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府中众人都明白,就算王爷一时与阮娘子置气,可这位阮娘子啊,绝对是怠慢不得的。
就连师浔光有意寻来些补气的珍草奇葩,都要先经过太医的检验。
没错,这又是楚行南向圣上专门求来的恩旨,从现在开始直到阮烟罗生产,太医署每日都要有太医令来王府轮值。
如今无论什么,凡是要进停云居的,都需经过守卫的细细盘查,否则便是权贵也不能轻易放行。
原本流云见主子回来后与王爷瞧着生疏许多,随后主君又一日未曾来过停云居,她心中真可谓是极煎熬的,可这些日子见过这般阵仗,她也好似被喂了一颗定心丸。
“可是主子,王爷到底为何要与您置气啊?”
只见阮烟罗慢慢捧起茶盏小抿了两口碧螺春,随后神秘地笑笑,“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流云:真的吗?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流水般地过去了,直到半月后一日,冯执素流产的消息如油釜溅水,瞬间打破了王府为数不多的、岁月静好的表面图景。
阮烟罗扶着流云赶到清柿园时,现场除了娜珠尔都到了。
楚行南、师浔光分坐两侧,而身子羸弱的冯执素则是坐在榻上,满脸泪意,哭嚎着,“孩子——我的孩子啊!”
见阮烟罗缓缓走入內厢,冯执素更是癫狂一般从榻上扑将出来,“是你!是你克死了我的孩子!你还我孩子!你给我的孩子偿命啊!”
好在冯执素没爬几步就被人架起回到了床上,阮烟罗下意识护着自己的肚子站在原地,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楚行南忍了又忍,放在大腿上的手掌几乎要僵成一个圈,最终师浔光终于先开口了,“阮妹妹怎么来了,这里病气重,当心过给了你和腹中的孩子。”
“无碍。”阮烟罗微微摇了摇头,莞尔回道。
“自己不知死活,还要连带着无辜的孩子一起。”楚行南冷哼一声。
阮烟罗:......
娜珠尔这回终于是姗姗来迟地进了内厢,“刚回王府就听说了这样不幸的消息,冯娘子可千万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啊。”
“毕竟孩子以后还会有,可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娜珠尔说这话时,意有所指地斜斜冷睇了眼阮烟罗。
阮烟罗目不斜视,装作没听懂娜珠尔的言外之意。
只有师浔光蹙眉训斥,“娜珠尔你胡说些什么呢,冯妹妹没了孩子正是伤心的时候,你做甚还要说这些话来往她心口上扎刀?!”
娜珠尔不服气地辩驳,“偏你说话是好心安慰,我说便是恶言诅咒了?我看有些人表面菩萨心肠,实则心里头听了这消息不知有多高兴呢!”
“娜珠尔你!”师浔光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在牙尖嘴利的娜珠尔面前,俨然一副弱势者的模样。
“行了,要吵出去吵。”楚行南终于开口了,捏了捏眉心,神色有些差。
“无缘无故,孩子怎么会掉呢,郎中怎么说?”阮烟罗见状,十分贴心抛了个思路给楚行南。
“只说是气血双亏,可不应该啊。”师浔光忍着委屈继续回道,“这段日子送到冯妹妹院子里的中药、膳食一应都是经过郎中察验的,即便是寻常准备的吃食,也不该补得个气血双亏啊。”
阮烟罗坐在位置上定了定神,乌溜溜的瞳仁在凤眼当中转过一遭,登时便有主意上心头,确认郎中不在场后,阮烟罗轻声道:“从前有些姨娘为了打掉对方腹中的孩子,常会寻一些阴私腌臜的手段,这些手段大多见不得光,也极为隐蔽,寻常郎中若是诊断不出,又怕被怪罪、担责,便会胡诌个由头说是身子亏损或是胎儿天生有异、难产,这样既解决了疑惑又不会被主家怪罪。”
“如今冯娘子落胎这事儿来得蹊跷,或许其中也有这个原因。”
阮烟罗此话一出,房内顿时鸦雀无声,其实在场的人对冯执素流产这事儿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疑窦,可像阮烟罗这般大喇喇地在楚行南面前说出来的,她是第一个。
无怪乎阮烟罗此番如此大胆冒头,毕竟这伤害冯执素腹中胎儿的幕后黑手一日不除,那她与她腹中的孩子便也没有一日安生日子可过。
“那依阮娘子之见,该怎么查呢?”娜珠尔说这话时不无嘲讽。
毕竟这阮氏不过楚国边陲小门小户出身,纵然幼时见到过宅院里头的斗争懂得些内幕,可要放到王府这戏台上来讲,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师浔光闻言也有些困惑,“是啊,按道理王府的排查这么仔细,不该有漏网之鱼才是。”
“王府的排查是很仔细没错,罗罗自然也是很相信王爷手底下的人的。”阮烟罗照常先给楚行南戴一顶高帽子。
试图破冰。
楚行南没吭声。
破冰失败。
阮烟罗也不气馁,继续道:“可问题是,倘若凶手存在,那这手段难道只等使在入口之物上?倘若这凶手存在,可王府的排查是从得知冯娘子有孕之后,但若凶手在之前便运筹帷幄动了心思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按照阮烟罗的思路来排查所需成本太大,如今冯执素流产已成定局,王爷对此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师浔光想的也不过是大概查一查,大不了在日后的份例上再多补偿些清柿园的。
阮烟罗这话一出,师浔光抬眼悄悄瞥了眼楚行南,想先看看他的意思再做打算。
谁料楚行南虽然从刚开始情绪波动表现得便并不强烈,可还是大手一挥,“查,给本王放开了手脚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黑手找出来。”
就算他不查,宫里头那位听说了这个消息,也绝对会派上心腹来王府中查的。
双管齐下,不愁查不出这幕后黑手。
只是...他没有想到府中竟然真的会有人恶毒大胆至害人性命!
平时对着后院的斗心勾角他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过去,毕竟整日囿于院落也是枯燥无味,可这一次,倘若东窗事发再晚些,让这幕后黑手将矛头对准了阮烟罗,那么后果他不可想象。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有奖问答凶手到底是谁!!!!前文有过伏笔有过提醒!看看哪位劳斯先猜出来!
——
ps:希望完结的时候绿茶可以收藏过千,信女愿余生荤素搭配呜呜!
第59章
这几天白日里阮烟罗睡得格外多,是以这天夜里她难得的失眠了。
窗外忽然传来“簌簌”的动静,随后有狸奴打窗沿而过,“喵呜”一声惊起了院中飞雀。
楚行南这几日也照旧未曾踏足过她的停云居,不过阮烟罗闲着也是闲着,便学了埙曲儿打发时间,偶尔打发流云去楚行南的书房外晃悠一圈。
这下他总能察觉到我和好的诚意了吧。阮烟罗心说,抱着被子翻过身时忽然感到一阵凉风袭来。
这些日子暮夏晚风寒凉,流云出门前一应都是要为她检查过窗牖的,今日阮烟罗也是看着流云关好了窗才出去的。
怎么会有风呢?
阮烟罗侧睡着,昏昏沉沉的夜光当中,阮烟罗黑白分明的一双凤眼忽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下一刻她的帘帐便被破开,利器的寒芒在一瞬间映过窗外寒凉的月光,最后尽数倾落在阮烟罗怔愣的神情上。
“阮四!我要你为我的孩子偿命!”冯执素尖叫着,病容狰狞,双手扶紧了匕首直直往床榻上的阮烟罗捅去。
她似乎没想到阮烟罗这时候还醒着,是以当阮烟罗一掀被子将她整个人都反裹了进去后她失了分寸,双腿在挣扎间一蹬就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阮烟罗却没有放松警惕,她急忙从枕头下面掏出了系统11给她变来的匕首,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床榻,往门外跑去。
但是她没想到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阮烟罗拍门,“流云!流云你在吗!开门,快开门!”
贴身侍婢守夜轮值是规矩,虽然阮烟罗在停云居已经废了这条规矩,但因为阮烟罗的身孕不过一月,胎象尚还不稳,是以流云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在外头守完上半夜才去休息的。
“没用的。”此时冯执素以及从被褥当中挣扎了出来,阴恻恻笑,“外面那碍事的丫头已经被我解决了,下一个就是你,阮四!”
阮烟罗心里一凉,“什么意思,你对流云做了什么?!”
“你腹中胎儿克死了我的孩子...我今天就要你们偿命!”冯执素说着横过匕首往阮烟罗的方向捅去。
阮烟罗侧身躲过,将半月桌上的果盆往冯执素的方向掷去,“冯执素你清醒一点,害死你孩子的人不是我,王爷已经在查幕后黑手了,假以时日一定能还你个公道!”
岂料冯执素不躲也不闪,直直站在原地,仍由那果盆砸向她的小腹。
阮烟罗吓了一跳,却听冯执素接下来继续道:“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孩子已经死了,吾已矣夫!”
她凄凄地笑了,随后有些癫狂地道:“可是你怀孕了,凭什么?凭什么你从一开始就能获得王爷独一份的恩宠,而我却只能在这阴冷的后宅当中孤独终老,甚至还要自己下贱的从前遭人耻笑,明明你也曾是贱籍!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冯执素说着不管不顾地朝阮烟罗的方向冲去,即便手上的匕首因为手腕遭受重击而被摔落在地她也顾不得了,正面迎着撞击来到了阮烟罗身边,下一瞬她伸手掐住阮烟罗的脖子,将阮烟罗的上半身扣出了窗外。
“唔...”阮烟罗挣扎着,在暗处的手默默摸到了腰间的匕首。
“你知道那孩子有多么金贵吗?!你们母子俩纵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冯执素眼里的泪扑簌簌地掉落,阮烟罗敏锐地察觉到了冯执素话里的关键词,于是她腕间一翻,将匕首柄重击在冯执素的肚子上,趁她吃痛松手的间隙逃了出来。
“什么金不金贵的,都是王爷的孩子,你的孩子金贵,难道我腹里的孩子便不金贵了不成?!”阮烟罗试探着套话。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冯执素,她迅速地从地上爬起,凄厉地哭喊:“不一样!不一样!”
“他的父亲可是天子啊!他是要当皇太子的!而我,我也会被扶为皇后!我会成为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和你们这群汲汲营营、勾心斗角一辈子都只能为臣为妾的人不一样!我是要成为这个天底下顶顶尊贵的女人的!”
阮烟罗闻言震在了原地,黑亮的瞳仁在一瞬间括弧许多,禁不住喃喃,“天、天子?”
她怀上的竟然是天子的孩子?
阮烟罗不禁回想起冯执素怀孕始末发生的事。
难怪,难怪。
难怪楚行南一点都不兴奋这个孩子的出现;难怪当时焕颜粉的种种证据都指向冯执素,她却还能干干净净地从这件事里被择出来;难怪事情败露后她却一反常态趾高气扬地游走在王府中,甚至连娜珠尔她都敢去招惹。
原来是因为她肚子里揣了一块免死金牌,搞不好这孩子日后还能成为她平步青云的宝贝。
“是啊,你说你该不该死。”冯执素再度扑上前来,“我要你给我儿偿命啊!”
苍白瘦削的手指在夜里像是话本里头浑身白骨的妖怪,屈起手指直往阮烟罗的面门掏去,还不等阮烟罗拿出匕首,斜里忽然伸出一只大掌强硬地钳制住了冯执素的动作,任她如何挣扎、捶打,可男人岿然不动,最后男人一记手刀劈下,将冯执素劈晕了过去。
“王爷?”阮烟罗轻声唤了一句,“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楚行南松开冯执素的手后转过身,发现阮烟罗的眼里亮晶晶的,像是两枚静水映月的琥珀,嵌在精致小巧的脸上,一切都那样正正好。
“本王若不来,恐怕今日冯执素手上便要多出几具人命官司了!”楚行南冷声。
阮烟罗点了点头,仿佛没瞧见楚行南眼下的防备,从善如流道:“原来是王爷不放心罗罗一个人睡啊,那不如王爷今晚便留下来陪罗罗睡吧。”
“本王不过是恰巧路过。”
“知道了知道了。”
“本王公务繁忙得很。”
“嗯。”
“......”
——
最后二人时隔多日,终于再度同榻而眠。
可阮烟罗翻来覆去,最后忍不住小声道:“王爷,您睡了吗?”
回答她的是平稳的呼吸声。
阮烟罗不管,继续自顾自道:“方才冯氏说,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她是疯了吗?如果说这是真的,那王爷岂不是当了冤大头?”
身旁的呼吸骤然乱了一节,但还是没说话。
“可冯氏又是如何认识皇上的呢?王爷这帽子戴的真是憋屈,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对方偏偏是九五之尊,王爷这下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你还睡不睡?”
他来这里是就寝、顺带看看这个女人有没有悔过之心的,现在倒好,她不仅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甚至还、还不知死活地插刀!
“王爷。”岂料阮烟罗忽然翻身翻过了他们之间隔着的楚河汉界,软软的身子环过他的,温热的吐息在他胸膛游走,轻软的嗓音如纱幔吹拂,“王爷放心,罗罗心里只有您一人,罗罗是绝不会背叛您的。”
终于说出了一句像样的话......
还不楚行南欣慰,他就见阮烟罗的小脑袋忽然冒起,“所以...王爷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冯氏的孩子不是您的呀?”
楚行南僵硬地摁着阮烟罗的头转向另一侧,硬声硬气道:“本王从未动过她。”
哦...这么说来,楚行南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了。
可冯执素又是怎么和皇帝......阮烟罗还想再问,可楚行南却好似洞悉了她的想法一般,冷硬拒绝,“不许再问了。”
不问就不问,阮烟罗翻了个身又从楚行南的怀里滚了出去。
楚行南:......
“罗罗知道后来我们带回王府的琵琶弦是没毒的。”阮烟罗还是开口了,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一般剐蹭着楚行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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