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那死死抓住妻子胳膊的手,却怎么也不松开,吓得妻子大喊大叫。四邻闻声赶来,让两个有力气的人使劲将耿十八的手掰开,才将耿妻的胳膊抽了出来。
龙须笔洋洋洒洒写到此处,一张宣纸便满了,它飞离桌面停在了上方,张桢见状赶紧从镇纸下又抽出一张宣纸放到了案几上。
龙须笔见此立马又飘了下来,继续写道:耿十八后来从阴间私自跑脱,侥幸又活了过来,经过这事后,十分讨厌、鄙视他的妻子,二人时常当街争吵,耿十八发誓不与妻子同床。①
张桢看完这个故事后,十分新奇眼前的宝贝笔,只不过,她总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虎头蛇尾的嫌疑?
于是转头问道一旁的贺几道:“这个故事是不是没写完?”
贺几道看了看张桢,沉默几息后,才开口说道:“没墨了。”
张桢恍然,原来如此,她赶紧将砚台拿过来打算磨墨,却被贺几道制止道:“这只笔只喝龙血墨,别的它都不肯沾。”
张桢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谨慎问道:“是真龙龙血做的那个龙血墨?”
贺几道肯定点下头,“自然。”
哦豁!张桢很肯定,她养不起这只笔。她上哪儿找龙的血给它做成墨当口粮,而且以龙族普遍暴躁的性子,知道她有这样一只笔,她怀疑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于是老老实实将龙须笔递还给贺几道,十分诚恳地说道:“我养不起。”
贺几道眉眼含笑,再次拿手摸了摸张桢的发顶,心情愉悦地说道:“上好的朱砂也成,倒也不是非龙血墨不可。”
张桢闻言立马将手缩了回来,这个可以有,她觉得她又行了。养只自己会编话本的笔,想想就觉得美滋滋,以后她左手生死簿笑看人生,右手龙须笔写鬼写妖,没准能混个大家当当。
“贺道长,这笔哪里来的?”这么好的宝贝,贺道长哪里淘来的?她以后可以和阿蓠一起分享话本了。
贺几道自觉坐到一旁,此时见张桢将龙须笔把玩得差不多了,才开口回道:“龙族自己搞出来的。”
且这只笔太能编,从来不肯老老实实书写,在原主人手中并不是很受待见。
所以他干脆替张桢要了过来,就知道她会喜欢。
作者有话说:
①此故事引用自聊斋原文
第89章
“贺道长, 你不是说有事要找我商量吗?”拿了人家的手短,张桢决定不计较贺几道刚刚偷偷站在门外嗤笑她的事。
“我来与桢桢商议婚事。”贺几道一句话直接将张桢说懵了,她眨巴眨巴一双清凌凌的眸子, 试着与眼前的男子商议道:“贺道长, 对于这个问题,我认真想了想,你要不要先听听我的意见?”
“贺及, 唤我贺及。”贺几道看着张桢,十分认真地再次强调了一遍, 显然这次不打算让步。
于是张桢试探地唤了一声:“贺及?”
贺几道的目光有一瞬间略显羞赧, 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幅度, 十分正经地应了张桢一声,“嗯。”
张桢见此,心中不知哪里来的一点促狭, 连唤三声道:
“贺及?”
“贺及!”
“贺及。”
贺几道面容清隽, 带着温润的笑意负手立在一旁,张桢连唤三声,每一声他都应了她。
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隔阂在此时逐渐消散, 房间内一人神采飞扬, 一人恣意笑闹, 说不出的和谐。
“贺及, 我想了一下, 我觉得咱们应该选你渡劫那日成亲。”张桢十分信誓旦旦地说道。
贺几道不禁失笑, 他有预感, 他最好还是不要问原因的好, 不过:“这中间是什么道理?”
张桢小心地措辞一番:“贺及, 你看你的目的是杀我证道, 所以早成亲、晚成亲区别也不大。你只要达到杀妻证道这个目的就行了,对不对?”
“到时候咱们当天拜堂,当天你就心狠手辣地要‘杀我’,还有比这个更虐的吗?我敢保证你立马就能飞升天界。”
话本里都这么写。
然后她就守寡,美滋滋。呸,不对,应该是离异,也或者两地分居?
张桢的美滋滋还没美完,回神时忽然发现贺几道脸上的神情不是很对劲,怎么说呢?透着一股有点危险的平静无波。
张桢下意识将脸上的神情收了收,努力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
“我马上要飞升回天界,桢桢很高兴?”贺几道笑了笑,目光晦涩,不辨喜怒。
张桢赶紧挽救道:“绝对没有!虽然很高兴贺道长,不是,是贺及你渡劫成功再次做回神仙,但是我会想你的。”
想起顾彦老是喜欢给她上香的举动,于是借花献佛道:“我一定每日早晚三炷香,按时烧给你,你就知道是我在想你了呀。”
张桢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点衣衫翻飞的声音,紧接着她整个人被拉着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腰身被人牢牢扣住。
贺几道抵着她的额头,圆润的嗓音里带着拳拳情意,“那咱们不如现在珍惜时光。”
他拿一只手细细摩挲着张桢唇角,“桢桢说是吧?”
张桢:她能说不是吗?那不是显得她刚刚的话,都在诓他吗?
“是,是的吧。”
最后一个“吧”字消失在二人唇齿缠绕间。
地府的办事效率还算高,桑生到崔判官面前狠狠告了宋县令,顺带也告了庄鹤年这个当城隍的一状,如不是清宁郡城隍挟私报复吴县令,嘉县的百姓根本不会有这一劫。
崔判官亲自去查了查,发现的确如桑生所言,他不敢擅自做主,就将此时报到了十殿阎王面前。
此时的庄鹤年,看着自己城隍庙里的不速之客,高高在上喝问道:“你一个三寸小豆丁,竟然敢大言不惭本城隍大祸临头?”
谁给他的胆子!
他冷笑一声,不屑道:“来人,将人给我赶出去。”
柳来宝一脸傲气,不紧不慢说道:“蠢货,得罪了中州郡城隍张桢还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事都被张桢给你捅到十殿阎王面前去了。”
这个庄鹤年他是真看不上眼,昏聩贪婪老鬼一个,比起张桢这个姓庄的更该被劈,罢了,待他利用完他收拾张桢,再来与他计较。
“比如你现在关在牢中折磨的吴忘书,在嘉县勾结的那个黑山老妖,收受贿赂篡改阴魂功过,后面的就不需要我再给你一一列举了吧。”
庄鹤年心中一惊,眼中有杀气一闪而过,他做的这些事,眼前这个自称玉昆山道士的“小孩”是怎么知道的?
“休得胡说!来人,把这个妖道给我抓起来。”
柳来宝是真的很无语,果然跟蠢货一起谋事就是心累。柳来宝没有反抗,任由一群鬼差涌进来团团围住他,小小的人儿一双眼冷冷盯着上面的庄鹤年。
而庄鹤年被这看蠢货的目光一看,终于冷静了些,压着杀气再一挥手让鬼差下去了,目光阴沉看着眼前小小孩童质问道:“你说刚刚说什么?张桢?”
他想起来到他这儿来给吴县令求情的张桢,心中已经开始信了柳来宝的话。
“你想得到什么?”
当了多年城隍的庄鹤年,傲慢下去后渐渐露出奸猾的本性,他不信这“小童”是出于什么好心。
柳来宝爬上一旁的椅子,老气横秋地说道:“很简单,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联手弄死张桢,你看怎么样?”
庄鹤年忽然笑了起来,张桢既然敢先出手阴他,他一定让她知道他的厉害,他这么多年的城隍可不是白当的。至于眼前这个“道人”,暂时留他一命,到时候正好用来嫁祸张桢。
两个虎豹豺狼假惺惺地达成了同盟,都想着在背后捅张桢一刀。
可惜还没来得及具体实施,庄鹤年就先被十殿阎王传唤了过去。
吴县令的事他赖无可赖,干脆痛哭流涕认了错。其余的事能扫尾的他都提前做好了安排,基本上没被抓住太多把柄,最后又有陆判官帮着求情,庄鹤年被十殿阎王罚去人间历经轮回之苦,刑期满后,仍旧可以回来当他的城隍。
张桢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心中还颇为郁闷,庄鹤年干的事,难道不足以被罢官吗?
哪知张桢还么感叹完,庄鹤年的事居然又有了新进展,有人将庄鹤年多年收受贿赂,篡改阴魂功过的罪证投进了地府。
同时还有不少捕风捉影的事,也一并投了进去。
一桩一件罗列得十分清楚明白,十殿阎王当即大怒,直接命人削掉了庄鹤年所有道行,将他打下地狱当个做苦役的小鬼去了。
庄鹤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明明都安排好了,为何还会出差错?
直到他在地狱当了几天小鬼后,在其余小鬼的指指点点中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看到了么,那边那个曾经还是个城隍呢?”
“那怎么也沦落到地狱做苦役,当个人人可欺负的小鬼了?”
“听说是被另外一个城隍揭露了罪行,贪污受贿,十殿阎王大怒才将他罚过来的。”
“哦,那咱们以后有脏活累活都叫他,量他也不敢反抗!”
庄鹤年听到此处,顿时恍然,原来又是张桢!她好狠!
柳来宝小小的阴魂坐在不远处,高高在上晃悠着两条短腿,心情很是美好,“出卖”庄鹤年的自然是他,既然这个庄鹤年这样不顶用,他不如添一把火。
他可没有耐心等庄鹤年什么人间刑期满后,再回来慢慢报复张桢,这下这二人间的“仇”应该够了,等过一段时间他再出现在庄鹤年面前,到时候再来商量“合作”,他等着庄鹤年给他惊喜。
柳来宝将手中的祭品随意抛洒给围过来的几个小鬼,干得不错,以后还要有赖他们好好教庄鹤年做人。
随着庄鹤年被贬,城隍圈里除了张桢又出现了一个代理城隍,曾经的吴县令为官清正,暂时代理清宁郡城隍一职位。
张桢说不失望是假的,大概时也命也,她跟清宁郡城隍无缘吧,垂头丧气了半日也就丢开了。
贺几道看着有些好笑,带她又去乘了一回天河摆渡,二人干脆去西湖边寻彭海秋喝酒去了。
彭海秋正在西湖边做个浪荡书生,今日蹭赵家的酒宴,明日蹭孙家的酒宴,久而久之,周边的人都知道西湖边上有个爱蹭酒宴的古怪书生。
好在彭海秋真材实料有学问,说话又风趣幽默,大家也就不介意他爱蹭个酒宴。今日他一见张桢和贺几道二人寻来,有些发愁道:“我想想,今日去蹭谁家的酒宴,主人须得大度,不介意我带着两个拖油瓶才是。”
张桢嘴毒道:“这世间应当没有这样的冤大头!”
彭海秋不听,自顾罗列了一串名单,最后敲定道:“要劳烦两位再乘一次船,咱们去明月湖,那里今夜有庄姻缘,算起来我和张贤妹二人还是媒人,你们去不去看看?”
张桢惊讶了一瞬,这事从何而来,她怎么半点没印象?她回头看了看贺几道,小声吐槽道:“我怀疑彭道长是在故意卖弄,贺道长你掐算掐算是怎么事儿?”
贺几道无奈,好笑道:“桢桢,我现在是个人,还不是个神。”
什么线索都没有,让他如何掐算。
张桢见彭海秋一脸你去不去吧,于是征求贺几道的意见:“那咱们就再回去?”
贺几道没意见,于是三人达成一致,直接又唤了天河摆渡,回了鸣山府。
第90章
彩船落在明月湖边时, 张桢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她来明月湖两次,两次都遇见有人在此兴风作浪, 也不知是她克明月湖, 还是明月湖克她?
此时看看左右两位道长,张桢心道:这次应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上来了吧。
三人绕着重新被修缮起来的水草大仙庙参观了一圈,张桢绷着脸, 心中有点隐秘的羞耻之心,只一味催促二人赶紧走。两个男子不好拆穿她, 顺从地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大仙庙。
张桢一路追问道:“彭兄, 如今都到明月湖了, 你说的姻缘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并承诺道:“我三年前还欠彭兄一顿酒,这次我请。”
彭海秋当即高兴道:“成交!”
于是他指挥着张桢租了条船,买来好酒好菜, 三人悠闲放舟湖上, 直到靠近一条大船,见上面传来些歌舞声,彭海秋才指着一个正在陪酒的歌女对张桢说道:“张贤妹仔细看看, 可还认得出她是谁?”
张桢仔细辨认着对面船上的美貌女子, 有些眼熟, 许是这湖面给了她灵感, 张桢脱口而出:“是娟娘。”
再仔细一看女子, 果然是。
彭海秋指着娟娘身边有些激动的男子慢慢说道:“那是三年前我找你借人时一起雅聚的朋友, 也姓彭, 叫彭好古。他们二人今生有缘, 你看, 哪怕千里迢迢, 老天爷也将他们安排到了一起。”
张桢听完此话后,忍不住看了贺几道一眼,她和贺几道似乎隔得更远,老天爷也千里迢迢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于是张桢暗中去握贺几道的手,并故意轻佻地捏了捏,毕竟见色起意这种事不分男女,贺几道端着酒杯的右手一滞,左手反客为主直接捉住了张桢作乱的手。
彭海秋瞄了一眼二人的小动作,装作没看见,继续围观对面正在激动相遇的一对有情人。
彭好古自三年前在西湖边见过娟娘后,一直思念着记忆中的美丽女子,过了三年,他的姐夫到了鸣山府当小官,他便去探望姐姐一家。
鸣山府有个姓梁的公子,跟彭家素有来往,听闻彭好古来鸣山府后便设宴邀请他游湖。
没一会儿梁公子请的几个歌女到了,都过来拜见二人。
梁公子扫了一眼,不高兴地问道娟娘怎么没来,有人回答说病了。
梁公子自觉被驳了面子,发怒说道:“这奴婢自视身价甚高,用条绳子去把她捆过来!”彭好古听到娟娘的名字,惊疑地问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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