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完全没准备。
她下意识将目光看去了当兄长的张种田身上,她想许是这具身体的潜意识,虽然对着张种田的那张脸毫无印象,但心中却并不觉得他陌生。
张种田像是立马接受到了张桢的求救信息,大手一挥道:“好了,过来坐下吃饭吧,你们姑姑从老家给你们带了不少礼物,等明日我派人收拾出来,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三个小姑娘再次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张桢,便依言坐到惯常的位置上不再多话。
两个妾氏也过来对着张桢行礼问好。
好在这个时代的人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的,张桢战战兢兢地吃完了一场饭,就被看出她不自在的张种田叫走了。
张桢跟着张种田进了这座府邸的书房中,张种田重新让人摆了几盘点心和茶水,已近不惑之年的稳重尚书大人率先拿起了一个,咬了一口道:“这是咱们老家长山县的糕点,是你以前吃惯的,尝尝还喜不喜欢。”
张桢见此也伸手去拿了一块儿,放在嘴边小小咬了一口,居然很不错,于是笑着点头道:“好吃。”
张种田赶紧将盘子往张桢跟前推,笑眯眯道:“自己家,别拘束。一时失忆了也不要紧,你先前在老家生活,京都的生活有不合心意的,只管告诉我和你嫂子,想去哪里玩儿,要吃什么,买什么只管去账房那里支银子。”
二十年前她养着他,此时换他养着她了,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唉,谁让他现在才是当兄长的那个呢!
张种田带着几分毛毛躁躁,飞速起身:“哎哟,差点忘了。”
他站起来从一旁的博古架上拿下来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打开后递给张桢道:“这里面是银票,还有些散碎金银,你拿着日常花用,用完了找我拿。”
张桢手中的点心差点掉下去,看着匣子中厚厚一叠银票,银票下面是些分割好的小块金银,这个兄长似乎真的很疼她,给这么多的吗?
“咱们家很有钱吗?”张桢看着这些,目测光银票就在万两以上,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可问完后就后悔了,她这个兄长是个户部尚书来着,别是个贪官吧?
张种田神色放松地往背后的椅子上一靠,显然没看穿张桢此时心中所想,口中忍不住显摆道:“那当然,咱们家在长山县几代耕读传家,家中祖传不少田产,又不缺银子,加上我为官后又置办了些,你嫂嫂会经营,家中不缺银子,你爱怎么花怎么花。”
看看,他将家业守得不错吧。
连原本张家宗族败落出去的那些田产,他都给赎回来了。
于是朝堂上精明能干的张尚书大人,目光灼灼盯着张桢,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的模样。
张桢觉得莫名其妙,什么状况,一般这种情况下,这兄妹二人会说些什么?于是只得绞尽脑汁说了一句:“兄长辛苦了!”
果然,张种田一听“兄长”这两个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心满意足。他故作矜持模样,口中说道:“不算什么,你不觉得我给你丢面子就成。”
张桢觉得这话莫名其妙:这样的兄长都觉得丢面子,那得是个公主了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张种田想了想问道:“想不想和几个侄女去孔家读女学?还是想和几个侄儿一起去书院玩儿?”
张桢再次愣了愣,她能去侄儿们进学的书院,玩儿?还是真的就是单纯去参观的意思?
张种田许是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找补道:“你要是好奇京都的书院,我可以带你去参观参观。”
见张桢摇头后,他立马快速转移了话题:“孔家的女学要去吗?”
见张桢还是摇头,张种田也没有很意外,她要是答应去,他才会觉着奇怪,见张桢吃得差不多了,便唤来下人将张桢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张桢抱着一匣子银票和金银,结束了神奇的穿越第一天。
临到睡梦中她都还在想,她这个穿越顺利得过分了吧!
门帘微动、帘钩作响,一个躺在锦绣堆中睡得一张脸蛋红扑扑的的女子,被丫鬟小心翼翼唤醒。
“姑娘,快醒来,门口的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等着给姑娘请安呢。”
张桢闻言立马从睡梦中惊醒,因为穿越这事太过离奇,她其实连着三夜都没怎么睡好。
张桢初来乍到并不敢拿乔,赶紧说道:“快请几个侄女去花厅坐着,我马上来。”
说完后急忙爬起身来,三个侍女围着她,不过一时半刻的功夫就将她收拾得能出门见人了。
张桢赶紧走出房门,在花厅见到了这具身体的三个亲侄女儿。
经过几日相处,张桢对着三个侄女算是有了初步了解,都不算难相处,她是当长辈的,三人对她还算恭谨。
张桢至今还记得她问起自己今年多少岁时,她那个便宜哥哥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十九岁。”
然后她算了算,她哥张种田今年三十九岁,也就是说,她哥都娶妻生子了她才出生,最大的侄儿张枞与她同岁。
“抱歉,抱歉,起晚了,劳三位侄女久等了。”
活泼的张念念率先起身,对着张桢笑嘻嘻地问道:“姑姑今日又起晚了,可有什么心得分享给我们三个。”
张桢有些尴尬,前面两天她起晚,找的借口分别是认床,晚上喝了浓茶没睡好,于是今日她再次胡说八道:“夜间宵夜别吃太撑。”
三个侄女顿时笑得互相靠在对方身上,张桢只好绷着脸任他们笑完。
第95章
三个小姑娘给张桢请完安后, 便结伴出门上学去了。
一条街外的孔家是累世官宦世家,不仅族学办得很是有名气,还设女学, 收别家的千金去借读。张种田大笔一挥将三个女儿都送了进去, 家中的孩子不管男女都要读书,这一点上,张桢觉得这个古代兄长还是很有远见的。
张桢送走三个侄女后, 鼻尖又闻到了一股子香火味儿,明明家里日常也没有香火供奉, 也不知为何她的鼻尖处总能闻到香火味儿, 而且是一日三顿, 按时按量。
张桢觉着自己的鼻子,可能是经过穿越这一遭出了问题,才老是莫名其妙出现一股香火味儿。
想到此处的张桢微微有些走神, 穿越三天了, 每日都是混吃等死,家事不需要她料理,女学她也不需要上, 每日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努力适应古代的生活。
走完神的张桢一拍自己额头, 赶紧去给嫂子薛夫人请安。她到时, 两个妾氏已经在帮着薛夫人料理家务了, 薛夫人见她进去, 赶紧招招手让她过去坐。
“桢桢来了, 快来帮嫂子算笔账, 我这笔账算了半日也没算清楚, 头疼得紧。”
张桢愣了愣, 不明所以走过去看了看账本, 薛夫人趁机将账本都塞到了她怀中,“快替我都看看,今年老家那边有些欠收,账也乱糟糟的,看得人头疼。”
薛夫人相貌并不十分出彩,然而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个内有沟壑的女子。她嫁入张家这么多年外理生活,内训儿女,治家井井有条,家中仆役无人敢不服,两个张种田年轻时候上司送的妾氏更是不敢作妖。
张桢这几日都在着力和这位嫂嫂打好关系,此时不敢推脱,对着账本细细一查,果然是欠收,比着去年少了近一成的收入。
“这是什么原因呢?”张桢拿着账本好奇地问了一句。
薛夫人对左右递了递眼色,两个妾氏很有眼色的行礼退了下去。此时,薛夫人才叹口气说道:“还不是老家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族亲闹的,都分宗了二十多年了,还想着占咱们家的便宜呢。”
呸,他们家老爷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问问朝堂上那些官老爷,哪个敢轻易占户部张尚书半根毛的便宜!
那些人被收拾了这么多年还不长记性!
也怪她家老爷顾着眼前这“妹妹”的面子,没狠下心来下死手。
“自从头任老族长过世后,这些人越来越不成器了,罢了,多少是点亲戚,咱们老爷的官声要紧。”
张桢表示对此毫无印象,不过也不妨碍她跟着薛夫人口诛笔伐老家的混账远亲。
薛夫人拿出另外一摞厚厚账本,递给张桢道:“这一份账都是妹妹名下田产的出息,往日里都是我在管着,你先拿回去看看,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妹妹也该将理家的本事学起来了。”
张桢瞪溜着双眼,不太敢置信地道:“我的田产?”
她还有田产的吗?
古代女子不是要守什么乱七八糟的三从四德吗,难道她穿越的这个大周朝不这样?
薛夫人见张桢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好笑道:“自然是你的田产,老家大部分的田产都在妹妹的名下,据说是公公婆婆去世时定下的,自我嫁进来就年年替妹妹管着,连账都是单独走的一套。”
这么多年了,她也偶尔羡慕过这位“妹妹”,她不是没想过老爷口中的那个人是不是回不来了,可惜无论什么时候,老爷都不许家里的人打这上面的钱财一丝一毫的主意。
二十年了,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张桢一大早上,捧着一堆据说是她名下田产出息的账本子,恍惚着神色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坐在闺房内,盯着眼前的一堆账本,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一直以为,她那兄长张种田甩她一匣子银票和金银已经够大方了,没想到她名下还有田产,而且还不少的模样。
她和张种田应该是同一个爹妈吧,不、不、不,肯定是同一个爹妈,否则,哪有对外人这样大方的?
别说什么是父母定下的,张种田不肯,十个父母定下的也没用。
张桢理完头绪后,心头顿时美滋滋地想到:这个兄长真不错,她以后拿他当亲哥哥!
在理完属于自己的那份账本后,张桢立马咸鱼了,有钱(她),有权(她哥),这样的生活头辈子做梦都梦不到。
话说,古代贵族千金都是怎么生活的来着?她还挺想参照、参照的,于是闲得无事的张桢决定出门去转转。
她对古代的集市好奇良久。
张桢禀告了嫂子薛夫人后,带着一个丫鬟、两个家丁高高兴兴出门去了。一路上张桢掀开马车帘子东张西望,对着什么都好奇,偶尔问一问身边的贴身丫鬟:“小莲,那是什么?”
丫鬟小莲老老实实给张桢解释了一遍,及至几人绕着集市差不多逛了一半的模样,张桢闻着街边卖甜酒的摊子不错,于是让家丁停了马,她带着丫鬟下车解馋去了。
张桢觉着自己并不是个刻薄的主家,让丫鬟小莲另买了三份,三个下人分去了。
她坐在街头喝着香甜的米酒,偶尔抬头打量街上过往行人,也不觉得无聊。
恰此时,有一个穿着一双新靴,头戴一顶圆顶帽的男子打甜酒摊子前过,他脚上一双新靴立马将四周多少沾满泥土的布鞋比了下去。穿新靴的男子一副很爱惜靴子的模样,挑的都是干净地界往前走。
没走多远,新靴男子和迎面而来的一个布鞋男子撞到了一起,布鞋男子拱手长揖,然后十分热情的和新靴男子握手寒暄。
然而新靴男子一脸茫然,看布鞋男子的眼光也十分陌生,他疑惑问道:“咱们素不相识,阁下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刚刚还热情无比的布鞋男子立马翻脸,当街指着人怒骂道:“穿了双新靴子就不认得人了,我呸!”
骂完后,一把掀掉新靴男子头上的圆顶帽,随手就往一旁的屋檐上一掷,然后骂骂咧咧的去了。
新靴男子一脸惊愕,阻拦不及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帽子上了别人家的屋顶,够也够不着。见男子离去,只好自认倒霉,他且估摸着自己是遇见了耍酒疯的醉汉。
张桢掀了掀自己的帷帽边沿,忍不住抬头看去房顶,心头同情这新靴男子也太倒霉了些。
此时的新靴男子正犹豫地看着自己的帽子,旁边的屋檐比他高了两个头,帽子又被醉汉扔得有些远,他想取回来都取不到。
此时新靴男子对面又有一人笑着走过来,自来熟说道:“前面那人也真是的,显然是在故意戏弄你,实在可恶,哎哟,头顶这太阳还挺大,你赶紧上瓦去取帽子吧。”
新靴男子叹口气,无奈说道:“我何尝不想啊,可没有梯子上不去啊。”
后来的这男子当即拍着胸脯,热心肠道:“我这人惯做好事,阁下别急,我拿肩膀给你当个梯子,你踩着我的肩膀上瓦取帽子不就行了。”
张桢看到此处,心想这后来的男子还挺热心。不过,她很快就被打脸了。
新靴男子自然也十分感激面前的热心男子,见他半蹲下来,对着他怂怂肩膀,于是赶紧靠过去就要踩上男子的肩膀。
哪知热心男子这时陡然生怒道:“你这人也太性急了吧,你舍不得你的帽子,我还舍不得我的衣衫呢,哪有穿着鞋子往人家衣服上踩的道理,你这靴子虽说还是新的,脚底也有不少泥,踩在我肩膀上,我肩膀上这块衣衫岂不是要被踩脏?”
新靴男子闻言后,心道自己失礼,又是道歉又是道谢一番,将靴子脱了下来暂时放置在一旁,然后穿着袜子踩在了男子的肩膀上,爬上了一旁的屋檐。
哪知接下来的一幕令张桢目瞪口呆。
热心男子见新靴男子爬到高处后,直接夺过一旁的一双新靴调头就跑,等到在屋檐上捡帽子的新靴男子反应过来时,那男子都跑出快半条街了。
取帽男子此时高居瓦上,又气又急却压根不敢往下跳,只能眼睁睁看着偷靴男子跑远。
等他回神时,终于想起了要喊救命和抓小偷,让周边的人帮他从瓦上下来。
张桢看到此处都忘了要反应,手中的勺子轻轻掉下来,碰进了碗里,溅起一点米酒汁。
古代人真会玩儿!
周边的市人没人像张桢这样从头看到尾的,皆以为两人交好故意戏弄朋友来着,取帽男子站在屋檐上解释了半天,才有人找个把梯子让他下了屋檐。
此时,抢了靴子的男骗子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失了靴子的男子对着周围打听了好半响,没有一个人认识他前后遇见的两个骗子的。他此时也醒悟,他是被人设局加组团骗了,目的就是他脚上的新靴子!
最后新靴男子寻了一双沾满泥土的旧布鞋,一脸失落地离开了。
穿越第十五天,张桢觉得古代的劳动人民狠狠给她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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