外跟他说话。只不断的告诉他,“委实抱歉世子,你再忍忍,我已经在找火药了。”“让你受苦了,当真不好意思。”
晏君复又饿又憋,都他娘的快在这破屋子里憋出病了,但为了维系在林清见面前的形象,晏君复每每都只能强忍,跟林清见说:“没事,没事,我还行,还行。”
直到第三天晚上,林清见再次来到小屋外,对他道:“世子,我找到火药了,你在屋里地方躲起来,我这就救你出来。”
晏君复如逢大赦,长长松了口气,蹦到屋中那唯一的桌下躲起来,捂住耳朵。
“彭”一声爆.炸声响传来,晏君复再次被震得心肺都跟着颤。待平息下来,晏君复这才从桌下望了出去。
但见小屋的半扇墙已被炸榻,在缭绕的大股烟雾和尘土间,隐约可见外头堆着一堆已经破碎的大石板块。
外面天已黑,只能看见一些篝火的光亮,晏君复从桌子爬了出来,正巧见林清见手扇着空气中的沙尘,走到墙边,冲他笑道:“世子这几日可还好?”
又见林清见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站在漫天未散的尘土中,显得有些不真实。有那么一瞬间,晏君复似觉回到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就很想走过去抱住她,把脑袋埋进她的颈弯里,好好释放下这几日受得苦。
可真当他想往前走,却被脚上的铁链绊了下,这才恍然被拉回现实。
他站稳身子,看向林清见,对她道:“快快快,给我把脚上的链子解开,让我去见见我府里的亲兵。”
林清见上前伸手拖住他的小臂,对他道:“急什么?我义母回来了,就在主楼里。他们现在伪装成寨里人,你现在去找他们不合适,一旦被我义母的人发觉,恐会暴露。走,我先带你去我屋里,沐浴梳洗,吃点儿东西。”
一听去林清见屋里,还要沐浴梳洗,那颗受了几日折磨的心,复又萌动起来,而且,不提其他,他现在真的很想在他的王妃身边好好休息一下。
念及此,晏君复点头道:“成,就去你屋里。”
林清见命身边的人解开晏君复脚上的铁链,继续拖着他的手臂,将他扶出了小屋。
脚被绑了许久,蹦着走了好些日子,骤然能走路了,晏君复双腿还有些不适。
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晏君复这才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边走,边向一旁的林清见问道:“罗刹女已经回来了?”
林清见虽拖着他的小臂扶着,但也只是单手,另一手仍旧背在身后,腰背挺直。林清见点头:“傍晚时候回来的,回来就进屋歇了。放心吧,没发觉异常,等今晚她睡了,咱们就可以行动了。”
晏君复点点头,一路跟着林清见,绕到一处楼阁的后面,进了小门。
那小门里,便是一处有浴桶可沐浴的净室,里面还有一扇门,连着阁楼主屋,旁边桌上,还摆着米粥、馒头和小菜。
饿了三天两夜的晏君复见到食物,忙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林清见在一旁低眉笑笑,眼底闪过一丝嘲笑,随即敛了神色,道:“干净的衣服也给你备着了。我就在外头,你吃完饭沐浴后叫我。”
晏君复满口吃的,没嘴说话,冲她点了点头。
一桌的食物,被晏君复风残云卷,半点不剩。他这才打了个饱嗝,觉得自己身上回了些劲儿。
晏君复来到浴桶边,试了试水温,温凉,但于他而言稍微凉这一点点无所谓,再加上确实很久没沐浴了,便脱衣钻进了水中。
躺进水里,安逸下来的晏君复,这才想起“正事”。
既然寨子已经攻下,罗刹女也已进了寨,无疑羊入虎口,再大的本事也翻不出天去。
而林清见又在此时,把他带到她房里沐浴更衣,是不是终于要和他做点儿夫妻间该做的事儿了?
晏君复唇边不自觉就挂上了笑意。
好些达官显贵在成亲几年后,就会为着新鲜纳妾养外室,但时至此时,他才明白,再新鲜的东西,熟悉一段的时间后都会不再新鲜。
而像他王妃这种,骤然一个大惊喜,那才是真真儿叫人期待。这种熟悉中隐带着陌生,陌生中又丢弃了生涩的快感,那些一个劲儿寻新鲜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如此想着,晏君复更加期待,不由加快了沐浴的速度,将棉巾拖进水中,好生给自己一通搓洗。
洗罢出来,晏君复拿起林清见给他备下的衣物,是和她身上那件有些点儿像的玄色劲装,面料自是没他的好。
但他已没功夫在意这些,谁知道这衣服能在身上穿多久?指不定等会进卧室就脱了呢。
穿上衣服,晏君复还是像之前一样,拉松衣领,随意绑了湿漉漉的头发,走过去在桌边椅子上坐下。懒散的支起手臂撑住侧脸,腿松松岔开,面含笑意,冲门外道:“我好了,你进来吧。”
林清见推门进来,正对上晏君复,好一副醉玉颓山之姿。
林清见微微颔首,浅笑挑眉,自是明白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林清见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在晏君复面前停下,两手一撑,扯开一段麻绳,对晏君复道:“这就带世子去我卧室,只是不知,世子介不介意我捆捆你?”
作者有话说:
为了榜单,要卡一周字数,暂时先更一周两千字。
第11章
晏君复怔住,直勾勾盯着林清见的眼睛,好半晌,那双狭长的眸中忽地绽放出不可思议的惊喜,抬起自己两只手并住,伸向林清见,哑声道:“不、不介意……”
林清见看着他的眼神,也知他在想什么,微一低眉,忍住嘲笑,伸手将晏君复双手捆了起来。
捆好后,林清见站起身,依旧单手扶了下他的小臂,下巴一抬,指了指通往里间卧室的门,对他道:“走吧,进卧室。”
“好、好……”晏君复跟着林清见往前走去。
目光落在林清见头顶,眸色好似那春来冰消的江水,浪的不行。
怎知待林清见拉开门进去后,忽有四名强壮的男人映入眼帘,正守在房间中的四个角落里。
晏君复神色立时锋利起来,还夹杂着一丝疑惑。
晏君复目光警惕的看着那四人,正欲问林清见,她房间里为何会有别的男人,林清见却忽然松开他的小臂,转身面向卧室屏风,行礼道:“义母,人我带来了。”
晏君复眉宇间皆是不明觉厉的困惑,不解的看向林清见行礼的方向。但见那半透的屏风后,垂地的帘帐里,梳妆镜前坐着一名女子,正对镜慢条斯理的整理妆容。
与寨中其余女子不同,仅隔着屏风,晏君复也可见她发饰华丽,长裙曳地,不像女匪,更像贵妇。
再想想林清见对她的称呼,便知此人便是罗刹女无疑。
林清见站直身子,接着道:“这位陈留王世子,五官端正,风姿出众,自愿做我孔雀寨的压寨相公。”
言至此处,林清见瞥了晏君复一眼,再次看向屏风,话里有话道:“压寨相公,自当配寨主。作为少寨主,自当报义母养育之恩,便将他送来给义母。”
晏君复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嗖一下转头看向林清见,不敢置信道:“把我送谁?”
林清见腰背挺直:“送义母。对了……”
林清见含笑,侧身转向晏君复:“您的亲兵皆已被我缉拿。既然世子那么愿意做压寨相公,我成全你,过两日孔雀寨搬家,从此往后,再也没有人找得见你,你安心做压寨相公便是。”
晏君复的目光紧紧黏在林清见面上,这一刻,被林清见冲散的所有理智,这才一点点的重新回到脑海中。
前世八年的记忆,这才和现实一点点的剥离开。
他恍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孔雀寨的少寨主,不是他成亲八年的妻子!
一股怒意直冲晏君复心头,他蹙眉质问道:“我的亲兵,你将他们怎么样了?”
林清见故意眨眼一笑,道:“你猜猜。”
“你怎么能这般对我?怎么能这么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晏君复怒从心起,一想到孔雀寨素来的所作所为,再想想自己那些落在他们手里的亲兵,晏君复气得手抖。
林清见眼底含着不屑,慢悠悠的对晏君复道:“世子稍安勿躁。是你自己说要做压寨相公,也是你自己要和我里应外合,我求你了吗?我给你下套了吗?这笔冤债,你可不能赖在我头上。”
“你……”晏君复一时语塞。他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她是他的王妃,是他两个孩子的娘亲!可这话不能讲。
林清见目光从他面上扫过,接着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既已成了义母的人,有功夫还是好好想想孔雀寨的新生活,该怎么过吧。”
说罢,林清见朝那屏风后行了礼,转身离去。
晏君复怎么会放她离开,当即抬脚追了出去。怎知刚动几步,屋中那几名大汉便上来七手八脚的将他按住。
晏君复眼下虽被绑了手,但脚是自由的,按住一个人的肩膀,借力一跃,两腿平踢一踹,便将左右两边围上来的两个人踢飞出去,同时借力绕到手下那人背后,接上一脚,那人也被踹翻在地。
晏君复急忙追了出去,林清见已走到门外,晏君复厉声大喊:“林清见!林清见!”
林清见微微蹙眉,他在唤谁?
晏君复还未到门口,身后那几个大汉复又追了上来,提起手中棍棒,便朝晏君复腿盖狠狠一棍,晏君复觉察不及,单膝重重跪倒在地,被冲上来的人按爬在地上,脸颊都蹭了一片灰黑的土。
四个大汉,方才堪堪牵制住晏君复,眼看着追不上了林清见了,晏君复眸中都泛起了血丝,厉声喊道:“林清见!我草拟大爷,你竟敢将我送人!这辈子咱俩没完!”
他一口一个林清见,目前还在孔雀寨,被义母取名唤作小娇凤的林清见一脸懵。停下脚步,在楼梯下,转头看向他,嘲笑道:“就你现在这样,还是先想想怎么讨好义母吧。”
纵然林清见语气轻松,满是胜利者的快意,但晏君复眸中还是划过一丝困惑,似问人又似自问:“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
林清见轻笑一下,对晏君复道:“既然世子困惑,我不妨就来给世子解解惑。你说我是长安林大学士的女儿,有什么证据吗?我凭什么信你?你攻上寨来,起初是要打的,那时分明已经剑拔弩张,可见到我后,你却忽然退了兵。”
“世子是不是纨绔做久了,以为是个女人就会上你的当?几句花言巧语,就以为我会为你所用,背叛孔雀寨,背叛养我长大的义母?你是太过天真,还是对自己的样貌过于自信。”
林清见冲他一声冷嗤:“我从不以貌取人,无论你是丑还是美,我只看皮下那颗心。”
说罢,林清见拂袖而去。
晏君复被按在地上,不甘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他满心里都是怒火,但比怒火更多的,是心间无尽的悲哀和自责。
他只因前世,林清见说喜欢他的样貌,便自顾自的将让他当压寨相公的事,嫁接在了她的身上。
可到了此时此刻,他方才意识到,他从来都未曾真正的了解林清见,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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