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蓠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桢姐姐,咱们在长山县成过亲吧?”
张桢:啊!
龙江蓠气恼道:“那这里也是我家,我不管,以后不许那个姓贺的进我家门儿!”
张桢试图劝道:“不至于吧?”
龙江蓠一脸不痛快,她早在前院两个道人进门时就警铃大作,“桢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个姓贺的把我兄长害得多惨。”
“怎么说?”
龙江蓠顿了顿,在房间设下一层结界,附在张桢耳边小声道:“我兄长和这个姓贺的大打出手打断了一条龙脉,结果这个姓贺的居然把我兄长坑去了凡人的皇家投胎,帮着镇压龙气!”
张桢理了理这句话的意思,惊诧道:“你兄长龙野王投生成凡人了?”
确切地说是投生成皇子了。
龙江蓠摇摇头,“还没有,我兄长回天界战神那里告假去了,告完假,才能去投生。”
张桢想起曾经看过的话本,龙野王真龙投生,这不是妥妥要当皇帝的节奏?
于是她颇有兴致的问道:“你哥以后莫非要做这大周朝的皇帝?”
并在心中腹诽道:龙野王那暴脾气,不会直接当个暴君吧?
龙江蓠还是摇摇头,仔细给张桢解释道:“只要投身皇室就好,不用非做皇帝,再说了,下一任的皇帝是仙人下凡历劫,我兄长怎么敢搅合进去。”
张桢听完心有感叹,看来聊斋的世界,灵异神怪之事连皇室都逃不过,目前已知,起码有两位皇子大有来头了。
可想而知普通凡人的一生多么艰辛。
“所以贺道长让我来问你,意思是你兄长忙着投生去了,没工夫找我的麻烦?”
龙江蓠挑脸“哼”了一声,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张桢哀叹一声,看来那个单道人她是非接手不可了,果然拿人的手短,人情债不是那么好欠的。
事情果然如张桢所料。
等着她再次出去时,单道人一脸萎靡,乖乖按照贺几道的要求,在张桢手上的生死簿用灵力录下了自己的名字。
张桢倒是很好奇这个商量的过程的。
单道人的名字一录下,立马就被生死簿收入其中。
这代表单道人以后接受张桢所制,张桢这个城隍只要将单道人的所作所为,拿到功德算盘上称量,认为他过大于功,也或者怙恶不悛时,便能在生死簿上改他的气运,甚至是命运。
连张桢都觉得这有点狠了,毕竟她和这个单道人有仇!
“张生,人我暂时交给你,我还有事,过几日再来。”
见贺几道要走,张桢有些遗憾道:“贺道长每次见你都是来去匆匆,得空了不如来鸣山府小住,我扫榻以待。”
贺几道点点头,应下了:“好。”
说完后的贺几道转身就出了张桢家的大门,显然是另有要事。
“哼!”一声嘲讽,灌入张桢耳中。
压着孙悟空的五指大山去了,孙猴头自然是要嘚瑟一下的。
张桢慢慢转过头,决定先说好后不乱,“单道长,以前的事不提,咱们今后要共事不短时间,先约法三章。”
“谁要跟你约法三章!就你也配!”
张桢没在试图说服单道人,直接拿出生死簿,找到有单道人的那一页,直接在后面添道:“人命一条,狐命一条,教唆阴魂作恶,犯偷盗之罪,不敬鬼神!”
张桢痛快写完,将笔一扔,“单道长你随意,爱去哪儿去哪儿。”
她可没义务惯着他。
说完后张桢在单道人铁青的脸色中回了房间,将门一关,修炼!毕竟拳头硬嘴才能硬,为了嘴上不弱人三分,她要把勤奋修炼两个字刻在脑门上。
第二日,科举放榜。
张桢连榜都没去看,十分淡定地坐在家中等着报喜的差人上门。
至于顾彦那里,她明日再去贺喜,今日就让那对夫妻独自享受中举的喜悦吧,顺带商量好从这一刻起,到底谁顶顾学林这个名字。
考中举人前,不合群、不与人交往倒也没什么,考中举人后怕是不能了。
连张桢,短时间内都不能悠闲地做她的城隍庙张生了。
种田此时站在张桢先前所租屋子的大门前,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从书院告假出来,直接守在榜前,数到了张桢的名字才回来的。
一路雀跃,着急跑回来分享好消息,迎接他的就是这个?!
一把大锁将房门紧锁,显然家里没人,问了问四周,都说这里的人已经搬走了。
种田有一瞬间的慌乱,他家少爷莫非不要他了?
不会!
今日放榜,他特意告了假出来,“兄长”应当是没料到他会提前回来,所以是搬家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冷静,你此时应当去城隍庙打听消息。
种田很快平心静气,找去了城隍庙。哪知张桢今日因为在家等发榜,并未出摊。种田还是问了庙祝才得到了家里的新地址,随后不高兴着一张脸敲开了新家大门。
张桢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见种田板着脸有些愤怒的小眼神,心中一跳,暗道不好,她忘记将搬家的事告诉他了!
“田儿啊,回来啦,我本来是打算过几日亲自去接你的,哪知你提前回来了,看我,还没把搬家的事告诉你呢。”
种田将臭脸摆了半上午,直到锣鼓喧天,有差人来恭贺张桢高中乡试第四十八名,脸上才重新放晴。
他与有荣焉忙前忙后,打点差人赏钱,以弟弟的名义迎来送往四周恭贺的邻居,将宅在家的小龙女拎出来记录礼单,顺带还将张桢指挥得团团转。
张桢事后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什么都懂?”
她家田儿也才进书院一个多月吧?怎么感觉大有出息了。
种田将头一扬,故意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书院的陈先生喜欢我,我特意问了他中举后的人情交往,一件一件都给你记着,顺带以后我自己也可以用。”
张桢感动坏了,她决定了,从今天起给她家田儿涨零花钱。
此时的张桢对着差人打听了一下,整个中州郡,本科乡试一共五十一名举人,她排在倒数第四,倒是比她想的倒数第一名还高了两名,不错,不错。
张桢对此很是心满意足,心安理得接受一大波恭喜。
张桢和顾彦相逢与次日郡守大人举办的新科鹿鸣宴上,两人打了个眉眼官司,心照不宣地短暂凑到了一起,互相恭贺着说了些废话。
张桢趁机将一个小香包递给了顾彦,低不可闻道:“恭喜顾兄,这是长在海外名‘抽肠’的草药,吃下去能暂时改换性别,一片大约能坚持一天。”
龙江蓠从罗刹海市买到的,拿来当个稀奇玩意送给了张桢。
顾彦大吃一惊,赶紧收好,急忙道谢:“真是及时雨,多谢维周。”
此去京城会试,她就从容多了。
二人几句话后便分开,顾彦是第四名,张桢是倒数第四名,位置上差得很远,之后也没有机会再凑在一起。
张桢坐在末尾,看着没了顾虑的顾彦在前面风采倜傥,一举一动透着折服人心的魅力,既不会抢了本届解元的风头,也能让自己给一众郡官留下个好印象。
果然,有的人天生就是社牛。
参加完鹿鸣宴回家的张桢,在半路上居然遇见了单道人,他怒气冲冲走到张桢跟前:“你这个小人,居然还告我的阴状!”
张桢莫名,她什么时候告状了?
“我那个逆徒师侄让我告诉你。”单道人咬了咬牙才继续说道,“我要进巡察司,你别不知好歹!”
张桢冷笑一声,回敬道:“我劝单道长你另谋他路,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说完后直接走人,完全不打算搭理单道人。
单道人冷哼一声,也跟着转身就走,不让他进是吧?那他就还非进不可了!
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反骨,他不愿意可以,你却不能拒绝他,单道人显然就是这类人的翘楚。
鹿鸣宴后,张桢的交游多了起来,大家都是小有身份地位的举人,吟诗作句、唱饮通宵,攀关系、混脸熟仿佛无师自通般,十几场宴饮混下来,张桢又认识了不少人,其中还包括不少善贾和没有功名的书生。
这一日,有一个叫封云亭的举人,听闻城隍庙张生的名头,特意邀请张桢夜间去城外明月湖赏月,打听到张桢和顾彦交好,还特意请了顾彦作陪,一行五人,租了条船,混在一众水客中也不显眼。
时值望月东升,澄江如练②,文人雅士无不爱这一款,所以湖面停了不少赏月的大小船只,星星点点散落在湖面,别是一番意趣。
封云亭频频举酒敬在坐的人,自谦招待不周,邀请众人就着月亮下酒。
众人见他语言幽默,为人豪爽,有一个风流书生名叫王成的,郡中世家旁支子弟,见前方的船上隐隐传来歌声,当即叫嚷道:“咱们这么干坐着着实无聊,不如寻几个妓工上船,咱们添些声乐之色。”
众人拗不过他,便允了,封云亭命仆人乘小船出去唤人。张桢和顾彦二人对视一眼,默默端起酒杯不说话。
很快,那条小船便载了个抱琵琶的美貌少女过来,十六七岁的模样,外面系着件鹅黄色披风,自称娟娘。
“小女娟娘见过各位郎君,不知各位郎君想听什么?”
王成迫不及待说道:“前方那条船虽隔的远,但我仔细听了听,似乎在唱薄幸郎曲,咱们不如就听这个?”
其他人都说好,娟娘对着众人福一礼,拨起琵琶歌喉婉转开唱:“薄幸郎,牵马洗春沼。人声远,马声杳;江天高,山月小。掉头去不归,庭中空白晓。不怨别离多,但愁欢会少。眠何处?勿作随风絮。便是不封侯,莫向临邛去!③”
歌声甚佳,只是琵琶还差些火候,料想再苦练一、二年,必然又是一方名妓。
一曲完毕,众人都没有特别想听的,便让娟娘跟着饮了几杯酒,随后让她在一旁随意奏曲,封云亭忽然一叹,开口说道:“说起妓人,我年轻的时候还遇见过鬼妓呢!”
这话一出,一众人哪里还坐得住。
一个叫陈留的往年举人不相信道:“我不信,你必然是编古来框我们的。”
王成也跟着道:“我也不信,除非封兄把细节说出来,咱们大家参详参详。”
顾彦暗暗嘲讽了一句:“封兄,你这未免也太风流多情了些。”
世间的女子已经不够这些男人祸害了,居然连鬼都不放过。
只张桢知道封云亭说的是真的,封云亭,聊斋名篇梅女的主人公,张桢在贡院科举时就留意过这个人了。
封云亭见大家不信,赶紧开口道:“真的,我年轻的时候真遇见过鬼妓,你们听我仔细说来。”
接着封云亭便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我八年前丧妻,心情寂寞,便打算来府城散心,路过台州县时,入住了一家客栈,在那里我遇见个吊死女鬼,我见她可怜,兼之害怕,便告诉她‘你有奇冤,小生可以为你效力’。”
王成抢先道:“是不是个绝色艳鬼?然后她看上封兄你了?”
张桢暗中一笑,这个王成猜得虽不中,也离不远了。
封云亭无奈道:“王兄,你让我把话说完成不成?”
“快说,快说!”
“女鬼告诉我,她是吊死的,舌头在阴间缩不回去,脖子上的绳套也解不掉,想让我转告店家砍掉她上吊那屋的房梁,再烧掉,解救她的痛苦。”
“可店家嫌弃换房梁耗资太大,不愿意,我于心不忍便凑了不少银子给店家,救了那女鬼。”
王成一拍大腿:“我就说嘛!”
陈留还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顾彦见这并不是一个俗艳下流故事,便也生出了好奇,开口追问道:“后来呢?”
张桢陡然将目光落在了娟娘身上,湖面凭空出现几个纸人,引着忽然像是醉了不知所云的娟娘从水面上走,张桢暗呵一声,“何方妖孽,敢当众劫人!”
并打算抽出剑来阻止,忽然张桢耳旁响起一道风雅男音道:“城隍大人勿怪,小道彭秋海,和友人雅聚,无以回报好友的‘扶风豪士之曲’,小借娟娘歌喉一用,一刻钟便归还。”
张桢心头一跳,没在妄动,见彭秋海话中并无恶意,便将剑按了回去,“只望彭道友借完人后,妥帖送回,勿令娟娘受惊。”
又一个强横的道士!
那道男音立马应道:“这是自然。”
张桢再回神时,场中封云亭正说道:“我心中爱慕那女鬼,可那女鬼说她身前被人冤枉不贞,于是自缢而亡,如今再行这等私合之事,生前的耻辱,岂不是淘尽西江之水也洗不清④!”
张桢听到此处,暗中惋惜,这个女鬼叫梅娘,身前家里进了小偷,被她家逮住后送去了官府。
哪知县里的典吏收了小偷三百文钱,为了开脱小偷,竟然颠倒黑白诬陷梅女与小偷通奸,这样一来,小偷盗窃的罪名便不能成立,自然该释放。并威胁要把梅女拘上大堂,让稳婆检验贞操。
梅女不堪受辱,自缢身亡。
封云亭说到此处,叹口气道:“可我一心爱慕她,很是痴缠了几日,她被我痴缠不过便叫了个名‘爱卿’的鬼妓与我厮混。”
“后来我行事不秘,被客栈中的人知晓了此事,并将之传得到处都是,恰巧县中的典吏新娶了位妻子,新婚才一个月就病死了,听闻我有鬼友便来寻我,苦苦哀求我想要托鬼友打听他新婚妻子的消息。”
封云亭说到此处,脸上难得带着怒气道:“哪知,我将爱卿唤出来后,那典吏一看勃然大怒,而爱卿惊慌失色,扭头就走。”
曾经的经历被封云亭说得跌宕起伏,紧紧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吸引,并无一人发现娟娘消失,张桢自得的将目光收回,算了,她也当没看见吧。
“我阻拦不急,典吏将手中的碗直接砸向爱卿,爱卿也随之消失。正待我问明缘故的时候,忽然一个老太婆从东墙冒了出来,开口便打骂典吏并让他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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