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良温润的嘴角挂着一缕鲜血,闻言更是笑出了声。眼见两黑衣人离着只有五步,他眸光一冷,迅速抬起自己右臂。 “嗖嗖”,黑夜擦出两道银光,直射出去。 一人直接倒地,胸口赫然插着一枚袖箭,像木头桩子般重重栽倒。 另一人倒是反应快,闪身躲过。暗骂一声大意,如此也不再想活捉凌子良,提着脑袋去一样领赏。 他高举宽刀,冲到轮椅前,想也不想便狠狠劈下,直朝凌子良脖颈。 说时迟那时快,凌子良手一拍轮子扶手,只听噌的一声,扶手探出一根尖矛,长刺出去。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衣人软软的挑在矛尖上,手里的刀哐当掉落,脸上最后弥留的是不可置信。 凌子良抬头,满脸的厌恶,掏出帕子擦拭着手背的血滴。 “先生,船备好了。”一个书童走过来,从后面推上轮椅。 他浑身发抖,垂着眼不敢看,周遭弥漫的血腥气让他极力压住胃腹中的不适。要不是他亲眼多见,谁会相信双腿残废的凌子良,会杀这么多人,更可怕的是他竟是拿自己做饵,引人入陷阱。 又是噌的一声,方才的尖矛被收回轮椅中。 凌子良扔掉帕子,看了眼软倒在自己脚下的刺客,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润:“好,上船,回乌莲寨。” 书童推着轮椅往渡头走,身后立刻有人上去,将那队尸体放了火。 “寨里现在如何?”凌子良眼望前方,冰凉的夜风吹拂着他,好像要带走他身上的血腥气。 他心情不错,从身侧拿出一本册子,手指随意翻了几页。还不错,布置两个多月,得到了这本名册。 书童小声回话:“寨主最近病重,三当家掌管了寨中不少事务,先生早该回去看看了。” “你哥呢?”凌子良将册子收好,想起两日前出发的无双。 闻言,书童松开轮椅,赶紧绕去前面,双膝一弯跪倒在地,朝着凌子良便磕起了头:“先生饶命!” 凌子良温润的脸瞬间冻住,手指发紧:“说出来。” “姑,姑娘丢了。”书童结结巴巴,缩着跪在地上,一句句的为自己哥哥求饶。 心中火气上涌,完全冲散了刚才的喜悦。凌子良猛的咳嗽着,手捂住胸口无法停住。 书童一字一句说着当日的事,并说自己哥哥现在还没好起来。 “都有谁知道这件事?”凌子良坐好,脸色苍白难看。 书童赶紧摆手:“没有人知道,派出去的都是先生的人……” 凌子良心中冰冷,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他怎么就不亲自送回去?是他心里的仇恨太重,明明无双才是重要的。 他充满了后悔,一遍遍的谴责着自己。 “找,”凌子良咬着后牙,每个字都带着冰冷,“从她落水的地方,给我一寸寸的找,水里、陆上,一点别放过。” 居然敢对无双下手?不就是挣寨主之位吗? 若无双真的出事,他不介意血染乌莲寨。 。 混进矿场,龚拓并没费什么力。 只要身上褴褛,头发散乱,除了比别的矿工强壮些,也分不出什么来。一个个俱是黑黢黢的,出进矿洞,看守根本不去分辨。 他随着人一起,推着车子。他和无双猜测的没错,这的确是一处洒金石矿。朝廷没有记载,便就是黑矿。 这里的矿工长期遭受压榨,神情麻木,机械的干活儿。在监工的皮鞭子下,好似习惯了这种屈服。 龚拓不善与人交际,有心想从矿工们嘴里套些消息,却不知怎么攀谈。这时就会想起无双,她很会和人交谈。 他回想着她和人说话时的样子,大概是笑着的,语气轻柔。 笑?龚拓僵硬的扯扯嘴角,勾出了一个惯常的冷笑,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皮笑肉不笑? 眼看着大半天过去,天就要黑下来,他不由担心无双那边。虽说分割在岛的南北,这些人不会过去,可架不住万一。 万一她睡了?伤寒厉害了?那些松枝点不着呢? 越想越觉得待不下去,想着今日先到这里,赶紧回去看看她。左右,他也打听到一些消息,比如船这两日就会过来,也不算白来。 正打算趁人不注意拐进一旁树丛,突然监工们齐齐围了过来。 龚拓没走成,跟着一群矿工被围在矿场中央。然后就听见监工们说看没看见谁谁…… 心中一猜,便知道是昨夜死在自己手里那个倒霉蛋儿。不想这群监工还有点儿脑子,发现同伴没了。 人自然是找不到的,监工们也开始懒散起来,说是人喝醉掉进湖里淹死了。这种事不是没有,这里的人都没办法离开岛子,淹死了不奇怪,天又这么冷。 问题是,人找不到,矿工们也不许走,还在原地等待。 龚拓心里着急,天已经黑下来,越发担心无双那边。 大概你越是想走,老天偏不随你愿。监工聚在一起商议后,他们的头头下令,将矿工全部赶到矿洞中,谁也不准出来,明日继续干活。 除了龚拓,其余矿工转身麻木往矿洞进去。 他离得近,隐约听到什么人这两日过来,不能出事,这些天,矿工们全部待在矿洞里。 没有办法,他现在根本回不去。庆幸的是,这些监工也不会离开矿场,这样无双那边也就安全些。 一群男人挤在矿洞里,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龚拓揉揉额头,边上的矿工呼噜声震天,扰的他头疼。 军营里的男人也臭烘烘的,但是他有自己单独的住所,并不会一群人挤在一起。这种味道,可真比血腥味儿还让人受不了。 已经半夜,龚拓完全睡不着,想找机会出去,东门口拴着两只恶犬,你稍一动弹,它们就龇牙咧嘴的叫唤。 手边还有一块硬的像石头的饼子,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做成。他自然吃不下,空荡着肚子很是难受。 这样看来根本出不去,生生被困在这里,没了办法。 龚拓仰脸看着洞顶,原来自己没有权势,没有人供差遣,有些事会这么难。再看洞里这些横七竖八的矿工们,若他们生在世家贵族,命运会不会是另一种样子? 阿庆曾经说,世子和旁人不一样,所以看到的也不一样。 所以,是说他不过是生的好,出自一个世家,天生便拥有了平民无法企及的东西。 心里想离开,如今只能深深隐藏在肚子里。龚拓在想,是不是当初无双也是这般?心里想离开伯府,面上只能掩饰,等待时机? 过去一整天,龚拓困在矿场,一点儿离开的机会也没有。监工们一别往日的懒散,俱是打起精神。 他猜着是背后的主子要露面了。 突然,龚拓发现一个回来的监工在他们头头耳边说着什么,那体肥膘圆的头头咧嘴笑了两声,随后拿起皮鞭走出矿场。 龚拓眸色一暗,不打算再等,因为监工去的方向正是南面。 难道是无双,她被人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跟宝贝们说声抱歉,烟最近身体不太好,颈椎有点儿难受,睡眠也不好,后面要改为每天一更了,但是会尽量多码点的,每天晚上八点更新。文文不会太长,原定三十万字以内结束。么么~
第52章 无双打了个喷嚏, 拢了拢身上不合体的衣裳。 吃了药丸后,身体舒服了些。不想一直躺在洞里,阴冷不说, 整个人骨头都僵了。 她到了外面,先在高处看了看湖面, 并没有船只经过。也是, 大正月出远门的都少,谁又会来乌莲湖? 她走到岛子最南头的石崖上,找了根蓝布条系在上面。她记得,当日书童就在船头挂过这样的蓝布,猜测是一种讯号。既如此,她系在这儿也算显眼。 布条很烂,凌子良的人看了会明白, 要是旁人见了,顶多以为是块烂布条, 不会太在意。 从石崖回来,无双往北面看了眼。一天一夜了, 龚拓没有回来。 以往在伯府便是这样, 龚拓的行踪她不会知道。有时候一两日不归,有时候十天半个月, 只有他回来的时候,会有人来通知她, 让她收拾好,去院门外迎接他。 所以, 她对他并没有多少担心。 竹哨挂在胸前, 每一步行动, 都会带着晃动。 走了一段, 她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烂泥沟,水已经干了,留下底下的淤泥。 无双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看,随后脱了鞋子,赤脚踩进泥里。没想到,在这里还生长着茨菰,这倒是意外的发现。 她弯着腰,将藏在泥的里茨菰挖出来,随后扔到岸上。 人要有事情做,就不会闲的胡思乱想,反而会生出一种希望。事情没有太坏,只是不曾细心去发现。 一会儿工夫,就挖了一小堆。无双从沟里爬上来,跑去湖边洗干净腿脚,随后用外裳将茨菰包起,眼看着天又黑下来,便往石洞走去。 。 龚拓多年养成的性子,深沉内敛,可现在眸中明显的表现出焦急。 他不敢去想,无双现在是不是已经被发现,甚至被抓住…… 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龚拓瞄准一个正准备坐下休息的监工,石块自手中快速掷出。下一瞬,那监工哀嚎倒地,头上破了个窟窿,血流不止。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那边吸引,齐齐看了过去。其余的监工迅速过去,查看情况。 趁着这个机会,龚拓迅速闪身,绕进了那边大房子后。 他快速的在荒野上跑着,用着最快的脚步,心中懊悔,昨晚的那块黑饼子不该扔掉。 路上的每一处动静,他都会停下脚步,怕是无双在受罪。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就不能让她有事。 乌莲湖的水怕搭着岸边,一遍一遍。 冲进石洞的时候,里面没有人。每一样器具摆放的规整,那条毯子叠好在草堆上。 龚拓呼吸一滞,出来围着洞口又找了一圈,仍是没有见到人影。 他只能再往远处找,心中越发不安,更因为一路而来,并没有碰到监工头头那俩人。 眼看天色沉下来,他的心也跟着越发冰凉。 突然,耳边一声轻微的动静,龚拓当即站住,四下里看,只是一片荒芜,什么也没有。 他刚想离开,鼻尖一嗅,随后看去不远处的荒草丛。 “无双?”他唤了声,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小心翼翼,然后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儿。 果然,下一瞬草丛动了,纤弱的身影缓缓站起来。 龚拓大跨步跑过去,一把将人拉住直接抱进怀里,不知为何,眼眶微微的发涩。 “无双,你跑去哪儿了?”他嗓音有些颤抖,忍不住就又收了几分力气。 无双只觉眼前一黑,本来身体还发虚,这样一勒,差点折断腰:“咳咳咳……” 想说点什么,偏偏引来一串咳嗽。 龚拓也反应上来,怀里抱着的人身体僵硬。是他发现她没事,便忘乎了所以,想到这儿,便赶紧松开,然后退开两步。 “我看见有人往这边来,就赶紧过来看看。”他解释着,随后上下打量着无双,“你有没有看见?” 无双摇头,随后视线落在龚拓的手臂上:“你受伤了?” 经此提醒,龚拓才发现右臂上划了道口子,已经染了大片的血迹:“无碍。” 他看着无双怀里抱着一包东西,再看她裤脚上全是泥浆:“你去哪儿?” “前面有条沟,里面好些的茨菰,我挖了一些。”无双晃晃手里的布包,然后又指着最南端的石崖,“那边我看过,没有路下不去。” 龚拓伸手将布包拿过来,沉甸甸的重量。原来他不在,她也会把自己照顾好,不会坐以待毙,会寻找食物、出路。她不想做个拖累,用着自己的方式努力。 回到洞里,两人交换着白日里自己得到的信息,商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两人相对而坐,无双会讲出自己的意见,以及当初凌子良讲的一些关于乌莲湖的事:“东南边,那里就是连接沧江与乌莲湖的口子。” 龚拓认真听着,若有所思。 “还有,”无双又想了想,指尖还捏着一颗茨菰,“我们一直在想出去,那如果反其道而深入呢?” “往北?”龚拓垂眸。 这个他的确没想过,因为他们是从入口进来的,所以理所当然是想着原路出去。而他,又一直想着这是一个阵,如何破掉。 虽然可行性低,但是知道她原来脑袋瓜里又这么多东西,稀奇古怪的想法,并不只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 现在的两人,更像是同乘一船的伙伴,平等相待。 “无双,你说的这些很有用。”龚拓笑笑,然后看见女子脸上微诧,似是不习惯这种话语。 也是,以前他可没说过赞赏她的话,即便有也不过是房中的情趣,说她腰细身软之类。 还真是肤浅。 无双扯了块布条,帮着龚拓把手臂上伤口包扎好,动作轻柔:“伤口不深。” 做完这些,她回到自己的位置,离着他远了些。 龚拓看眼左臂,薄唇抿了下,再抬脸时,眼中全是认真:“这两日,会有船来,我们一起离开这儿。” “真的?”无双一怔。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可关键是两人怎么上船?他们如今知道了这处矿场,那些人真会放他们离开? 当然不会,要不然那些矿工为何困在这里?因为这里见不得光,不能让外面知道。 龚拓点头,看进无双眼中:“真的。” “那要怎么做?”无双问。 “你信我吗?”龚拓不答反问。 无双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随后点了点头。不管前尘往事如何,他们俩现在该一起往前,摒弃过往那些纠缠,朝着一个目标。 “好,”她点头,“要我做什么?” 龚拓嘴角浮出淡笑:“到时我会告诉你。” 等到天拂晓的时候,龚拓回了矿石场。 无双没有再发热,只是身体好有些发虚,为了下面的离开,她尽量让自己多吃一些。 又过了一天的夜里,龚拓带着无双潜进了矿场。两天,他已经将这里摸了个透彻,包括多少看守监工。 半夜风大,无双蹲在一处角落缩着身子。几步外,龚拓正打开一个木箱盖子,平时轻微的吱嘎声,此时听起来格外明显。 无双收到示意,弓着身子过去。 “藏在里面,明日这些会被船运出去,可能会冷,你忍一下。”龚拓往木箱里扔了条毯子,叮嘱着。 无双看着箱子,四边方方正正,刚好够她藏身。想来是装运洒金石用的,被龚拓提前准备了出来。 “那你呢?”她问。 箱子只能藏一个人,而且必须有人从外面封上箱盖。 龚拓瞅了眼亮灯的小屋,唇角一抿:“我有办法。” 说完,也不等无双再说什么,弯下腰将她抱起,然后送进木箱中。 “我……”无双身子一轻,随后就落入了一处方正地方,腿下垫着软毯。 “从现在起,别再说话。”龚拓往无双怀里塞了些吃的,百馥香的气息浓郁钻进鼻子。 香气太明显,怕是会惹人注意,他找了些混淆味道的草根,用来遮掩。从没想到,当初因为自己的喜好,给她的百馥香,其实给她带来了诸多不便。 如果可以再重来,他绝不会这样做。 无双是现在才明白龚拓要做什么。她藏在箱子内,而他还是在外面。 她双手把着箱口木板,对方一根根的把她手指掰开。 “进去,别让人发现。”龚拓伸手摁上她的发顶,轻轻将人压进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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