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衣衫平整后,才一道出了房门。
屋外明月已只剩下一道侧影,此时无星无风。
周焰侧头看向将将及他肩头处的朝云,他伸手与她眼前,朝云却眼眸微闪地给他拍开,周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朝云就回头睨他一眼,作威胁声道:
“不准说话,不准开口!”
周焰蓦然勾了眉眼,低声笑了起来,又对上她要发作的眼神,只得握拳掩住唇,眸底风流转动。
一路尾随着前方那位生着气,走路有些踉跄的姑娘。
瞧着她的身影,周焰几度想要上前将她抱起或者拉稳,都被她倏然回首的目光给压制住了。
一道回了宴席厅内,此刻宾客们都已醉意上头。
有好些从他们身旁由着仆从家眷扶着路过,也有些正与厅中站着的三位长辈道别的。
秦国公许是喝多了些,此刻一张儒雅白净的脸上染了红晕,一瞧见二人便踱步朝女儿走去。
“绾绾啊,你怎么能和他站在一起呢?”
朝云一愣,又瞧父亲眼底醉意弥漫,她便开口解释道:
“爹,今日是我与他订婚啊。”
秦国公唔了一声,又看向周焰,半晌,他摇了摇头指向周焰道:
“甘都节度使一案,周大人滥用私刑,将前节度使屈打成招,臣要参他!”
他话音一落,一旁走来正欲告别的林相猝然就抬目看向秦国公,又觑了眼周焰的神情,幸好还是平静得很。
林相走上前扶住秦国公,笑呵呵地打马虎道:“老秦这是又喝多了,节度使那事早就结案了,陛下都褒奖周大人果敢刚毅,有勇有谋哈。”
“胡说!你为何要去谄媚于他?我给你说——”
秦国公的唇旋即被林相捂住,林相一面笑,一面将人扶给了厅外的黑甲军参将。
青鸾瞧见父亲忙着顾暇秦国公,便提步走近朝云,她今日一直不怎么有机会与好姐妹相处,此刻也是好容易逮住了机会,才与她说上几句话,连忙就拉住了朝云的手,轻悠悠地开口:
“绾绾,我方才未能寻见你,也未来得及与你说上一句订婚喜乐。”
朝云与青鸾自然是,好姐妹心心相印的。
此刻也回握住她的手,好一番密语窃说。
说到一半时,朝云才恍然想起一人,她当即疑惑问道:“阿鸾,燕妙妙跑哪去了?”
青鸾温声答:“她随燕伯父一道回去了,他们刚走,没赶得上与你说话,过几日她生辰,咱们还有得一聚。”
朝云思量了一下,也点头,心下又开始琢磨着妙妙的生辰礼。
片刻后,厅外走来林家仆从来唤青鸾,青鸾便匆匆地抬头看向一旁立着的高大男子,鼓足了勇气,大声了几分道:
“周……周大人!你不准欺负我的绾绾!”
说完,她也不敢再看周焰,只依依不舍地回望朝云一眼,便一溜烟儿地从厅内跑了。
她一走,周焰撩了撩眼皮,想去伸手勾朝云的掌心,却被她躲开了去,只见她斜睨自己一眼,转头便走向了秦夫人身旁的君琊。
这是还为方才的事,生着气呢。
周焰轻叹一口气,正琢磨着如何去哄她,转眼便见程明璋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周无绪啊,今日有了媳妇便把我这位好友抛至九霄云外去了?”
“王爷的伤可是好了?”他漫不经心地答。
程明璋瞥他一眼,怅然道:“自然没好,这不是赶着给你贺喜来了吗,也不知道关心本王几句。”
面前的人默了一瞬,然后僵硬着语气答:“勤换药,少出门。”
程明璋语结一瞬,他眼珠一转扫了四周一圈,确认秦朝云离他们稍远,才低声开口道:
“你这几日别光顾着郡主这头,我昨日进宫才得知坤和宫那位似乎被幽禁宫中了。”
云太后之事,周焰多少也知晓些许,甚至于不用多去打探,他心里也清楚,是皇帝打的算盘。
他微微颔首,眉宇间起了一点郁色。
“行,你心里知道就行,最近多提防着点太子,澧县一事皇兄罚了他,现在他定然是对你有些敌意的。”
程明璋说完这句,又想起了今日宴席上突然离去的燕淮。
想了想三人关系,纠结几息,还是忍住了没开口。
他与周焰道别后,便携着侍卫朝大门处走,行至石子路时,程明璋顿了下脚步,目光迟疑望向前方紧随着燕侯身后的一名男仆从。
隔着距离,身旁灯火摇晃着,他尚未看清,只不过一眨眼,前方的人影便消失不见。
“王爷,怎么了?”侍卫问他。
程明璋敛目,摇头随口道:“无事,这天太黑了,本王差点没看清楚路。”
作者有话说:
小燕怼老二是用的一个网络梗QVQ
这章酸甜口了,今天也是贴贴把媳妇惹生气的周老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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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九月底,风和日暖。
订婚宴后,周焰在北镇抚司与皇宫来回忙了几日,直到今日才休沐。
国公府的侧门处,停靠着一辆黑金蓬双辕的马车,十分低调。
侧门被人推开,朝云携着春莺从里头缓缓走出。
马车前室处,驾车的青年甫一瞧见二人出来,便从车上跳下来,忙不迭地去拿轿凳。
朝云与放好轿凳的周齐对视一息,又朝后瞥了一眼春莺:
“我们家的马车呢?”
话音方落,便见玄色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
里头传来男人低醇的嗓音:
“上来。”
朝云抿了下唇,倒也没再继续僵持,春莺扶着她上了轿凳。
敞开的车帘后,显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正悠悠地与朝云对上。
周焰伸手将她扶在门框的手握住,轻松地将她带入车内。
马车下的春莺旋即眉梢微动,也缓了片刻才爬上马车。
周齐今日自请当了一回车夫,他扯动了缰绳,马车便摇摇缓行在青石板路上。
车内,朝云坐在主位上,周焰坐在一旁的侧位,二人眼神博弈着,春莺只敢缩在门帘处张望着前路。
周焰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朝云,此刻的他卸下了平素的防备与警惕,只懒洋洋地将背靠着马车的木板,长腿随意地曲着。
“今日打算买些什么?”周焰随口问。
休沐前日,周焰便派了人去打探她有什么行程安排,这几日他遣人去给她递话,都没什么回应,今日也是故意来门口蹲她的。
朝云一看见他翕动的唇,便想起一些事,而后有些不自在地回答:
“买胭脂。”
周焰默了一息,似在想着什么,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停留,说:
“行。”
“周齐,去胭脂铺。”他淡然地朝车外吩咐。
车前室坐着的周齐应声,调转方向直接朝着城南最有名的铺子而去。
一路四平八稳地到了城南胭脂水粉一条街,停靠好马车后,春莺先从车上下去,周齐好心地将她扶了一把。
春莺正欲去扶朝云,便见周齐对她使眼色,拦着她去侧边等着。
熙攘喧嚣的街巷中,只见马车上,身着月白钩蓝云纹长袍的青年缓缓走下,他回身朝车帘处伸手。
朝云抛开帘子,想要越开他的手,但还是被他一把捉住,只得由着他将自己揽抱下车。
日头高照,暖光晃动过他们的身影。
她今日穿了一袭杏白衣裙,腰间系着璎珞带,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二人并肩站着,一眼望去,皆是浅色的衣裳,青年眉眼俊朗,少女面容姣美,倒是一对璧人。
素来有“胭脂水粉一条街”的榆林巷,还是一贯的热闹非凡。
此处往来均是女子,周焰与周齐二人便显得格格不入起来,尤其是周焰的一张冷峻至极的脸,引得一些过路的官家贵女们驻足回首起来。
周齐跟在周焰身后,小声问:“主上,您一会儿要陪少夫人进胭脂铺吗?”
周焰没回答,周齐便又开始支招:
“我瞧着少夫人似乎在生您气,您一会儿还是跟着进去吧,她要什么您便给她买什么,这种时候咱们男人得大方些,便是给她盘个铺子也成。”
他兀自地同周焰说了好些,他都没答,也不知听进去没,周齐最终停在了一处脂粉铺外头,没继续跟了。
毕竟他一个没家室的男人逛什么胭脂铺。
而前头,秦朝云携着春莺故意走在二人前头,她眼眸一扫前方几家胭脂铺,最终抬步走入正中的一家铺子。
此铺名为雪珞轩,是都城里头最受贵女们热捧的一家脂粉铺子。里头还卖得有些珍贵稀奇的首饰小物,最适宜搭配眼下时兴的料子衣裳。
朝云前脚踏入,周焰也随在其后,在这一堆女子中扎眼得很。
他实在生得高大,容貌又十分出众,虽也有些郎君会陪自家夫人逛铺子,但都是些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不似这位,瞧着眼生得很。
女掌柜站在柜台前,瞧着那冷面郎君的目光倒是一直随着方才走进来的秦郡主,又联想着近日都城里传遍了的小道消息,旋即明白过来此人是何来历。
连带着正在雪珞轩挑选首饰脂粉的官家小姐们,也是一眼便注意到了朝云与周焰,二人虽隔着一小段距离,但不少官家小姐也是去赴过前几日那场订婚宴的,瞬时拉着小姐妹们窃窃私语起来。
秦朝云倒是并未注意到流连在他二人身上的好些目光,穿过大厅,迈入前方的青帘后,朝云低眸细细地挑选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胭脂。
白皙如玉的手落在那堆脂粉盒子上,深色的盒子衬得她的肤色更白。
她拿起一方墨绿色宝石的脂粉盒子,将其打开,里头的颜色是偏粉嫩一些的,倒是极为适合风华正茂的姑娘用。
她又拿起另一盒,两厢比较间,朝云低声问春莺意见:
“春莺,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
身后并未等来春莺的意见,转而却感觉到了头顶一片阴云压下,周焰浑烈的男子气息将她裹挟,她仰头对上他黑曜石般的眼睛。
周焰嗓音低沉着回答:
“喜欢就都买下便是。”
朝云听后觑了他一眼,淡淡说:
“你懂什么,我是来给妙妙挑生辰礼的。”
周焰这下没立即开口了,他忽然察觉到,自从那夜将她弄得狠了些后,秦朝云便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此刻周焰忽然感到有点危机了。
见他一阵静默着,朝云也不打算问他关于胭脂的问题,抬头便要去寻被此人赶走的春莺,却在转身之际被他按住了肩膀。
朝云的眼眸睁大看向他,只见周焰接过她手中的胭脂盒,学着方才瞧见的那些女子模样,修长的手指轻捻起一旁的极细的笔,而后将笔尖在胭脂盒里滚上一圈,镀上一层红。
他的动作轻缓而认真地,挑起朝云的下巴,微微上抬,手中笔尖沿着她的唇部一点点地游走,似在描摹一副画般。
秦朝云感觉到唇上有细细麻麻的笔尖触感,周焰微躬着背脊,他修长冷白的手在她眼底晃动。
她眨了眨眼睫,一旁的支摘窗半敞,投射进来几缕日光,空中一片齑粉袅袅盘旋。
那层光束慢慢地落在周焰宽阔的肩上,也晃过他垂下的睫羽上,一切似乎在这一瞬静止,周遭的喧闹叫嚷声都纷纷屏退。
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与自己稍有作乱的心跳鼓舞。
周焰的手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抹余温,然后动作停下,他收了笔,抬目将她的脸打量上下,而后眼底略带满意的笑浮现。
朝云从怔忡里缓神,她别过眼,嘟囔了一句:
“你会描吗……”
她说完,周焰抬了下眉,随即便从旁给她端了面菱镜,示意她看。
朝云将信将疑地朝镜中瞧去,瞧清镜中人后,她的眼底不禁露出一丝意外。
他竟描的还不错……
但转念一想,周焰这般冷淡寡言的人,从前也没有传过他流连花丛,但他竟然会描唇?他竟然会描唇!
细细想来,朝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他从前是有相好的,旁人不知晓定是他藏起来了。
而且他这手艺也是从那相好手中学来的。
想到此处,朝云又想起了阿爹给她说的话:周焰有很多外室。
脑中千回百转地想了一段,朝云顿时心头从方才的悸动转而升起一股气来。
“怎么样,若是都喜欢我一会儿派人来给你把铺子盘下来。”周焰淡声说。
他将胭脂盒合上,去碰她垂下的手,刚勾到她柔腻的指尖,便被朝云拍开。
周焰此刻也懵了一下,方才不是都好了吗?
他眼眸微顿,又想起周母同他说的,女子都是细腻敏感的。他便耐着性子,抬手将她虚抱在怀中,他低头哄她,滚热的气息打在朝云的耳畔。
“还生气呢,日后你一叫停,我便停下可好?”
思来想去,周焰心中也只觉得是那夜她哭喊着要停,自己没停而惹得不快,哪里想得到朝云心里的迂回曲折。
朝云一听,他语调缱绻地说起那夜,一回想便觉得羞窘难捱,水凌凌的目子旋即瞪他,却因她眼尾微勾而显得没什么威慑力,以周焰俯看的角度来说,只觉得躁意腾升。
“谁同你说这个了,你这般会为女子描唇的,是不是……从前便有过旁的相好?”她的声音渐弱下来,鼻尖也莫名地起了涩意。
话音一落,静默几息。
周焰的眸色渐浓,他的唇倏然擦过朝云的额角,放下了胭脂盒,将她单手完整地圈入怀中,捏着她的下颌处,迫使她抬首,滚烫的吻落下,舔舐着她唇上的胭脂。
一缕脂粉香,钻入他的鼻间。
口腔中萦绕着她胭脂上的玫瑰味,周焰不太喜欢这些味道,便长驱直入地探入她的齿后,撷取只属于她的清甜味道。
透过周焰的脸廓、五官,朝云睫羽轻颤着感到一切变得模糊,她瞥过那一截晃动的青帘泛起层层褶皱,如同她手中紧攥着周焰的衣襟,皱起一处漩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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