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大嫂逼着来的。她一颗心沉了又沉,悄悄捏了捏女儿的手,朝徐云蓁道:“天色不早,少夫人……”
徐云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开口道:“刘夫人若是还有事,我们下回再见。”
母女两人携手离去,刘惠然走的时候脚下犹疑,刘夫人拉着她的手腕,丝毫没松。
她们刚走,孟行章便迫不及待道:“大嫂,人也见过了,我可以走了吧?”
“刘小姐哪里不好?”
“她哪里都好,我就是不想成亲。”
“怎么,那你指望我这个做嫂嫂的,一辈子管着你?”
孟行章又气得在厢房里踱步,他不过就是昨晚有些冲动了,大嫂便一门心思想治治他的性子。
“怜玉,你也觉得那刘惠然不错?”
孟怜玉冷不丁被点了名,她看了一眼大嫂,又看了一眼二哥,夹在两人中间倒是不敢随意开口。
徐云蓁的确是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可孟行章的年纪,也该说亲了。
“既然你对刘小姐不满意,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大嫂再替你留意留意。”
孟行章一屁股坐到窗边,他端起一杯茶水一仰而尽:“大嫂,我下次不敢再意气用事了,你就别想着要给我相看姑娘,这传出去也对人家名声不好。”
他说完把头探了出去,看楼下热闹非凡,试图把徐云蓁的话抛去脑后。
孟怜玉怕两边都不讨好,只乖巧地站在徐云蓁身侧。
过了半晌,徐云蓁先退了一步:“好了,此事再议。”
徐云蓁先退了一步,孟行章也顺着台阶下,立刻换上一幅笑脸:“还是大嫂大人不记小人过。”
孟行章溜得飞快,出了行运茶馆后,他带着兴台也没回去,特意在街巷里绕了一圈,绕到了赌坊去。
兴台战战兢兢,少夫人可是特意嘱咐过他,看着二少爷别让他乱来,至少在皇庄这段时日,不能出乱子。
他扯了扯孟行章的衣角:“二少爷,今日还是算了,您看里头也没什么人。”
孟行章不管不顾往里头走:“大嫂又不知道,你怕什么?”
赌坊的确没几个人,本来就是为了给那些朝廷官员散心的地方,可明日各国使臣要到,大多紧绷着一根弦,万万不敢出来寻欢作乐。
也只有那些不务正业的少爷们,会往这地方来。
……还有位小姐。
孟行章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身穿雪青色衣裙的人,她正站在蛐蛐斗栅前喊:“改之……咬它……改之争气点!”
孟行章一听这名字,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兴台也冷汗直冒,“改之”可是自家少爷的表字。
叶之筠只觉有人在盯着她,还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她转头一看,孟行章手下拿着一把折扇,牢牢握在手里,恨不得把它捏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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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闻秋吃饱喝足,斜斜卧在罗汉榻,方珩舟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看她发丝披散在身后,手里过小桃方才沏的玫瑰香茶。
方珩舟席间只浅浅动了几筷子,孟闻秋便道:“怎么,饭菜不合口味?”
方珩舟摇头,道:“我来还有一事。”
孟闻秋眉头一挑,将双足从裙摆下露了出来,姿态闲适,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孟小姐托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茶水入喉,孟闻秋险些呛了喉咙,她立刻抬了下巴:“这么快?不是说要过阵子么?”
“也算无意之举,是长安城一处青楼中得到的消息。”
孟闻秋轻咬着下唇,没立刻问正事,反而有心揶揄:“没想到,方统领还去青楼这样的地方。”
方珩舟别过脸轻咳一声,没答话。
“打冯詹易那群人,只是街巷小贩,有人给了银子让他们做事。想要借刀杀人罢了。”
青楼花坊也分三六九等,自然价格也不一样,越贵的越是卖艺不卖身,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
而这群人去的是最末等的青楼。
方珩舟是南衙禁军统领,却也在城中安插了不少眼睛耳朵,此事也有太后授意,毕竟皇上和皇后翅膀硬了,若是哪一日有不该有的想法,自然要掌握着主动权。
孟闻秋一听是商贩,反而神色认真起来,道:“是谁?”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江逸亭。”
几个商贩已经被悄无声息抓起来了,还未逼问,方珩舟却仿佛十拿九稳,直接带了百灵鸟便往云燕殿来。
毕竟,在这场争端之中,无论近看或是往远看,得益最多的便是那位新梁来的质子殿下。
朝中势力分为两方,一边是太后为首的绝对权势掌握者,一边是以皇上为首的表面傀儡。
皇上不是嫡子,他背后只有早死的母妃娘家,算是有些微不可道的关系,可和太后比起来那自然是小巫见大巫。
江逸亭在这样的地方作为质子,他自然不会选择站队太后,因为太后并不需要他,可皇上却不同。
江逸亭通过冯家攀上关系,目标定是皇上,只是方珩舟现在却猜不出他此番缘由。
是为了回新梁?
孟闻秋听见江逸亭三个字,就觉得一阵烦躁,怎么哪里都有他?
她拿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珩舟忽然开口道:“那些商贩可以交由你处置。”
“交给我做什么?我不过是个内宅姑娘,方统领想将这烂摊子扔我手里?”孟闻秋笑意盈盈,丹凤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难道要带着那些商贩去江逸亭面前,同他对峙?
江逸亭万不可能承认,冯家也不会因为这几个微不足道的人,去相信孟家。
这也正是江逸亭的高明之处,无论如何,冯家和孟家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方珩舟也悟了孟闻秋的意思,无非是想借他的手罢了。
“江逸亭身份特殊,孟小姐的希望可要落空了。”
“你不敢?”
孟闻秋言语犀利,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方珩舟却依旧不动声色:“孟小姐不必激我。”
孟闻秋自然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这位方统领为自己办事,她伸手捻住袖口上的绣花,敛了眸子,道:“他一个质子,行事这样肆无忌惮,方统领合该管管。”
毕竟,在原书中,死的是方珩舟。
江逸亭既然已经开始有所动作,指不定私下已经想了什么张良计。他随意出手,便能让朝中两个高门矛盾加剧,其心思城府,不可小觑。
孟闻秋觉得有些苦恼,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剧情的走向。
江逸亭做了两年循规蹈矩的质子,在新梁他的母家也举步维艰,即便他的野心凸显,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想要得更多。
也正是这样,所有人都会在他面前卸下防备,然后被他钻了空子。
方珩舟不知她心中所想,道:“别的我都可以答应孟小姐,至于江逸亭,暂且不可动。”
暂且?
孟闻秋眸间微闪:“方统领在等什么时机?”
“不可说。”方珩舟打了个哑谜。
孟闻秋也不恼火,反而勾起唇角笑得张扬:“那方统领得将他看住了,若是再有下次,别说是我那好二哥,就是我也不能轻易饶了他。”
方珩舟表示不置可否:“我自会派人跟着他,孟小姐放心。”
两人再无话,屋子里静悄悄地,香炉里升起袅袅香烟,直逼得人昏昏欲睡,孟闻秋换了个姿势斜躺,脚腕发出细细的铃铛声。
方珩舟下意识看了一眼,孟闻秋却眼眸一转,媚态天成,她忽然摊开手掌,道:“方统领拿我香囊,何时还我?”
方珩舟神情一顿,将眼神挪到她脸上:“什么?”
孟闻秋试图提醒他:“就是那只桂花香囊,男子应该用不上吧?”
桂花香气浓烈,男儿向来不会熏这样味道的香,孟闻秋却偏爱得紧,今日香炉里除了桂枝、白芍,也扔下去不少桂花。
方珩舟还没答话,孟闻秋又故作惊讶:“方统领若是想私藏,那我便送你,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她语调柔婉,若不是那副得逞的表情,方珩舟真要被她骗过。
他当然记得那桂花香囊,女儿家的东西不好肆意处置,那日夜里回去他随手和衣物放在一起,倒是没想再还。
方珩舟神色一正,道:“应该是已经扔了。”
“啧,方统领真是狠心。”
孟闻秋面露不满,她半坐起来挥手送客:“香兰,替我送送方统领。”
作者有话说:
二哥这辈子注孤生
方统领……还有待观察
闻秋_(:з」∠)_我只是一条咸鱼,我好累
第27章
孟闻秋送走方珩舟后,躺在床榻上又睡了一觉。
她醒来刚喝下一碗药,苦得皱着小脸正往嘴里塞蜜饯,门外便传来两道争吵的声音。
“小桃,你去瞧瞧……”
小桃还没走出大门槛,只见迎面走来两人,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一个是风流成性的少爷,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让谁。
好在都还紧守着最后一丝理智,不至于像街头百姓一样唾沫横飞。
小桃急忙退了几步,给两人让出路来。
孟闻秋侧头去看,孟行章当即便撩了衣摆快步走来,这才看清他手里还捏着一只蛐蛐儿。
“妹妹,你给二哥……”
孟行章话卡在喉咙还没说完,便被叶之筠高声打断:“闻秋,你的好二哥抢我宝贝。”
抢?孟闻秋一头雾水。
孟行章神色一正,停下脚步:“这算不得抢,叶之筠你莫要信口雌黄。”
两人站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开始争论起来,孟闻秋只觉得他们俩太过聒噪,她伸手揉了揉额角,轻声道:“都小声些。”
小桃给两人上了凉茶,让他们一左一右坐在孟闻秋身侧,又赶紧摆上瓜果,生怕堵不住他们的嘴。
孟闻秋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给小孩儿断案,她先指了指叶之筠:“你先说。”
叶之筠坐在梨花木椅上,脸上带了一丝不屑,鼻尖哼笑一声:“我还能说什么,我好好在赌坊斗蛐蛐儿,你这二哥把我的蛐蛐儿抢了不说,死活不肯还我,还说要咬死它。”
孟闻秋点点头,听来这事的确是二哥的不是,更何况物证就在他手里,不过还是要给他狡辩的机会,所以她朝孟行章的方向靠了靠:“二哥你说来听听。”
“她给这蛐蛐儿取名叫‘改之’,我能任由她糟践我?”孟行章唰地一下打开折扇,脸被气得通红。
堂堂将军府二少爷,在哪里都没吃过这种闷亏,孟行章自然忍不了。
孟闻秋却没忍住笑出了声,被孟行章一瞪,又憋了回去。
叶之筠拿眼斜斜看他:“孟二少爷果真霸道,今日是一只蛐蛐儿和您名儿一样,你就要捏死它,明日是个活生生的人呢?你也要丧心病狂么?”
她这话一说,孟行章更气了,拿扇柄指着手里那只弱小的动物:“我的大保昨日咬死你的蛐蛐儿,你今日就拿我的表字给它取名,叶之筠!你就是故意的。”
叶之筠抓了一把瓜子,塞了一颗到嘴里去,含糊不清道:“就许你叫改之,不许别人叫改之?”
“无理取闹。”
“叶之筠,你别偷梁换柱。”
孟行章吨吨吨灌下肚一碗凉茶,神色到底好了些:“你要是当着闻秋的面给我赔礼,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给她个面子原谅你。”
孟闻秋就算闭着眼睛掐指一算,也知道叶之筠绝不会道歉,她一个头两个大,索性瘫在罗汉床上装死,毕竟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嘛。
还不如吃瓜看戏。
叶之筠不拿正眼看孟行章,甚至懒懒打了个哈欠:“你不如做梦去?”
“你……”
孟行章说不过叶之筠,向来嘴皮子利索的孟家二少爷,却在一个女子面前吃了瘪,他只好朝孟闻秋道:“妹妹,你来评评理。”
孟闻秋本想当缩头乌龟,这么一点她倒是不好意思再不吭声。
“二哥,要我说,之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孟行章本来期望的眼神渐渐变黯:“妹妹,我可是你二哥!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
叶之筠讽刺一笑:“你看,你又要闻秋评理,又要当着我的面威胁她。”
孟闻秋见两方局势失衡,便赶紧开口道:“之筠你也少说几句。”
“二哥,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姑娘家一般见识。”
叶之筠仿佛得理不饶人,继续道:“真是扰了本小姐的兴致!”
孟行章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他起身要走,却被叶之筠喊住:“改之给我。”
孟行章咬牙切齿,看了一眼孟闻秋才朝叶之筠走去,十分不客气的把蛐蛐儿放在她手里,末了还言之凿凿:“别让爷再看见你。”
“还有它!”
孟行章怒气冲冲地来,又火冒三丈地走。
孟闻秋彻底瘫在了罗汉床上,懒懒道:“怎么回事,又招惹上我二哥了?”
叶之筠不接这话,反而道:“不知道你病了,若不然我一早便来看你了,哪会去什么赌坊。”
“不碍事,昨夜有些发热,喝了两剂药倒是好多了。”孟闻秋又问,“你在赌坊碰见我二哥的?”
叶之筠点点头。
孟闻秋自顾自道:“他不是和刘惠然喝茶去了么?”
“刘惠然?”叶之筠歪着头像是思考了一瞬,“户部侍郎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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