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秦湘觉得,他们的关系好像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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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之后便是国庆,平中不像一中那样克扣学生的假期,但高三生却只放两天假。
九月三十号上午十点,平中正式放假。
秦湘从阮清口中得知陈燃和周晏生回了京北,她回家后,给周晏生发了条微信过去:【你到京北了吗?】
那边几乎是秒回:【到了。】
紧接着,又发来一张图片。
秦湘点开,看起来是在酒吧里,黑色的亮面圆桌上摆满玻璃酒杯,各式各样的酒瓶也都堆在上面,昏暗的光照的不甚真切。
照片中的那只手,秦湘认出来是周晏生的,无名指内侧的那个文身清晰可见,食指上的银戒也忽闪着光。
秦湘想了很久,编辑了一条老气横秋的消息过去:【注意身体,别喝多了。】
z:【好。】
手机突然嗡嗡作响,是秦诚打来的电话,秦湘心生疑惑,按下接听键。
秦诚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焦急:“姐,你快来医院,爷爷......快不行了。”
秦湘听到这句话,手机差点没拿稳,她立即稳住心神,“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后,她外套都来不及穿上,便出了门,打了个以往不舍得的出租车,直奔中医院。
下了车因为太急还不小心撞倒一人,她急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好在那人看她着急去住院部,并未计较,摆摆手让她走了。
电梯要等很长时间,秦湘只犹豫两秒,便冲进楼梯间。她昨天来医院看爷爷的时候,明明一切还好,怎么今天就变了天了。
秦湘只用了半分钟便爬了十层楼,出楼梯间的时候,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还有些想吐,小腹的痛感隐隐传来。
她只当是因为生理期,并未当回事。
进了病房,发现爷爷并不在里面,秦诚见到她,带着她到了顶楼的手术室外。
走廊里很安静,雪白的墙壁无端地给人增添了几分压抑。
秦盛年正双手合十地对着天空祈祷,口中念念有词。阮清也来了,只是不知道大舅和大舅妈为什么没来。
没有人注意到多了她这个人。
秦湘站到阮甄身旁,安静地等待手术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自动拉开,主刀医生先走出来,一群人急忙拥上前,秦盛年先是开口:“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主刀医生满脸凝重:“患者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但治疗方案还是建议转院。”
秦盛年:“是现在就要转吗?”
主刀医生:“等患者的体征逐渐平稳之后吧,但还是越快越好,家属还是先联系大城市的医院吧。”
毕竟床位不等人,在场人心知肚明。
秦盛年开始动用自己所有人脉,阮甄也开始和自己同学打招呼,为了能让老爷子痊愈,两人都在马不停蹄地找关系让爷爷转院。
秦湘把秦诚拉到一旁,小声问他:“怎么爷爷突然间——”
或许是秦湘的声音吵到秦盛年,他突然大吼,“说什么说,没看到大人在打电话吗?你这小孩就知道捣乱!”
秦湘被吼得愣在原地,眼眶里的泪几乎是一瞬间便溢出来。
秦诚也不敢说话,阮清满脸复杂。
阮甄看到这一切,也只是皱眉看了秦湘一眼,并未开口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
大人就是这样,有什么火气只会拿不受宠的那个孩子撒气。
受宠的那个他们却舍不得凶。
秦湘心里满是委屈,常年在秦盛年的压迫下长大,导致她的心理也变得极端。她现在想不了别的,只想和这一家人脱离关系。
她就像被困在囚笼的小燕,永远向往自由。
手机突然震动,她拿出一看,是周晏生发来的信息。
z:【吃晚饭了没?】
秦湘没有多想,随手按了个按钮,也不管是什么,装作接电话的样子去了楼梯间。
无人的环境下,秦湘才会放空自己,她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楼梯间的风很冷,窗户也是大敞着,窗外的落叶纷飞,给寂寥的秋平添了几分寒。
秦湘和别的女生不一样,她很喜欢这种阴沉沉的天气。
但此刻,往日最是能给她带来好心情的天气给她的心里添了几味难受的添加剂。
她把手机倒扣在一旁,双臂撑在膝盖上,脸全埋进去,形成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女孩的哭声由最初的隐忍也到了后面的悲怆,一声比一声痛苦。
为什么她的家人要这样对待她,她真的不明白。
倏忽,手机里突然传来一道带有紧张的男声:
“晚晚,发生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抱抱晚晚
第26章 翌年
周晏生声音中的心疼一下子触动秦湘内心深处的柔软, 从小到大,除了爷爷和过世的奶奶,没有人和她说话是这种语气。
周晏生喊的是她的小名, 但她心里想着别的事, 便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细节。
她不明白为什么秦盛年那么嫌弃她, 阮甄虽然不像秦盛年那样过分,但在秦诚和她之间也不会偏袒她。
“你在哪?我去找你, 把你的位置发给我。”周晏生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秦湘捂住脸, 热泪划过脸颊, “我在中医院......”
“等着。”
秦湘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安全通道外也不知道他们一家人还在不在, 她此刻就想躲在这里,等周晏生。
她那时忘了,周晏生人在京北,赶过来最少需要三个小时。
追溯源头, 今晚貌似在两人的命运长河中起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秦湘那时不懂这些,后来才明白,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他们两个的命运齿轮早已刻在同一处。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 秦湘手撑在栏杆上,费力地站起来,即便是站起来的速度放到最慢,她都感到头晕。
与此同时,小腹处感到一阵热流涌过。
她忍着腹痛,慢慢拉开楼梯间的门, 走廊早已没了他们, 只是站着两个在等自己儿子做手术的老人家。
秦湘乘电梯回了爷爷所在病房的楼层, 走到病房前,他们一家人围着老人的病床,每个人的脸上忧心忡忡,头顶仿佛积压着阴郁。
没有人寻找秦湘,大家似乎忘了她的存在。
秦湘现在内心只剩麻木,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前有人对她说过“你出生之前已经看过自己的剧本了”。
真的吗?她拿到的剧本就是父亲厌恶,母亲漠视吗?
或许......她拿到的是别人挑剩下的剧本吧。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秦湘拿出来一看,电话是周晏生打过来的,她如梦初醒般地想起自己刚刚在楼梯间和他的对话。
她急忙按下接听键,心里忐忑不安,“喂......”
电话那头是呼啸的秋风,还有周晏生那低低的声音,“在几层?”
秦湘没反应过来,“啊?”
周晏生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秦湘慢吞吞地回答:“住院部的十楼。”
“等着。”
周晏生知道陈燃和秦湘的表姐阮清关系不一般,特地问过一遍,这才得知,秦湘的爷爷得了胰腺癌,虽然不是晚期,但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又得知秦湘的父亲正在动用工作上的人脉,想要为秦湘的爷爷转院,无奈大城市的病床更是紧张,周旋半天也空不出半个床位。
所以他不是空手而来。
秦湘挂断电话后就站在电梯门口等周晏生,她后背倚着墙,短发格子衫,身上那股乖巧听话的好学生气质吸引了几个等电梯男生的视线。
窗外秋风怒号,远远望去,天边透着灰,貌似不久后要下雨一般。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秦湘内心紧张,偏头看了一眼,目光由此顿住。
和两人初见一般,男生顶着寸头,眼神薄凉,没有丝毫温度,轮廓线条利落,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三两步走到秦湘面前,“爷爷在哪间病房?”
秦湘懵了,手遥遥一指,周晏生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些人便直接进了病房。
一切快的她反应不及。
她下意识地扯住周晏生的衣袖,“那些人是谁?”
周晏生没回答她的话,抬手动作轻柔地为她拭去泪痕,指腹摩挲着她细白皮肤,勾起阵阵颤栗。
“京北医院的人。”
也不知周晏生用了什么法子,最后顺利帮爷爷转院。秦盛年和阮甄去了京北照顾爷爷,秦诚和她要上学,留在平芜。
周晏生身上那种稳重踏实和成熟,给了她无尽的成熟感,以及......一种浮在云端的极其不真实的感受。
秦盛年和阮甄用尽人脉和关系,都无法帮爷爷转院,但周晏生一个电话甚至是一个眼神便可以,这...好像不是一个高中生可以办到的事情。
正是这样,那种秦湘厌恶的宿命感又浮现出来,好像她和他不该有交集一样,即便是有交集,最后也注定没有好结局。
她和他不是一路人。
那天,爷爷被送去京北之后,秦湘不知怎么感谢周晏生,周晏生却满不在意。
两人出了医院,周晏生走在前面,停下步子,回头眼神寻找秦湘。
秦湘正在思考怎么感谢他,一不留神踩上周晏生的鞋尖,耳边顿时听到一声闷哼。
她看了一眼,急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晏生“啧”了声,“老子没那么娇气。”
说完,他双手插兜,微微俯身,一双漆黑的眼神与她对视,看的她心怦怦乱。
秦湘率先移开视线,“怎...么了?”
倏忽,周晏生突然抬手,拇指和食指齐齐发力,虎口处抵在秦湘下巴处,捏住秦湘脸颊。
秦湘的脸顿时像条小金鱼一样鼓起来,他的力道虽不重,但她的脸不知是被捏的,还是什么原因,总之是红了。
秦湘口齿不清地说:“你干嘛...”
周晏生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开口说话,眼神很沉,仿佛要把她吞之入腹一般。
秦湘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得不到回答,细眉拧起来,瞪着他,“周晏生!”
周晏生这才松开她,并且上半身微微前倾,凑到秦湘耳边,热气拂耳,说的话也是坏到骨子里,“你脸红了。”
“砰”的一声,一束烟花在秦湘脑海里炸开。
她不敢看他,话也不说,径直掠过他往前走,步子很快,仿佛后面有人追她一般。
周晏生站在原地,低头笑了两声,舌尖抵了抵右脸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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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时间过得很快,国庆结束后,学生便返回学校,这次假期时间长,学生的心还没完全收回来,所以老师干脆在晚自习给班里学生放了电影。
不知为何,秦湘这次的生理期有些长,这都第八天了,还没结束。
下课铃声响起,班里大部分人都没动,老师这次选的电影比较吸引人,是美剧《二十四小时》,教室里漆黑一片,窗帘紧闭,教室的前后门也关着,好像与外面隔绝了。
秦湘捂着小腹趴在桌上,她看了眼手表,还有七分钟上课,最后忍不住了,站起身猫着腰从教室后门出去。
她的步子很急,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睡醒了站起来的高大身影。
由于平中有住宿生,所以小卖部便相当于百货店,秦湘走到货架前,挑了几包卫生巾便去结账。
周遭环境嘈杂,男女生都有,秦湘有些不好意思,她正排着队,在思索着要不要换个女收银员的队伍。
但已经来不及了,下一个便是她。
秦湘走上前,脸上的神情略微不自然,她把卫生巾递给收银员。
男收银员倒是习惯这些,面不改色地扫描上面的条形码,“三十。”
正当秦湘要把钱递过去的时候,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拇指和食指中还夹着一张百元大钞。
那只宽大的手掌很干净,手腕上稳当当地扣着黑色手表,秦湘也顺势看到了那个文身:z。
来人是周晏生。
秦湘抬起头,发现周晏生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眼睑懒懒地耷拉着,慵懒地站在身旁,身上不再是单一的黑色冲锋衣,而是一件白色的连帽卫衣,多了几分朗朗少年气。
他从一旁的架子上随手拿了罐薄荷糖,撩起眼皮,声音透着沙哑:“一起算。”
秦湘愣在原地,有些呆滞。
恰好男收银员递过来一个黑色塑料袋,秦湘下意识地接过,但指尖还未碰到,塑料袋便到了周晏生手里。
那个黑色塑料袋也不知装过什么,看着就不太干净。
周晏生蹙眉,“拿个新的。”
男收银员满脸不耐烦,“这最后一个黑袋子了。”
周晏生扯了扯嘴角,语调很慢:“我说,拿个新的购物袋,谁让你拿黑袋子了?”
男收银员认出面前的人是谁后,便急忙扯了个新的透明的购物袋,递给周晏生。
周晏生接过之后道谢,动作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卫生巾,装进透明袋子里。
秦湘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自在的表情,她眨眨眼,“谢谢。”
周晏生这才看她,但没说什么,率先走出小卖部。
平中的夜晚是一天最热闹的时刻,说来也怪,学生都是晚上精力充沛,白天哈气连天。
秋风拂过,带了凉意,空气湿润,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小雨,但也没到需要打伞的地步。
周晏生左手拎着袋子,刚要走进雨幕中,突然想起身后的秦湘,他告诉秦湘在原地等他,又重新进了趟小卖部。
等再出来时,手上捏着把透明的伞。
他走到秦湘身旁,打开雨伞,偏头,“走吧。”
秦湘愣住了,“这雨......”
周晏生蹙眉,扬扬下巴,“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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