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解放还不到一息,阮烟罗僵着脑袋回望向楚行南掌间托着的妆冠,艰涩道:“这是什么?”
楚行南听了,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将妆冠向上抛了一圈,得意道:“害你吃尽苦头的东西啊,本王将它拿下来了。”
说着似乎是求夸奖一般,楚行南甚至还将妆冠往阮烟罗身前送了送,叫她看得清楚。
“嗯...那王爷的意思是,不想奴婢进宫宴?”阮烟罗勉力保持着面上所剩无几的笑意。
“进。”
“那王爷缘何要松了奴婢的妆冠?仪容不整,如何能进宫宴?”
“本王说你能进,你就能进。”
阮烟罗一时语塞,有时候她真觉得,也许在她身侧的人有时不是楚行南,而是心智只有六岁的楚十四。
“别家女眷都是要头戴妆冠的,王爷别闹了,快给妾身戴上。”离宫门并不远了,阮烟罗也没有心思去同楚行南讲理了,只想快些劝楚行南替她重新戴上妆冠。
“这妆冠再戴下去,你那细细的脖子迟早要坏掉。”
“别家女眷戴得,妾身为何戴不得?”阮烟罗拧着劲儿回呛。
楚行南看着阮烟罗突如其来的认真劲儿,也跟着严肃下来了,“本王说过了,带你来赴国宴,是奖励,是补偿,却唯独不是惩罚。”
“若是为了赴这国宴,你要忍着这样大的痛苦,那便不是奖励,是惩罚。”
楚行南神色认真,此刻一双标志的桃花眼微微睇下柔和的光,阮烟罗心里头忽然生出了几分怪异的情绪。
她移开了目光,顿了又顿,随后闷闷的声音传来,“若王爷觉得这使得,那便这么做吧。”说到最后,阮烟罗又压低了声音,嘟囔道:“左右丢的是王爷的脸。”
——
二人进宫后,立时便有內监上前为二人引路。
其中为首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內监见了阮烟罗的模样后,开口刚想说些什么,然而楚行南微上前一步,“本王的小夫人今日路上出了些意外,烦请这位公公引她去长华殿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衫首饰。”
楚行南话语间加重了“轻便”二字,在宫里头摸爬滚打的各个都是人精,哪能听不懂楚行南的言下之意呢,为首的內监立时便应下了。
已经点了十个经验点在身体健康上的阮烟罗此刻站在楚行南身后,她其实真的很想对楚行南说明,她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柔弱,只是因为体质的原因,所以又是即便只是一些轻微的磕碰也会看起来格外严重。
虽说她平日里为了讨取楚行南的怜爱、争取少做几回时,便会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经不起摆弄的娇弱模样,可那毕竟是闺阁情/趣,和如今把脸丢到外人面前...还是有几分不同的。
楚行南在入宴前要先去一趟御书房拜见皇帝,因而阮烟罗便由另一队內监引到了长华殿。
长华殿是楚行南的生母明贵妃生前所住之处,先帝怜爱,便特许保留了长华殿的模样,也许楚行南在特殊日子来殿中小住几日。
作者有话说:
写吐了,我马上入土为安。
第44章
天威大将军兼之定安王楚行南少年英志,征北邙、伐陲寇。
居功甚伟,史添有二:一则扫平北邙为时二十有二年的叛乱,还本朝以太平,还百姓以安乐;二则将大楚自高宗时便被陲寇侵占的幽州十三京一举夺回、大败陲寇,甚扬国威。
自此,天垂吉相、万民归一;番邦来贡,自惟大楚。
繁复严肃的祭祀仪式持续了有近两个时辰,等结束时,阮烟罗的腿肚子都时不时地打着颤儿,楚行南见状,隐在宽袖下的手不动声色地探过去,轻轻托了托阮烟罗的腰。
“王爷,这不合规矩。”阮烟罗轻喃着,胳膊往下微微一挣,将楚行南的手撇开了,阮烟罗时刻谨记着冯嬷嬷交代给她的话,在这样肃穆的场合一丝错漏都不敢出。
她身上的这身衣裳是宫人为她在长华殿中寻来的,据说是由天蚕丝所织造,纹理细腻质料柔软自不必说,行走时便有如流云软砌,愈衬得女子风姿绰约、娉娉袅袅,更重要的是轻便无比,较之她今早那身群衫,行动起来自由不少。
那是先帝隆恩御赐,浩汤天下间也仅此一件。
原本她惴惴不安欲图回绝,毕竟这是楚行南亡母遗物,若是不小心被她身上的脂粉蹭上,那她便是使出十八般武艺怕也哄不好那犟崽子。
不料候在屏外的內监闻言只笑,“阮娘子尽管穿吧,这是王爷吩咐的,否则咱家也不敢贸然动先贵妃的东西啊。”
细而长的远山黛微挑,一丝意外染上眉梢,阮烟罗接过群衫的动作略有迟钝,这群衫虽说是许久前的款式了,可如今看来也是经典雅致,遑论这细密的针脚与精巧的绣艺,几让阮烟罗叹为观止。
这便是宫里头的宝贝物什吗?真真是话本里头的神妃仙子才能穿的。
分明半年前她还是阮府一个仰人鼻息才能苟活着的小庶女,半年后她竟能堂而皇之地踏上国宴,甚至穿上这样尊贵的衣裳。
这也是他口中所说的“补偿”吗?
这些日子他待她太好,好得几乎快要让阮烟罗忘记,初遇楚行南时,她是何等的恐惧与厌恶了。
那时的她日日盼,夜夜盼,只等着“弑王”任务完成后,她借力系统脱身囹圄,然后在浩渺天地间,她只需寄情浮云山水,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自由的,而非束缚的;自我的,而非唯他的。
阮烟罗心里装的事情多了,宴席间自然忍不住多饮了几盏枫露饮,而楚行南作为此次班师回朝的大军主帅,来敬酒觞络绎不绝,他不过一会儿不察,再看向阮烟罗时,后者凤眼微扬,潋滟的眸尾染着醉酒的酡红,瞳仁里映出千盏花灯的流光溢彩,看起来分外动人。
她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发呆,显得有几分娇憨,楚行南心下微动,忍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扯起嘴角,给了她一个淡之又淡、极为隐晦但又分明十分张扬的笑。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少年帝王楚邺凉身侧另一位粉衣女子目光哀沉,只在楚行南与阮烟罗的方向愣神了一瞬,随后便面色如常地望向了别处。
然而阮烟罗此刻脑袋滞胀,一点都没有理解到楚行南的意思,她只觉得席宴间酒酣耳热,脑袋愈发沉重,她蹙起秀气的眉头直道不妙。
冯嬷嬷说了,这酒不能多喝,偏她这次贪嘴!
“王爷,妾有些醉了,想出去透口气。”阮烟罗凑到楚行南耳边,檀口轻吐着酒香,楚行南淡墨一般的瞳仁里缓缓映出那张嫣红丰润的小嘴,眸色不自觉深了几度。
他正欲起身,然而席宴对面的老承安王忽然敬来了酒,楚行南只得坐下承酒,目光下意识在阮烟罗身上顿了半息,薄唇微抿,却到底没再多说些什么。
阮烟罗脚步微晃,最后倒还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太液池畔透气。
国宴设在天坛,那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宛如世间另一个白昼,而太液池畔唯有巡逻的宫人偶尔经过,人迹罕至,这才有了些夜色。
阮烟罗倚在栏杆上,望着苍穹的远星发着怔,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方才在席宴间,我瞧你并不快活。”男人的声音在夜里霍然响起,靠得太近,阮烟罗甚至能听清他在开口前那由于犹豫而产生的气音。
阮烟罗吓得登时往一旁退了两步,然而太液池旁布满异石,硬底长靴一滑,阮烟罗整个身子都失了重心往后侧翻去,傅丈清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护住了阮烟罗的腰。
然而不等他再慢品落在掌间的那抹细腰,下一刻他便被阮烟罗一把推开了。
“妾身今日多吃了些酒,脚下一时不稳失了态,多谢傅二公子相助。妾身还有事,先走了。”阮烟罗说着,朝傅丈清微微福了福身,立时便想走。
“这里没有旁人,我叫青竹守住了入口,你便多留半刻陪我说说话,好吗?”傅丈清这回没有伸手拦下阮烟罗,只是追着她离开的方向轻声询问。
阮烟罗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何况傅丈清这一次确确实实帮了她;倘若方才不是傅丈清扶了她这一把,到时候弄脏了这身天蚕丝织就的衣衫,那便是弄巧成拙,反而在楚行南跟前讨不了好。
这般想着,阮烟罗停下了脚步,但不曾回过身,“三句。妾身只回您三句话,为的是还了从前加上方才您对妾身的恩情。您知道的,妾身身份尴尬,不与您来往相认,是对您最好的帮助。”
“我不在乎!”
“可妾身在乎!”阮烟罗说完这话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她复而压低了声音,“不仅妾身,傅家族老都在乎。这次便是妾与您最后一次相见了,从今往后若得相遇,便是从未相识。”
“罗罗,你为何要这样心硬?”傅丈清的语气里满是哀伤与不解。
“从前的罗罗已经死在了流放北邙的路上,现在站在您面前的是定安王良妾阮四,还望傅公子自重,莫要再唤出那些荒唐的名称了。”
“可是...”“您还有两问。”阮烟罗不等傅丈清说完,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话。
傅丈清沉默了许久,一直到阮烟罗以为他心灰意冷、不会再问,准备抬步离开时,男人失意的声音再度传来,“你...过得开心吗,在他的身边?”
阮烟罗凤眼微凝,鼻尖忽然化开一抹酸涩,她的脑袋忽然混乱起来,从前她与傅丈清相处的点点滴滴被翻帐重来,随后有关楚行南的记忆却又蛮横地搅了进来,一如他这个人一般,蛮不讲理、刚愎固执,然而却又叫人难以忘怀。
“看来是不开心。”男人似乎松了口气,语腔当着带着轻松的快意。
“不是。”阮烟罗的嘴先着她的忖度一步开口,待她反应过来时,否认的话音已经端端落地。
太液池是那样的静,静到阮烟罗一瞬便听到了傅丈清瞬间紊乱的呼吸。
“王爷虽性子冷了些,可...为人宽厚,不曾会为难后宅当中的女人......”
“我只想知道你过得开不开心。”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不想知道楚行南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后宅又是什么样,他只想知道,她如今这样的生活快不快乐。
阮烟罗顿了又顿,最终还是哽着嗓音轻轻开口,“不开心。”
分明是极轻极短的三个字,好似一阵风来便会被揉碎湮没,然而傅丈清却将它牢牢地听进了心里,在得到答案的那刻,他一直以来有如黑云弥漫的瞳仁里忽而云销雨霁,亮出了星星点点的神采。
她果然是不开心的。
月光破开云翳,凉凉地撒入太液池中,西南角忽而有惊鹊别枝,“簌簌”声在夜里尤为清晰。
最后,傅丈清下定了决心,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阮府没有出那样的事......”
“没有如果。”阮烟罗心里已然明了傅丈清最后想问的问题了,它是如此的大逆不道然又合乎情理。
这一次,阮烟罗回过了身,黑白分明的凤眸里明澈坦荡,残留的醉意也被夜风吹除了个干净,她抬头与傅丈清明明白白地对视,没有暧昧、没有心虚,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情绪,开口的声音沉静坚定,她一字一顿道:“我会独身一人,过完这一生。”
“哗。”好似有夜风吹袭,傅丈清眼里的光霎时灭了,他身子摇晃着往前了两步,然而阮烟罗立刻也跟着退下了两步,与他始终保持在一个无法感知彼此情绪的距离。
只有这样的距离,才能让自己不受对方的影响,做出理性的判断。
“罗罗...你是不是在说气话?女子...怎可能不嫁人呢?”
“即便你不嫁我,你也该嫁给一个父母为你相看好的适龄男子,然后生儿育女,过完美满的一生。”
“傅二公子,请您不要再这样称呼妾身了,否则流言不胫而走,你我都会被这蜚语杀害的!”
阮烟罗无法向傅丈清说明白她心中所想,也无须向他解释清楚,因而她扔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她没有直接回宴席,而是去了一侧女眷休憩的偏殿。
作者有话说:
季度。记住,我季度任何有存稿的人啊啊啊啊!!!!
——
今天有点不一样,俺要来推推基友的文,是奇幻仙侠的,好这一口的读者老师可以浅看一下!
——
《我养的娇花一心求死》
金刚芭比小凤凰(余绯)x不太想活梧桐花(闻砚)
余绯从上古神族沦落为被六界孤立的小凤凰,支撑她活下去的不是自己的骄傲,而是那些落井下石之人的冷言冷语。
她替父还债,受尽白眼,归来却仍旧言笑晏晏。
如此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重回神族之列,再将这些墙倒众人推之人踩在脚下。
可决定了不再对素不相识的人释放善意的余绯,却在四季禁地中对一串偷跑出来的梧桐花又发了慈悲。
灵花难养,余绯却俨然将它当成了困境之下同病相怜的姐妹,养得格外精细。
花蔫了,她以神血浇灌;
花瓣打卷儿了,她用神羽轻扫开;
花杆泛黄了,她用神力疗愈;
花想化形了,她便施法助他......
指尖绯红的神力还在萦绕未去,余绯神色迟疑地看着将花盆压碎了的紫衣男子,艰涩道:“呃......想不到哈,你还是朵男花。”
——
秋神闻砚被人当作小娇花养护的这些日子,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道德绑架的佼佼者。
余绯被同族长老逼迫与他族联姻,转身却笑着将神泪滴在他的花蕊上,“乖乖,这可是姐姐好不容易才哭出来的,你可要全部喝完。”
闻砚:“......”有点咸。
余绯被人打得掉落一地凰羽,却又欢欢喜喜地做了一把毛刷给他梳洗叶片,“乖乖,姐姐掉了这么多羽毛可痛了,你可不要让我白费心血呀。”
闻砚:“......”毛有点硬。
——
如此,他便也真信了她众叛亲离娇弱不能自理,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惊着了她。
32/53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