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强作镇定道:“三爷说笑了,我那点手段在您身上哪管用啊。”
路景延包扎完了将她的手一松,重又是那幅不好接近的清冷神情,他收起笑容将用剩下的棉纱布往药箱子里一丢。
“既然不管用就别白费力气了,省点心思在正途上。你是王府一等女使,将来问老夫人求个恩典出府,嫁人亦或拿着积蓄做小买卖,都比困在宅门与其他女人斗法轻松自在。”
她前世若早这么做,也不会死相如此凄惨,深秋湖水将她冻得浑身没有一处能动。
柳砚莺扯出个笑,心知路景延那颗石头心脏全然没被焐热,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多谢三爷金玉良言,过了今天我会重新考虑的。”
眼看路景延无事发生般信步走远,徒留柳砚莺在原地气得肩头打颤,口鼻都快冒出火来。
他看不上她。
作者有话说:
嘴上说我不要犯Jian,手上给小鸟包扎倒挺勤快。禁欲闷骚男就是要自我拉扯嘿嘿嘿嘿嘿嘿
第17章
因着对路景延的这份气,柳砚莺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眼看正月要过了他即将回营,却半点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前世她虽不爱路承业,可路承业对她好,她要什么有什么,没受过任何委屈,唯一的缺点就是死得太早,平旸王府最后还得由路景延继承。
他不光继承王府,还战功赫赫名满天下,是朝廷的肱股之臣。
想到这,她又有点不甘心就这么将嘴边的肥肉放跑。
罢了。
路景延那结了霜的石头懂什么软玉温香郎情妾意,或许她从一开始接近他的方式就选错了。
反正他也要回沧州了,说什么都迟了。
世间男儿千千万,有钱有权能让她摆脱奴籍的不止一个路景延,柳砚莺这么想着,不打算继续耗下去。
及时止损,不至于将这辈子的青春也白白荒废。
前世她跟着路承业出去结识的富家子弟不少,既然这辈子路承业仍挂记她,何不乘势跟他出去多认识些人,何必一棵树上吊死,眼光放得宽广些,不跟平旸王府这几个姓路的周旋。
柳砚莺披着湿润的发,点灯托腮,对着桌上那张红字叠着黑字的纸条愣神。
若她生来就在富贵之家,那该多好,她可以像刘妙儿那样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学琵琶不学唱曲,不学那些博人欢心的东西。
路景延说,她的人和她的乐器一样轻佻。
柳砚莺抽抽鼻翼,用手背在眼下一抹,看不出半点伤心。
如果轻佻可以让她拥有别人生来就有的一切,她愿意轻佻。
*
翌日,待到午间老夫人午睡休息,柳砚莺去小厨房装了点桃酥进食盒,预备拿去常翠阁和路承业轻车熟路地套套关系。
昨日划伤手时,路承业那般担心她的伤势,她拎点东西去恰好回应路承业的心意。
她还把那只路景延退回来的荷包装了进去,反正前世这只荷包的主人就是路承业,这辈子也送给他好了。
荣春苑到常翠阁的必经之路上,必然会路过木香居的西侧门。
柳砚莺丝毫不避讳,横竖路景延都要去沧州了,已是月底他没两天就该启程,下次再见面就是明年,届时若是进展顺利,她都离开平旸王府,与路家毫无半点瓜葛。
此时恰值路景延午间练武,瑞麟闲着没事就在西侧门那儿坐着剥瓜子花生吃,他特意挑了个隐蔽的角落偷懒,柳砚莺四下环顾也没能发现他。
倒是瑞麟老远瞧见柳砚莺提着食盒走来,兴冲冲站起身,是砚莺姐姐来给三爷送东西了!
他赶忙掸掸膝头瓜子皮,小跑进院里。
“三爷,您猜谁来了?”
路景延正挥汗如雨,见他喜笑颜开不顾规矩跑进来,想也知道会是谁,“柳砚莺?”
瑞麟高兴道:“对啊三爷,可不就是砚莺姐姐。”他自以为嘴甜拍马屁,“您和砚莺姐姐真是心有灵犀!我猜她还是来给您送吃食的,还以为她歇了那么多天是不来了,我看先前只是有事脱不开身。”
瑞麟越说越起劲,路景延心中一派平和,他就知道柳砚莺是个胡搅蛮缠的人,昨日跟她说的那些话,根本换不来多少清净。
从架子上拽下汗巾简单擦了擦,他回屋倒了杯水坐下,等她来。
一刻钟后。
路景延蹙眉问:“不是说她要来?”
瑞麟懵了,手忙脚乱向外点点:“我…我出去替您瞧瞧。”
那厢柳砚莺早已将桃酥送到常翠阁,正往回走。
她第一次给世子送东西,应当点到为止,拿给他的贴身小厮便可,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因此返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了第二次跑到西侧门的瑞麟。
瑞麟气喘吁吁追上去:“砚莺姐姐,砚莺姐姐。”
柳砚莺见是他,乐呵呵道:“是你呀,真巧。”她看看日头,掐算了下时辰,“哦,也不巧,这时间你主子练武,不让旁人在身边碍手碍脚。”
瑞麟一听,心说砚莺姐姐果然心里有三爷,笑问:“您拿来的东西呢?怎么不进去?”
柳砚莺顿了顿,旋即乐开了:“你怎知我拿了东西?”
“我适才看您老远走过来,拎着食盒。”他搓搓手,嘿嘿笑了,“是给三爷的吧?”
柳砚莺拿帕子掩唇发笑:“我是拎着食盒,但不是给三爷的。”
瑞麟困惑:“那是给谁的?”
柳砚莺自不会告诉他,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你别声张,我得回去了。”说罢她便婷婷袅袅摇着扇儿走了,连个头都不带回的。
瑞麟愣住,不是给三爷的?
“砚莺姐姐!哎!您别急着走啊,三…”三爷还在屋里等呢。
她不去,那他不是谎报军情吗?三爷不会军法处置他吧……
瑞麟尴尬地笑着回进院里,把刚才柳砚莺说的又复述一遍。
路景延把玩着桌上摆件,听完没什么表情,但微微向上挑动的眉梢暴露了他内心不快,随即又按捺下去,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瑞麟察言观色赶忙认错:“三爷,三爷这事都怪我,我该提前上去问问砚莺姐姐要去哪的,想当然就以为是来咱们木香居了。”
路景延喝了口茶,问得稀松平常:“那你后来问了吗?她去哪。”
“啊?忘,忘了。”
“朝哪个方向去的?”
“那个方向……应该是常翠阁和玉清苑。”
瑞麟说完便牢牢捂住了嘴,心道完了完了,下人们都在传柳砚莺割破手,世子对她关怀备至。
那要是她就此抛下三爷这个庶出的郎君,去和世子双宿双飞了怎么办?
瑞麟苦着脸道:“三爷,没准我是看错了。”
路景延搁下茶杯站起身:“你没看错。往后这个时间不论你看到谁来,都不要进来打扰。”
“是。”瑞麟埋低了头,尽量把自己当成一缕空气那样退出去。
待到屋里没有旁人,此时路景延才面色阴沉眉头紧锁,胸口闷得出奇,他知道柳砚莺虚情假意是个没心肝的女人,却没想到她能做到如此程度。
昨日被他拒绝,今日便投向世子。
只是既然有了前车之鉴,她为何还要蓄意接近路承业?
“瑞麟。”路景延思来想去,绝不是不甘心地又将瑞麟叫进来。
“三爷您吩咐。”
“去弄清楚,她到底去了常翠阁还是玉清苑。”
“哎哎好嘞。”
*
两日后,正月底。
柳砚莺抱着琵琶在老夫人屋里唱曲,听秋月进来通传,说路景延来给老夫人请安。
抚在弦上的手一顿,柳砚莺站起身,去服侍老夫人从塌上坐起,披上外衣。
老夫人拍拍她手背,温声道:“砚莺,你先出去吧。”
“是,老夫人。”柳砚莺行至门边,路景延已在门外等候。
他身形高大俊朗极易辨认,柳砚莺只是站在门上的黑影前,便想起那日他刻意俯身戏耍她的羞耻,顿时气得牙根痒痒,推门而出,眼不见为净地垂首见礼,而后头也不抬地转身步入长廊。
路景延顺她离开的方向瞧了眼,这才掀衣袍迈步跨过门槛。
“祖母。”
老夫人正由秋月侍候着佩戴防风抹额,朝路景延招招手:“快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约莫是预料到孙儿此行是为辞行,老夫人说起话来都格外柔缓。
路景延颔首在老夫人身边坐下,见老人提前为分别感到遗憾,阐明来意:“祖母,我不是来辞行的。”
老夫人目不转睛望着他。
路景延微笑:“我是来告诉您我这就不回沧州了,我已在京中托吕濛找到去处,将来就留在京城了。”
前世平旸王和世子战死,王妃一蹶不振,路景延也频频离京出生入死,老夫人年老体弱,却成了府里上下唯一可靠之人。
能够留在京城她老人家身边,也算弥补前世遗憾。
“不回沧州了?”老夫人惊愕,抓着路景延的手紧了紧,“此话当真?可跟你父亲母亲说了?”
“已说过了。”
“好,好,留在京城好。”老夫人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忽地想起,“三郎,你托吕濛找了什么差事?”
路景延答:“圣上在城东成立了新卫所,归庆王统辖,负责保卫皇城行征伐事。我在军中资历尚浅,好在有舅舅和吕濛作保,得将军赏识任城东校尉。”
老夫人眯了眯眼,老眼朦胧由衷欣慰。
她知道自己这个庶出的孙儿远比嫡出的孙儿能干,好在嫡孙可以袭爵,不至于在她百年之后还一无所成。
说完正事,老夫人看着路景延高兴,越看越喜欢,就让秋月也出去,单独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她见路景延余光瞟过柳砚莺留在屋内没有带走的琵琶,笑道:“那日你们在四方亭,我听见砚莺唱了首什么。”
“《玉楼春》。”
“是《玉楼春》?”老夫人笑了笑,“那可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情爱之曲,看来这丫头和我只是嘴硬。”
路景延正替老夫人剥一只桔子,“祖母是说?”
老夫人拍拍他手背,又笑道:“还不是你那大哥的事?起初砚莺还说呢,要跟在我身边哪儿都不去,若是进了你大哥屋里她就变成水鬼溺死湖里,你说她立这么毒的誓,我能不信吗?”
路景延跟着淡淡一笑。
若跟了世子她就变成水鬼溺死湖里?
亏她说得出来。
老夫人乐呵够了,继续道:“现在看来她对你大哥并非无意,既然如此我就也不多做阻拦当那坏人了,你大哥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待他成家立业,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路景延听过只事不关己地淡笑着,又和老夫人说了些府里吃穿用度上的小事,这才起身告辞。
作者有话说:
路哥无语的一天
第18章
夜间。
秋月下了值端上热水在屋里洗脚,边洗边跟对床的柳砚莺说起:“哎,你知不知道,三爷不回沧州了。”
柳砚莺正仰躺着要入睡,倏地睁开眼,瞪得比牛眼都大,“什么叫不回沧州了?”
秋月两脚.交叠着搓搓:“就是不回了呗,在京中的职务都找好了,好像是在城东新成立的卫所当校尉。”
柳砚莺听罢紧盯床架费劲将口水吞咽。
所以他白天来荣春苑不是辞行?
还连职务都找好了,那这决定该是做下许多天了。
柳砚莺自被窝里翻身而起,坐在床沿好一阵失语。
早知路景延不回沧州,她才不会大摇大摆路过木香居去常翠阁送东西……
可话又说回来,这也太古怪了,路景延怎能不回沧州?
他若留任京城,几年后和吐蕃开战还会如期上战场立军功吗?
倒不是她放不下路景延的名利,而是她不确定路景延的命运发生变化究竟是何种原因造成。
重生后的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做过很多和前世不一样的决定,引发了不一样的结果,但都大差不差殊途同归。
路景延不回沧州,是最大的偏移。
难道说……路景延是因为她决定留在京城的?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专程找到她,让她别再耍手段接近,把心思用在正途?
柳砚莺一挑眉毛躺回床上。
男人,嘴上说不,身体倒很诚实。
*
路景延不回沧州,柳砚莺便也没再去过常翠阁,她还没有那么胆大妄为。
去一回是言谢,去第二回 就掰扯不清了。
可偏偏路承业是个得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她只送了一只荷包,路承业便借那荷包为开端,趁着每日傍晚各个屋内女使到厨房领取饭食的功夫,让贴身丫鬟给她送东西。
有时候是信,有时候是小物件。
柳砚莺见他把事情办得隐秘,又确实有心借他出府结识权贵,心一痒,就收下了。
信她读过就烧,小物件就存放在床下,等月初各个院女使出府采办时,就可以拿去典当换钱。
柳砚莺自觉事情做的隐蔽,路景延也没因那日她去常翠阁送桃酥的事为难她,还当是事情翻篇风平浪静了。
怎料这日她收了信件,正提溜着饭食往回走,忽地被一只手拉进黑暗,刚要惊叫,那手捂住她嘴。
“是我。”
柳砚莺耳根让他呼出的热气包裹,浑身激得一颤,仿佛被人抽走了骨头。
“三爷?”她匪夷所思扒着他手,竟只靠着这股山野冷香认出了他,嘴唇贴着他掌心嗫嚅:“您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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