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谢红求之不得的男人和回城的机会,米兰说放弃就放弃,且在谢红看来,若没有米兰的话,他白敬民未必不会选她,毕竟何佃勤都看上她了不是?
“她怎么不照照镜子?”邱天义愤填膺地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也就何佃勤跟她王八绿豆看对眼了!”
米兰赶紧上来捂她的嘴,“我说大小姐!你小点声!”
邱天呜噜呜噜地笑,“怕啥?这地方除了咱俩也就我三叔会来,放心,三叔嘴严着呢。”
米兰把手放下,“你三叔也不行。”
话音刚落,设备间的门吱嘎一声,伴着男人的声音突兀响起,“我啥不行?”
一大一小俩人儿原本歪着身子倚墙而坐,听到动静不约而同绷着上身坐直,又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三叔不紧不慢走进来,看看邱天,又看看米兰,又看回邱天,“你俩叨咕啥?”
邱天紧抿着唇,在心里默念刚才米兰说的那句话,啧,怎么越琢磨越不对劲?
三叔……不行?
她侧目瞟一眼三叔,咽了咽唾沫,“没说啥。”
邱南山又去看米兰,后者却倏地垂下眼去,“……我也没说。”
第46章
邱南山目光在米兰脸上停留几秒,却在米兰抬头的瞬间移开视线。
“作业写完了吗?”他问邱天。
“早写完了。”邱天回答完就乐了,“三叔啥时候开始操心我学习了?”
“……”
邱南山脸一黑,不再理她,放下东西转身就走。
“又拿来了啥?”邱天穿上鞋走到门口桌台旁,三叔放在那儿一个布兜,打开是一只半旧的铝制饭盒。
“这不是你的饭盒吗?”她扭头去问米兰。
后者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邱天已经打开饭盒,香味随之溢出,是一盒已经切好的葱花鸡蛋饼。
“哇哦~~”她暗暗打量米兰明显泛红的脸,已到嘴边的调侃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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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年里,北角村大队变化很大,山前的荒地已经变为农田,计划生育一年比一年严格,家家户户尤其是新婚的小夫妻都感觉压力巨大,好像生不出儿子是天大的事。
邱菊头成了计划生育领导小组的组长,前年她和刘小峰结了婚,两人育有一女,她以身作则响应计划生育的号召,没打算要二胎,为此没少受婆家白眼。
邱玉珍和骆一鸣已经修成正果,说起来也是一番波折,只因刘爱花嫌弃骆一鸣的富农家庭,后来还是邱北山做主,去年两人才结婚,现在邱玉珍已经怀孕,孕肚显怀。
邱玉珠早已高中毕业,这个时代大学招生主要靠推荐,没有关系根本连大学的门都摸不到,没有好的出路,她也只能进生产队。刘爱民知道她有文化,推荐她进大队部工作,可邱玉珠生性孤僻难相处,没几天就干不下去,为此邱玉珠没少受邱玉环的奚落和排挤。
邱天看着原本孤傲如天鹅的她变得愈加沉默寡言,她忍不住暗示和鼓励,“以后读书的机会一定会有,你不要放弃,可能再等两年,最多三年!”77年能恢复高考,那是人人都有的机会!
然而邱玉珠却是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两年三年,那时候我都多大了。”
“才多大,两年后不也才二十一吗?很年轻啊!”
邱玉珠冷淡地摇头,“算了,我现在就想离开这儿。”
她已经报名乡办工厂的招工,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就能去工作。
人各有志,邱天不好左右,但仍想叮嘱,“那你不要放下学习,知识一定会有用的。”
邱玉珠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再说邱玉环,当初她突然改变主意进生产队工作,表面看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妥协,其实是因为于启发,也就是于丽华的哥哥。
两人明里暗里好了几年,原本邱玉环以为今年他们会定亲,可是于启发似乎并不热络,每次她提及订亲的事,于启发只是敷衍。邱玉环有意让于丽华帮着问一问催一催,可眼看于丽华也指望不上,心中便更加不安无奈。
于丽华现在可是大忙人,如今初中高中都是两年制,高中毕业后她靠着她姑妈的门路如愿进入中专,现在人家在县城读书,鲜少回来,可每一次回来必定是带着大阵仗一般,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这几年小学改制,学制由五年变成六年,邱天每天和恩赐一起上下学,她读六年级,恩赐三年级。他们经常在巷口遇见大伯。话说大伯现在一改往日的懒惰,每天起早贪黑干活养媳妇,本指望着徐梅能给他生个一年半女,可几年过去了,徐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大伯似乎也是认了命,只把徐梅使劲疼,连活都不让人家出去干了。
邱天已经很少想起陆丰年了,可仍然常常去看望陆爷爷,老人身子骨尚算硬朗。
虽说陆丰年几乎不回来,可生活费却定期汇到,且葛顺也给照应着,是以陆爷爷生活上还算有保障。
时间有条不紊地前进,有去而无回,小小的菱源乡在时间的流淌中与时代洪流大抵吻合,却又因闭塞而展现出略显超然的模样。
这天邱天和恩赐在上学的路上又遇见大伯,大伯扛着工具,日渐沧桑的脸上挂着笑,姐弟俩跟他打了个招呼,大伯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返身往家走。
邱天随即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大伯家院墙垒得低,这几年邱天长高了不少,从这个角度恰能看见他家悬在院子里的晾衣绳,绳上挂着的多是徐梅的衣服。
一个不起眼的疑惑在她心中一闪而过:晾衣绳有必要扯那么高?
第二节 是数学课,邱天翻遍书包都没找到作业本,倏忽想起昨天写完作业就被杏花喊出去玩了,作业本好像还摊在桌子上没有收,她跟老师说了一声,小跑着回家拿作业。
行至大伯家那个巷口,余光里晾衣绳上有抹鲜艳之色,邱天下意识瞥去一眼,看到那儿飘着一件类似红肚兜的东西。
邱天皱了皱眉,心想别说是这个年代了,就是二零几几年,这么高调地晾挂贴身衣物也有点不妥吧?
算了,管她呢,回家拿作业本是正经。
然而原本以为拿到作业本就能走,可一进院子发现家里的鸡不知什么时候从鸡窠里窜了出来,正满院子屙鸡屎,她把鸡轰进鸡窠重新拦起来,这才拿了作业本出门。
邱天加快了小跑的步幅,可经过大伯家的巷口仍下意识朝晾衣绳上望去一眼,奇怪的是,那件红肚兜似的东西竟然不见了。
真是够蹊跷的,这么一会儿就晾干了?还是说徐梅也觉得这么挂过于招摇?
前方隐隐传来铜钟敲响的“当当”声,那是上课的信号,邱天赶紧撒丫子朝学校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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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住的设备间离学校不远,恩赐现在大了一些,更喜欢跟同龄的男孩子玩,邱天和米兰投缘,便隔三差五地去找她聊聊天解解闷。
这天放学,她又去找米兰,远远地就见三叔黑着脸站在门口,看到她,三叔大手一扬,招呼她快点过来。
邱天小跑了几步,问怎么回事。
三叔指了指门,“米兰不舒服,把自己关里面不出来。”
邱天一愣,转身去敲门,“米兰姐,我是邱天,你怎么了?”
说完侧耳听,里面传来米兰因疼痛而发出的吸气声,没一会儿又听到她强撑力气的声音,“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我……你先回去吧。”
这声音哪儿像没事的?
“你打开门我看看才放心。”她说。
里面又是窸窸窣窣一阵,米兰声音迟疑着问,“……你三叔走了吗?”
邱天一窒,扭头看邱南山,后者点着头闭了闭眼,邱天这才光明正大撒谎道,“走了。”
隔了一会儿,门里传来脚步拖沓声,紧接着门栓响动,“嘎吱”一声打开,米兰先看到邱天,强扯住一丝笑,待看到门侧露出的衣角,一惊,下意识便要关门,然而她哪儿快得过邱南山。
只听“啪”地一声响,邱南山硬邦邦的前臂撑在门上,同时另一只手将人捞着往里一带。
邱天赶忙跟进去,眼看着三叔把米兰摁坐在床上,后者疼得猛烈吸气,惨白的脸上渗出细汗。
三叔吓了一跳,几分无措地松开手,转而喊邱天,“还不问问她咋了!?”
邱天被这一呵惊到,心道你跟我嚷嚷啥?
可眼下来不及跟三叔争脸,米兰已经疼得卧倒在床上,她也冲三叔喊,“这还用问!?肯定是疼的,说那些废话干嘛?上医院啊!”
三叔愣了愣,手朝米兰探过去,又停在半道,邱天看得心急,“你倒是把人背起来啊,还指望我?!”
米兰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嘴里时不时挤出几个字,“不去……不用……”
三叔拧着眉看着她,一咬牙,把人扛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还不忘对邱天说,“铺盖带上!”
邱天没问要铺盖干啥,把床上的东西一卷,紧步跟上去。
村卫生院看不了急症,邱南山让邱天把铺盖铺在板车上,他要带米兰去乡里看。
邱天想跟过去,却被邱南山撵走,只叮嘱道,“有人问就说我去乡里买饲料,米兰害风寒在设备间歇着!”
说完将自己衣服一脱蒙在米兰脸上,顿了顿小声说,“忍忍,出了村子就拿开。”
邱天看到泛黄的白衬衣下幅度极小地起伏几下,大概是米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最近真的忙得没时间码字,即便是短小也是挤着时间码出来的,大家不要嫌我短呀!
第47章
只有邱天知道这天晚上三叔和米兰没有回来,她从没低估过人言可畏的力量,可没想到,在这样一个看上去民风尚淳朴的闭塞村庄,以捕风捉影的所谓证据而向人泼脏水的行为竟能那么肆无忌惮。
即便三叔已经那么小心。
事情起因于隔天的一个巧合。一个女知青上工的时候突然晕倒,村卫生室象征性的看了看就赶紧赶着人往乡里送。
当天下午消息就传回来了,说菱角村有位女知青怀孕流产,还没到医院就大出血,孩子都成型了,至少四个月大。
一时间流言四起,然而令邱天所料未及的是,村民八卦的焦点却是围绕着米兰。
“怪不得这两天没见着她,原来是去乡里流产哩!”
“就是说,那女知青长得水灵,又自个儿住在山下面,不定和哪个野男人整出来的野种。”
“一看她被撵出知青点,就知道这女的不是啥好东西。”
“就是!”
“……”
明明是春末夏初的天气,听到这些满含恶意揣测的话,邱天竟生生汗毛倒立。她忍了又忍,终于几分克制地问那几位妇女,“怎么这么确定就是她?你们听谁说的?”
妇女说到兴起,恨不得跟所有人唠这话题,扭头一看是个半大丫头,瞬间消了七分兴致,不屑地说,“小孩家家瞎打听。”
另一个妇女打量她一会儿,打探地口吻问,“就是你经常找那个女知青玩吧?”她突然来了兴致,拖着小板凳往邱天面前凑了凑,“你说说,看没看着过男人上她屋?”
邱天仿佛闻到一股恶臭,她往后退了几步,短促而厉声地说,“我从没看见过!我只知道她洁身自好,比某些传瞎话的长舌妇强百倍!”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笑,邱天猛地转过身去,看到谢红三摇两摆地走过来。“洁身自好?说的谁啊?米兰?”边说边又笑起来。
刚才跟邱天说话的妇女看到她眼神一亮,热情地拽着她,压低声音兴奋地说,“来,你跟那女的熟,你说说她流的那孩子是谁的。”
谢红挑眉,“于婶,那可不好说,没准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呢。”
邱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胡说什么?造谣全凭一张嘴?”
于婶不耐地冲她摆手,“别插嘴!”转而又冲谢红笑,“你不是说她昨晚就不在吗?”
邱天一愣,瞬间明了,原来这脏水的出水口在这儿呢!
喜听八卦的妇女追着问,然而谢红却只是几分神秘地笑了笑,留足了悬念便离开了。
邱天没有追上去,可她知道这事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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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叔独自回来,邱天这才知道米兰得了蛇胆疮,医院里药剂不全,等药来还得几天,他听说清泉乡道口村大队有个专门治这个老农民,要先带她去看看。
邱天心急道,“我的亲三叔!那你倒是快去啊,回来干啥?米兰姐呢?”
“她让我回来给她带些换洗衣裳,我马上就走。”
“那你快走!”蛇胆疮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会留下后遗症,终身神经痛。
邱南山随即转身就走,继而小跑着离开视线。
邱天收回目光,眉心蹙起,越想越心寒,一个蛇胆疮就被谢红那心术不正的破嘴传成这样,她自己跟何佃勤不清不楚的,还好意思传别人瞎话!
行,恶人还需恶人磨,邱天乐意当这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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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于婶满村找她家的鸡,据说是一下子丢了俩,一公一母。
她从村尾找到村头,正好看到邱天在门口撵羊,便逮着她问,“见着我家鸡了吗?”
邱天歪头问,“于婶儿,你家鸡长啥样啊?”
“公的这么大,黄灿灿的毛,尾巴是黑的,母的这么大,土黄土黄,胖墩的。”她边说边拿手比划。
邱天看得认真,听完眼眸一亮,“我看见了!今天下午看见的!”
“那敢情好!你快跟婶子说说,婶子去找!”
邱天点了点头,指着大队部的方向说,“大队部后面有个夹道婶子知道不?我今天跟同学藏猫猫,就在那儿看到你家的两只鸡,那俩鸡可奇怪了,公鸡骑在母鸡背上,就跟要把它吃了似的,我们看着害怕就赶紧跑了。”
于婶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说,“人家那是在干好事呢!”笑完了才说,“行,我去找找!”
说完就欢天喜地地走了。
邱天望着于婶离开的方向,别有意味地扯唇笑了。
何佃勤每周两次在大队部值班,每次谢红都会去找他,怪就怪谢红太急功近利,搞得何佃勤更加谨小慎微,最后他们只敢在大队部后面的夹道里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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