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起来吧。不过如果拿不回来,你说本公主要怎样罚你呢?”她轻巧地说,“就罚你和你朋友一样,如何?”
“公主不可!”萧紫陌忽然掀开帘子。夕泠看到他只穿着一件白色单衣,坐在软塌上。
宁溪笑着走过去,“怎么了,吃醋了?”
“……紫陌不敢。”
“睡下吧。病还没好呢,怎么这么容易激动。”她整个人向他靠着倒过去,两人一同向软塌上栽倒,夕泠看到一只漂亮的玉足轻轻一勾,把帘子合上了。但三五层帘后仍能看到榻上一双人影,翻/云/覆/雨的一场。
夕泠见状,正要转身离开。
“站住!”宁溪忽然出声,“你今天就给我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拿东西的事情你半夜去做。”
“……是。”
萧紫陌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与她隔得很近,轻轻喘息着道:“公主,这又是为何呢?”
宁溪回过脸来,对上那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我这里可是狼窝虎穴,你才舍不得让你朋友进来呢。不进来,让他看一看总可以吧?”
“公主,你……”
“现在觉得我有病啊。当初可是你说愿意,我才接你进来的。其他人都不没这待遇呢。你忘了?”
那时说愿意,是因为拿我全家性命做要挟。他心里想,却不敢这么说。
然而她能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想法。
“我是要挟你了。你到现在,也为此恨着我呢。”
“您自己无所谓,让夕泠待在这里不过是想让我难受。公主,咳、咳……咳咳咳……”
宁溪一动不动,两手撑在他身体两侧,就这么近距离看着他咳得像一片秋风中的树叶,等了许久他才平息下来。
“公主,收手吧。”
宁溪眼中登时冒出两道火,“你找死吗?”
“我是找死。反正也活不长的,不如在死前多劝劝你。”他凝视着她,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你一天不杀我,我便劝你一天。”
她这时坐起来,“如此这般,若换了旁人,本公主早就杀他一万次了。”
“公主。”他靠近她。就在她不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忽然闪电般出手,拔下了她髻上插着的金钗。
夕泠正惊呆了,宁溪亦怔然未动,却见萧紫陌手中将钗子一反向,尖刺的那头对准了自己。
“你干什么?!”
“公主只是想让我难受而已,我现在便刺自己一次。公主若是不满意,我还可以刺自己第二次、第三次,你让第三个人离开这里。”他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挺得笔直,眼神毫不退让。
宁溪气笑了,连连点头,“好,好得很。你,”头也没回,手指着帘帐外道:“滚出去吧!”
夕泠连忙跑了。
“现在你满意了?把钗子放下吧!”
“唔——”他却已经在小臂上狠狠划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血流下来,染红了雪白的衣衫。“放心,只会脏了我自己这身衣服,不会弄到公主床上的。我说到做到,绝不对公主言而无信。”
“你以为这么做我会心疼你?!”宁溪怒道:“只会让本公主讨厌!”
“我知道。”他这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宁溪怒气难消,指着他道:“自己去找大夫!天黑之前不处理好伤口,本公主就把萧家上下所有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萧紫陌惊惧了一瞬,但很快又归于平静。长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和她处了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她么?
“你不在意自己,但你在意家人。你还有个小弟呢,现在他正和本公主作对。你说到时候我是把他煮了,烹了,还是煎了呢?”
他瞬间弯着腰,手捂着胸口干呕,久久直不起来。
“现在知道厉害了。”宁溪满意地看着他,“还不快去照我说的去做?”
“公主,”他也随她慢慢下了床,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地走向她,烛光照亮病颜,在她眼里却更添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您不可以这样。”他上前,忽然伸手握住她的小臂,眼神恳切而真诚,似乎下一秒眼泪就要出来了,“不可以。”
“我知道你会阻止我,那就快去处理伤口吧。”
“我说的不止这件。”他的目光灼然定格在她脸上,微微发烫,“你知道的,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甩开他的手,“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我没有资格,只是存心这么希望而已。今时今日您尚有长公主这个身份,如果以后没有了呢?那些被您沾了鲜血的人,他们的亲人不会让您下地狱吗?满朝文武又会怎么样呢?”
“是你想让我下地狱吧。你劝我,不过是换了一种说法想达成你的目的。”宁溪嘻嘻哈哈地笑了,“但是很可惜,我还没玩够。
本公主去用膳了,今天就不和你一起了。”
“……我从未想过让你下地狱!”他在她身后追上几步喊道。然而宁溪已经走远了,他看着她的背影变成一个小红点,一下子就消失殆尽了。
又是自肺腑而起的一阵咳。他转身,却不知该回哪间屋子里去了。天上下起了雨,他独自在雨中走了几步,被淋了个透凉。
宁溪走过回廊,扭头回眸对上一面红墙。
红墙那边,就是他在的地方。
怎么忽然下雨了呢?
“去给萧公子送把伞。”她对身边的丫鬟说。
“是,殿下。”
“等等,”她又叫住,“不准说是本殿要你去的。”
“可奴婢是您身边的人,萧公子肯定会这么认为。”
“那你就说是你自己送的,因为你担心他,喜欢他。”宁溪随口编了个理由,“反正本公主府上爱慕他的也不在少数,加上你一个也不多。”
丫鬟吓得立马跪在地上,“殿下饶命!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啊!其他姐妹也绝不敢有此非分之想的!”
“就算有他也看不上你们。”宁溪冷冷道:“就按我说的做。若让他知道是本公主送的,有你好看。”
“那奴婢去换一把伞?这把是您的……”
“那你就说是偷了我的伞送的!啰里啰嗦的,人家都淋成落汤鸡了!”
“……是,奴婢这就去!”
第43章 第二案(19)
三司会审当日, 几人早早起了床。梦寻看着是个没睡好的样子,眼下一片乌青,说昨天晚上夕泠来了一趟。
“他来干什么?”陆眠想了想,“我记得他之前跟我们分道扬镳, 好像是提前来查案的。怎么, 他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他半夜见到我的时候一身的血, 我连忙让他进来。他说他到了京城后被长公主的人胁迫绑架了,要他来我们当中做卧底,他宁死不从,被折磨了几个月才逃出来。”
“啥?”
墨玉问:“那后来呢?他现在又在哪儿?”
“我让他进来歇了一会儿,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但我去给他拿吃食过来后他已经走了, 留下一张字条说怕公主的人追到这里来,不想连累我。”
陆眠说:“不想连累你又为什么要过来呢?听起来茶里茶气的。而且他受了重伤, 一路怎么找到谢府来的?”
“不知道诶。”
墨玉忽问:“他走后你可有检查房间?”
“检查过,什么也没少,什么也没多。或许真如他所言吧。夕泠师兄也是可怜,等我们这边事情完了,去救救他吧。”
陆眠一想到这位仁兄在船上给叶思卿下套, 就觉得很不爽。但是怎么说……
“我知道你们和他不太好。算了,我自己去救就行。”
“你要是去的话,我得和你一起去了。”墨玉抱臂道:“你修为才多少, 说救就能救?”
梦寻眉开眼笑,“姐姐是关心我的呀。”说完却拿出两样东西,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递到她们两面前, “你们看。”
“这不是今日要用上的物证吗, 可怎么会有两份?”
“左手边是真的,右手边是假的。”梦寻笑道:“其实本来有两份假的,还有一份假的你们猜在哪里?”
陆眠和墨玉相视一望,“你快说。”
“唉。”梦寻叹了口气,眼睛里难掩悲伤失望,“这份假的呢不是我变的,我变的那份假的在夕泠师兄那里。原本我很相信他的,可是……悄悄和你们说哦,我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到他身上一处地方有那个印迹。我知道,那是长公主的人才会有的。”
“但是依他所言,也有可能是他反抗不了,长公主强迫着给他烙的呀?”
“你们不了解皇室的那几件破事儿,”梦寻笑道,“宁溪是不会的。身上有这个标记的人,一定是心甘情愿的。
我猜他大概是为了取那个物证,就做了个假的放在房里,后来他走了,我就发现那假的被换成了另一个假的。其实他这样做,我还是很为他难过的。但我及时发现了,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很棒?”
墨玉怔住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那张笑吟吟的脸。
“你很了解皇室和朝廷的事啊?”陆眠想着开始回忆原著剧情,忽然一下问道:“对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就是姓‘梦’吗?”
空气陡然安静。梦寻看了她们几秒,倒也不刻意隐瞒,笑道:“我姓萧。”
“萧?!”原著中姓萧的……难道他是萧尚书家的?
“不错,我父亲就是礼部尚书。三司的人都认识我,所以那天我和你说,我可以替你去走那一趟。灵山派要的弟子一般不能和官场有什么关系,我是特例,所以有关家世也一般不和人说。”他说着看向墨玉,“姐姐可千万不要觉得我是有意欺瞒你啊,毕竟你也没问过我呢。”
“那么你是萧家的小公子了。你那个哥哥……是公主府的?”
“他是被逼的。所以对宁溪……我也是恨之入骨的。”
墨玉道:“你既然发现了夕泠的破绽,刚才为何还和我们说要去救他?”
梦寻又笑得眯了眼睛,露出两个小酒窝,“因为想看看姐姐会不会说和我一起去,会不会陪我冒险,有没有一点不放心我。”
陆眠:(ΩДΩ)
墨玉:……………
“感应铃在发光哦,姐姐有感受到我的开心吗?我可是感受到姐姐的无奈了呢。”
“感应铃?”原著中墨玉拴在叶思卿身上的感应铃?
“对。你也知道么?陆师妹见识还真不少呀。”
“得了,收拾收拾吧要走了。今天很重要,谁也不准懈怠了!”墨玉说着,先走了出去。
*
坐在最上边的是大理寺少卿薛燕,另两边分别是刑部尚书沈晴之和御史中丞翟明台。太子伴读楼明一案正式开审。
“传——长风门墨玉、叶思卿之妹陆眠、礼部尚书萧安之子萧紫陌!”
“民女见过薛少卿,见过沈大人、翟大人。”“在下见过几位大人。”
薛燕道:“听说你们已破楼明一案,可否属实?”
“确系属实。楼明乃是在给太子送东西的路上被一妖所杀,惊悸而死。”
“是被吓死的?”
“正是。”
“那么,这妖是故意为之吗?”
“是故意的。此妖的目的,就是要吓死楼明。而楼明之所以会被吓死,是因为此妖正是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是谁?”
“大人请看。”
陆眠说完,看向墨玉。墨玉从梦寻手中接过袋子,秀手灵光一抽,登时有两缕魂魄从中现出,在场的三位官员俱是一惊。
左边的外形是一只金猊兽,被法术缩小了,右边则是太子的人形。墨玉又一施法,左边的金猊兽也变成了太子人形。
“这个人就是太子。”陆眠这时候说,“金猊兽妖夺舍了太子的身体,假扮太子,吓死了其伴读楼明。”
“这?!”
“民女知道诸位大人乍一听定然不信,便让太子本人的魂魄与你们说罢。”
墨玉一道蓝光飞去,垂直入了右边那残魂的脑袋,太子的魂微动了一下,之前的记忆忽全都涌入脑海……
陆眠道:“太子殿下别怕。今天是三司会审,公堂之上您将之前所有的遭遇都如实说出即可,这也是能帮您伸冤最好的机会。”
太子残魂反应了一下,忽然望向公堂上几个熟悉的身影,陆眠看到有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出来。
而后他忽然看向旁边金猊兽的魂,孩子的眼中登时充满了汹涌的恨意。
“就是他!是这个妖杀了我!”他指着金猊兽,泪水夺眶而出,“他还占据了我的身体,把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谁,还受他的操控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金猊兽正要张口,陆眠迅速一道封口符贴过去,叫它闭嘴了。
在场之人无不惊呆,很快窃窃私语起来,少卿大拍一声惊堂木,“肃静,肃静!”
这么说,太子殿下已经死了很久了,而他们将一个妖当做太子这么久……满堂的人都傻了,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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