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眼下可有约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父皇讲。”萧颜郑重着目光看向胡永莲。
“皇上昨儿个批了整夜的折子,这才刚睡下不久。”胡永莲道。
“没事,我可以等。”听言萧颜如是道。
直到过了辰时,萧颜在偏殿倏地看见吏部尚书进入。
回想起来,这老头以往似乎同南燕侯府走得很近。
倏忽地,屋门被“吱吖”一声推开。
原来是胡永莲端了新换的热的茶水进来。
“父皇找吏部尚书有什么事情?”萧颜伸出手折了折茶烟问。
听言,胡永莲小心着目光看着萧颜道:“这豫北候爷不是没了吗?”
顿了下,“皇上想新封侯爵却始终未能定下人选,这两日才一直宣吏部尚书入宫相谈。”
听言,萧颜眉眼若有所思着:“那他是什么意思呢?”
胡永莲道:“吏部尚书此前同南燕侯爷交好,自然是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这样啊……”萧颜声音沉了沉。
就在这时,又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倏忽闪过。
不由地,萧颜丹唇轻启,“方才我见吏部尚书手上似是拿了什么东西?”
胡永莲道:“那是吏部尚书每次都要呈递给皇上过目的人选名单。”
半晌后,终于见吏部尚书从太初殿中出来,胡永莲忙领着萧颜进入。
日光从红漆雕花落窗悄然着透入,将外面几拢翠竹的影子映在亮墨色的地面。
宛如一张工致精巧的水墨画。
“阿颜,这么急着找朕是为着什么?”说着萧齐羽温和的、慈爱的目光落向萧颜。
“父皇。”萧颜紧拧着忧虑着眉头上前,到萧齐羽面前贴耳小声说了什么。
“什么?”萧齐羽瞳仁倏忽张大,“死了?”
分明地,萧齐羽眉眼划过一抹不可置信。
“想必是不堪受辱吧。”萧颜眉眼带着几分思索道。
出来后,萧颜抬眼望向天上的灿烂春阳,微眯的娇媚眉眼间隐隐划过一抹心机。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砰”!
一道杯盏碎裂的声响倏忽在太初殿中响起。
显然是出事了!
胡永莲忙推门进去,“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来到面前,倒在皇案上的萧齐羽正是面色发绀,嘴唇青紫。
胡永莲忙朝门外大喊:“传太医!”
“父皇!你这是怎么了父皇?!”就在这时,萧颜着急着担虑着冲上前去。
所幸的是,太医来得很是及时,将萧齐羽抢救了回来。
“什么?又是中毒?!”胡永莲听言震惊着出声。
经过上次文妃竹荪汤事件后,萧齐羽饮食已经小心得不能更小心,怎么可能再次中毒?
原来就在方才说话的不经意间,是萧颜将藏在腰带红宝石的烈性川乌毒涂抹在了吏部尚书呈递的名单上。
她深知,萧齐羽平日里有舔指再翻书页的习惯。
如此不必多费心,毒自然便入他口。
“吏部尚书!他好大的胆子!”萧齐羽方才刚醒,眼下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极其的虚弱。
尽管声音若游丝,却也能叫人听出十分的愤怒。
萧齐羽自然知道吏部尚书一直同南燕侯府交好,就是南燕侯府衰败之后吏部尚书仍然不时同他往来,萧齐羽一时又联想起此前文妃的事情,便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一场两府的联合作案,目的便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思及此,萧齐羽怒不可遏着喊道:“将吏部尚书连同他家眷一同抓去慎刑司拷问!”
话音未落,心口倏忽感到一阵抽痛。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本来川乌便是使人心脏骤停,拘挛疼痛。
况且原本萧齐羽心脏便不大好,是早年间落下的病根。
这时,“噗”的一声,太医跪在地上,战栗着道:“皇上……您这心,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萧齐羽纵然此刻心痛难耐,但听见这话却也忍不住发怒斥道。
毕竟无论是谁都很难接受自己生命快到尽头的事实,何况还是个帝王。
就在这时,萧颜去到床边坐下,伸出手轻揉着萧齐羽心口道:“父皇,儿臣倒是在东楚碰见一神人能行换心之术,父皇要不要试试?”
萧颜这话对于萧齐羽来说简直就如茫茫大海中快要淹死时兀然抓住的一根浮木。
“当真?”听言,他郑重着惊喜着眉眼攫住萧颜问。
“嗯,他确实救过不少人。只是……”没说完,萧颜眼角眉梢便不由地浮现忧虑。
“只是什么?”萧齐羽也不由地跟着忧虑起来。
“换心之术要用活人之心,这一点在南萧恐怕行不通。”
“这有何难!死牢里那么些要死的人!就用他们的心来救朕!”
“可是……可是南萧律法没这一条……”
还未等萧颜把话说完,萧齐羽便铿锵着道了一字:“添!”
第41章 暗诛
事关萧齐羽性命, 这律法增添修改得便尤其的快。
不过短短三日,刑部新律法便颁布了天下。
“萧颜你!你竟拿父皇的性命开玩笑!”对于萧颜的做法,萧僖知道后显得十分的愤怒。
“又如何?”但就萧颜来说, 她根本丝毫不在意萧齐羽死活,她只要达到她的目的。
“父皇对你那么好!你竟如此算计他!”萧僖看着萧颜的眸中分明闪动着火星。
她是算计他。可是萧齐羽又何尝不在利用她?
“眼下对我来说救人最重要。”萧颜只冷着声音道。
事实上,在萧颜看来,眼下救谢城也是在救她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此前她以为自己杀了谢城, 整个人竟像中了邪一样的反常。
彼时她神思混乱,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知道全身难受, 尤其是心口特别痛。
后来才终于发现, 她想要止痛, 想要驱除身体里的邪祟, 便必须要救活谢城。
也许, 也许是此前谢城在她身上下了什么蛊也说不准。
等他醒过来之后她定要同他问个清楚!
时日如流水,转眼便两个多月过去。
眼下谢城已经成功的换了心,虽经过一阵子的调养他转危为安, 但身体终究尚未完全恢复, 当萧颜来到他住处时, 日光恰好透过窗纱照在他仍因伤病发白的脸上。
此时此刻, 他如墨眉眼愈加凌厉。
“怎么?来看我死没死?”听见脚步声, 谢城张开微阖养神的眸子。
不必看, 他也知道来人是萧颜。
她身上那抹独特的蜜和香, 他是最熟悉不过的。
“谢城, 其实眼下我并不想你死了。”来到床边,萧颜居高临下着轻启樱唇。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谢城抬眼, 投向萧颜的目光凛冽生寒。
“不是想我死吗?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救我?”
“救你?不!我才没有在救你!”听言萧颜忙朝谢城矢口否认。
“我是在救我自己!”说着,萧颜拧着眉凑近到谢城面前,激动着伸出手拽住他衣领,“谢城你是有意的是不是?你知道我要杀你,你便暗中给我下蛊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叫我杀不了你,你故意叫我杀不了你的是不是?”
一定是的!若非谢城给她下蛊,此前她怎会那般反常!
话音未落,谢城兀地反身将萧颜压倒在身下。
他凌厉眉眼隐隐透出几许思索,那双如幽潭般漆黑无底的鹰眸正死死攫住她。
萧颜……如若世上真有这样的蛊,我必叫你一生一世都脱不开!
“谢城我命令你现在、立刻帮我解了这蛊!”分明地,萧颜眉眼威慑闪烁。
倏忽地,谢城一把推开萧颜。
“滚!你最好给我滚远点!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杀了你!”
他冷冽着、凌厉着声音朝萧颜如是警告。
“侯爷,你这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天气日渐炎热,眼下萧初只着了一身轻薄纱袍,手里“哗哗”摇着红玉扇,纱袍轻撩着进入时更是带起一阵名贵的百花香风,他来到床边,信手用雕着镂花的扇骨抵了抵谢城心口处,“不是同你说过,如若不是公主大人你这心也许就换不成了。”
可谢城却并不理会萧初这话,他只抬眼对上萧初眼眸,冷着声音问:“事情怎么样了?”
目光所及,萧初唇角勾起一抹愉悦弧度。
在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停朝后,萧齐羽今日终于再次临朝。
方才朝堂上也不仅下令将吏部尚书凌迟处死,更是罚了慎刑司每人半年俸禄。
无论如何萧齐羽没有想到,整整两个月的时间竟未叫慎刑司从吏部尚书口里掏出半个有关南燕侯府的字来,要知道凡是入了慎刑司的嘴还从未有撬不开的,眼下究竟是南燕侯府真的无辜,还是慎刑司刻意放水呢?
“父皇怀疑慎刑司有南燕侯府的人在?”
早朝后萧齐羽特意留了萧僖下来说及这事。
此时太初殿中一如既往燃着醇郁的龙涎香,让人愈加神思清明。
萧齐羽靠坐在那袅袅弥漫着的青白烟雾后,虽看不清他神情,但他笃定声音却划过耳畔:“不然慎刑司绝无可能半个字都掏不出。”
事实上,萧僖很清楚吏部尚书是被萧颜嫁祸,但眼下他却并不准备言明。
“那么父皇的意思是?”萧僖顺水推舟着问。
话音落下后,只听萧齐羽沉声道了四个字:“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不难理解,萧齐羽要从根本解决问题,便是不想再留南燕侯。
这也是萧僖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此前南燕侯叛国通敌,眼下又与慎刑司纠缠不清,萧齐羽不可能再容得下他。
“去年春日儿臣亲酿了一程梨花白埋在府邸梨花树下,只是拿不准如今是否酒香清冽。”
听言,萧齐羽便晓得萧僖是明白他的,话音落下,他意味深长着同萧僖道:“南燕侯对此颇有研究,你大可领酒前往酌言尝之。”
当日深夜,萧僖便奉皇命来到南燕侯府请南燕侯酌言尝之。
跟在身后的太监端着红漆托盘,上面置着一杯清香四溢的梨花白。
“想必侯爷应该明白父皇的意思。”萧僖进入前厅后,居高临下着对南燕侯如是道。
今日这阵仗他如何看不明白?
终究萧齐羽是等不及了。
那杯梨花白里掺着什么已是呼之欲出。
就在这时,一抹如空谷幽兰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君无戏言不是吗?”
话音未落,长公主人已经来到面前将南燕侯从地上扶起护在身后,“皇上答应过本宫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侯爷,如今怎可出尔反尔?”
“关于这一点,南燕侯府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萧僖抬眼对上长公主凝重凤眸。
“若非南燕侯府背信弃义,若非南燕侯府包藏祸心,父皇又怎会如此?如今南燕侯府到了这个地步长公主又能怪谁?”
翌日还未到晌午,南燕侯就死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王府深宅,无人不在茶余饭后热烈的讨论着这件事情。
“公主,南燕侯怎么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之前皇上不是放过南燕侯了吗?”
眼下连翘将晾凉的茶水递到萧颜面前好奇着眉眼问。
原来就在半个月前萧颜遣人也将连翘接来了京都。
无论如何身边得有个亲信的人,不然做什么都不方便。
“难道南燕侯又做错了事情?难道南燕侯又惹了皇上生气?”连翘对此生出各种猜测。
就在这时,一抹佻然声音如风似的掠过耳畔,“你这话问公主大人就对了!南燕侯有没有做错事情她是最清楚的!”伴着那抹愈加馥郁的百花香气萧初来到面前,“哗哗”摇着红玉折扇,生出叫人沁爽的袭袭凉风。
这红玉折扇不仅生香还生凉,绝对是个好东西。
萧颜隐约记得此前她似乎在太初殿的库房里见到过,想必是萧齐羽后来赏给萧初的。
不由地,萧颜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话音未落,她抬眼看向萧初道:“有你在,还用得着我说吗?”
事实上昨日萧颜便已经想到:慎刑司是内务府属下机构,萧初又曾在内务府任郎中多年,定同慎刑司人都很熟稔,他要想从中作梗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听言,萧初忙矢口否认:“公主大人你可千万别乱说,我是什么都不晓得的。”
是啊,他是该什么都不晓得的。
毕竟他是膏梁纨袴、他是裙屐少年,毕竟他背后还有个谢城。
正想着,萧初忽别有意味着同萧颜透露了句:“公主大人,谢城可是要走了。”
听言,萧颜思绪一下被拉回眼前,她忙问:“走?他要去哪里?”
萧初却是“哗哗”摇着折扇,只摇了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他。”
眼下谢城怎么能出府!
若被萧齐羽发现不仅谢城要死,这里所有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尤其是她!
第42章 出府
在连翘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萧颜已一阵风似的快步出了屋子。
“公主!外面太阳烈!您打把伞啊!”连翘忙跟在后头高声喊着。
但眼下这个情况萧颜哪有心思打什么伞,她只想赶紧见到谢城同他把事情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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