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乐雅不停地回头看,脸色已经白了。
“小雅你别害怕,一会儿我再给你解释。我脸上也只是破了点皮,没事了。”何简很快就将车驶出了老街,重新驶回大道上。
路上车水马龙,何简再没看到那辆先前始终跟着他们的黑色大众。
一个红绿灯路口,车辆排着长龙,何简将车停下,“我姐跟她老公有点矛盾,她想离婚,姐夫不同意。我一回来,姐夫就害怕我带我姐去M国,所以经常派人跟着我,我最烦他这样。有时候朋友跟我一块儿,吓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何简转头阳光地笑了一下,破了的眼角没有流血了,但眼眶明显肿了。
何简说他是被人跟习惯了,所以会不自觉地注意身后的车。
“你别害怕,不关你的事,不会连累你的。”
施乐雅不说话,脸色发白。何简伸手拍了拍施乐雅的肩膀,“真吓到啦?”
“没有,你先去医院看看眼睛吧。”
何简说得很轻松,但事情似乎并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何简半句没有问施乐雅不愿提及的那些事,施乐雅也只是跟着何简先去了医院,陪他看了眼睛,没有坦白自己脸色发白的原因。
何简眼角破了,皮肉伤,眼眶有些淤青倒也不碍事。医生做了详细的诊查,也就放心了。眼角破得也不厉害,只是贴了块小纱布。
施乐雅没在台里吃饭,何简也没去吃。从急诊室里出来,不知道是谁肚子里叫了一声,两个人一起去了医院食堂。
“小雅。”
“嗯。”
“你看这像不像我们学校的食堂。”
施乐雅无声地咀嚼着嘴巴里的食物,笑了下,点点头,垂着的眼睛不爱跟人对视。样子乖得像回到了高中爱穿校服上学的那个时候。
施乐雅受父母疼爱,但家教严格。她在学校里穿校服的时候是最多的,只是她比别人多几套,穿在身上的永远是干净整洁得过分的。
那个时候施乐雅不知道是被多少人默默喜欢的人,而她干净的心里其实早偷偷藏了一个人,虽然她对那个人并不了解,却就是远远瞧见也会心颤,听到名字就觉得幸福。
两个人从食堂电梯下地下停车场,何简外套里的浅色衣领上沾着些血迹,路过一个人就稀奇地瞧他一眼,也确实难看。何简从楼梯口售货柜刷了一瓶白水,让施乐雅再等他几分钟,就自己背过身去用纸巾清理衣服。
“你给我,我帮你吧。”
何简转身来,笑了一下,“没关系。”费劲地继续擦,他低着眼睛,肿着的那边这个角度看东西太痛,他就闭起来。
施乐雅看得皱眉,还是从何简手里拿走了水跟纸巾浸湿了帮着好好清理。
浅色衣领上的血迹清理掉,施乐雅正用干纸巾吸衣料上的水,一个车子重重的关门声惊得施乐雅肩膀一抖。
转脸看,停下来的是两辆车。一辆跟了她不止一回的黑色大众,一辆宾利。身后何简抽了她手上的水和纸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绕到她跟前,何简还以为是找他的。
施乐雅到了现在还在祈祷何简眼睛上的伤不要跟她有关系。
时承景已经从车上下来朝他们过来,身后跟着余北和兆飞,兆飞先前还好好的嘴角明显破了,伤口还新鲜。
施乐雅从来不是什么虚荣的人,但任何人心底里也会有最起码的自尊心。时承景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他会成为让施乐雅连自尊心也无法维护的存在。
“他是谁。”
“跟你没有关系。”
“跟我好好谈谈。”
时承景直接忽视了隔在他们中间的第三个人。
这就是命吧,维护不了的,施乐雅也就不在乎了。她不再答时承景的话,低了眼睛,拽了何简的袖子要他跟她走。何简没说什么,看得清形势地顺从施乐雅的意思。
以时承景一贯的傲气,没有上来就揍人,已经是消化了些施乐雅早上骂他的话。而就算那些话于此时此刻的他就是难以消化的石头,他也硬把它们咬碎了暂搁进肚里,继续派人找那两只躲进阴沟的老鼠,继续让人跟着施乐雅。
“施乐雅,还想我怎么做。”
时承景还想拽人,但施乐雅脸色已经很苍白无力,何简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总算插了一脚,“不管你有什么事,我们现在要走了。”
“你TMD,找死!”时承景像是突然就爆发了,一把就揪了何简的衣服领口直接把人半拎了起来,何简完全猝不及防,被勒得脸颊瞬间通红。
冥冥之中时承景是为施乐雅学会了克制,即便看着施乐雅跟别的男人亲近,用那只他想碰也不敢碰的手指碰别的男人。而施乐雅是在温顺了22年后,因为时承景倒总算学会了对人动手。
施乐雅脱了肩膀上的包,就算她已经惊得睫毛打颤,还是用了自己能拿出的最大力气朝着时承景就砸,要他放人。她的勇气最终是因为时承景对何简的无礼?还是时承景踏碎她最后的自尊心?还是凭什么在她一次又一次地说了,不想再见到他们后又再次冒出来?
他又是在凭了什么在干涉她?
包是皮包,做得有棱有角,施乐雅也真是不在乎时承景的,她压根没管砸中的正是时承景抱着她挡了那一棒的肩膀。
大衣西装下的那一片皮肤此时此刻还是一片严重的淤青,被施乐雅的包“啪啪”砸了两下,时承景的脸色立刻就白了。
“太太,太太,董事长身上还有伤,他有伤,你怎么能打他。”余北吓得一把将还再继续举包砸人的施乐雅从时承景身边挡开。
“他活该。”
“他是替你挨的,那天你是知道的。”
“不是,那是他罪有应得,如果他不来,什么事都不会有,那是他跑来骚扰我的,罪有应得。”
“董事长是在保护你,那天晚上他是担心你害怕才去找的你,你老是这样伤他,他会生病……”
“生病才好,他最好病了,病得永远也没空来骚扰我们,病得死了,从世上消失才好!”
作者有话说:
老太婆拿走的东西,自然是拿了的还回来,吃了的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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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卡文卡得要死。今天还更肥章,但明天更不了。等我后面几章理顺了,后天开始就继续日更。深鞠躬,别骂我,唔唔唔。
第30章
电视台的工作, 没做几天,转眼就要过春节了。那天以后施乐雅再没见过时承景,和时承景身边的那些人。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如果不能, 那只是时间还不够。
刚开始的几天,施乐雅发现何简似乎在疏远她, 只是几天后又莫名其妙重新热情。
施乐雅其实也不太在乎何简对她的态度,是疏远了还是亲近都占不了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些神经。她只是愧疚他眼睛上因为她受的伤, 和被他知道的这些事太丢脸罢了。
她只希望安安静静做好这份工作。
有一天同事们聚餐,施乐雅不喜欢凑这种她已经不太适应的热闹,何简突然出现在面前, 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施乐雅才知道,何简也许没有疏远她, 只是一时无法想象, 她年纪轻轻怎么就过上了他姐姐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生活。
何简要施乐雅跟同事们一起热闹热闹,施乐雅实在不想去, 以给文祺上课为由推了,结果文爸亲自给她放了假, 她也就不好再别扭。
施乐雅平常不大爱多说话,跟人交流倒礼貌爱笑, 坐在钢琴上眉眼低垂,业务水平也过硬, 没人会不喜欢她这样有能力又安份的人, 何况还是个安静的美人儿。
聚会上大家很照顾她, 施乐雅感受得到这些善意, 后来的聚会就又去了一次。
除夕夜那天, 施乐雅准备在家陪周姨看春节连欢晚会,何简打了通电话说大家准备一起去江边看烟花,施乐雅还没及说话,周姨耳朵尖听到了,又是取外套,又是拿手套,施乐雅只能点头。
周姨说她不能整天和一个老太婆待在一起,年轻人就该像年轻人一样,多出门,多活动,活跃一点。
施乐雅很久没有大半夜还留在室外的经历了,天气很冷,但江边人很多,就算在烟花燃放点的江对面,人也不少。他们的同事里也不缺活泼的人,寒冬的深夜,被人声嚷出了夏季的喧嚣。
公家组织的烟花活动,规模很大,满天的焰火在快燃尽的那一刹那,像给天空种了满天的繁星。施乐雅举起手掌,张开细瘦的手指,坠落的星星从她手指间穿过。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她会反复做一个同样的梦,她看见满天的繁星,穿梭流动,从手指中间穿过。她把这个梦告诉过医生,医生说既然是这么美妙的梦,有什么不好呢。
“小雅。”
施乐雅从高举的手掌上收了视线,侧脸,何简就站在她身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没什么大不了。”何简刚说话,一个蓝色烟花在空中炸开,淹没了他的声音,
“啊?”
何简无奈地笑笑,朝施乐雅凑近了些,“我说,新年快乐,要天天开心。”
施乐雅放下手臂,“谢谢,你也是。”
只有两个人的春节再简单不过,施乐雅的大部分时间是听邻居来家里跟周姨聊闲言碎语。她拎着礼物去过一趟文家,他们留她玩了一整天。后来周姨住在郊区的妹妹一家来了,这是她们这个家里来的唯一的亲戚。
施乐雅对他们不陌生,从前周姨也带侄子去过施家玩。后来她和周姨一起搬来城中村,他们一家人也来看过她们,还帮着忙活过修缮房子的事。
一家人陪她们过了两天就回去了,气温暖和起来的时候,周姨的侄子又来了一次江城,来看学校,他马上就要参加高考。江城大学,在省内是排行最前的大学,在全国也有名。少年目标明确,他选定了江城大学,就几乎是定了。
电视台的工作在新的一年里小忙了一阵,每天配合录节目到天黑才收工,连文祺的课都耽误了。
这天录完节目出来,施乐雅跟何简一起进了电梯。周姨的侄子来看学校的时候,何简帮过忙,要施乐雅请客吃饭。何简在众多的餐厅名字里挑挑拣拣,不管他说吃什么,施乐雅都只是说好。俩人从电梯出来,大厦外的雨还是下得很大。
何简看着大雨叹气,“早知道就不跟他们挤了。”
施乐雅低脸笑了一下,嘴角轻扬起的弧度很漂亮。广场上的露天停车位不多,大家倒都图方便挤着那些车位用,都不愿意停去地下停车场。
两个人去前台借伞,伞早被那些早走的人拿光了。从大厅出来,雨水哗哗哗的,连成线的落。何简长伸出胳膊,手掌放进雨帘里,只是晃了一晃,手已经像被水龙头冲了。
“惨了惨了,从这儿过去,衣服都得湿。”何简甩甩手上的水,转头看施乐雅,施乐雅倒更明显地笑了。
“别幸灾乐祸,我淋成落汤鸡,你也逃不掉。”
“我可以在这儿等你开过来。”
“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去开啊。”
“那我可以明天再请你吃饭,我打车,司机也可以开到这儿来接我。”
近两个月的时间,施乐雅已经跟何简再次相处的很熟悉了。她现在大概也算有了一帮能一起吃饭的同事,有了一个可以开玩笑的朋友。
她已经变得开朗了,以一种她的方式大概融洽地融入了一种新的生活里。
两个人在灯光明亮的廊檐下有说有笑,施乐雅深黑的瞳眸印着灯光,重见光明的一双眸子亮得像夏夜里天上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施乐雅的身上在发着光,没有了一个人的横加干涉,她活得很简单,很快乐。
大厦广场上,一道绿化带后站着一个人,他已经站了多时,身上的西装衬衫早就湿透了,脖子上没有领带,眼神是在他身上难得的朦胧,也许因为情绪,也许因为酒精。
猝不及防的,还不等何简鼓起勇气冒着大雨去开车,时承景已经一步步从雨里走来。他浑身湿透,双眼血红。
何简在脱外套拿来冲作临时雨伞,施乐雅看着夜幕下大雨里似乎突然出现的人,他正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来不及做任何准备,那个人已经清楚地走到眼前。近两个月的时间,时承景瘦了,被雨水打湿后的消瘦就更明显,甚至给人一种一夜白头的错觉。
湿透的深色西装在灯光下反光。
时承景一双不清醒的眼睛钉在了施乐雅漂亮得发光的眼睛上,他一个字没有,施乐雅站在廊檐台阶上,时承景又近了一步,双手突然就抬起来,一把握了施乐雅的脸,俩人还错着一步台阶,时承景已经将自己的脸朝施乐雅压了下去。
最后一次碰面的那天,施乐雅说了时承景这辈子从没有人敢对他说的话,她说他自私、自利、自大还专.制,她说他只是在愧他自己的疚,她说他的保护都是骚扰,她巴不得他生病,最好是病得死了才好。
那些话出来,不用说时承景,连余北都缩紧了一双眸子。
时承景这样满身傲骨的人,拿什么来消化。
自大,自利,专.制,是他从不自知,而早就习惯了的生活。上天也眷顾他,给了他足够的智慧,优越的起点,无所畏惧的个性。从他接下兴业,没几年时间,就让它一步跃上了今天的高台,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天才。
他这样的人是从没有尝过下了苦工还解决不了的难题,也没受过拼了命也扭转不了的失败。他活在成功里,活在追捧里,活在自己拼凑来的由他独自掌握的王国里。
在那儿他不存在任何过错,但是在施乐雅身上他就全错了。
那天施乐雅在时承景心脏上扎了一把尖刀就跟何简上车走了,他眼睛里甚至没了愤怒。
这近两个月的时间,不论他在江城,还是在海城,还是出差远赴俄罗斯。一个能在短时间内,只因为不满谈判对象利用语言不通跟他犟嘴、胡搅,就自己学会俄语的人,却无法跨过施乐雅这道障碍。
不要亏欠一个人太多,欠太多,终会在那一个人的身上折回来,从身体到心脏。
两个人之间落差的一道台阶,倒似乎是将距离拉近了。时承景一双被雨水浸得冰凉的大手死死抱着施乐雅的脸,从她的嘴角亲起,吻她的唇瓣,吻她因为挣扎蹭到他面前的任何,无论是额头、鼻尖,还是发顶、下巴。
“放开。”
“放开我。”
施乐雅挣扎,嘴巴因为总是被堵说话困难,发出“唔唔”的声音。脸被弄湿,头发也被弄湿,握着她的人浑身冰凉,带得她也浑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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