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皮厚豁得出去,发音不标准也敢出口,罗美娘头回听他说英文时真是惊呆了,她就是没想到他就学了两三个月居然就有发现,不对,应该是没想到张玉寒居然给三皇子出了个到海外挖银矿的主意。
她是知道樱花国那边有不少银矿,问题是她不能解释自个怎么知道的。因为没有一个好理由,罗美娘就没提过这些。
没曾想张玉寒的运气居然这么好,普普通通去趟会馆都能有发现。
这要是提前把樱花国的银矿给挖了,那真是给另一边的华夏报仇雪恨了。
好吧,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樱花国。
“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件事?”
张玉寒明显顿了一下,罗美娘疑惑看过来,才老实说当时就想着别让她对这事太热乎,免得最后结果不好伤心了。
罗美娘有一点点不高兴。
看她脸色不好,张玉寒赶紧说下回再也不敢了,又亲亲热热地帮她捏肩揉腿,这么一搅和,罗美娘本来就没多少的火苗呲一下也熄灭了。
不过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她伸手捏了捏张玉寒的耳朵,放狠话:“下回不准来这套!”
这话轻飘飘的一点力度都没有,张玉寒救回自己耳朵,嘿嘿嘿笑。
又说了几句,罗美娘才问出自己最好奇的事,三皇子想要招他当幕僚,张玉寒究竟怎么想的居然会答应。
“你怎么觉得我答应了?”
“我还不知道你,要想拒绝一开始就不会说出银矿的事,后来还在皇子府呆了一下午,你不想当这个幕僚那么积极干什么?”
看张玉寒的反应,罗美娘笑了,“我猜对了?”
说了几句,罗美娘倒觉得不太意外了。
都说读书使人明智,读书使人成长,从白身到举人,他读了那么多的书。书读得多了,总会生出野心,有野心自然会去追求更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张玉寒没发现,以前他做事喜怒随心,很少会关注跟自身利益无关的事,可从会试那道题开始,哪怕有她引导在先,他对这事也一直保持相当的兴趣。想想看,以前他不乐意的事情十头牛拉着他都不愿意动一下,但禁海的事,他前前后后去了多少回西洋会馆?
罗美娘这么说了,张玉寒抱着她亲了一口:“媳妇还真是了解我,我从皇子府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事,想了一圈都觉得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先不说我就说媳妇你,我拒绝为三皇子效力,之后海禁的事统统插不上手,你心里会不会一直留着遗憾?”
罗美娘想想,点点头,她是想要一家子平安,可哪个现代人能看着禁海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老实说罗美娘以前真没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忧国忧民的热血基因,也许是日子过得太顺,人又吃得太饱,反正这几个月她一直挺上头的。
张玉寒亲亲她的脸,把她揽在怀里:“这就是了,我削尖脑袋往上爬不求泼天富贵,就指望一家子安稳太平天天高高兴兴,媳妇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以后我们还要白头偕老,你要是心里一直藏着事日子过得还有啥意思?”
罗美娘笑了,伸手摸摸他的脸,觉得这人真是越来越会说话。
他说你最重要,不是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而且把她想法和愿望规划进他的抱负和前程。这种甜言蜜语哪个女人受得了,反正罗美娘听得心里直发软。
张玉寒被她摸得痒痒,抓住她的手,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自己的想法,三皇子的身份确实麻烦,可他不贪心,对什么从龙之功都没想法,就是想参与海禁的事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左右他是个新人,三皇子府里还有几个老资历的幕僚,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劳,他年纪轻,要紧事三皇子也不会交给他去做。
等弄完了海禁的事再看情况要不要下船,下不了也不要紧,能踏踏实实参与一回禁海的事就不亏。
说着他还夸了罗美娘一把,说这都是媳妇给他的底气,要不是罗美娘经常跟他说他现在这样已经超出她想象太多,就算以后不能进一步她也不会觉得不好,他还不能这么快下定决心,这就是家有贤妻后方稳固的好处啊。
罗美娘一边消化张玉寒的话,一边回想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
那还是他会试前发生的,当时两人刚亲热完,张玉寒突然问罗美娘嫁他时是怎么想的,那时候他还是个乡下小混混,跟亲爹闹翻乡人也不看好他,她心里是不是也觉得他没出息,要一辈子跟他吃苦?
她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觉得考前得保护好考生心情,就哄了他几句,很温柔地说成亲时情况是不好,但也没差到一辈子吃苦的地步,别的不说她自己是有手艺的,两口子都有手有脚,只要愿意干活,总能过上好日子。
她本身也从来没指望他建立功业封妻荫子,只是没想到日子过着过着,他读书上的本事就显露出来了。
眼下张玉寒在她眼里哪哪多好,大庆这边举人就已经能授官了,这年头只要能当官,基本都不会穷,叫他不用太有压力。
当时两人正是和谐之后,肉贴肉胸贴胸抱在一起,张玉寒直接用行动表示了心中的感动,并且连着表示了两回,隔日早上罗美娘直接起晚了……
罗美娘笑了一声,张玉寒问她笑什么。
罗美娘摇摇头:“没什么,你给三皇子办事,以后肯定要忙起来了,趁现在有空你多关心关心明哥儿。”
景泽明就要府试,顺利的话下一波乡试就是三年后的事了。
家里现在的焦点都在他身上。孩子自身也很认真,拿着张玉寒当年的复习资料极为用功。每日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努力学习,罗美娘有时候都怕他太认真导致身体有损。
张玉寒答应了一声,说他对景泽明不担心,臭小子要不是憋着一口气想来个小三元,早就可以放松了。
罗美娘说:“这才是有志气的孩子。”她看着景泽明这一年多怎么努力的,自然是希望他有出息。
罗美娘都这么说了,张玉寒难免更上心一点,每日早晚都要抽出一个时辰给景泽明解答疑惑。
八月末,京城府试如期进行,三皇子的奏折也放到了昭安帝案桌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上面把张玉寒如何无意中发现海商手中有银矿,三皇子府里的人又如何抓住这人秘密审问的过程都写了出来,另外还有审出来的银矿位置以及白银运输海图。
就是三皇子,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收获。
这事是张玉寒起的头,三皇子也想看看他的能力,就交给张玉寒去办了。
那个一句醉话被记录在视频里的西洋少年名叫布鲁斯。
布鲁斯是不列颠帝国贵族出身。
为了赶在朝廷发出海禁政令之前挖出更多事情,张玉寒借皇子府的侍卫策划了一场绑架。他给自己编了一个身份,说是跟他同行的商人做事高调着了人的眼睛,有人想找他们合作分一杯羹。
原本张玉寒知道布鲁斯的身份后,还忧心他会不好骗,没想西洋少年对他这个说法信了十成十,一边抽泣一边招供。
“我就知道是那几个混蛋连累我,该死的,我都说让他们别去联系那些大庆官员了……”
张玉寒:“……”很好,还在琢磨要怎么一网打尽,这就多了条行贿的罪名。
西洋少年满脸鼻涕泪,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
不就是一个比较富庶的海岛吗,不列颠这些年一直在进行航海活动,像这样的地方,不列颠不知道有多少个,对布鲁斯来说还真没有自己的命值钱。
张玉寒看他挺配合的,模样又可怜,还让上刑的给他喝了一口水,布鲁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喝完水后就供出一个大机密。
距离大庆不远的海上确实有一个小岛,上面物产丰饶,金银铜矿俱有。
岛上还驻扎着一支私掠船队。
“他们是海盗?”张玉寒敏锐问了一句。
布鲁斯摇头,迟疑了一下,跟张玉寒解释,这些人不是海盗,而是跟帝国合作探索海洋的商人,这些商人出海有国王颁发的私掠许可证,每年上缴两成收获就能接受王国的保护。
布鲁斯作为贵族,正是这支船队跟西洋朝廷的牵线人。
跟布鲁斯交好的几个海商去年末发现了这个地方,如获至宝,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了银矿,他们又惦记上价值更高的丝绸绫绸……
布鲁斯知道他们的计划,他跟船队过来后,见整个小岛只有被胁迫挖矿的土著和矿石,不耐烦在那待着,就跟着人到了大庆这个花花世界。原先只是在福建一带玩耍,后来布鲁斯听说京城繁华,一时兴起就过来了。
结果他这个子爵在京城一点用处都没有,在青楼跟人抢姑娘还被人照着脸侮辱了一顿,这才有在会馆里骂骂咧咧被张玉寒录到的一幕,也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
张玉寒板着脸道:“少废话,这些海商还干什么了?”说着扬了扬手上的一叠纸,布鲁斯回想起刚才行刑的在他脸上贴的加官纸,脸色顿时煞白。
审问就要有审问的态度,张玉寒不是个心软的人,当初北蛮兵进犯南山村他拷问时比谁都心狠。
他跟布鲁斯说要拿海商的把柄,套出从沿海去小岛的海图,为了让布鲁斯老实交代不跟他耍心眼,还在刑房布置了不少东西。
烙铁夹棍鞭子掌嘴老虎凳,当着布鲁斯的面一样样展示了一遍,带着血迹肉丝的刑具还没上身,布鲁斯就尿出来了。
“还有,还有,一件事……”
当初江南大面积改稻为桑,也是这群人给当地官商出的主意。
“胆子还真肥。”张玉寒砸吧砸吧嘴唇。
布鲁斯也知道这事说出来后,那群海商就完蛋了。可要是出口的东西没有威力,他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死贫僧不如死道友,第一句话说出来后,下面的事情就顺了。
拿着这份口供,张玉寒跟三皇子商量了一下,直接动手拿人,把顺藤摸瓜翻出来的一大串西洋海商都送到刑部大牢。
刑部是审朝廷大案的地方,刑部尚书是三皇子的人,得知年初江南的事还有漏网之鱼,简直满脑子都是汗,感谢了一下三皇子为他留下的余地,命心腹亲自审问。
这些海商也不是硬骨头,严审之后各个都招了。
看完三皇子的折子,昭安帝从一叠折子里把刑部尚书的那本拿出来,果然说的是同一件事,面无表情地翻看一遍后,昭安帝火速把三皇子召进宫。
三皇子道:“西洋诸国皆以开发海洋为重,朝廷此时施行海禁,一步慢则步步慢,倘若以后后悔,怕是连剩菜剩羹都吃不掉。再者,海禁于国无利,于民无利,有利的只是朝中蛀虫,朝上有多少大臣受了海商贿赂,一旦禁海,民间合法通道被堵住,那些世族大家就能仗着背景走私获利,赚钱赚到手抽筋。儿臣请父皇三思。”
禁海之事朝上讨论了大半年,昭安帝不是不知道朝臣都有自己的心思,一件事,无非利弊两端,对昭安帝来说,禁海就是利大于弊的那件事。
他扔给三皇子一封密折:“朕要禁海,一为海盗猖獗,二是不得不为。”
就跟张玉寒说的一样,朝廷确实缺银子和铜钱。
本朝铜矿大多是从前朝继承的,一代代开采到现在,数量已经不足以支持每年铸币。
从昭安帝登基开始,负责这方面的官员就一直在上秘折,要铸造一个符合标准的铜钱,要花费两个铜钱的成本,以朝廷的财力实在负担不起,除非往里面添加更多的金属。
以前是铜五铅五,现在要降低到铜三铅七。
这事是昭安帝点头答应的,他不得不同意,大庆疆域广阔,人口数量与日俱增,每年都要以量取胜才能让百姓有足够的铜钱使用。
也因为朝廷要维持铜钱供应,青铜作为原材料本身价格一路看涨。
这个世间聪明人是很多的,当青铜的价格高过铜钱时,民间的假/币事业就蓬勃发展了。
如果不是有人点破,昭安帝也不知道,昭安钱也是能够以钱还钱的。
一千个昭安钱能在一些私铸窝点换到一千五百个私铸钱,且外观形状都跟朝廷发行的铜钱一模一样。
昭安钱铜三铅七,在昭安帝看来已经铜含量已经很少了,可那些私铸窝点可不觉得昭安钱含铜少。
这些私铸头子们大量融钱取铜,一方面能卖青铜挣钱,另一方面还能铸造出含铜量更少的□□,一箭双雕两手都挣钱,真是暴利至极。
朝廷每年都要捣毁十几个私铸窝点就是这个原因。私铸窝点吸纳的昭安钱多了,市面上铜钱就少了,铜钱少了,一枚铜钱代表的价格就会上涨。
有鉴于此,银贱铜贵就是不可挡的结果了。
加上江南事件引发的余波,白银大量流入民间导致南边通货膨胀,这就是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最后一根也不对,距离经济崩溃还有一段距离,但银子都不值钱了,老百姓用银子能买到的东西只会更少。
这事对朝廷的影响也很大,银子购买力不足,朝廷想要做事情,比如赈灾,比如奖赏军队,各种开支就会急剧上涨。
昭安帝沉声道:“国库近年来亏损严重,百姓已经够苦了,朕不能再加税,但钱不经用,朕是殚精竭虑,一丝一厘都不敢出错。”
导致货币出现危机有两大原因,私铸窝点都在大庆的土地上,捏圆捏扁,无非看昭安帝愿意用多少力度,但海商带来的危害却难以控制,这也是他一力想要禁海的原因。
把海商海盗都赶出大庆领土,这些人就成不了气候。
“这都是因为白银掌握在别人手上,要是朝廷能掌握更多的金银铜矿,事情都能解决。”三皇子默默放下折子,“此时颁了禁令,就是如了那些不法官商的意。事情由明面转到地下,更不好管控。”
昭安帝对那些矿也确实动心,他意味深长道:“你就没别的想法?”
三皇子很坦诚:“儿臣是能瞒下来自个组织船队出海,不过儿臣是皇子,银子再多也是锦上添花,只有咱们家的朝廷好了,儿臣才能更好。”
“你想怎么做?”昭安帝看他似有主意,问。
三皇子早就想好了说辞:“先派人巡视海防,我们手中有地点和海图,总要出海一趟看看情况。不过这事要保密,商人跟朝臣关系千丝万缕,未免麻烦,出海的人选不能经过内阁推举,让巡海的人看看有没有合适人选。还有,刑部大牢那些海商都是以行贿罪抓进来的,让刑部审问后赶紧贴出公告,别让其他海商闻风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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