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目送两人坐上回老家的汽车,她也转身去火车站,出发前往学校。
S市的房子她又续了一年的租金,只要顾银杉的尸体没被找到,这里就依然是他们的家。
大二的学习任务更加繁重,除基础知识外,还增加了许多实验项目,导致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经常一个月都不会出学校大门一步。
不过李贝德仍然“贼”心不死,尤其在知道顾银杉找不到下落以后,对她的追求愈发热烈而大胆。
隔三差五就捧着鲜花出现在她宿舍楼下,每逢周末和节假日必定邀请她出去吃饭。
周云恩不知拒绝了多少次,有一次着急去实验室,忍不住说:
“你要是再来,我真的要打电话报警了!”
对方可怜兮兮地扁着嘴巴。
“当初需要我的时候,一条短信我就哈巴狗似的抱着花跑来陪你演戏。现在不需要我了,你连说句不好意思下次再约的时间都不愿意花是不是?”
周云恩简直要吐血,自己有他说得那么冷血无情吗?
她叹了口气,“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可是我没有追求你啊。”他满脸无辜,“我只是找到一家很好吃的饭店,想带我的好朋友去尝尝而已。”
“……你可以带其他人去。”
“我的生活很简单,除了你以外没有什么好朋友了。”
周云恩满脸的不相信。
“就凭你的条件,只要肯松口,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愿意请你去吧?”
李贝德笑道:“好吧,不过今天真的很希望你可以配我一起去,不然以后应该没有多少机会。”
周云恩不解,“为什么?”
“公司发来调令,要我回总部任职。”
“总部在哪里?”
“瑞士。”
这么说来,以后他不会再粘着自己了?
周云恩心情大好,慷慨地说:“那我就请你吃一顿送行饭吧。”
李贝德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不介意多吃两顿。”
“去你的,想得美。”周云恩看了眼时间,“餐厅在哪里?我两个小时后要赶回来复习。”
“很近的,我车就在外面。”
两人坐进他那辆蓝色汽车,来到他所说的餐厅。
那是一家意大利餐厅,主打正宗的意大利披萨和冰淇淋。
披萨的面饼被厨师弄得薄薄的,看起来就像一张烙饼,只是上面多了一层丰富的馅料。
相比之下,周云恩更加喜欢冰淇淋。
入口绵软,冰凉清爽,甜而不腻,浓浓的奶油味里夹杂着柠檬和橘子的清香,让她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推开空杯子,她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两份不同口味的。
李贝德咂舌,“一次性吃太多,会不会肚子痛?你要是喜欢的话,下周我们可以再来。”
“再来?你不是马上要回瑞士总部吗?”
“谁说的?”
“你刚才明明说公司下了调令……”
他狡猾地抖了抖眉梢,“公司是下了调令,可我没有接受啊,我至少还要在这里待几年呢。”
周云恩:“……”
靠,居然被他耍了!
冰淇淋端过来,她忿忿地吃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今天你买单!”
李贝德笑吟吟地看着她,“我愿意为你买一辈子单。”
周云恩停下动作,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
他困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有件事虽然我已经重申了很多遍,但今天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周云恩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和你交往的。”
李贝德眼神闪烁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
“我的追求让你感觉是个负担么?”
“恰恰相反,所有女人都会觉得甜蜜。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动摇,我还是早点拒绝比较好。”
“为了不让自己动摇?”李贝德转过脸认真地看着她,“你该不会还在期待他回来吧?这么说有些残忍,但是在一般情况下,失踪那么久的人肯定是死了。”
“他没有死。”
至少在她的心里没有。
“你们以前的事我最近听说了一些,很佩服你们的感情,也正因为如此才认定你是一个珍贵的女孩儿。”
李贝德为她倒了一杯水,说:“做人得向前看,不应该沉溺在过去。当初我父亲突然去世的时候我也很痛苦,花了很多时间才接受这件事。”
周云恩捧着水杯,没说话。
李贝德提议:“不如你换一个环境吧,待在熟悉的地方,人会很难从回忆里走出来。”
她摇摇头,坚定地说:“不,我就留在这儿。”
等毕业以后,她打算去S市找份工作。
只要顾银杉的尸体还没被找到,她就会做好等他回来的准备。
手机铃声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赵队长的号码。
有新的进展了吗?
周云恩连忙接听,只说了一个好字,便匆忙地挂了电话。
李贝德好奇地问:“怎么了?”
“顾银杉找到了!”
周云恩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光,提起包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
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刑警大队,却看见赵队长一个人在办公室。
“顾银杉呢?不是说找到了吗?”
周云恩气喘吁吁地问。
对方连忙起身,拿出车钥匙。
“他被送到医院去了,我现在带你过去。”
“他伤得很严重?”
赵队长的表情不大好看,“你到了就知道了。”
周云恩只好闭上嘴巴,心脏在胸腔里担心地跳着,一路上都在祈求他千万不要有事。
到了病房,里面站着几个刑警,床上有个瘦骨嶙峋的身影,背对她而坐。
他和记忆中顾银杉的样子相差太大了,以至于周云恩不敢叫他。
直到对方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清他的五官,泪水才在这一刻疯狂往外涌。
“顾银杉!”
她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吓得刑警们连忙提醒她别碰掉针头。
她看了看他手背上的点滴,避开那里,然后紧紧抱着他,生怕他又逃走似的。
过了会儿,顾银杉也轻轻抬起手,像以前那样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我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周云恩终于知道了他失踪的原因。
当时他和另外几个下属,陪同厉行知与缅甸那边的人见面。
发现刑警跟踪后,厉行知迅速判断出是他泄露的行踪,开枪准备将他击毙。
但顾银杉躲得很快,子弹只击中他的身体,并未致命,因失血过多而昏迷。
警察开始围剿,杂乱之中他被缅甸那帮人塞上了车,车又在路上滚下山,他被路过的缅甸村民相救,带回家里,足足一个月才苏醒。
由于语言不通,伤势又重,顾银杉没办法联络上与他接头的刑警。
村民家境贫寒,周围也没有像样的医院。
在生活环境和伤势的折磨下,他一米八四的身高暴瘦至九十斤,连身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幸运的是,前些天有国内药商到村民家里收购药材。
顾银杉立刻抓住机会,利用他们联系上姆夷山当地政府,这才被接了回来。
算算时间,距离他失踪已经快四个月了,不得不算是一个奇迹。
赵队长忍不住感叹,“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厉行知当时带去的下属都死了,法院审判他还缺乏一项有力的证据。你回来了,人证就有了,终于可以将他绳之以法。”
顾银杉还没说话,周云恩立刻拒绝。
“他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身上还有那么多伤,怎么能去当证人?”
赵队长忙说:
“我们会考虑到他的情况,申请不让他本人出庭,提供口供就行。”
“这还差不多……”
她转头摸摸顾银杉瘦得可怜的脸庞,“有没有哪里难受?有的话一定要说,不能憋着,会落下病根的。”
对方张嘴想说话,一激动却咳嗽起来。
周云恩忙给他倒水,拍背。
赵队长见状便说:“你留下来照顾他吧,我们先走了,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打我电话。”
她点点头,顾不上回答,满心满眼都是顾银杉。
他太瘦太瘦了,人都脱了相,身上一点肉都没有,完全就是皮肤贴着骨头。
四个月没打理的头发像鸡窝,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肩上的枪伤,翻车时留下的擦伤,得不到好的治疗都溃烂了,像癞□□似的趴在他身上,折磨得他憔悴不堪。
周云恩见他不咳了,忍不住又抱住他。
“你是不是傻?那么危险的事为什么要去做?差点就回不来了知道吗?”
顾银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回不来就回不来,反正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周云恩:“……那是骗你的。”
他不信,“你现在才是骗我吧,怕我不好好养伤。”
“我要是真的喜欢上了别人,还会在乎你养不养伤吗?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银杉愣了愣,“就算这样,你也……”
他突然没了声音,因为周云恩突然亲了过来。
软软的嘴唇覆盖住他的唇,无数的想念和担忧全藏在里面。
她只这么贴着,没有深入,几分钟后退开,蹲在床前看着他。
“答应我,以后永远都别再做那样的事了。你失踪的日子里,我真的很害怕……”
顾银杉心中一暖,点点头。
“好。”
护士过来敲门,要带他去做创口清理。
周云恩帮忙把他抬到转运床上,目送他被推进手术室。
顾银杉真的回来了吗?
她靠着墙蹲下,十分担心只是自己的幻觉。
几个小时后,他被推出来,脸色比进去之前又苍白了一分。
“你是他的家属吗?”
医生问。
周云恩忙说:“是。”
“和他是什么关系?”
周云恩看了眼病床上的顾银杉,坚定地说:
“我们已经订婚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
医生表情奇怪,但之前就被刑警队的人交待过,没有多问,交待了她一些注意事项。
周云恩掏出银行卡,“治疗费用需要多少?我去缴费。”
对方连忙摆手,“不用,他的费用全部由刑警队承担,你们认真接受治疗就行。”
赵队长还算是有良心……
周云恩收起银行卡,跟护工一起把他推回病房。
护士重新为他插上点滴,确认无误才离去,病房里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给爸妈打个电话,他们也很担心你。”
周云恩拿出手机。
顾银杉点点头,静静地看着她。
“喂,妈,爸在家里吗?”
“他到菜地里去了,最近总是有东西偷吃萝卜,他去放几个捕兽夹子,怎么了?”
“顾银杉找到了。”
周云恩瞥了眼床上的人,嘴角微微上扬。
那边愣了几秒,继而是徐丽华惊喜的叫声。
“真的啊?太好了!他是从哪儿找回来的?”
周云恩将原委说了一遍,然后道:
“他身体不大好,要先在医院住一个月,我准备跟学校请假,等他养好再上学。”
“学校能同意吗?要不我跟你爸过去照顾他吧,别耽误你学习。”
周云恩道:“你俩不是已经把菜种下去了吗?到这里来的话,菜怎么办?”
“菜就算了吧,反正就一季,亏不了太多钱。”
“不用了,还是我照顾他吧,等你们有空的时候过来看看就行。”
母女俩争执了一番,最后还是周云恩略占上风,得到照顾顾银杉的权力。
她马上给辅导员打了电话,提出要请至少两个月的长假。
对方强烈反对,拼命劝说。
但周云恩态度坚决,他只好答应,让她回去办手续。
周云恩放下手机,说:
“明天上午我回趟学校,弄好手续就回来。”
“没有必要这样。”
顾银杉的声音很虚弱,她没听清,“什么?”
他尽量说大声点,“你没有必要请假照顾我,医院里有护工。”
周云恩摇摇手指,“不好意思哦,你现在没有拒绝的权力。”
顾银杉:“……”
“你知道我为了找你有多辛苦吗?在你出院之前,凡事都得听我的,没得商量。”
说完她看了眼时间,发现不早了,便让他睡觉。
病房只有一张床,顾银杉身上很多伤口,她不敢挨着他睡,便拿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趴着睡。
关灯后不久,顾银杉叫她的名字。
“云恩……”
周云恩道:“说了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不是,我渴……”
周云恩无语地打开灯,给他倒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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