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折玉笑了,摸了摸阿策的发顶,说出来的话却很凉薄:“他喜欢,关我们屁事。”
“沈窈,你这是什么意思?”徐瑾脸色微变。
“听说徐公子马上就要嫁人了,你现在应该准备的,是嫁衣,这雪色,可不适合你。”
“阿窈,你在怪我?这婚约其实是爹爹他……”
徐瑾还没来得及将委屈宣之于口,就被温折玉冷冷的打断了,“徐公子的事,与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哦,如今已经不喜欢了。”
“你!”徐瑾的娘亲,也就是前任的县令徐絮,这个官职放在别处或许不起眼,但放在整个清溪县来说,可以算是权力顶端的人物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抹了脸面。
徐瑾不由怒道:“沈窈,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主簿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今已是县丞了。”温折玉得意的摇了摇骨扇。
“你……”
徐瑾的余光无意间看到那店里的小厮已经开始给温折玉打包首饰跟衣衫了,想到温折玉此人出手大方,若他没有订婚,说不定此时这些都是他的,不由的更加恼怒。
一边在心里埋怨他的爹亲不给一意孤行将他许人,一边控制不住怒火想跟人撒气,这温折玉他不能惹,一个小小的男倌还是惹得的:“我说让你们把衣服给我扒了,愣着做什么!”
他如今心里还没从县令之子的身份上转变过来,再加上温折玉跟他相处的时候一贯的温柔,根本就不惧怕她。
仆役们一哄而上。
温折玉身形微动,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将阿策护在身后,朝着几个人迎了上去,不过三下五除二,就将这几个没有武功的妇人放倒在了地上。
徐瑾愣住了,气的跺脚。“姓沈的,你为了这个小贝戋人,打我的人?”
“你喊他什么?”温折玉护犊子,被徐瑾一口一个的小贝戋人给气笑了。她居高临下,冷冷的的看着徐瑾,眸光晦暗不定,一股子煞气朝着徐瑾扑面袭来。
徐瑾吓得心头一抖,“我我我……”
“乖……”温折玉的手抚上了徐瑾的胸口,慢慢的上移,修长的手指点在他脖颈的位置。狐狸眼眯了起来。威胁性的往喉咙处压了一下。
她的语气又温柔又带着寒意:“我不喜欢听……”
“我不敢了……”徐瑾吓得喉头滚了两滚。
温折玉不置可否,站直了腰身,装模作样的扇了两下扇子。又恢复了她看起来洒脱不羁的浪荡模样。
“走吧。”温折玉对着阿策挑了挑眉,转身往外走,阿策乖乖巧巧的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店门的时候,突然脚步顿了一下。
徐瑾只觉得腿弯一麻,霎时跪在了地上:“啊……怎么回事?我的腿抽筋了……”
而此时的两人,已经慢慢走远了。
回去的路上,阿策一直慢吞吞的在后头跟着,一点声儿都没有。温折玉觉得无聊,转身往后走了几步,跟阿策并排。
“怎么样?看到姐姐护着你,就没点话想说?”
说实话,温折玉在成衣铺子护着阿策的举动,确实有一部分特意表现的意思在里面。阿策性子柔软好欺,见自个儿被这样护着,定是该对她崇拜的紧了。
谁知道小白莲只是眉头皱的紧紧的,担忧的道:“玉姐姐,徐小公子,会不会生你的气啊?”
温折玉微愣:“什么?”
“你那么喜欢他,若是他生气了,不理你了,可怎么办?其实你不用帮我,阿策身份卑贱,被磋磨惯了。脱衣也好,被骂也好,都没有关系的……”
“那你呢?他欺负你,你就不生气吗?”
阿策轻轻的摇了摇头:“阿策身份卑微,本就配不上那么好的东西……”
“你啊。”温折玉无奈的点了点阿策小巧的鼻头,叹了口气:“太乖了,以后姐姐不在,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阿策闻言抬起了一双水眸,眼巴巴的看着她:“不在?”
他的眼睫垂了下来,睫毛抖得厉害:“玉姐姐,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回京,回我的富贵窝里去。温折玉心道。
这种小白莲,就算再喜欢,也是没办法带回王府的。先不说冀北王肯定不会允许,就光说她身为世女,以后总要娶夫纳侍,院子里的阴私事肯定不会太少。
他这样的性格,还不得让那些个豪门贵公子们给生吞活剥了。
这也是为什么温折玉只流连花丛,从来不往院子里抬人的原因之一。
怕麻烦,也不想参与后院纷争。
所以她身边围着的男子,都抱着只做一场露水妻夫的觉悟。至于其他的想法,却是没有了。
她原以为阿策对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也是门儿清的,现在看来,这小白莲不会是依赖上她了吧。
“咳咳……”温折玉清了清嗓子,郑重的看着阿策,“阿策,等以后玉姐姐离开,肯定会给你安排好退路。那个……你放心好了。保你一辈子吃穿不愁。”
阿策默默的看着她,眸子里的光熄灭了一度。
“好……”
温折玉: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那个,衙门里还有事……我先去处理一下。你自己先回家吧。”
“玉姐姐……”阿策喊住了她,他站在两个人现在住的小院门口,清水似的明眸里透着期待,弱弱的问:“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温折玉见他一袭白衣,恍若谪仙一般,偏偏目光都集中了自己的身上,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你可是我精心养的雀儿,我可舍不得就这样放了你。当然要回来的。不过……”温折玉顿了顿,可惜的道:“近来事多,这几天都不会回来了。”
“好……”阿策乖巧的垂了眸子。
待温折玉走后,阿策眸心清亮的光芒瞬间收了起来,他慢慢的将手覆在温折玉刚才捏过的脸颊上,嘴角冷漠的勾了起来。
“哼……雀儿……”
……
温折玉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转头去了人牙子那里,挑了两个伺候的小厮跟厨娘,一个护院给阿策。
他看起来太柔弱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自理能力,挑几个伺候的人给他。省的到时候又磕了碰了的,委屈巴巴的惹人心疼。
说起来,这还是温折玉第一次养外室。
感觉十分的新奇,又有一种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大概是可以称之为责任感的东西。毕竟以往在京都的时候,大家都是逢场作戏,一时的快活过了,谁也不会当真。
但这小白莲似乎是不一样的。
他看过来的目光充满柔情,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依赖感。给他银钱不要,首饰也不喜欢,唯有看到她温折玉这个人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流露出欢喜……
啧啧……
这小白莲,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温折玉决定等下次见面好好的试探一下,毕竟她深知自己不是个什么正经人,两个人各取所需也就罢了,她可不想欠下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债,省的以后不好抽身。
慢悠悠的踱着步回到衙门后,温折玉这才知道她跟赵云寰要的人已经来了。
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暗卫,跪在堂下浑身带着无形的血腥气,看着一个比一个冷冽。只是偶尔两个人目光交汇的时候,会痴缠在一起,让温折玉看着十分的闹心。
这来的,感情还是对情侣。
“行,以后你们就跟着沈大人吧。”
“那你呢?”沈清越也担心温折玉的安危。
“放心吧,那群人的目标是你。”温折玉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况且,以我的武功,他们就算想近我的身,也没那么容易。”
说到这里,沈清越忽然想起了什么,浅蹙了眉头:“你不是买了个小院,养了人,安全吗?”
温折玉微怔,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养的,那是棵菟丝花,小白莲,柔若无骨,别说杀人了,杀鸡恐怕都不会。”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补充道:“对,除了美,什么都不会。”
“你呀你,越是美的东西,越是凶狠。你可要小心。”沈清越不知为何,眼前划过一个模糊的面容,尤其是上面那双灿若晨星又仿佛被乌云遮住了的眼睛,格外的动人。
就是拥有这么双眼睛的人,毫不留情把她砸在了雨水里。
作者有话说:
温折玉:女人嘛,就要舍得给自己的男人花钱……
第十五章
阿策趁着温折玉不在的几日,回了一趟海天一色。
这海天一色是蝶杀的秘密基地,位于清溪县以北的一座海岛上,除了蝶杀内部的人员,其他人根本就寻不到位置。
他这次回来,是因为收到底下人的消息,有了新的任务牌需要领取。不过这次不是让他杀人,而是护送出自清溪县的一船货品入京。
这件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阿策对此轻车熟路。
看来蝶主对他确实还没怎么怀疑,否则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做。思及至此,阿策才稍稍有些安心。
这次回去,还有另外一件事,当然就是找刑堂的青枫叙叙旧。他的个性一向是睚眦必报,青枫利用冯婴送他进了一趟大牢,他自然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蝶杀从不禁内部械斗,甚至低等级的若是能越级挑战成功,可以直接取而代之。他以男子之身入了影刃堂,而同样是男子的青枫则进了青鸟堂,一直对他颇有微词,哪怕后来他又进了刑堂,也没放弃给阿策使绊子。
阿策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了。
“啪啪……”
青枫挨了两个巴掌,嘴角被撕裂了一道细细的缝隙,流了血丝。他捂着脸颊倒在地上,气的脸色铁青:“鸩羽,你好大的胆子,敢打我?你就不怕蝶主降罪?”
自从他自愿委身蝶主,成了她的禁l之后,蝶杀各堂的人哪个不是对他毕恭毕敬的,唯有这个鸩羽,平日里行事张狂也就罢了,这次竟然敢直接动手,一点面子都不给。
“打便打了,有什么怕的。呵!”阿策不以为意笑了下,嫌弃的用衣裙的一角擦了擦手心。“蝶主看重的是实力,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罚我。”
他刻意强调了这点小事四个字,明摆着没把青枫放在这里。
青枫仇恨的看着阿策,怒极反笑:“你很得意是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鸩羽,你在自寻死路,你以为你还能猖狂多久。”
阿策冷冷的看着他,眸子里没有一丝的感情。
青枫最恨的就是他这一副无欲无求,冷漠至极的表情,每每见他这样,总要忍不住去激怒他:“鸩羽,踩着墨姐姐的尸骨得来的位置,坐的还好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做噩梦啊。”
阿策遮在袖子底下的左手颤了颤,受伤的手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
他用拇指指尖狠狠的掐着手心,嘲弄的扬起了唇角:“这位子自然是不错的。不过……”
他低下头,漆黑的眸子像是染了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凝聚成的刀锋划出了满满的肃杀之气,他低低的笑了一声:“若是能踩着你的骨头,更进一步。那便更好了。”
青枫身子剧烈的发着抖,既疼又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半个身体,悲愤的看着他:“你想美!我可不是墨姐姐,心甘情愿的被你利用,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阿策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痴痴的笑了起来:“好啊,我等你。”
……
阿策临走的时候留下了红信,易容了替他留在小院里。温折玉买来的洒扫仆役都是刚来的,彼此之间还不熟悉,所以也没引起什么怀疑。
温折玉这几天果然没有来过,据说是在忙衙门里的事。
她们初来乍到,对清溪县一无所知,想要拿到核心的信息太难,阿策决定等她下次来的时候,给她一点提醒。
到了晚间,阿策安静的躺在床上。屋子里的油灯一闪一闪的,火光不是很亮,却又格外的温馨。
他不知道家的概念是什么,但毫无疑问,这座简简单单的小院,让他感觉非常的放松。每次躺在这里,都会有一种莫名的错觉,好像他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倌,被有钱人家的女郎养在了这里。
其实就算是真的做个小倌,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不必再为生存而奔波,不必与鲜血为舞,更不必整日里算计。
在蝶杀的日子,连短暂的快乐都没有过,说起来,他真的应该感激温折玉。
阿策翻了个身,看着温柔的近似于虚假的灯光,心道等事情完结了,他一定会好好报答她,怎么着,都该给她这个金主,留一个全尸。
可能是因为白日里青枫的话,阿策睡着了又做了梦,梦到了他嘴里的墨姐姐——墨染。
墨染是饲幼堂的人。
饲幼堂虽然每日里面对的都是孩子,但是并没有比其他的分部的人多出什么怜悯之心。蝶杀将从各地掳来的孩童当做蛊虫来培养,看向他们的目光就犹如蝼蚁一般,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喜欢看他们自相残杀。
唯有墨染不同,她的眼睛里面对孩子们的时候,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总有一种隐秘的温柔。
“小阿策,怎么每次比斗都是你受伤最多?你没看出来,他们联合起来欺负你吗?”
墨染一边给他抹药一边语重心长的教训他:“你越是手下留情,人家越觉得你好欺负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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