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按耐不住有些得意:“说不定过几日选秀,还要选中咱们家姑娘为妃呢!”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许知足嘴上说着不可能,心里却也没底…眼下只有这一个可能,太子殿下忽然挂念起他们家的好出来,时隔十年开始报恩?
他自认将闺女藏得极好,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冲着他家的闺女来的!
叹了口气,将方才殷国公府一并带来的,姑奶奶殷雪的排位摆在了他家二爷爷的灵位旁…
心里琢磨着还是早些寻个人口简单的门户定了亲,告诫妻子道:“你莫得意忘了形!过几日入宫,千万将娆儿扮得丑些!”
“知道了!”林氏虽不大乐意放弃这一步登天的机会,却知道夫君爱女的心思,没有二话。
出了祠堂见吴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迎出去:“仪儿回来了!”
许卿仪的眉目与许卿娆有三分美人皆有的相似,五官轮廓略圆钝了许多,更像年轻时的林氏,另是一番娴静温柔的风度。
挽着林氏的手臂,柔声细气问道:“娘,京中都传开了,说是殷国公府上门认了翰林院侍讲许家做亲戚,到底是什么回事?”
“你这样急匆匆地回来,又是你婆母的授意?”林氏见女儿照三个月年前回来又瘦了许多,很是心疼,话里话外都是不乐意。
关上了门,也不必顾及那许多,骂道:“平时看你跟看家贼似的,这会子倒是殷勤!”
许知足和吴清华虽然私交深厚,可门第实在是差的远了些,这门亲事能成,全是吴清华十分乐意的缘故。
吴清华的夫人薛氏出身嘉定伯府,自然不愿意嫡子只娶个七品小官家的姑娘,却奈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勉勉强强点了头。
媳妇过门后,薛氏百般刁难,动辄便罚人站规矩。吴清华虽有心照拂,可到底也不好时时盯着儿媳妇,插手管后院的是非。
薛氏更是巧立名目,借口许家门第低,总回娘家让外人笑话。两府分明住得只两街之隔,许卿仪却两三个月才能回趟娘家。
还是为了娘家门第的缘故,许卿仪每每出去交际总是被人下脸面。里外受气,身子骨也养得不好,过门三年了还膝下空空。
“我婆母听说这事,骇得跟什么似的,连忙遣我回来问问…这事可是真的?”
“怎么不真,殷国公府姑奶奶的排位正在咱家的祠堂里摆着呢!”
林氏记得夫君的叮嘱,自然不敢将十年前救那孩子是太子的事泄漏出去,与许卿仪也只是说:“许家祖辈的事我也不算十分清楚,但殷国公府总不会认错亲戚。”
“这倒是桩好事,想必父亲升官,也有他家在其中提拔的缘故。”许卿仪也没多想,顺理成章认为近日家里的好事是借了殷国公府的势。
“那卿娆入宫的事,可是定了?”
“圣旨已下,哪里还有的变,你爹虽不愿意,却也没法子。”林氏看女儿瘦得眼窝都凹了下去,一颗心跟针扎似的。
十指尚且有长短,何况活生生的人,许知足溺爱小女儿,林氏更偏爱大女儿。
此刻才说出了心里话:“我倒是盼着你妹妹能有些个造化,也好让你的日子松快些。”
“爹想得对,卿娆单纯,何必送到宫里受苦。”许卿仪觉得自己不过是嫁到了学士府,上下打点便已是心力交瘁,何况宫里。
虽瘦了些,可气色却还好,安慰林氏道:“婆母虽然严厉,却也不是不近人情。我入府三年没生养,也从未提及给夫君纳妾的事,已是十分不易了。”
“还是没动静?”这两年林氏不知替她找了多少偏方,苦药汤子一碗碗喝下去,一点用也没有。
“母亲不是不知道…”提起这事,许卿仪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吞吞吐吐…失落道:“他…就是那么个冷淡的性子,浑身上下连点热乎气也儿无。”
当初成亲时,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卿仪与吴禹征婚前只见了几面,那时他虽冷淡,却也没人逼他,是自己点头同意了的。
本以为婚后日日在一处熟悉了,不盼着柔情蜜意,可相敬如宾总是做得到的。谁知婚后到更不如…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却隔着楚河汉界似的,孩子又不泥人儿似的捏出来。
“好孩子,娘明日要带你妹妹到崇福寺去拜佛,倒是再替你与菩萨求求…”林氏没了法子,只能指望神佛保佑。
佛教乃南楚国教,上至王室公卿,下至平民百姓,逢年过节、家中有大事小情总要往佛寺去上炷香。嫁女大事,更是要在出嫁前寻一吉日入寺,在佛塔、佛像、经卷前燃灯供奉,以求顺心遂意。
“我明日随母亲同去吧。”许卿仪心里抱着万一的期望,也想沾沾家里的喜气。
“你婆婆可能放你出来?”
“若是为了这事…想是能的。”
这消息既能传到学士府,自然也不会错过宫里。
静贵妃年轻时是个不折不扣的纤细美人儿,养尊处优多年,少女时的瓜子脸儿如今生得一轮满月似的,正是珠圆玉润的富贵相。
“认亲戚?”连指尖儿都如同颗颗饱满的石榴粒儿似的,接过侍女递来的果脯零嘴。
“是管家带着族谱亲自去的,姑奶奶的排位如今已供在许府的祠堂了。”永和宫的掌事姑姑丹文回话。
“太子带出去的那个姑娘,就是这个许家的?”贵妃自然有眼线放在娘家,前脚赵齐领着许卿娆出门,后脚消息便传进了宫里。
“是,就是皇上这些日子常在观文殿召见的那位许翰林,听说在书画上颇有造诣。”
贵妃面上看不出喜怒,心思都像是放在一旁的果匣子里,挑挑拣拣半天,才中意放到嘴里块蜜木瓜。
问道:“那姑娘长得可好看?”
“殿下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
丹文又换上另外一样果肉在她手边,含笑道:“听说是连老太太都夸赞的好模样呢!”
“这几样味好,另给皇上送去一份。”又捡块蜜金橘尝,甜到了心坎里。
回神,心不在焉道:“儿大不由娘,随他去。”
“那…娘娘明日可还要见辅国公府和刑部尚书府的二位姑娘?”贵妃入宫这么些年来,总不按常理出牌,丹文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贵妃又端起寻常人只嫌腻的糖藕羹,伸手又舀了勺甘蜜,漫不经心:“他选他的,我看我的。”
顿了顿,笑眯眯:“明儿把皇后一起叫来…到底是嫡母,也该上上心。”
从殷国公府回来,赵齐入宫往御书房去,却被二皇子堵在了宫门口,听他道:“太子殿下满面春风要往何处啊?”
“御书房。”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听说太子今日为了个美人大费周折,父皇面前…怕是不好交差。”二皇子揣着手,只要是能给赵齐找麻烦,不论事情大小,他乐此不彼。
“二哥同去?”赵齐停住脚步,表情有些玩味。
“什么意思?”二皇子既不服气赵齐,却又怕他,只敢不痛不痒地挑衅。
“二哥闲着,孤替二哥找些事做。”赵齐从袖中摸出条窄窄的缎面折子,当着二皇子的面展开,饶有兴致…
“孤得了份陇右往京中的礼单,二哥要看看?有没有哪样看得上的...”
“诶诶诶!五弟五弟!有话好好说!”二皇子一听陇右俩字,大惊失色,及时说起软话!
这礼单…是陇右往京中孝敬他的年例,怎么落到了东宫手里?
顾不及细看,及时与他陪起笑脸:“这点银子,哪里值得劳动父皇他老人家肝火!”
“二哥找孤还有事?”赵齐将折子收回去,也不为难他,就此作罢。
“没事没事,五弟慢走!”
霍封回头见二皇子脚底抹油不见了影子,笑出声来…殿下手里的折子分明是安北给皇上的赈灾回报,二皇子做贼心虚上了套。
他心痒痒,问道:“殿下,您怎么知道陇右给二皇子往京中送礼的?”
赵齐挑眉,勾唇却未多说。
他并不是吓唬二皇子,陇右的礼单的确是被东宫截下了,只是眼下未带在身上。
陇右刺史往京中上礼的事可大可小,如何处置权看皇上的心意,他便暂且按住不发留待以后…只是这一番敲打,足够中宫消停到他大婚结束了。
小辫子捏在别人手里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二皇子心里火烧火燎的,骂了声:“阴阳怪气!”
转身却撞上另一人,招呼道:“七弟。”
七皇子赵辕,生母祥妃,外祖父是手握督率府军令的骠骑将军府。
“二哥又在太子那吃了瓜落儿?”赵辕是兄弟里人缘最好的一位,不如赵齐孤僻冷峻,也不像二皇子刺头似的…是京内上下,有口皆碑的和善人物。
“小事。”二皇子知道赵齐心黑,可这老七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囫囵着便过去了…
“你听说没?太子看上了个五品官家的姑娘?”
“弟弟自是不如二哥消息灵通。”这事不出一日便传的满城风雨,赵辕怎会不知,只是故意不提这茬罢了。
见他还要说,拉着人往宫门走:“我备了好酒,与八弟、九弟约好了一起去三哥府上商量东宫大婚要送些什么礼,二哥可有意同来?”
“好啊!”二皇子正愁愤懑无处发泄,满口答应。
第6章
以东为贵,除了早年夭折的大皇子、六皇子,其余已成年皇子自东向西,以东宫为首分落于宫城周围十二卫诸街。
“我不请自来,希望没扰了三弟的雅兴。”二皇子跟在五皇子身后迈进大门,举止可没半点嘴上的拘束。
见其中亭台楼阁,轩台水榭错落有致,啧啧称奇:“三弟搬了新府邸,我还是头一回来,真是不错!果然,父皇除了五弟,最宠的就是你。”
三皇子赵逸人如其名,最是个超然自逸的人物,生母德妃前些年病故后,索性辞了朝务,四处逍遥。
“二哥这话不像赞这园子,倒像是数落弟弟逾矩。”三皇子最不喜二皇子成日间阴阳怪气,只安安稳稳在亭子里坐着,也不起身见礼。
斟了两盏茶,广袖一挥:“请。”
“逾矩?我哪里敢…”二皇子囫囵着吞了香茗解渴,俨然若牛嚼牡丹。
也不避讳,大大咧咧抱怨起来:“有东宫珠玉在前,我这中宫嫡子也不过摆设,太子肯赏我个清净日子我便阿弥陀佛了!”
三皇子看他满头满脸的官司,便知又是在东宫那落了把柄,却不说破,又替他添了一盏。
“二哥也想开些,何必总与东宫只争些个口舌是非。”
“想开?你们都是庶子,自然不在意。”分明没饮酒,二皇子却像是醉了似的,说起话来像是在自家书房里自在。
他自出生就被抱去了中宫抚养,早便不以为自己是庶出:“我是皇后嫡子,若非他占了殷国公府的风头,储君如何轮得上他坐?”
“东宫诞生时有甘霖瓢泼三日,解了关中大旱。父皇金口:虽不至天,贵亦极矣。”
三皇子摩挲着手里的玉笛,忽然有提起这桩奇事,听不出到底是在息事宁人,还是在挑拨煽惑。
“父皇想抬举殷国公府,有一百个借口。”二皇子嘟囔一声,心里埋怨皇上偏心。
有口无心道:“便是如此,可七弟你生辰与他相差不过三日…要我说…”
六皇子与七皇子乃双生子,与东宫的生辰只隔了不过两天。
六皇子出生便没了气息,是以七皇子生下来便背着克兄不祥之名,为皇上所忌讳,也鲜少有人再提起与他东宫的渊源。
“二哥…”七皇子手一抖,茶水撒了他满身…歉然道:“是弟弟的不是。”
“二哥衣裳湿了,与三哥借个更衣的地方。”
“无碍,无碍。”二皇子不以为意。
“劳动二哥随管家去换身衣裳。”三皇子低头擦拭着手中玉笛,浑然不觉这风波是他挑起的。
二皇子起身抖了抖袖子上的水渍,跟着管家往后院去。
“二哥有口无心是老毛病了,倒是三哥…在外漂久了,染上了江湖儿女心直口快的习气。”
七皇子视而不见三皇子见底的茶盏,端起壶来自点自品,语气轻松,像是在打趣。
“还是七弟了解我,骤然听二哥提起家里的这些糟心事,还真是不习惯!”三皇子四两拨千斤,擦好了玉笛放在唇边,不过吹了清脆两响…
忽然停下,凑到他耳边言笑晏晏:“你说…二哥是真傻还是装傻?”
“皇后太后两宫娘娘养出来的,便是条狗,也教得能听懂人话了。”
这些年表面上贵妃再怎么得势,也只是位同副后。皇后还是稳稳当当坐在凤位上,且身后还有个浸淫朝野多年的太后…
贵妃真正落实了的好处,不过是给自己儿子推上了东宫之位。
太子于朝政稳若磐石,可这军中、地方…认不认他这个主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何况皇上老当益壮,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龙袍到底会穿在哪位的身上。
“说得是啊!”三皇子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将玉笛揣进袖中,东倒西歪地抻了个懒腰。
茶盏放到他跟前,示意斟满,玩世不恭道:“我实在是不喜欢宫中的风气,待太子大婚过后,我看我还是回西山别苑做我的钓鱼翁!”
“起身往门口张望,八弟九弟怎么还没来?”
“是啊,他二人从来都是最听三哥的使唤,怎么今日却迟了…”二皇子意有所指。
“三哥!七哥!”说曹操曹操便到,九皇子双手提着两壶酒风风火火进来。
看桌上有三盏,兴高采烈问道:“五哥也来了?”
九皇子最小,纯直赤诚,与众位皇子私交都不错。
“是你二哥!”二皇子换了身衣裳出来,听见他的话朗声接下。
“可惜可惜!”九皇子坐下,命人将茶盏都收起来,换了酒盅,亲自起身给他三人倒上。
“我正想问问五哥今儿带着的美人儿是怎么回事…你们可都听说了?”
“听说只是个翰林侍讲家的女儿,若说三弟有朝一日色令智昏我信,可这事出在太子身上,我只觉得蹊跷。”
二皇子喝了口酒,觉得滞涩苦辣,斜了一眼九皇子问:“你这酒是打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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