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不一定有空,改天吧。”她目光瞥见那个女孩儿朝她走过来。
直冲着她来的。
张晓武却非得今天吃饭,她只能敷衍道:“那你先定地方,我这边还有事儿,挂了。”
收了线,吕涵宋也正好站在她一步之外停下。
小姑娘挺瘦的,秋季还穿着一条薄薄的连衣裙,看着楚楚可怜得很。此时委屈又怨恨地瞪着她,怀中的书本都被抱紧了几分。
她略扬起下颚,轻吐:“有事儿?”
“坏女人!”吕涵宋没忍住骂道,眼眶红红的,恨极了咬牙,“他竟然还公开你,他竟然公开你!你也配!”
她毫不介意地笑笑。
这世上孰好孰坏难说得很,人性最是复杂了,她这些年跌跌撞撞地过来,说她不是好人,其实她也认。
她不想做,也没资格做好人。
“小妹妹,还没清醒呢?”她招招摇摇地笑得像只妖精,轻柔的嗓音里却掺着刀刃,“要不是因为你有几分像我,他都懒得看你一眼,听学姐的,趁着还没陷太深,另觅良人吧。”
虽说毒舌了些,但至少是实话。
吕涵宋的脸又白了几分。
其实之前在那个老前辈的生日宴上看见她,就已经有了危机感。
温行知和她碰杯饮酒的时候,他们二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气场,估计也只能用女人的第六感来形容了。所以吕涵宋第一个反应就是,他们俩有猫腻。
她真就是个狐狸精,眼里含波带情地勾着温行知,不止是她,吕涵宋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那天的温行知抬手之间,也突破了以往的冷淡。
他竟然也在,勾着她。
这个认知让吕涵宋彻底失了控,根本来不及想太多,直接就冲了上去宣誓主权。
仗着自以为是在温行知心中有分量。现在想想,实在是自以为是,不自量力。
所以那天从温行知家中回去后,她一路都在哭。
突然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接近他了。
她和南苡太像了。
同为郑老门下、性子明媚得有少许张扬、还喜欢连名带姓,带着丝丝|诱|惑地叫他一声“温行知”。
可他从来都只爱一个人。
吕涵宋身子轻颤,泪如断线珍珠,单薄的肩膀在风中看得人心疼。
南苡莫名觉得,吕涵宋此刻像极了当年被纪念刺激了的自己,只是吕涵宋没自己那么幸运。
那时她至少还有温行知挽留,至少还能听见他一句“我只爱你”。
她静默了一下,想抽烟:“还有事儿吗?”
吕涵宋不吭声,只默默流泪。
她轻点头:“没事儿我先走了,后会无期。”
上车后,她就给点上了一支烟,搭在车窗上,散漫看着远处的篮球场。忽而想起当年在那个地方,曾有个纨绔子弟想睡她,说了些轻薄的话,被暴怒的她一顿好打。
真是年少轻狂啊。那时候她刚二十出头,竟然敢跟一个男人单枪匹马地对峙,也不怕打不过自己吃了亏。
她轻哂。
校园里熙来攘往的学生都在频频回头看她,现在这个情况,总免不了让她有些风声鹤唳,她抽了几口后,便摇上了车窗。
南楠的消息一定要回,面对那一长串的问题,她挑挑拣拣地回了几个,南楠隔了一会儿,忽然给她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姐,今天大概是我这几年,最开心的时候了。当年我以为你和行知哥哥分手,是因为我的事,我还傻乎乎地瞒着你好久,虽然你告诉我不是,但我这些年总还是觉得愧疚,至少……你不来京城这个决定,一定是因为我。那个时候还小,我还不明白,想着你怎么能为了我,就这么放弃了自己呢。”
声音平缓而真挚,是南楠惯有的认真,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说到最后,竟然还有点哽咽。
她没想到南楠会旧事重提,一时怔忪。
没多久,南楠又发了一段过来:“不过现在好啦,京城也来了,行知哥哥也回来了,虽然过程艰难了一点,但总的来说,我们还是朝着最初规划的方向发展,你没有被埋没,我也被你拉了出来,我们俩都好好的,以后……肯定也会好好的。”
小姑娘最后还轻轻笑道:“姐,虽然你和行知哥哥感情好,但是一定是我最爱你的哟。”
她听到最后那句爱她时,骤不及防地笑了出来。
感觉昨天还是平安镇里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小丫头,一转眼,竟然这么大了。
原来这么一个小丫头,真的被她亲手拉扯长成了大姑娘,如今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没有被那些人糟蹋。
靠在车座里,望着天边渐渐消沉下去的光亮,挑起一抹金色的浮华,校园里总是热情洋溢,连带着夕阳都染指三分活力。
车渐渐开出校园,回家路上,她突然想起造成今天这一切的男主人公还没给她一个回应,于是给他拨了个电话。
很快接通,但貌似他有什么状况。
他忙起来就是这样,能接就接,不能接直接掐断,但严澄一定会来跟她解释。慢慢地,她也就习惯于他总是一边忙碌一边与她通话。
今天是能接。
一接通她就问道:“你同意的?”
那边很明显是知道她在说什么,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没有。”
她压根不信:“你不同意他们敢发?”
“早发晚发都得发,”他口吻理所应当,“而且……我只是没拦他,但你不能说我同意了。”
南苡盯着手机屏幕,一阵无语。
也是,这人向来肆无忌惮的。
她慢慢笑了:“闹这么大,现在开心了?我是你的了。”
他倒也不反驳。
的确,闹这么大,几乎算是昭告天下,她如今是温行知的人了。
闹这么大,不单是她身边的人知道了,温行知身边的人,朋友、亲人,肯定也会知道。
所以,闹这么大,那消息无孔不入,传遍各个城市,每个网友的手机里,又因为之前《大河》的国民热度,让人们奔走八卦,闹到了云城,闹到了平安镇——
也闹到了王永微的耳里。
第65章 新年vlog
温行知并没有着急说话, 停顿了下,开口:“这边还有事,待会儿打给你。”
“什么事儿呀, 比我重要?”她不情不愿。
“没你重要,”他笑, “但不处理不行。”
“行吧, 我晚上和张晓武吃饭, 待会儿去接南楠, 今晚回家一趟, 不去你那里了。”
他不说话了。
南苡却没注意,滴了声喇叭:“不跟你说了, 我快到了。”
说完便匆匆断了线。
温行知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这才抬头去看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妇女。
穿着还算体面的花色衬衫, 崭崭新新的, 大概是为了这一趟特意买的,头发也精心整理过, 饱满的额头和那双狐狸似的眼睛,有一说一,南苡倒真有几分她的影子。
当年在平安镇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妇女不是善茬, 今天刚开完会一出来, 助理严澄便凑到了他的耳边, 告诉他, 办公室有人来找。
严澄是顿了一下才说, 那人自称是嫂子的母亲。
他面色微肃, 加快脚步, 推开了门看见来人后, 想着也果真如此。
找人竟然找到了他这儿来了,真不怕死。
严澄客气礼貌地沏了杯茶给王永微,王永微没见识过这么大的派头,从进商业大楼到现在坐在高层办公室,她都分外局促,死死抓着帆布包,生怕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靠近。
见到温行知的第一眼,王永微有过半秒的呆滞,她没想到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那个大女儿,真的傍上了一个大金主。
严澄很识趣地替他们关上了门,偌大的办公室内,就剩了王永微和温行知两个人。
温行知扫视了一圈王永微,心中大概有了个底。
显然王永微是提前就来了京城,如果不是碰巧在这个时候公开了他和南苡的恋情,也许今天她来找的,就不是他,而是那两个姐妹了。
遭受了这么多年的生活苦难,王永微头发丝白,浑浊的双眼微微下耷,老态横生,早不似当初的年轻动人。
南苡和她断绝关系的这些年,王永微为了还李孝全那个杂种留下来的巨额赔偿,甚至还有一笔高额的医药费,累得苦不堪言,什么活儿都干过了。
累计种种,这些年她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好,每天工地上搬扛的活儿让她患上了严重的颈椎病,脖子不再高傲抬起,看人时,也总有几分阴鸷。
即使是这样,那笔钱她也永远还不上,累死一辈子都还不上!
心里不平衡是肯定的,所以王永微这一趟的目的特别清晰——她要钱!
那个死丫头该给的!
温行知等着王永微开口,王永微在看见他后,人直接从沙发上腾身而起,警惕地看着温行知。
王永微直接挑明了来意:“我知道我不该出现,但是我的要求很简单,给我钱,给了钱我就走,不然……我就去找媒体,曝光毁了那个丫头。”
坐在椅子里的温行知似笑非笑,根本不在意王永微的威胁,而是问道:“你想要多少?”
王永微斟酌再斟酌,最后憋出:“五百万!”
温行知听后轻蔑哼出声。
以为会狮子大开口,谁知道就这么点出息。
他可没那么好答应,目光虚无地盯着某处,手指轻敲桌案,在那一沓白色纸上扣下一声又一声的“嗒、嗒、嗒”。
办公室里静得出奇,王永微的心弦也在温行知刻意的停顿下,渐渐紧绷起来。
心理战她当然玩不过从小耳濡目染,又常年浸润下来的温行知。
她有点坐立不安,心头已经开始发虚,咬着牙,主动降了价:“四百万!不能再少了!”
他依然没说话,维持着最初的动作。
死亡一般的窒息沉默,让王永微想起当初他在平安镇时破门而入的那一次,杀气腾腾,叫人毫无还手之力。
也让人摸不着底。
王永微的脚底发虚,良久,温行知才终于缓开了尊口,却是一句叫人彻寒心凉的话——
“你觉得,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这种事儿我是办不到是吗?”
王永微脸色一变,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看着他的眼里有些惊惶惴惴,却鼓足了勇气道:“法治社会,你想干什么?!”
他轻慢地笑起来,眼眸紧揪住王永微:“你也知道是法治社会,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敲诈勒索?”
王永微却早就想好了说辞:“你喜欢我女儿,我把我女儿嫁给你,这四百万,就当是你给我的彩礼钱。”
他觉得可笑。
怪不得南苡一门心思地想逃,总好比让她像个物件一样卖掉,随便塞进哪个不知底的夫家。
这世上有疼爱子女的妈,就有拿女儿当工具,结婚时卖女儿的妈。
他很是克制地深吸口气,又转而压着怒气抿了口茶。
思虑一番后,他才勉强正眼看了看王永微,这个女人正忐忑不安地瞪着自己。
“我可以给你,”他面无表情双手握十,坐在椅子里,“但条件呢?”
听见温行知答应了,王永微顿时两眼冒精光,还心想着这个女儿都三十的人了,竟然能这么值钱。
能拿到钱王永微什么都不在乎了,兴奋得过了头,是以她完全忽略了温行知愈发阴沉的脸。
“条件……条件……我以后保证走得远远的,跟个死人一样,这辈子都不来打扰她们姐妹二人,要是来了,我就天打雷劈,就……不得好死!您看怎么样?”
温行知点点头:“成交。”
说完拿起电话,示意严澄进来。
严澄进来后,温行知给了他一个眼色,严澄愣眼看了看王永微。
“给她四百万,”温行知嘱咐,几分意味不明,“然后好好送去机场。”
咬字重在“好好”二字。
严澄随即会意,领着王永微出去了。
身后的妇女口中兴奋地絮叨着什么,严澄恍若未闻,脑中只有刚刚温先生给他的指示——
好好吓唬她,让她以后,再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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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澄办事很干净利落,半天的功夫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天快黑了,大楼都冷清了下来,他给温行知带了杯咖啡,放在桌上,举止之间,有少见地踌躇和欲言又止。
温行知在沙发里闭眼小憩,办公室里没开灯,昏暗视线里,他指间的冉冉青烟一点猩红,灰胎落地,轻扬起一片云雾。
“送走了?”温行知双眼微睁,问道。
“亲眼看见她进机场的,确定登机后,我才回来的。”
“怎么样?”
严澄用了最精简的描述告诉他:“起先被吓得不敢说话,再后来腿软了,是兄弟们扶着上车的。”
也就这点胆量了,不经吓。
他轻嗤。
“温先生……”严澄犹豫之间,还是决定如实相告,“那个女人一路上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开始也没在意,可后来她被吓得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时候,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温行知扒了口烟,随口问道:“什么?”
“说要不是因为欠了那么多钱,她也不至于跑这么大老远地来要钱,而当我问起她为什么会欠这么多钱的时候……”
严澄紧了紧声,又道:“她说,是因为自己男人三年前撞死了个交警,人进去了,留了一大笔医药费和赔偿金,她还不起。其中还胡乱言语了些,都是有关嫂子的,我是觉得事儿大,才想来告诉您。”
事关南苡,还正好是三年前。
温行知拧眉,掀起眼来,终于抱了丝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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