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荷露真是个一心为主的忠仆。 待选期间,选侍不可与女子来往密切,邬宁若此时找上那迟公子,两人情投意合了,便是他拈花惹草,对圣上不敬,反之,便是他入宫只为权利,无关情意。甭管怎么着,都会在邬宁心里留一个解不开的疙瘩,纵使邬宁再喜欢他那张脸,也很难被迷得晕头转向。 不过,倒是可以顺水推舟,借机打听打听慕徐行的消息。 邬宁想到这里,起身走到那位迟公子身前,一言不发的端详着他的脸。 “……你,有事吗?” “公子,我见你印堂发黑,似有不祥之兆啊。” “算命的?” “会一点皮毛吧,平日看手相更多些,公子可否将手伸出来让我瞧瞧。” 选侍到了京城,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想来是奔着入宫的,一准在意运势。邬宁觉得自己这招稳操胜券。 可这迟公子却嗤笑了一声:“我才不信这个,别想忽悠我。” 邬宁欲擒故纵:“好心当成驴肝肺,不信就算了。” “慢着。”他乖乖咬钩:“你想让我信你,总得先说出个一二三四吧?” “好!我今日非得让你心服口服不可。”邬宁想了想说:“你午时三刻,犯过杀戒。” 迟公子一对眼珠亮的发光,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我没有!” “你有,虽是一只牲畜,但由生至死,任劳任怨,现如今可怨气冲天呢。” 他一愣,先是看向桌上的炙肉,目光又转向店小二:“你晌午杀的什么牛?” 店小二很是困惑道:“老黄牛啊,怎么?肉太柴了?不能啊。” 邬宁见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还默默的放下了筷子,强忍着笑,故作高深:“现在信了吧?” 这位迟公子倒不傻,很快反应过来:“别骗我,你一定早就知道了,你干脆猜猜我的岁数。” 别看他长的人模人样,言行举止跟燕榆有的一拼,邬宁打量着他不会超过十八,但要说十六七,个子也太高了,和燕柏差不了多少,所以邬宁推断:“你今年刚满十八。”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圈。 邬宁掐着手指头,轻描淡写的又补了一句:“生在六月,六月……二十……”邬宁每吐出一个数字,他的眼睛就瞪大一点,真是把什么都摆在脸上了:“六月二十三,昨日便是你生辰。” “仙姑!”迟公子站起身,毕恭毕敬地说:“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快请坐。” 作者有话说: 这就是男主了,还没有恢复现代记忆的男主,邬宁一生最爱,但注定会“消失”的男人!嘻嘻嘻嘻嘻,别管我!我就喜欢自己醋自己的修罗场! PS:这章评论前五十发红包!
第10章 邬宁这一通坑蒙拐骗,把荷露都给看愣了,她哪里晓得,邬宁十来岁时终日扮作男子混迹坊间,将霖京城里的赌场和青楼玩了个遍,这点小花招简直信手拈来。 “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仙姑唤我小迟就好了。”他说着,摊开掌心,看向邬宁时眼角微微下垂,很像一只无辜可怜的小狗:“不祥之兆,是怎么回事啊?” “嗯……血光之灾。” “那该如何化解呢?” 被他这般眼巴巴的盯着看,邬宁都有点不好意思胡说八道:“你到前柳河边烧些纸钱就是了。” 邬宁没有以此讨要钱财,小迟更深信不疑:“我这就去!” “不着急,待会我同你一道去,什么时辰烧是有讲究的。” “那太好了。”小迟抿唇,腼腆一笑,很是坦率地说:“我自己一个人还有点瘆得慌。” “没有随从跟着你?” “他来霖京城的路上染了风寒,在房间里歇着,仙姑能帮他看看吗?” 邬宁笑笑:“染了风寒该找大夫啊。” “怎么没找过,药也吃了四五副,可就是不见好,都要愁死我了。” 这个人真有点怪,分明是很锐气凌厉的长相,眼神却温吞吞的,清澈又剔透,言行举止也不似京城里世族公子那么端着,让自己看起来高深莫测,他更愿意把心事说出口,写在脸上,简单纯粹的如同一张白纸。 “许是大夫医术不精,这样,我帮你寻个名医,保准药到病除。” “会不会太麻烦……” “小事一桩。” “那就多谢仙姑了!”他大概把邬宁当成了天底下头一号大善人,看邬宁的目光愈发热忱,不自觉打开了话匣子:“仙姑你是不知道,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又无亲友可投奔,小山这一病,我真是两眼一抹黑。” 邬宁便唤来荷露:“这位公子的随从病了,你去帮他请个名医来吧。” “这……” “快去,别让人家觉得我们京城人是那等见死不救的冷心肠。” 饶是荷露想寸步不离的跟着邬宁,架不住事出有因:“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只有把荷露支开,邬宁才好向小迟打听慕徐行的消息,自然爽快答允。 然而荷露前脚一离开竹间庄,她后脚就对小迟说:“走,我陪你烧纸钱去。” “啊?你不是答应那个姐姐要在这等她吗?” “时辰要到了,别忘记你的血光之灾。” 小迟满脸为难:“可她回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好吧,这人即便上了礼部的选侍名册,也是能进宫的,谁会把信守承诺的一个傻子放在眼里。 “她去找大夫,且得一会呢,咱们快些去,快些回,耽误不了多久,前柳河离这又不远。”邬宁一番话有理有据,足够令人信服。 小迟想了想,认真地说:“今日太晚了,明日,明日我做东,请你们吃饭,吃什么都行,不用替我省钱。” 邬宁已经看透他傻子的本质,对他那张脸也生不出杂念了,因此有些不耐烦:“行——赶紧的吧。” 小迟一边跟着她往外走,一边对店小二说:“桌先别撤,等我回来,热热还能吃。” 店小二再开口,邬宁就从殷勤里听出了几分轻视:“迟公子放心吧,给您留着,留到明早吃都行。” 哪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吃隔夜饭菜啊,小迟此举在见多识广的店小二眼中无疑是穷酸可笑的。 “仙姑,我们要去哪里买纸钱呀?” “哪都有。” “那要买多少啊。” “四五捆就够了。” “哦……得多少钱?” 邬宁停下脚步,长叹了口气:“迟公子,我瞧你吃穿用度,也不像缺钱的样子,这是干嘛?” 小迟含羞带愧的笑:“出门时,爹娘是给我带了不少盘缠,可这一路走了两三个月,又,又被骗了两三回,都用的差不多了,小山生病,请大夫抓药也得花银子,若是事情没办成……得把回去的路费留出来。” 邬宁生怕他掏出一本账册:“停停停,那你为何还叫店小二宰牛?一头牛得不少钱吧。” “我们那有个说法,刚宰杀的牛肉吃了能补心血。” 合着这老黄牛死在他那叫小山的随从手里了。 “你花了多少钱?” \"掌柜的说,在京城,这一头牛买来要三十两,他只算我十两,给我分二十斤最好的肉,剩下的客栈留着做菜。\"小迟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头已然微不可闻。 邬宁原本以为自己就够不食人间烟火的,没成想遇上个更不食人间烟火的傻子:“三十两那是牛犊的价,养一养能拉十年车,耕十年地。” “……我以为京城的会贵一些,我们那三十两银子都能买三只牛犊了。” 他赫然一副遭受欺骗无比落寞的模样,倒让邬宁动了恻隐之心:“等会回去,我陪你找掌柜把钱要回来。” 小迟顿时开心的不得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话说的果然没错!仙姑!等钱要回来!我分你一半!” 邬宁仿佛看见他朝着自己摇尾巴。 虽然都是傻子,但小迟比燕榆可爱了不止一点点:“你自己留着吧。” “那怎么行,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 “呦,您还是位江湖人士。” 小迟笑出一对酒窝,高兴的完全说不出话了。 邬宁也忘记自己要向他打听的事,不多时,二人买了纸钱,走到前柳河畔。 今日是六月二十四,前柳河附近有庙会,京城里的小商小贩几乎都聚在此处,还有唱曲的,杂耍的,变戏法的,放眼望去一片人山人海,乔装跟在邬宁身边的侍卫险些被冲散。 “天啊……”小迟大抵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一双眼睛简直不够看的,不过正事情倒没有忘,强忍着不去凑热闹:“仙姑,我们去哪烧纸钱?烧完好快些回去,别叫你朋友担心。” 他老是朋友朋友的,邬宁真不晓得是哪里的土话:“就那边吧,找个没人的地方。” 一路往东走,人渐渐的少了。 小迟刚准备烧纸钱,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虽只是短短一瞬,但仍吓得他一哆嗦:“仙姑!你听见没!有人在喊救命!” “有吗?”附近太吵,邬宁真没听见。 “有!”他敛起笑意,将纸钱塞到邬宁怀里,竟顷刻间变了个人似的:“你在这等我,千万不要乱走。” “……兴许是你听错了。” “万一呢。” 小迟向远处跑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侍卫上前,询问邬宁:“陛下,方才那边的确有动静,可要派人过去瞧瞧?” 邬宁瞥了他一眼:“没我的吩咐,你们不准露面,多有意思的事啊,少来搅局。” 侍卫默默退下,又隐入人群。 前柳河之所以被称作前柳河,是因为东边有一片烟柳巷,一到夜里便灯火通明,乐声不断,打巷子口一过,都能闻着那股呛人的熏香味,听见那刺耳的调笑声,是邬宁从前最喜欢来的地方,她觉得这热闹,自在,仿若桃源仙境。 不过这会,青楼尚未开张,红灯笼刚挂起三两个,幽幽的照映着青砖墙和大槐树,显出几分阴森恐怖。 邬宁抱着纸钱,熟门熟路的穿梭在逼仄的巷子里,没一会就找到了那位混江湖的迟公子。 他护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对面站着老鸨龟公和十几个打手,想来老鸨是看他相貌不凡,衣着华贵,不敢轻易向他动粗,正轻声细语的同他商量:“这位公子,您这是做什么呀,这丫头是我花钱买来的,要逃跑,我怎就不能带回去了。” “不!不!”姑娘急了,忙抓着小迟的袖口说:“他们只同我爹娘说,买我回去洗衣做饭,没说要去青楼接客。” “听见了吗。”小迟把那姑娘往身后揽了揽:“你们骗人在先,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公子啊,她空口无凭,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了,我手上可是有身契的,再者,就算她不晓得,那也是她爹娘骗了她啊,我们这可是正经生意,就算到府衙也不怕。” 那姑娘大抵明白过来,是她爹娘将她卖到了青楼,眼泪一对一双的落了下来,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小迟没有回头,却暗自握紧了拳:“多少银子,我赎她。” 老鸨一下乐开了花:“这丫头,真是命好,遇上贵人了,公子既要赎她,就拿一百两银子便是。” “……我没有那么多。” “不妨事,或公子遣了下人送来,或我命人随公子去府上取,只要见了银子,我立马把这丫头的身契给公子。” 小迟哪里能拿得出一百银子,虽然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邬宁已经看出他的窘迫。 傻子……吃一堑不长一智。 “天宫上的仙女下凡了,要一百两银子赎身?” 邬宁有些年没踏足青楼,老鸨认不出她,却也晓得她不是一般人,笑得更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人进了我们天香阁,可不就是天上的仙女吗,一百两银子也是应该的,怎么,姑娘也想为她赎身,那价钱可就不一样了,正所谓水涨船高……” 邬宁将纸钱用力往外一扬,拽着小迟和那姑娘拔腿就跑。 小迟是真拿不出这一百两银子,反应过来后,一手拖一个,跑得比邬宁更卖力。 身后传来老鸨的嘶吼:“追!快追!耍无赖耍到我天香阁头上了!” 这当中还掺杂着小迟颤悠悠的声音:“仙姑!血光之灾!您真灵啊!” 作者有话说: 小迟,邬宁的白月光,嘻嘻嘻嘻嘻
第11章 天香阁的打手隔三差五就要追捕出逃的丫头,脚力非常稳健,而那姑娘有阵子没好好吃东西,又比不上邬宁和小迟个高腿长,刚逃出烟柳巷便迈不动步了。 小迟毫不犹豫的将她背起,拽着邬宁的袖口往庙会的方向跑。 邬宁踉踉跄跄,很怕自己摔倒,赶忙说:“你们先走,我断后。” “不行!” 小迟死死攥着她的袖子,两条腿捣腾的飞快,顷刻之间就钻进了人潮汹涌的庙会,然后放声大喊:“救命啊!抢钱了!” 很可惜,霖京城的百姓没有几个热心肠,只默不作声的闪避到一旁,倒是叫打手们畅通无阻的追了上来。 邬宁瞥见近在咫尺的打手,奋力挣开小迟,扭过身就是狠狠一拳,打手猝不及防的被掀翻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你!给我上!” 邬宁会点功夫,却也应付不来这么多人,周围的侍卫终于按捺不住,纷纷跳出来阻拦:“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抢钱!还有没有王法了!” 打手们见这些路见不平的“好汉”各个不是善茬,连声辩解:“误会!误会!是他们抢了天香阁的丫头!” 邬宁得意的叉起腰,正在心里措词,意图颠倒一下是非黑白,忽被小迟攥住手腕,二话不说拉着就跑。 待甩开一众打手,到了安全的地方,小迟气喘吁吁地放下那姑娘,挺直腰,竟还一本正经的教训起她:“仙姑,你,你傻啊,要是被拆穿了,我们怎么脱身!” “也不晓得谁傻。”邬宁不理他,看向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的姑娘,问:“天香阁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姑娘大抵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又开始低声啜泣。 邬宁对这种遇事只会哭的人生不出丝毫同情,倒是小迟,有些手足无措的摸了摸衣襟,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那个,你别哭啊……” 姑娘衣衫破烂,头发凌乱,浑身散发着一股怪味,小迟这股怜香惜玉的劲儿绝非别有用心,可他的呵护与温柔对遭逢大难的女子而言,是比金山银山更为诱惑的。
7/61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