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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京一梦——觅芽子【完结+番外】

时间:2022-11-28 19:16:46  作者:觅芽子【完结+番外】

  “是。”林伯点点头。
  江昱成脚步往下一迈,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兰烛说道∶“阿烛,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我就下来,你就在车上等我,外面风大,别出来,好吗”
  “嗯。”兰烛点点头。
  江昱成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温柔关上了车门,而后转过身来,往前走了几步,等到走到兰烛看不到的地方的时候停下来,抬头看向身后的医院的一瞬间,脸色恢复成之前的冷漠。
  风雪中,他站在那儿,这才缓声问道“他怎么样”
  林伯撑着伞,回到∶“三个人,就老爷子,还没有断气。”
  “通知大哥了吗”
  “嗯,早就去了,这会,应该快马加鞭地回来了。”
  江昱成背着手,站立在风雪夜下孤独的灯光下,缓声说道∶“林伯,您为江家操心了一辈子,江家感念无比,只是如今,是到了抉择的时候,江家要易主了,您是姓旧姓,还是跟我姓新姓?”
  林伯听闻后猛然抬眼,他看到雪中光下长身玉立的江昱成,他一身黑色,雪花纷扬却一片都不敢落在他的身上,他又成了原先浮京阁人人可畏的江二爷, 缄默地等待着自己的答案。
  林伯微微退后一步,手中依旧帮江昱成举着伞,像往常一样臣服地躬身∶"是、二爷,我这就让人去阻止江月梳及时赶回。”
  江昱成点了点头,往前走。
  林伯忙把伞递上。
  他手一挡,“不必了,这点风雪。”


第69章 
  医院外,江家的子弟姊妹哭成一团。
  医生护士出来的时候都纷纷摇摇头,嘱咐他们做着最后的告别。
  家里几个主事的叔伯背着手焦急地在房门外走来走去,一个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婶娘姨们抹着眼泪哭诉着“你说这人好端端地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早上还说跟赵家的那位老爷子去桂院喝茶,晚上本来还安排了家宴……”
  “是啊,一车四个人怎么就……赵家那老爷子当场就没了,我们家老爷子送过来的时候……就剩这一口气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抗住……”
  众人乱成一团哭诉着,不知谁在人群中突然提了一句∶
  “对了,老爷子生前财产分割了吗”
  这一句,把在座所有人都惊醒了。“是啊,老爷子生前分割财产了吗?”
  “没听说过啊,打电话叫律师,打电话叫律师问问。”
  “打什么打,这还用问吗?老爷子生前什么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迟迟不肯放权,怎么可能会立遗嘱。”
  “这可怎么办,这偌大的家产让谁来打理啊”
  “依我看,要不我们自己分了得了,省的几家几户地打理起来又是一地鸡飞狗跳。”
  “我同意。”“我也同意。”
  “分当然是没问题了,但是这要怎么分呢”
  "怎么分,我看要按照各自家庭的生活质量来分,我们家受到江家老爷子的照顾最少,分的应该最多。”
  "凭什么,江家有事,哪次不是我们出力搞定的,按照对江家的贡献度来说,我们家应该最多。"
  “贡献啥啊贡献,你忘了前年你家老三跟人斗殴赔钱的事情了,还让江家为了这个事情折了里头的一波人,要按照这个算,功过相抵,只能拿个平均……”
  “怎么就平均、怎么就平均了……”“怎么就不能平均了……”
  “按照你这说法,我们家才应该要的更多,你忘了去年欠我家的人情了?”“人情亏你也好意思说,你那打肿脸充胖子的虚伪嘴脸也能配叫人情……”
  “你怎么说话呢”“就这么说话了怎么了”
  ……
  一堆人你一句我一句在医院走廊外面唾沫横飞,从原来的悲痛难捱变成互相埋怨,甚至开始大打出手。
  吵闹之际,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二爷来了。”
  所有人僵硬在那儿,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江昱成一手插着口袋,靠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一脸淡漠地看着他们∶“怎么不吵了,是我打扰大家的兴致了吗”
  从前江昱成在江家的时候,没少给这些个堂表叔伯施压。
  但江昱成已经许久不出席在有江家人在的场合了,他们虽不知道详细发生了什么,却也听老爷子说,往后江家的事,再也不要去劳烦江昱成了。
  想必,是这爷孙两闹翻了,按照江老爷子的意思,往后,江昱成,就不是江家的人了。既然不是江家的人,那也管不了江家的事。所以他们这才大着胆子敢说分家产的事情,如今江昱成又出现了,这又是什么个情况
  江昱成见他们不说话,轻笑一声,直起身子,“家产什么的,各位还是别惦记了,从前江家是交给谁的,如今往后江家,就还是交给谁。”
  人群中的几位年长些叔伯的上前一步“昱成,我们可是听老爷子说,你已经跟江家没关系了,你这会,回来要家产,恐怕不合适吧”
  江昱成眯了眯眼,“我和祖父意见不合的情况常有,他也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气话。”
  “可是……”
  江昱成走到说话的那个堂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即便我与祖父的关系再僵, 我往上还有个父亲,也轮不到你们来病床前抢吧?堂叔如果觉得我不配,那堂叔的意思是,不如交给江寰?”
  几个堂叔伯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江昱成的父亲根本就不管这些事,但论起辈来说,他才是江云湖的亲生儿子,这是无法改变不了的事情。
  四周安静的可怕,唯有江昱成有一声低笑,“您也觉得,交给他还不如捐给慈善机构呢,是吧。”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一脚要往病房里踏。
  “江昱成!”一旁年轻气盛的堂弟出来拦住,“你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扬,目无尊长!”
  江昱成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凭你花的都是我赚的钱。”
  表弟满腔的愤怒被堵在喉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这话一出,四下竟然无人敢拦他。
  江昱成回头朝那坐满江家复杂家谱关系的回廊看了一眼,踏入了病房。
  病床上,江云湖气若游丝,车祸造成的后果很严重,身上各处伤痕累累,内脏各处出血严重,面容扭曲,张着嘴巴,合也合不上。
  江昱成走到他病床前,给自己到了一杯水,自顾自地吹了吹随之升腾起来的热气∶ “祖父,如今看您伤的这么重,我作为江家的后人,看着,可是真心疼,可我没有多余的肝脏,再给您了。”
  江云湖看着江昱成的脸,艰难地喊着“阿成……”
  江昱成“您说,我听着呢。”他长了长嘴,没发出任何声响。
  江昱成∶ “您说您不甘心, 对吗? 那谁让您没人家心狠手辣呢, 这局早设了, 您自个往里头走,又怪的了谁呢”
  "您说您这辈子, 费尽心思, 机关算尽, 怎么到头来, 折在一个曾经的无名小辈手里, 唉, 这往后的江家啊,注定是风云飘摇,动若浮萍了……”
  这几句话像是戳到了江老爷子的痛楚,他狰狞地睁着眼睛,向前伸出唯一还能动的手,口中艰难地喊着“月……月……月梳……”
  江昱成回到“大哥不会来了,江寰自然是不会来的,他跟我一样地恨您,恨您掌控他的人生,唯有大哥,还能守得住自己的清明人生,您是要把江家的担子,交给大哥吗?”
  他轻笑,“他被你保护的太好,他哪挑得起这重担啊。”
  转而,江昱成回头对江云湖说道∶“您自小把他的路铺好了,如今他在外头,也是风光的体面人,可惜您护不住他一辈子。”
  江老爷子依旧摇着手,喊着江月梳的名字。
  江昱成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他。
  江云湖迷糊的眼有半刻的清朗,他从迷茫的眼前景物中捕捉到了江昱成的存在,一瞬间口舌都清晰了许多,“阿成,阿成,我求你,往后,你要善待月梳,你要保住月梳的位置,你要保住江家啊”
  江昱成知道这是江云湖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他未答复,江云湖着急地用尽全身力气像是要不服死地坐起来, “阿成,叫月梳、叫月梳来见我。”
  江昱成冷冷地说道“他不会来了。”
  “什……什么”
  “我会与大哥说,您今晚情况良好,让他切莫舟车劳顿不停不休地往回赶。”“您骗我十八年,我骗他一晚,不过分吧”
  “您也不希望他沾上泥污吧。不如。让他什么都不知道吧。”
  “对了,还有一事,忘了跟您说了,医生的报告出来了,新的肝脏只能用三年,再有下一次,他可就没救了。”
  江云湖听完,空洞无助的眼神怔怔地看着江昱成。
  他的眼神穿过他的躯壳,落在江昱成身后,回到他的记忆里。
  小梳从他那儿拿了糕点,悄悄地叫了被他关在院子里练字学习的小成,把那仅剩不多的糕点掰成两块,一块给了小成,一块,跑进院子里,给了他,坐在他的膝下,叫着他祖父。
  他拿了糕点,训斥小梳,不要与别人分享自己有的东西。
  小梳却说,那是他的弟弟。
  耳边的声音开始混沌,时钟开始往后倒退,他如今仿佛又坐在那厚重死板的红木太师椅上,小梳坐在他膝盖下,仰头指着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出来的小成说,那是弟弟啊。
  下一秒,他手里的力气一瞬间仿佛全都被抽走,手里的糕点再也握不住了,滚了几圈,落了一地的细碎,跟深秋过后被风霜降落的桂花蜜一样,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忽然听到外面所有人都开始哭了起来,而后见到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匆匆忙忙进来,跪在地上喊了一声∶
  “江家老爷子,归天了!”


第70章 
  江老爷子的葬礼举办得声势浩大,江月梳回来的时候,能见到的只是安静地躺在棺椁里的老人。
  江家上上下下哀痛不已。
  江月梳回来后,来过浮京阁两次,江昱成都谎称养病,拒不见客。
  兰烛听林伯说,江老爷子没跟江月梳说,自己的半个肝脏是谁的。
  二爷也没跟他说。
  兰烛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也只跟江月梳打过两面的交道,但他见到她的时候,站的笔直挺立,谦和地叫她一声“阿烛姑娘好”,料知他应该是个谦和儒雅的性子。
  这样的性子,的确不适合在江家这样的深家大院中勾心斗角。
  江昱成对江家的所有人都冷漠至极,唯有这位江月梳,还能让他恭敬地叫一声大哥。
  想来江月梳,应该待他诚心。
  若是让江月梳知道,自己的半个肝脏是江昱成,他或许会当机立断地说着不可,拼了命的要把它还给他的。
  兰烛非常理解江昱成的心情,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心情再去见江月梳,索性就闭门不见,江家的葬礼也不出席。
  兰烛眼见林伯送了客,迈进屋子里看到江昱成站在那儿。
  他手里已经带上了黑袖章, 整理着自己的着装,兰烛微微吃惊, “二爷, 您要去葬礼”
  江昱成见到她进来,对着镜子系着自己的领带的手微微一顿,“阿烛,不是说去剧团吗?”
  兰烛“我去看过了,剧团那儿挺好的。”
  她走上前来,微微垫脚,闻到江昱成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让人舒适的味道,接过江昱成手里的领带,熟练地系好∶"您要去哪儿?"
  江昱成“我打算去一趟西山公墓。”
  她系好了领带,站在江昱成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胸前,“你是要去你母亲那儿?”
  “嗯。”他点点头,搂过她的腰,“本来想瞒着你,偷偷去的。”
  兰烛“带我一起吧。”
  江昱成听到这儿,眼底闪过一道闪光的波澜,再次确定到∶“你要跟我一起去?”
  兰烛点点头“当然。”
  +
  兰烛和江昱成上西山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山上路途难走,江昱成时不时地回头拉兰烛。
  等到了地方,兰烛才发现,江昱成母亲的墓,就在乌紫苏的墓旁边,是之前她来过的那个无名无姓的那个墓碑。
  原来之前那个她整理干净的墓碑,是江昱成母亲的。
  江昱成站在墓前,把手里的花放下,对着墓碑发了好一会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蹲下身,点了火,火苗窜上他拿出的那一封封的信,把信中的文字顿时烧成了灰烬。
  “这是……”
  “这是我曾经给她写过的信。”他垂眸,眼神落在火光里。
  兰烛看到落笔有力,姿态风雅的文字最后随着那火焰化成青烟,她心中涌上淡淡的哀思。
  白纸黑字化为灰烬。
  江昱成站起来,背着手,站在那墓前,缓声说道∶“如今一切,都落幕了,您不用担心,我过很好。”
  “阿烛——”江昱成伸手,兰烛把手搭上,随她来到墓前,他朝着那墓碑说道,“母亲,这是阿烛,跟您一样,学的是京剧,不过,比您唱的还好些。”
  兰烛朝着江昱成笑了笑,说她没有那么厉害,而后点起一柱烟,插在墓前,以表哀思。
  她看了看墓碑上一个字都没有,轻声说道∶“二爷,换个墓碑吧。”
  江昱成摇摇头“不必了。”
  他牵起她的手,沿途返回“别让别人来打扰她。”
  ……
  兰烛随着江昱成从西山回来,才刚到浮京阁的门口,还未进去,就看到灰黑色的大门口,挤挤压压地堵了好些人。
  一行人看到江昱成的车子开了进来,竟然齐剐刷地堆在角落里,都微微弓着身子。
  林伯早在那儿等着了,迎着江昱成下来后,附耳说道,“二爷,原先赵家的港口乱成一团,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堆闹事的人,赵家的这几位后生,压了许久也压不下去,焦头烂额地堵在浮京阁嚷着喊着求您帮忙。看起来,那位姓钦的爷,是要破釜沉舟了。”
  江昱成扫了一眼站得整整齐齐的人,回头兀自把兰烛接下来,牵起她的手,眼睛眨也不眨地往屋子里走。
  “二爷!”屋外的人出声叫住他,“您不能见死不救啊,钦书近乎是要拆了赵家啊,赵家的那几个叔伯都逃到国外去了,还剩几个小丫头片子,在商场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们不能看着赵家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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