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便就点了点头,道了声告辞,走了。
“没想到盛兄还是个风流之人。”齐成云不由轻笑。
这丫鬟生的好看,说话也十分亲近,看起来可不是寻常婢女。
白忘尘没有说话,刚才那丫鬟的神色,可不像有什么的样子,更多的是关切小心。
一切准备妥当,大船出动,往下游而去。
曦光一开始还能打起精神,不多时就开始犯晕,只得睡下。
昭华宫中,秦枕寒垂眼看着信,先是笑,笑意却又很快淡下。
这一出宫,于曦光而言,可真是自在。
她真的会回来吗?
寂静的宫殿中,素来运筹帷幄的天子,竟有些不确定起来。
半晌,他闭上眼,强自忍耐着心中的恶念。
关起来吧,将她圈禁在榻上,让玉铃铛夜夜作响,再也没有力气逃走。
这愿想太过美妙,下颌绷紧,秦枕寒兴奋的呼吸都变得沉重,手掌轻轻握紧,似乎便将那个人攥在了手里。
可他知道攥不住的。
娇嫩的蝴蝶需要小心呵护,经不得风吹雨打,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夭折。
曦光难受的紧,即便是躺在榻上也总感觉在不断起伏,越发的头晕脑胀。
云芝伺候的越发小心,小兰更是亲自准备了吃食,却都不能让她舒心些许。
一片昏沉中,曦光恍惚间想起了去岁去弥山猎场。
她当时也是这样无精打采的躺在马车里,秦枕寒则坐在一旁拿着话本子读给她听。
他说他不忙看折子,曦光便就信了。
现在再想,哪里是不忙呢。
不过是有人愿意尽心待她罢了。
闭上眼,忆起那低沉悦耳的声音,不急不缓,从容有度。
呼吸渐渐平缓,曦光睡着了。
这时,云芝和小兰二人才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为她盖好被子,便候在一旁。
“姑娘一口都没动。”云芝看了也不由发愁。
小兰上前端起,说,“等姑娘醒了我再做些别的。”
曦光肠胃弱,她做的都是清淡的素菜,但她这样提不起胃口,或许看见味重的菜会好些。她心中盘算着都有哪些菜即附和条件,又不会伤身。
这样身娇体弱,琉璃似的人,就该好好养在家中,小兰无声摇了摇头。
实在是不适合出门啊。
外面有人敲门,云芝过去打开,见着来人一怔,轻声问,“二位是?”
齐成云笑着说,“我和白兄准备出去看看,想邀盛兄一起,盛兄呢?”
听了声音,云芝立即想起来人是谁,微微俯首,温声道,“我家公子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原来如此,是我搅扰了,盛兄好好歇息。”齐成云微讶,但一想也不奇怪,立即有些歉意的说,便就和白忘尘走了。
见着两人离去,云芝伸手关上了房门。
“这个丫鬟,”齐成云若有所思。
礼仪规程,面上的笑也分外妥帖,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就连他舅舅家的婢女都稍逊色了些。
“忘尘,你说着盛兄会是什么来历?”齐成云忍不住好奇的问。
白忘尘说,“应该是从京中出来的人。”
“的确,”齐成云点了点头。
他舅舅可是江州知州,能比府里的下人更强的,也只是京中那些百年勋贵了吧。
“也不知道是谁家。”他随口说道,没再多想。
晚上,京中的信如约而来。
曦光拆开,整日昏沉中也没注意自己都写了什么,就回了信去。
更不知,第二日秦枕寒看到信时,是何心情。
‘……昏沉中,想起去岁猎场一行,忽觉遗憾,不能再听你为我读书……’
他呼吸放缓,心中震颤,忍不住就笑了。
养不熟的小蝴蝶终于记得了他的好,小心翼翼的用触须碰了碰他的掌心,便让他之前的种种不甘与晦暗都挥之一空,只觉甘之如饴。
“看来是难受的紧了。”他说。
不然,依着曦光之前那副除了京就不想再和他有关联的样子,还有前几封信也都只说些寻常事情,好似只当朋友来往般,她是断断写不出这封信的。
秦枕寒看了这封信许久许久,最后慢慢收起。
曦光离京的第九天,天子辍朝半日,据说,是昭华宫那位不好了。
第十天,昭华宫挂白,秦枕寒追封盛曦光为皇后,命丧仪大办,有人反对,都被他弹压下来,到最后到底都接受了。
左不过是个死人,何必多加计较。
自此,世间再无先为太子侧妃,又成天子爱宠的盛曦光。
船沿河而下,一路顺风顺水,不经波折,在第三日就抵达了江州。
也是在这天,曦光听说了自己的死讯。
大船在一个码头歇息半日,明日再走一上午便能抵达江州渡口。
趁着这个机会,曦光出来甲板上透透气,恰好听见齐成云说,‘真想知道那盛曦光生的何种倾城绝色。’
她脚步一顿,没想到都离开玉京了,还有人议论她。
“竟然能让陛下这样的英主为之如此疯狂,死了还要追封为皇后。”
曦光眨了眨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死了?谁死了?谁追封为皇后了?
她整个人都懵了。
“如此佳人,竟然早早的香消玉殒,实在令人惋惜,我还准备明年春闱,看看有没有机会能见上一见呢。”
曦光终于确定了,死的人是她。
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她还活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而且……皇后?
“盛兄?”白忘尘转身看向身后恍惚的曦光,若有所思,唤了一声。
他为何这样惊讶?
“盛兄来了?你是从玉京来的吗?你可曾见过那盛曦光?”齐成云接连问道。
“不曾,”曦光下意识摇头。
齐成云有些失望,又问,“我在江南,只是道听途说明,盛兄在玉京想必消息要灵通的多,可知盛曦光和太子以及——”
“慎言,”白忘尘忽然打断。
“你忘了内卫!”顾不得曦光在身前,他低声警告,无奈与好友的口无遮拦。
齐成云立即噤声。
“内卫怎么了?”看两人这样噤若寒蝉,曦光忍不住问。
“就是去年的事,我们有同窗非议陛下,被内卫抓走了。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不止江州,别的地方都是如此,被抓走了不少人,玉京没有吗?”齐成云有些疑惑。
曦光怔然,她没想到去年皇帝轻描淡写的话后,还有着这些事情。
“有吧。”她不确定的说,敛眸道,“我身子不好,整日养病,倒是没人和我说这些。”
齐成云立即恍然,有些歉疚的说,“是我疏忽了。”
明知盛兄身体不好,还总是不小心提及。
“盛兄身体不好,怎么还要出门。”白忘尘问,看着短短几天就消瘦了不少的人。
“总不能一直呆在家中,我也想看看这大好河山,再说,江南气候温软,也有利于我调养身体。”曦光笑着说。
她眼中向往,满是期许,白忘尘便没再问了。
曦光惦念于他们刚才说的事情,聊了几句就回了房间,翻出秦枕寒写的信看了看,上面丝毫没写关于这件事的字眼。
但齐成云既然能说出来,那就不会是空穴来风,她便叫来小兰问了一句。
小兰睁眼,只做不知。
她自然早就收到了这个消息,但这种事,还是陛下自己来说的好。
“他这么一弄,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曦光默念,不解皇帝的用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芝和小兰倒是清楚,见着曦光疑惑,便轻声说,“姑娘不高兴吗?您以后就和太子再无瓜葛了。”
曦光看向她,总算发现了这件事。
主要是她最近都没看见太子,知道对方过得不好,就够了,一时间也没忘他身上想。
的确,这么一来,众所周知的太子侧妃,后又被帝王厚宠的盛曦光没了,以后她再出现,谁也不会把她和太子联系上了。
这样想着,曦光顿时就忍不住笑了。
秦顺安那个人,只是看见她都觉得恶心,一想起别人要把他们放在一起提及,她就难受。
现在这样,是好事啊!
反正她本人还活的好好的,死的只是一个名头罢了。
只是,皇后……
曦光低头看着信,她没想到,秦枕寒竟然会这么做。
纸上的墨迹依旧,她想起了离开那日对方所说的话。
提笔,曦光心中复杂,迟疑许久,只做不知。
可她身边的事,哪儿有秦枕寒不知道的。
“又在装傻。”看着信上一字不提她今天听到的事情,他低声说,些许宠溺掩饰不住。
第二日,船抵达江州渡口。
齐成云和白忘尘过来和她告别,又说了住处,显然是之后还想来往的。
曦光只说住处还未曾定下,未在多提。
其实这几天的相处,她并不讨厌这两个人,虽然都是世家公子,但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人,很是亲和,但她身上的秘密太多,再没有安定下来之前,她是不想过多分心的。
齐成云两人也不强求,等下了船,白忘尘皱眉。
他总觉得跟随在那盛希身后的几人有些不对,却又看不出哪里不对。
怎么回事?
下了船,曦光目光刚一动,赵宣就已经出现了。
“小师妹,你总算到了。”他高兴的说。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曦光很是纳闷,她觉得自己的易容弄得挺好的,怎么总被轻易的认出来。
“师妹你忘了三师哥说的了,易容不能只看脸,还有骨相,最主要的是,个子啊。”说着赵宣就已经笑了,伸手在曦光的脑袋顶上比了一下,才到自己的肩部,说,“这船上的人我都看了,这么矮的只有你了。”
“七师哥!”曦光恼了。
“一说你个子你就急。”赵宣大大咧咧的说,看向身后跟着的那些人。
曦光跟着看去,微笑道,“接我的人到了,你们回去吧。”
“主子,”云芝忍不住说。
“云芝,回去吧,既然出来了,又何必再牵连不断,害人亦害己。”曦光温声说。
“主子,您不要我们,我们就无处可去了。”云芝低头惶恐的说,“主子送奴婢出来的时候就说了,是要来伺候您的,之后只是您的人,您不要奴婢,奴婢就无处可去了?”
曦光顿时迟疑。
小兰暗道干的好,不愧她昨晚的提点,自己也忙哭丧着脸,说,“主子您别赶奴婢走。”
王石也接话,说,“奴才们被选出来就是伺候您的,若是伺候的不好了……”
朱贵几人也都祈求的看着曦光。
他余下的话没说完,可意思却不难猜。
这些人都是内卫,曦光也不知道被她赶回去后,他们会面临什么,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由看向赵宣。
可赵宣一介粗人,哪里懂这些,只得压低了声音说,“要不先回去问问师傅?”
曦光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一行人上了马车,直接进城,最后在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外停下。
“就是这里了。”赵宣高兴的说,上前使劲拍门,说,“老八老九快开门,我带着小师妹回来啦。”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娃娃脸的青年没看赵宣,探头直接看向曦光,眼睛顿时亮了,说,“曦光你总算回来了,来,快进来。”
后面一个高大憨厚的青年端了火盆过来,放在门口,冲着曦光憨憨一笑,说,“小师妹来,去去晦气。”
小兰吸了吸气,去什么晦气啊,她们陛下是晦气吗?
曦光笑了,大大咧咧的七师哥,机灵滑溜的八师哥,还有看着老实嘴却毒的九师哥。
真是,好久不见了。
她上前提起衣角跨过火盆,三个师哥都在身边说好。
前面年长的师哥们都早已经成亲,他们三个倒是还没有定下,这才一直跟在师傅身边,也是和曦光最亲近的。
这熟悉的一幕,曦光看了总是忍不住笑。
“你们又在胡闹了。”一道苍老温和的声音响起。
曦光一抬眼,就见白发白须的老者正含笑站在廊下,她不由笑开,大步跑了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就喊,“师傅,”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唐贤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这个小徒儿命运多舛,从小就一直跟阎王爷挣命,本以为遇得良人,没想到竟然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竟然让他家的曦光当妾!
他一身的药香,几乎都沁入了骨髓,曦光闻着,只觉得安心极了。
说笑间一行人进屋坐下,老八汤成眉飞色舞的说,“小师妹这院子三进,东边那个一直给你留着呢,自从收到了你的信,王婶早早就布置好了,她这会儿不在,带着巧喜买菜极了。”
“劳烦师哥们费心了。”曦光笑着说。
“嘶,老九你快看,小师妹在道谢诶?”汤成俨然一副受惊的样子。
他们师兄妹一起长大,做什么都是你来我往理所应当,之前哪儿听曦光道谢过。
“小师妹受苦了。”老九庄承闷声道。
汤成不由皱眉,很是点头。
要不是遇见那个畜生,小师妹怎么会这样!
曦光看着几人说笑,快活极了,上辈子她赶到的时候,师傅奄奄一息,轻功最好的七师哥双腿被废,自幼练了一手好手上功夫的八师哥被废了双手,一身横练武功的九师哥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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