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小事。”彭海秋一边说,一边对着楼船的方向泼了一杯残酒,刹时,一道水桥架在了两船之间。
“张姑娘看上了哪一个,你点名,我给你请来。”
张桢觉得都可,于是转头问道一旁的贺几道:“贺道长你喜欢哪一个,想听歌还是赏舞?”
楼船中此时正有一女子在独舞,舞姿袅娜很是不错,可惜周围的看客自顾嬉闹,少有人欣赏,可惜了。
贺几道见张桢一脸兴味,显然很感兴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彭道友欠的歌舞就先欠着吧。”
说完拉起张桢,往水桥行去,两人的身形越靠近楼船越小,直至轻松通过楼船的窗格混进了大船中。
“哎,等等,你们等等我呀。”彭海秋赶紧起身追去。
张桢就这样被贺几道牵着带进了大楼船中,片刻后混在一群已经有了醉意的船客中,居然谁也没认出这几个是生人。
彭海秋最直接,拉着一个奏乐的小姐姐找了方空位,赶紧招手让贺几道和张桢过去坐。
如此三人正大光明混进了船中,一会儿听歌,一会儿赏舞,彭海秋还指挥着船上的仆人重新给三人摆了一桌酒菜。
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船上糊里糊涂的客人也只当三人是主人请来的生客,偶尔还来人跟三人攀谈几句,邀请几人一起玩耍。
但都被冷淡着脸的贺几道给拒绝了。
正在几人混吃混喝的当头,船上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喧闹声,有人在船舱外高声打着赌道:“我赌石头能吃!要是我找到能吃石头的人,你跪下来喊三声‘孙子错了’,如何。”
立马有一个人恼怒回道:“好,你输了同样也要跪下来对我喊三声‘孙子错了’!”
听着这赌约,楼船上立马冒出来许多看热闹的人,张桢也很有兴趣,左右问道两位道长,“石头真能吃?”
两个道长异口同声道:“能吃啊。”
张桢十分诧异,这二人回答得这样整齐,莫非吃过?
“你们吃过呀?”
二人又齐齐摇头,都道没吃过。见张桢好奇,彭海秋随意解释道:“有饭可吃,谁吃那玩意儿,等到快饿死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吃。”
问答间,打赌石头能吃的那公子,极快从岸边提回来一个浑身毛发异常旺盛的马夫,高声显摆道:“这是我家的马夫,他就喜欢吃石头,你们若是不信,我让他吃给你们看。”
众人一听,兴奋起来,连连嚷道让马夫表演。
张桢皱了皱眉,石头人的胃可消化不了,但这是聊斋的世界,于是她对着马车夫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的确是个凡人,并非异类。
张桢做好了准备,打算随时出手救人。
马夫似乎有些木讷,见众人嚷着要他吃石头,便有些为难道:“我只吃白石头,其他的石头,我不吃。”
立马有看客半信半疑问道:“为什么呀?都是石头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吗?”
马夫摇摇头,开口回道:“我自小学道的山上,都是白石头,师父也没教我要吃其他石头。”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当即嚷嚷道让他赶紧吃,他们要看。
要打赌的王公子,自然准备充分,当即让人将搜罗来的白石头搬了上来,命令道:“王林,都吃了。”
马夫王林看着一大堆石头,脸上为难状:“少爷,我今日吃过晚饭了,怕是吃不了这么多。”
王少爷脸色一沉,看了看石头再看了看马夫,似乎不是很满意。
此时与他打赌的秦公子抓住机会嘲讽道:“说的跟真的似的,连我差点都信了,只吞一小块儿,是我,我也能。”
张桢看到此处,心头越发不痛快,你们两个打赌,有本事自己上啊,为难别人是什么道理。而且马夫显然处于弱势地位,怕是不能反抗。
于是张桢越众而出,高声道:“我觉得秦公子说得有理,这样打赌实在是缺点儿意思。”
她见众人看过来,摆出一张笑脸道:“王公子和秦公子的赌约,大抵也和我们在场的人没有多大关系。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能吃石头,我是不大信的。”
张桢从船板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白石头,拿在手中对着众人晃了晃,接着说道:“不如咱们也来打个堵,王公子家的马夫要是能吃下我手中这块石头,我就给他十两银子,可有人跟我赌?”
她说完后,赶紧示意贺几道和彭海秋二人接话,她今日用手中的法术给这个马夫谋点儿安身的银子。
也不枉他今日为难一场。
彭海秋立马接话,紧跟张桢的步调,嚣张道:“我跟着你堵,那马夫要是能吃下石头,我也给十两银子,每多吃一块儿白石头,我就多给十两,小爷我银子多!”
这话好像是在堵船上其他人银子少似的。
贺几道也配合着冷声说道:“这船上难不成就你银子多。”
他说完掏出一袋银子来,直接掷给了张桢:“赌了。”
这两个托的效果不错,众人一看,纷纷解囊开始掷银子,一二两的有,十两二十两的也有,张桢立马指挥着船上的仆人赶紧收归一处。
她笑语盈盈道:“怎么样,马夫,你能吃多少块儿?”
马夫似乎是有些不信,认真再问了一次:“真的吃一块儿,给十两银子?”
“真的!”说这话的却不是张桢,而是要打赌的秦公子,他到此时显然还是不信有人能吃石头。
张桢心道来得好,咋咋呼呼道:“那这样的话,岂不是王公子也要跟着秦公子下注,这样两位的赌注才对等嘛。”
二个原本打赌磕头下跪的,最后也被张桢忽悠得跟着下注赌上了银子。
马夫见此,自然极愿意,他也知道今日这样的赚钱机会难得,于是接过张桢手中的白石块,对着当头的月光看了看,然后说道:“这块石头是酸味的,能下咽。”
说完后,直接满嘴咬了上去,咔擦,石头就像是芋头般,被他咀嚼着吞了下去。
正打算施法,将石头悄悄换成白馒头的张桢:!
这人真吃石头!!
她见马夫似乎极为享受,没几口就将石头整个吞了下去,接着又去船板上挑石头去了。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很快马夫又举起一块石头,对着月色看了看,然后说道:“这块石头是辣的,我不爱吃辣的,请允许我换一块儿。”
马夫将石头扔去一旁,又挑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白石头,对着月光看过后,高兴说道:“这块石头是甜的!”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又几口将石头嚼了下去,同时小小打了个饱嗝儿。
张桢也麻了,小丑似乎是她自己,这莫非是个扫地僧?
她看去不知何时走近的贺几道和彭秋海,暗中问道:“你们知道这是哪位大佬吗?”
二人先后笑笑,安慰张桢道:“这马夫修过道,有点神异在身上,不过也还在普通人的范畴,不必诧异。”
张桢点点头,接着看马夫表演,见他连吞五块石头,才摸着肚子表示再也吃不下了,同时目光渴望看着张桢。
张桢立马掏了自己和贺几道的一百两银子递了上去,其他人见状,都觉得这定是个身怀异能的高人,于是纷纷解囊,让仆人把银子送了下来,不拘多少,却是少有人一毛不拔的。
再加上两个打赌的公子,今夜马夫收获不菲,够他炒掉王公子这个东家了。
张桢见事情告一段落,拉着另外两人就要赶紧开溜,哪知却被主人家当面堵在了船上。
三人只得老老实实交代了是偷溜上船,至于怎么个偷溜却是没细说。
好在主人家大度,并未怪罪,见三人要走,还派小船送了三人回彩船。
作者有话说:
①来自小天使Action对男主的总结。
②引用自汤仲友《西湖》
③出自《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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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三人回到彩船后, 遥遥谢过楼船的主人,见楼船渐渐开远,一时间忍不住互视笑了起来。彭海秋单手拨弄着鼻尖, 一边思索一边叹气说道:“原本是想混吃混喝的, 结果被主人家逮了正着,罢了,罢了, 就当欠这位主人家一个人情了。”
张桢忍不住调侃道:“彭道友的债又多了一个,下次要去哪里拆墙来补?”
彭海秋一边掐算一边得意地回道张桢:“这有何难, 小道料定那楼船主人华老爷命中有财劫, 我到时候算好时间助他一臂之力, 也算回报了他今日款待咱们的恩义。”
张桢知道这个彭海秋是个奇人,既然他说会回报华老爷,她也托付道:“我和贺道长今日欠下的善缘也麻烦你一并还了, 异日鸣山府定请你喝酒。”
彭海秋看了看贺几道, 见他并不出言反驳,好奇地对着二人打量了几眼,然后很是知情识趣道:“成交。”
话到此处, 三人便打算分别了, 彭海秋留在西湖, 对着远远离去的彩船喊道:“小道我近日都在西湖边, 贺道友、张姑娘, 有空来寻我喝酒啊。”
贺几道一边操舟, 一边矜持地点了点头, 张桢对着彭海秋挥了挥手, 表示知道了。
楼船的主人华老爷在几年后时运不济, 家中买卖连赔了好几笔, 家道中落,听闻广陵城有好货,便筹集了三百两银子,打算去广陵城买一批货回来东山再起。
他租船行过丹阳镇时,见岸上有个汉子身背重重的行礼,一脸焦急站在码头上向他乘的船招手,请求搭乘一段路。
华老爷心知出门不易,起了怜悯之心,请求船家靠岸让搭客上船。
船家长走水路,疑心这搭客是匪,怕找麻烦,就向华老爷直摆手,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
哪知华老爷固执己见,非要船家靠岸,船家无奈听命,只能把人接上船,着船工多看着些。
第二日早,华老爷的船将要到达华阳县时,搭客背好行李走出后舱,对华老爷告别后,上岸去了。
彭道人此时恰好赶来,元神出窍立在云头将整个过程瞅了个清清楚楚,他跟了华老爷一程后,总算是等到有雷曹路过,便与他们商量道:“请对着这朵云下面泼一瓢雨。”
行雨的雷曹应了,当即在天上对着下方的河里洒了一瓢水。
华老爷摸着落在身上的雨点,回船舱打开箱子取衣服时,发现放在箱子中的三百两银子不翼而飞,全部变成了一堆碎瓦细石头,这才知道叫骗了,心中懊恼不已。
雨下得很快,天气突然冷得叫人打哆嗦,船行得也不顺,逆风在水中行得十分艰难。
华老爷一边懊恼,一边暗叹自己这趟倒霉,银子被盗,还做什么生意,不如掉头回家,来年筹集了资本再来。
他打定主意,立马叫来船家将被盗一事讲明,并要求返航,许诺租金照付。
船家心中自然很是乐意,于是顺风扬帆,掉头往回驶去。
船到了丹阳镇时,天突然又降下大雨,船家放缓了行船的速度。
同样的地方,只见又有一个人背着重重的行礼,浑身湿透站在岸边不停招手,显然是要搭船。
船家仔细一辨,认出那人就是原来搭船的贼,急忙隐蔽进船舱中,示意一个眼生的的船工停船靠岸,接那人上船。
其余人隐藏在暗中,打算捉贼。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雨又大,那贼汉有发觉这就是他早上才下的那条船。
他上船急切,被船工扶着纵身跳上船时,骤然看见华老爷坐在舱内,陡然什么都明白了,他还算利落,掉头就逃。水手手快,一把将贼人身上背着的包袱逮在了手中,贼人顾着逃命,也没纠缠,如此那个重重的包袱,顺利被抢了下来。
华老爷急忙打开盗贼的包袱一看,他那三百两银子分文不少还在包袱内。除此之外,包袱内另有上等珍珠数十颗,价值千金。
彭道人看到此处,对着行雨的雷曹道过谢后,拍拍手,深藏功与名,元神赶回肉身去了。
此乃后话。
张桢二人将彩船归还给摆渡人后,便回了城隍庙,鬼见愁贺几道一进城隍庙,庙中忽然安静得跟这庙真的什么也没有似的。
张桢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贺几道将气势收敛点,他碍着她的手下办事了。
贺几道瞟了一眼满庙的鬼、妖、人,竟然还有几分和谐,盯着城隍神像后贴着的“冥风淳朴”四个大字,嘴角抽了抽,张桢这个城隍的画风,绝对是所有城隍中最突兀的一个。
他对着张桢点点头后,直接离开了城隍庙,寻思着近处哪里租个宅子,近日好落脚在鸣山府。
张桢问过了郡中的公务,见一切正常,便点头让文、武判官忙去了。唉,最近的日子过得有些滋润了,她这个城隍的行事风格大约是传出去了,郡中人和鬼都还算安分,城隍庙的鬼吏也越发听使唤。
张桢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人是不能飘的,往往前一刻立下什么,后一刻容易被打脸。
“张兄,救命啊!!”
张桢才将书信摊子摆在城隍庙前,一个耳熟的声音一路高喊,有人朝着张桢火速冲过来。
现如今,城隍庙香火日见鼎盛,周围摆摊的,上香拜神的人不少,见一个书生十万火急的模样,自发给他让了条路。
孙禹年冲到张桢跟前,气息还未喘晕,就要上手来拉张桢,口中急惶惶道:“我们遇见恶鬼了,赵相如到现在都还没醒,快、快,张兄救命啊!”
张桢巧妙地避开了孙禹年的手,托周围相熟的小贩帮着照看摊子,人越过孙禹年,皱眉往前去,“边走边说,你们在哪里遇到的恶鬼?”
这几个书生莫非又去哪儿作死了?
孙禹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将事情对张桢从头交代起。
“前些日在书院时,我和几个同窗听闻平阳县旧年有一桩奇闻,说是有间客栈有恶鬼作乱,几年前有新上任的县令一家离奇惨死,我和几个同窗好奇,便相约过去除鬼,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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