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赵凌就扬起手,身边的侍卫看见手势,上前高呼道,“上绞刑架!”
听到命令的甲兵立刻动作统一走上前,以二人为一组左右架起犯事的刁民,纷纷将他们送上了绞刑架。
而这些刁民眼见自己难逃一死,顿时鬼哭狼嚎声一片。
可这时,不管他们再如何巧言能辨,如何不断哀求,都不可能换得他人的一丝怜悯。
随着刑架上绳索越收越紧,只听见‘咔嚓咔嚓’数声,先前还能大声哭喊的刁民们纷纷没了气息,而要人震惊的是这些人的死状都颇为凄惨恐怖。
一个个竖在刑具上,脖子却呈诡异的弧度扭曲着,仔细去看,那脖颈却是被绳索生生从后面勒断,脊椎也碎了大半。
这样的死状简直比人头落地还要看上去可怖几分。
而刑台下的百姓们何曾见过这种架势,纷纷皆白了脸色,就连那几位恨不能将这些贼人们亲手宰了的苦主们都忍不住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再抬起头看向坐在交背宽椅上的凌王时,人人的心中都产生了畏惧。
看着百姓眼神中的畏惧之色,赵凌扶着长桌站了起来,声音朗朗,传在每个人的耳中。
“自今天开始,但凡有人再敢借着大灾为祸百姓,扰乱城内秩序,这些人,就是你们的榜样!”
话音铿锵,几乎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顺着凌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满眼尽是刁民凄惨的死况,在这样惊心刺目的现实面前,谁还敢在这时发出一个声音,又有谁敢再生出打劫百姓、趁机发灾难财富的主意?!
凌王之手段,虽说颇为残忍,但却雷厉风行,立见效果。
看到这一幕幕,韩放虽雪白着脸色,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可是,在望向凌王的眼神里却是充满了敬畏与仰慕。
这下,他总算是知道为何眼前这位曾经并不是很受宠的皇子能够一步步的走到今天这般地位,光是这手段,就非常人能够比较。
不难想象,经过今天这一事,岳州城中恐怕再无人敢做出那作奸犯科之举,而凌王的威信,算是在岳州树立起来了。
……
赵凌从菜市口回到驿馆,看见的便是楚星月小脸雪白的坐在窗边,眼神怔怔,似乎在想着什么。
就知道她是个不老实的,离开前她还能乖乖地躺在床上睡着,没想到他不过是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她就又爬起来,坐在窗户边吹风?
赵凌下意识的就拧了下眉,快步走上来就挡在了窗户的风口,眼神沉沉的看着眼前这垂眸凝神的女子。
楚星月在赵凌出现后都没察觉,情绪依旧沉浸在与元枫的见面中。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里碰见了天定一族的人,想到元枫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的脑子都快要炸了。
而元枫在临走前,还对她提出了邀请,让她随他一同回到族中。
“少主,百年时光,族中上下幸存下来的一百零三人族人都在日夜期盼着你的回来,天定一族再经过百年前的那场灭族之灾后,就背离家乡、颠沛流离,过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坚苦日子,大家都在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等着你回去,为惨死的族人们报仇雪恨。”
元枫的话至今都清楚响亮的传响在楚星月的耳畔,而他那殷殷切切的神情更是让她无法轻易忽略。
元枫希望她能够回到天定一族,那是不是就证明了要让她离开赵凌?
虽说,从一早她就打定了主意欲要离开赵凌,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才知道,心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不舍。
“月儿?……月儿!……楚冰月!”
看着被自己连名带姓提高嗓音才喊回神的楚星月,赵凌扶住她的肩膀,眼神中带着关心,“你怎么了?本王喊了你这么久都没听见,在想什么?”
楚星月睁着还有些迷迷瞪瞪的眼睛,在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赵凌时,忽然心头一软,一下就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劲瘦的腰,“赵凌,赵凌……”
此时此刻,她除了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他的名字,她发现自己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赵凌任由她抱着自己,大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明显不稳的情绪,“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看你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对。”
千言万语都堵在楚星月的心口,眼神中带着委屈。
如果她刚才没听错的话,赵凌喊她时叫的名字是‘楚冰月’。
是啊,她在他面前是靖北候之女楚冰月,不是那个从二十一世纪魂穿过来的楚星月。
在他的眼里心里,她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寻常女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是来自于未来的一缕幽魂,他可还会像现在这样疼爱着她?可还会如眼前这样珍惜宠溺着她?
想到这些,楚星月的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抹悲哀之色,不知不觉间抓紧了他腰侧的衣物,声音又软又委屈,“赵凌,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听着她脆弱娇弱的声音,赵凌的嘴角露出溺爱的笑容,“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是啊,元枫给她说的那些话,可不就是跟噩梦很相似。
“嗯,赵凌,若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我,你还会喜欢我吗?”
对上楚星月不安的眸子,赵凌怔了怔,“还真是做了噩梦,连胡话都说上了,你怎么可能不是你呢?”
楚星月拿出自己胡搅蛮缠的缠人劲儿,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就轻轻的晃着,“我不管,我就要你回答,要是有一天,我不是楚冰月,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是不是又变的跟以前一样,口口声声说着要掐死我,不再在乎我的死活了?”
赵凌看着焦虑的楚星月,总算是在她的不安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月儿,告诉本王,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回答?”
楚星月难得像个焦虑不安的孩子似的冲着赵凌发脾气,“是不是真到了这一天,你会弃了我,再也不管我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抽丝剥茧
两行伤心的眼泪无知无觉的从楚星月的眼眶中落下来,就像是滚烫的熔岩,狠狠地烫在赵凌的心口,让他连呼吸一下都觉得困难。
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之间变成这样,可赵凌还是赶紧将伤心落泪的楚星月抱进怀中。
软声细语,小心安慰,“傻瓜,怎么突然说出这么锥心的话?你是本王的王妃,是我的妻子,本王不管你去管谁?”
“月儿,本王向来不是个擅长甜言蜜语的人,总是觉得说再多的话哄你开心都不如踏踏实实的做对你好的事,所以很多时候本王都不向你多说什么,可没想到,本王这么做却是让你如此没安全感。”
“我的傻姑娘,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不管你是什么,本王都心悦着你,喜欢着你,心甘情愿的疼惜珍爱着你;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更不要说这些令人诛心的话,你可知,听见你这么说,本王心里也十分难过。”
听到赵凌这么说,楚星月心里的那股闷气才算是稍稍松快了些。
她当然知道自己刚才是在无理取闹,更清楚刚才的自己有多胡搅蛮缠,可是,只要一想到她与他之间的缘分也就只剩下这浅淡的一层,想到她并不是真正的楚冰月时,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不会忘记当初她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他对待她的冷漠,只要一想到或许有一天他又会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她都好难过。
如今,听见他这样说,她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一点,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领,又问,“真的吗?真的不管我是谁,是我什么,你都不会嫌弃我,舍弃我吗?”
“当然了,无论你是什么,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妻子。”
赵凌珍惜的在她的眼皮上落下数个温柔的亲吻,道,“月儿,能够告诉本王吗?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这样?真的是做了噩梦吗?”
楚星月眼神躲闪,不太敢去面对这样的赵凌,她当然清楚他是个多清冷性格的人,能够珍爱她到如此,绝对是付出了真心的;她怎么能在这时告诉他关于她的那些秘密?又怎么能亲口向他说,她根本就不是楚冰月,而是一缕来自于未来世界的灵魂呢?
楚星月将头搁在他的胸口位置,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轻轻地摇了摇,“我没事,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做了噩梦,梦中梦见你不要我了,扭头就走,不管我如何解释,你都不听,只丢下我一个人哭。”
赵凌无奈的笑出声,“真是个傻子,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本王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吓了一跳呢。”
楚星月抬起头,看向赵凌,因为哭过,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清亮动人,“你去了哪里?我怎么一醒来就没看见到你?”
赵凌将发生在刑场上的事告诉了楚星月,最后道,“韩放此人虽性格绵软,但将来可堪大用,岳州毗邻济州,若是岳州发生了灾民暴乱,济州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将韩放一人放在这里独撑,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本王既然欣赏他,就没道理眼睁睁的看着他遇到危险。”
“所以,你就将自己在岳州城的百姓面前塑造成了一个喜爱杀人嗜血的冷酷王爷形象,为的就是替韩放镇压那些蠢蠢欲动的灾民之心?”楚星月一语道破。
看着将自己了解甚深的小女人,赵凌伸手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有一句话你说的不对,本王并非是有意塑造,而是本王真正的性格便是如此。”
赵凌坦诚道,“本王跟其他的皇子不一样,从小就生活在富贵窝之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本王自幼生活在宫中,因为没有生母和父皇的庇佑,所以自小见到的最多的就是人情冷暖和各种阴谋诡计,后来被父皇送到了战场上,在那种地方,你若不举着刀子去杀人,被杀的那个人就会是你;那里不会因为你是皇子就会手下留情,相反,斩杀了一名皇子反而能让自己加官进爵;本王是从战场和血腥中走出来的人,鲜血和死亡对我来说不是陌生的,反而会在非常时期成为非常手段。”
楚星月心疼的伸出手抚摸着赵凌棱角分明的俊容,这个男人,很多人都说他是最有利竞争储君之位的男人,可是谁又知道,他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波折,遇到了多少生死。
正是因为知道他经历了这么多,所以她由衷的敬佩着他,甚至,欣赏喜欢着他的倔强和勇敢。
忽然,有一个想法在楚星月的心里生成,而且那个念头越来越浓烈。
“赵凌,你觉不觉得父皇对待你的态度十分的特别。”
赵凌侧首看向楚星月,不明白她话中是什么意思,“什么特别?”
楚星月道,“在我小的时候,听说过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狮子王。狮子,是万兽之王,可是在一个狮群中却有无数个小狮子,为了从小狮子中选出合适的继承者,狮子头领会将小狮子从悬崖上推下去,让小狮子们在崖下厮杀、拼斗,让它们在流血和战斗中学会生存,而最后一个活着从崖下爬上来的小狮子,就会成为下一任狮子王。”
说到这里,楚星月看向赵凌,“你觉不觉得父皇待你的态度就很像狮子头领,而你,则是被他亲手推到崖下的小狮子。”
这样的话赵凌还是第一次听到过,只见他眼神错愕的看着楚星月,目光中闪过复杂之色。
许久之后,才听他喃喃说起,“父皇有九个儿子,除了本王,剩下的八名皇子皆有生母抚养,本王的那些兄弟,随便挑出任何一个都比本王年少时受到的关注多,自本王记事以来,就有人告诉本王,本王虽然是皇子,可因为生母身份卑微而为人不喜,似乎印证这句话,从小到大,父皇抱过他的任何一个儿子,可独独没有抱过本王;月儿你现在告诉本王,父皇他很有可能是在故意这么做,是在磨砺本王,你这要本王如何相信?”
楚星月当然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很难有说服力。
根据赵凌的言词不难听出其实在他的心里,恐怕是还有些怨愤昭和帝的;毕竟,赵凌的童年的确是算不上如意。
在后宫那种险恶的地方生存,没有生母庇佑也就罢了,甚至连亲生父亲都对他格外的冷淡。
皇宫那种地方惯常是些捧高踩底的,当主子都对他冷眼相待的时候,还能祈求谁来对他好呢?
很多时候楚星月都怀疑,还是个稚童的赵凌是如何在后宫那种吃人的地方活下来的,真的是他命大运气好,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在其中?
但,眼下她猜到了一种可能。
看到从小因为失去双亲之爱而活的孤僻寂寞的赵凌,楚星月忍不住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他;妄图温暖他那颗因为缺失亲情之爱而变的冷漠的心。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的这种说法,可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不是吗?”
楚星月细细的将自己的怀疑告知他,“正如你所讲,父皇有九个儿子,可九位皇子中,只有你和赵煊真正被派到过战场上。”
“赵煊被放到战场上历练没什么好意外,因为他是皇长子身份特殊,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还寄养在皇后姜氏的膝下,也能挂的上一个嫡长子的身份,所以他被看重,被格外培养,没人觉得意外;但你却在赵煊被送到了青州之后,紧跟着也被送到了战场上,这一举动,就值得人推敲了。”
赵凌听到楚星月的话,脸上的嘲讽之色渐渐退去,反而是变成了一片凝重。
“我是出生在军伍之家的人,清楚地知道兵权对一个野心勃勃之人的重要性,当年赵煊被送到青州接近我父亲,还不是冲着我父亲手中的数十万大军而来;太平年间,军队的重要性不会被人发现,可是想要成事,没有兵权就绝对不可能成功。”
“当年赵煊的身边有我父亲,而你在被送到战场上之后,也是良将围绕;最后赵煊奉旨回京,与当朝丞相的孙女苏樱雪结成连理,苏家在朝堂上根深蒂固,抓住了苏家,就相当于抓住了朝堂上一半朝臣的嘴和心。”
“可紧跟着不久,你也被调回京中,迎娶了我为王妃;我楚家虽说没有苏家那么高门大户,可是谁不知道你凌王看上去娶得是青州女,可实则,你娶的不仅是楚家之女,还有整个青州,整个楚家军;他赵煊看似掌握了一半的朝臣之心又如何?你同样也没有输给他,因为我的嫁妆可是数十万能征善战的大军啊。”
说到这里,楚星月就是一叹,看着赵凌凝重的脸色,道,“你仔细想想,这所有的事情看上去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巧合,可是,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们能将其看成是巧合,但出现的次数多了,真的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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