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热水?舍我一口。”
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好事的人立马提来一壶滚开沸水。
道士接过沸水一边浇灌,一边感慨道:“这位善人好大方,我只要一口,你舍了一壶,地底的梨儿还不快快长!”
随着这一句话,众目睽睽之下,地底果然冒出了一颗嫩芽儿,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成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
任凭如何细看,这真的是颗梨树!
张桢眼睛都不带眨的,将体内法力集中在眼睛上,想要看清道人的这一套戏法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可惜,她失败了,竟然完全看不出破绽。
果然,在神仙遍地走,妖怪多如狗的聊斋世界,她就是个菜鸡。
梨树转眼间已经完成了开花、结果,又大又香的梨子硕果累累挂上枝头,惹得一众围观群众口中生津。
邋遢道士说到做到,果然摘下梨子,一一分给围观众人。
张桢也分到了一个,张口咬上,甜。
她转头看一眼农夫车上的梨子,一个也没剩下。
张桢对混在人群中,也讨要了一个梨子来吃的农夫,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话说,这人不会觉得手中的梨子味道很熟吗?
众人吃梨的功夫,邋遢道人用手中的小铁锹叮叮当当砍着梨树,张桢见他费力,加上不死心,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长”出来的梨树,便将自己腰上宝囊里的长剑抽出来,问道:
“道长,不如用剑砍?”
邋遢道人看着递过来的宝剑,沉默了一瞬,还沾着龙息,不用想就知道这剑出自哪儿。
他对着张桢冷冷一笑,拒绝道:“不必,贫道我有的是力气。”
张桢不料又被拒,拿着剑诧异退下。
她之前也没有太出格的地方,这道人怎么对她意见这么大!
随着道人拿铁锹砍树,农夫用来装梨的辕车上,车靶手的位置出现了同样的切口。
张桢瞬间有些恍然,大部分的法术并不能做到无中生有,用的还是障眼法。
她一双眼不再看道人那边,反而盯着辕车上的车靶手,很快便看出了点端倪。
这位邋遢道人,似乎很精通类似于空间折叠的法术,手中的每一下,都精准的落到了离着他十米远的车靶手上。
张桢自认做不到,出了城隍庙,她连想随便开个鬼门都不成。好在,看了邋遢道人的一场戏法,张桢在法术方面倒是有了一点小收获。
不过这道人也太记仇了些,分完农夫的梨也就罢了,怎么连装梨的车也不肯放过。
邋遢道士在众人围观下,把满带枝叶的梨树扛上肩上,不慌不忙地走了。
农人此时总算想起了他的营生,转身时却傻了眼,他的梨呢?!
张桢见他从疑惑到恍然大悟,再到愤恨追向道人离去的方向,心中叹口气,性子吝啬倒也不算大过。
她刚刚数了数,树上一共结出二百八十二枚大梨,依照先前的价格,张桢数出了几粒碎银,交给一旁看热闹的店家,托他转给农人。
张桢拖着疲累回到家时,天色已经要开始入夜,远远的就瞅到柳秀才候在她家门前,像是来了不短时间。
“张公,柳某今日来回禀关于蝗神一事,她明日就要路过沂县了。”
张桢听着柳秀才急匆匆的话愣了愣,张公?哦,是在叫她。
她赶紧将人请进屋,客气问道:“柳君确定,蝗神是明日路过沂县?”
柳秀才点点头,表示已经确认,并禀告道:
“我今夜就入沂县县令的梦境,指点他免灾之法。”
沂县县令还算是位好父母官,颇懂农事,察觉蝗虫有成灾的趋势后,正在忧心。
张桢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点头后赶紧道谢:“多谢柳君,劳你受累了。”
柳秀才连道不敢。
当天夜里,沂县,县令唐清严蹙眉睡卧在邸舍中。
“唐县令,唐县令?学生柳秀才今日特意前来拜见。”
唐县令睡梦中见一个头戴高冠,身穿绿衣的魁梧秀才,正在向他行书生礼。
“秀才有什么事求见本官?”唐县令有一种奇怪的直觉,眼前这个自称是秀才的怕不是人。
柳秀才也不绕弯子,直接点明来意:“我有抵挡蝗灾的办法,今夜特来告知与大人。”
唐县令精神一振:抵挡蝗灾?
“明日城南西南方向,有一个骑着头大肚子母驴,身披褐色斗篷的妇人路过,她就是蝗神。哀求她,可以免灾。”
“牢记、牢记。”
唐县令在“牢记”这两个字中陡然梦醒,是在做梦?
不过因着梦境太过真实,唐县令第二日早早备下好酒好食,等在城南的官道上。等了许久,久到日头西坠,唐县令自己都觉得荒唐时,才看到个梳着高髻、身披褐色斗蓬的妇人,独自一人骑着一头大肚子驴,缓慢往北而去。
唐县令神情一振,手脚麻利点香捧酒迎了上去,当即双手一揖拜见道:“见过夫人”,并捉住驴子不让妇人走。
妇人立马皱眉问道:“你想干什么?”
唐县令打蛇随棍,往地上一跪,苦苦哀求道:“沂县区区小县,希望能得到您的垂怜,蝗口留情!”
蝗神眼中闪过恼怒,当即掐指而算,半响后才道:“可恨柳秀才这个多舌鬼,泄露我的机密!”
气恨不平的蝗神接过唐县令手中酒杯,连饮三杯,恨恨道:“我的儿孙路过沂县不损庄稼就是了,但柳秀才要拿半条命赔我!”
说完一人一驴转眼间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①来自子不语
关于更新:最近蠢作者卡文,9月12日前暂时改为隔日更新,需要理大纲+修文,固定更新时间13点整。
第35章
张桢今日夜审。
台州县朱女状告有马姓恶鬼侵害她, 专程写了状纸烧到城隍庙来,求城隍管束阴魂,主持公道。
张桢将朱女的状纸细细读完, “两位判官, 朱女告的那个恶鬼可有找到在哪儿?”
武判官立马答道:“找到了,被当场抓获。”
他带人去抓的。
张桢点点头,便让隶鬼将双方都带了上来。
朱女胆子还算大, 见到城隍后,膝头一跪, 凄声道:“请城隍大人为妾做主!”
红袍丑鬼马大不甘落后, 也跟着跪下喊起冤来:“这毒妇好狠的心, 伙同别人把我砍伤,城隍大人别听她胡说。”
张桢将惊堂木一拍,呵道:“一个一个说, 朱氏是原告, 理因先陈诉,朱氏你说。”
朱女见城隍果然不偏袒丑鬼马大,心中胆气更壮了些。
“城隍大人明见, 妾台州县朱氏, 这恶鬼三天两日在夜间纠缠我, 我一个妇人, 夫君又不在家, 哪里是他的对手。”
“呸, 明明是你这妇人独守空房, 先勾引的我。”马达急不可耐反驳道。
张桢再次拍着惊堂木, 厉色道:“不许插嘴!朱氏你继续说。”
朱女当面呸了马大一声, “我一个门都不怎么出的独居妇人, 连活人都没有说我不守妇道的,人鬼殊途,我是怎么勾引你这样一个死鬼的?”
张桢点点头,这话有理。
人在通常情况下是见不到鬼的,除非是鬼主动现身。
哪知马大理直气壮道:“你独守空房就是勾引我!”
张桢听着这句不要脸的话,冷冷盯了马大一眼,其中威怒甚重,看得他心头一缩,不敢再乱插嘴。
朱女也被气得不清,压下怒气继续陈诉着自己的冤屈:“父母怜我,将我藏在姐夫家,哪知这恶鬼居然藏在担粪人周四的粪桶中,过桥来寻我。”
桥有桥神,见马大作恶,便不许他过桥。
“家人怕我命丧这恶鬼手中,姐夫便来与我商议,拿刀将这鬼砍走,将他胳膊砍伤后果然几日没现身。”
“正在我以为解脱了的时候,这恶鬼趁着姐夫不在家,竟上门来报复我。殴打得我痛不欲生,几乎丧命!”
“妾今日状告这恶鬼为鬼作恶,奸、淫、妇人,欲害人性命,请城隍大人严惩。”
张桢心头极怒,做鬼了居然不守规矩,越界欺压活人,简直岂有此理。更可恶是的,犯奸、淫、之罪。
“马大,你说!”
红袍丑鬼马大无法反驳,朱女说的都是实情,他狡辩道:“我第一次见朱氏时,便与她说过,我要娶她为妻,她也没有反对呀。今日怎么不讲恩义,反过来告我。”
张桢冷冷看着马大,厉声驳斥道:“马大,据我所知,你是有妻室的,还与你死同穴,你今日又娶的哪门子妻室?”
“朱氏自有夫婿,是别家妇,岂是你说娶就娶的,简直荒唐!”
张桢“啪”的一声拍响惊堂木,“马大,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大生前也只是个轿夫,脑子这东西有点但也不多,对人撒泼耍横惯了,对上鬼神一时倒没了招。
如此,只倔着脖子不认,妄图抵赖过去。
张桢没有惯着这泼赖货,直接判道:“东埠轿夫马大,生前作恶,死后依然不改旧恶,越界欺压活人,用大棒打四十,戴长枷暂在城隍庙前示众,等本城隍这几日定下他生前死后功过,再送去地府受罚。”
朱女当即拜倒在地,叩头重谢。
马大:“我不服,你这城隍不公!”
张桢一挥手,“城隍隶鬼何在?将马大带下去打四十棒。”
又对左右吩咐道:“好生将朱氏送回家。”
张桢这一判,暂时了结了此事,还算有理有据,光明公正。隐在城隍庙外一身邋遢的单道人,哪怕鸡蛋里挑骨头没法说张桢不公。
如此,一口恶气师出无名,出不出来,咽不下去,心中更添恼怒。
不行,他得再在试一试这张生。
然而这一切张桢依然不知道,她在第二日迎来了两个意外来客。
“维周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不,是更甚往昔。”顾学林老远就跟张桢打着招呼,走过来热情地拍了拍张桢的肩膀。
他这些话并非是单纯客套,自张桢开始修炼贺几道赠送的道法后,整个人看起来内敛沉静更胜往昔。
“维周。”顾彦站定一旁拱手作礼,双眼透着欢喜,好些日子没见,今日和好友相聚自然高兴。
二女有志一同,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知己。
“顾兄,阿彦,你们二人怎么知道我在城隍庙?”
“城隍庙张生,随便找人一打听就知道了。”顾彦打趣道。
“对、对、对,你现在可是城隍庙的名人,想寻你还不简单。”顾学林跟着补充了一句,“咱们应考的书生中有几个叫孙禹年、刘子明的书生,大肆宣扬你这城隍庙张生颇有神异,不少人慕名已久,哈哈哈!”
张桢顿时无语。
她与顾氏夫妻二人聚在一起说起各自的见闻,有志一同跳过了关于科举的话题。
“对了,我们今日来寻你,是想邀请你一同去金华山上香的,据说那里有座庙香火特别灵验,咱们三个都去求一注,保佑咱们今科榜上有名。”
张桢摇摇头,今科举人榜上花名,她和顾彦都有位置,大可不必如此折腾,至于顾学林,她都不好意思拆穿他。
都没去应考,哪里来的名字?
咦?好像不能这样说,顾彦应考时顶的是顾学林的名字,到时候榜上倒的确是“顾学林”三个字。
“别忙着拒绝啊,离放榜还有一个月时间,左等右等也心焦,咱们不如去兰若寺上香,没准还能······”
张桢立马打断道:“什么寺?”
顾学林莫名停口,对上张桢有些凶巴巴的神色,慢慢回道:“兰、若、寺?”
张桢立马改口,热情道:“我觉得学林兄你说的很有道理,外面风光正好,咱们去兰若寺上香吧!”
顾彦和顾学林一时间面面相觑,张维周不是不去吗?
“维周,兰若寺这三个字有什么特别的吗?”顾彦神思敏锐,总是能很快抓住关键点。
张桢点点头,“以前听说兰若寺有颗快千年的槐树,我一直盘算着,想将它砍回来做些家具用,两位顾兄既然相邀,正好、正好。”
如今的兰若寺既然还香火鼎盛,那么树妖姥姥应当还没兴风作浪,聂小倩和宁采臣也不知出生没有?
她不如,去砍树吧!
顾氏夫妇面面相觑,大老远的去砍树做家具?
不过张桢愿意同去,二人高兴还来不及,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三人既然说定,就打算出发。
金华山已经出了鸣山府的范围,靠近淄川县地界,驾着马车,也要两日才能到。
张桢回家跟胡泗简单招呼了一声,劳他看家。
见这小白花公狐狸精自打出门一趟回来后,脸上总是闷闷不乐,张桢过问了一句:“你这几日总是苦着个脸,是有难处吗?我今日要出门,你有事可以趁机说。”
她在路上看着办。
胡泗也不瞒张桢,老老实实回道:“当日送李司鉴回来的路上,遇上抢我金丹的仇人了,这些日子正在筹谋如何报复他。”
张桢恍然,倒也没劝狐狸精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只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胡泗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自己来,已经欠恩公太多恩义了,此生难还。”
“打住!”后面的话不出意料又是什么以身相许。
“我出门了,你看家啊,打不过了记得往城隍庙跑,一般的妖怪不敢进去。”
张桢说完快速出门,不给狐狸精再说话的机会。
胡泗眼眸亮晶晶看着张桢落荒而逃的身影,嘴角微有笑意,却没有纠正张桢关于此事的误解。
他的恩人心善又可爱,他不能令她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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