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然扶着额头,对着这两无赖竟无话可说,“本殿是有正事要处理, 并非外出游山玩水。你们若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
未尽之言, 是徐皎然对他们最后的良心。
两人身为两大家族嫡系的宠儿, 可与一般小鱼小虾不同。虽不曾参与到家族事业中,也不曾涉及家族核心的权势,一举一动却同样具有世家的威慑力。
对于徐皎然来说,这两人不一般。但利用与否,她一直很犹疑。
谢颐之且不说,她的青梅竹马。若非后来经历太多,没心思儿女情长,他可是自小被当做她的童养夫培养。在徐皎然心里,自然与旁人不同。方信尤呢,一个自小便无法无天的京城小霸王。为了维护她,三番四次不顾家族利益挺身而出。
徐皎然不是无知无觉,再铁石心肠,也不免感激在心。
“这便不劳殿下费心。”
谢颐之自从豁出去脸皮之后发现一番新天地。对付徐皎然这没心没肺的脾气,耍得了无赖才真能管用,“我等不过是与你同行,你做你的事儿,我等看我等的风景,同行而已。”
“说的也是,泱泱大周,疆域辽阔。”方四公子难得没有呛声谢三,同仇敌忾道,“本公子长至如今年二十有五,却不曾好好瞧一瞧这大周的大好河山。细细想来,也是一桩憾事。”
谢颐之眉眼不动,敛目垂首,侧脸线条被阳光模糊得像度了一层柔光。
两人是铁了心要粘着她。
徐皎然眼睛眯了起来。手指点了点椅子的扶手,侧倚着四方椅,浅浅勾起嘴角:“看风景啊……”
她给过他们机会了,既然不愿走,那便随便他们吧。
徐皎然不怕他们知道她在做什么。因为就算知道,消息也递不出去。况且,谢家方家作为四大家族,屹立于大周数百年不倒。谢家方家的当家人只要脑子还拎算的清,便不会在这个时候胡乱站队。
毕竟一旦牵扯到皇位之争,那便有输有赢。输了,大厦倾倒就万劫不复。四大家族延续几百年才有如今的光景,自然且行且珍惜,不会随意挥霍。
“随你们,”徐皎然摆手,“出去吧,本殿还有事。”
“哎哎,”这就叫他们走了?还没坐一会儿呢!
方信尤很气她这个脾气,穿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殿下这般对,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本公子好歹也算贵客,你就算不愿抽空陪本公子游玩。本公子今日在你这儿坐一坐,也坐不得么?”
谢三也很气,坐着没动。逮着机会卖好徐皎然:“你知道我差点就被结阴亲了么?”他现如今是想明白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是真有道理。
他为了瞒住徐皎然人还在世,顶着家族和皇室两方压力硬是一个字没往外吐。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结果换来徐皎然的丁点儿不知情。闹了半天,他在徐皎然这的脸面反倒连方四都不如了。
谢三公子为了这事儿,梗得心都要碎。
“皎皎,”谢三公子眼睫低垂,若有似无地哀怨,“为了你,我差点就娶了死人。”
徐皎然眼皮子一抖,没接话。
“差点娶了死人你知道吗!”谢颐之强调。
徐皎然:“……”
“切!那不是你自找的?能怪得了别人?”徐皎然没说话,方信尤听到这讨巧卖衰的话就心里不爽快。不客气地怼他,“一个巴掌拍不响,若非你谢公子处处留情,惹得三殿下芳心暗许。哪会有这些事儿?”
他懒懒晃了两下胳膊,嘀咕:“还不是活该!”
“你闭嘴!”屋里安静,再低的声音也听得见。谢三瞬间就怒了,怒视他:“本公子在与皎皎说话。”
“哟~恼羞成怒了?”
方四公子这人,在京城贵公子圈儿惹人厌是有道理的。就事论事,他偏偏非喜欢揭别人老底儿,“三殿下也算貌美如花,身份又顶顶儿尊贵。若非你刻意在她身边讨巧,她能放下身段如此?”
谢颐之脸颊染了薄红,气的。要被方四气死!
他说这些,并非要怎样,不过是想徐皎然能感念在心往后多多记得他罢了。从前怎地就没觉得巧言令色的方四是这般烦人!
“本公子与三殿下不过是师兄妹之谊,”谢颐之端方君子一个,此时气得都要喷出火来,“寻常课业上指教,是理所应当。私下里,本公子可不曾故意亲近!”
“这话你别对着我说,”方四公子翻着白眼,“我又并非当事人。”
“你!”
“……好了,”徐皎然头疼,“都出去吧,本殿还有事。”
“皎皎……”皎皎这是也这么认为?谢颐之头皮发麻,他以前是有些温吞,不太好意思对贴上来的女子摆脸色。但对三殿下,他当真没想头……
“出去。”
徐皎然一手撑着下巴,眼睛半眯,看不出喜怒。
“……皎皎,我……”
“出去。”徐皎然又说了一遍,转头看向幸灾乐祸的方信尤,“别笑,你也出去。二喜,送客!”
方信尤脸上笑意一滞。刚要说什么,高状的丫鬟往那儿一站,一对硕大的胸脯顶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大片的黑影落下来,很有威慑敢。四公子抬头,只见一个‘男人’木着张脸站他面前。
玉白的小脸当即一绿,差点被口水呛死。
“方公子,请。”
二喜手一摆,做请状。硕大的胸脯随她的动作抖了抖,瞬间波涛汹涌。
方四公子:“……”
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劳什子丫鬟,模样怪恶心的啊……
然而他不动,二喜就贴得更近。
四公子头皮发麻,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本公子告诉你别靠近了啊!从哪儿找来的这丑丫头?这是男人投了女胎么!!”
二喜刀枪不入,步步逼近。
硕大的胸脯都要贴到方信尤的脸上,四公子被逼到没办法,黑着脸告辞。
他一走,二喜便故技重施,拿她那对胸脯去对付谢颐之。谢颐之比方四顶得住,绿着脸坐那儿不动,倔强地瞄徐皎然的脸色。
他今儿倒是瞧瞧,皎皎到底舍不舍得他!!
就在谢三公子的脸都要埋进二喜的胸脯里,徐皎然脸皮子一抽,没忍住开了口:“二喜。”
二喜应声退后了一步,谢颐之大大地喘了口气。
然后再抬头,看向徐皎然的眼睛都在发光。皎皎心里,他终究是不同的。就算平时看不出来,你看,这不心还是舍不得他么?
“二喜,”徐皎然避开谢颐之的目光,心里忍不住复杂,“你是个女子,往后不要做这些事儿。”
二喜眨了眨眼,回头看了下谢颐之,眼里暗色一闪。
谢颐之心里窃喜,也识趣地没趁胜追击,怕笑出来,徐皎然会恼羞成怒。于是带着一张想笑不敢笑的古怪表情,兴冲冲告辞。
然后,脚步轻快地走了。
***
狗皮膏药赶不走,便一起出发。
这天,突然变天。
出城之时还艳阳高照,走出半里路,突然狂风大作。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砸得马车刷刷作响。
徐皎然彼时正拿着一本兵书在瞧。
这书是前几日赵瑾玉落在她屋里的。书页已经很旧了,看得出平日里翻看得很勤。徐皎然细细地品阅着,文章中做得批注非常详细。有些见解,十分独到深刻。她一边看,一边暗惊不已。
阿瑾这小子,与军事上,竟有如此见地。
外面长雪安排队伍寻地方避雨,雨势太大,不宜前行。马车停在路边,几个护卫顶着大雨守护。徐皎然看了一会儿,竟然看入了迷。正当这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不顾护卫刀枪阻拦,埋头便冲了进来。
徐皎然抬起头,对上一张划得血肉模糊的脸。
“救救我……”
第75章
唉,阿瑾没开窍
是个姑娘家, 脸被划得血肉模糊,却也看得出原先的轮廓。
徐皎然觉得有些眼熟, 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在何处见过。只见这姑娘衣衫褴褛, 袖子被撕了一块,领口也被扯得大开。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扒着门,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可见青紫之色。
“你救救我……”
那姑娘手探进马车,半截身子闯进来, “你救救我, 求你!”
外面护卫反应过来连忙去扯, 然后见这姑娘委实伤痕累累,又不方便去生拉硬拽。最后还是远兰盯着蓑衣从不远处过来,一把扯开这女子。
女子伤的不轻, 脱力地往地上一摔, 半天爬不起来。
“什么人!”远兰严厉地瞪视了一圈护卫, 挡在马车前,“你是什么人?怎么这般冲进我主子的马车!”
瓢泼的大雨铺天盖地,冲刷的女子头发全黏在脸上嘴上,根本看不清神情。她匍匐在地上, 手指揪着路边的草茎, 用力到发白, “求你们, 救救我……”
似乎精神已经奔溃了,她来来回回只嘀咕这一句。远兰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确定这女子没威胁, 才疑惑地上前查看。
大雨将她的衣裳淋湿得彻底, 紧紧巴巴地贴在身上。纤细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露在外面的胳膊上伤口已经被雨水泡发的发白。远兰蹲在她跟前,心下不忍。转头便敲了敲马车的车厢:“主子……”
“把人扶进来。”
方才那一双凤眼,徐皎然印象深刻,“远兰,去准备干净的衣物。”
远兰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来,将地上的女子搀扶进了马车。徐皎然坐在书桌旁,想了想,将桌子折叠进去,然后扯出一张软塌来。
这姑娘显然是遭受了不幸之事,皮肤上,衣衫上都留有□□的痕迹。这般大的雨水,也不曾冲刷干净了她裙子上沾着的脏污。那是男子留下的。瞧这脏污的面积,怕是遭遇的情况非常糟。
两婆子有些局促,不太敢把这么脏的人往主子的软塌上扶。
“快点,磨蹭什么!”
徐皎然亲自站起来,两婆子再不敢耽搁,把人扶上去。
不一会儿,远兰拎了一桶水过来。
如今在野外,不太方便烧热水。这是护卫从远处特意提来的,她便拎了小半桶来。不过好在这天儿不算冷,凑合也能用。
护卫们站得远远的,等婆子们合力替这姑娘收拾干净,她一张脸才露出来。
不知什么人如此恶毒,污了人家姑娘的身子,还心狠手辣地毁了容貌。好好一张脸,划了三四刀。有一道伤从鼻梁剌到耳朵根,鲜红的皮肉翻开,形状十分可怖。徐皎然盯着姑娘的脸瞧了半天,终于想起在哪儿见过。
“叶家姑娘,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是的,此人正是当初徐皎然救过一回的叶家本家嫡长女叶珊。好好的世家贵女,前一次是投河,这一次是被人污了身子又毁了容,这叶家到底有多危机四伏。
叶珊能奋力逃到这里并得救,已然力竭,此时神情恍惚。
她听面前女子准确叫出她,艰难地抬起眼。对于徐皎然,她印象深刻,世上如此绝色之人毕竟少见。更何况,与她有过救命之恩的人。
“是你啊……”
叶珊嘴唇干得发白,整个人抖得停不下来,“又是你啊,真好……”
话没说完,她似乎看清了徐皎然,知道这是好人,不用再戒备了。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人便昏倒了过去。
远兰拧了一把水,看看倒下的叶珊再回头看看自家主子,觉得这姑娘占地方了:“主子,要不要将人抬下去?”马车统共才够放一把软塌,这姑娘给占了,难不成叫他们主子给让出来?
几个公子哥听到动静都赶过来,此时都在马车外头等着。若非知道里面是个衣不蔽体的女子,他们恨不能爬上来瞧瞧怎么回事。
确实是小了点,徐皎然坐在角落,感觉十分逼仄。
左右看看,站起身:“不必了,我下去,马车让给她吧。”
“主子!”远兰跟已逝的元玉是最见不得徐皎然委屈,在她们心里,给她们主子当牛做马都是上辈子积福。当下皱了眉头,“叫蔡妈妈她们搭把手,抬下去应当不碍事。外面下这么大雨呢,您别淋着了……”
徐皎然拍拍她,丢下一句好好看顾,然后掀了车帘子便出去。
二喜身量高,将伞递给身后的桑娜。然后两手一伸,绰绰有余地握住徐皎然的腰肢,将人给抱下来。
徐皎然:“……”
“主子,地上泥水脏,莫要污了鞋子。”
二喜眉眼不动,掐着徐皎然的腰肢轻轻松松地举在离地面一指高的地方停下,“奴婢冒犯,请主子见谅。”
“……”出身高贵的皇长女殿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举高高,“你先放我下来。”
“主子坚持一下,奴婢抱您过去。”
二喜本想把徐皎然夹到胳膊下,转念又觉得不好,于是便这么举着。亏得她生了一把好气力,否则还举不了这么稳当。
桑娜举着伞小跑着跟在两人身后,马车便的人看得瞠目结舌。
这丫头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怎么回事,竟然敢这般对主子。方信尤谢颐之反应过来,连忙去抢徐皎然。
徐皎然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脸一拉:“放我下来!”
元玉长雷去了,她伤怀便对下人的规矩松散了些。加上近来事务繁忙,没时间过问,倒是令她身边伺候之人的规矩越来越差。
“谁教你的规矩?”
下人对主子说抱就抱,成何体统!
“主子?”二喜疑惑地皱起眉头,英气的眉眼懵懵懂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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