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哪管得了这些,一边摆烂一边哄道:“来都来了。” “阿姐!” 秦东篱一听这声,年纪轻轻的,好奇转头看去。 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宫妃健步如飞闯进来,肉肉的脸蛋,无论精巧的五官还是霸道的气质,都和锦贵妃有七成相似,后面的宫女们脸色煞白,担忧地看着她的肚子。 锦花殿里的宫人纷纷请安:“小吴妃。” 小吴妃不搭理他们,把手里的书信交到姐姐手里:“方婕那丫头带人出海了!” “什么?” “什么!” 锦贵妃和秦东篱异口同声,小吴妃朝秦东篱看过来。 秦东篱不知道要怎么办,正准备起身,那小吴妃已经扶着肚子走过来,给她请安:“您是功名加身,哪用得着起身见我?是妾身见过夫人。” “都差不多得了,妹妹过来坐下。” 因为小吴妃的出现,锦花殿乱了一阵,很快又回归正轨,秦东篱换好了来时的衣裳,出来拜别锦贵妃。 今日进宫穿得没有往时随便,还要来面见锦贵妃,索性就挑了锦贵妃送来的冬衣,好人家用的料子轻巧暖和,不显臃肿,洁面后的秦东篱白白净净的,二十不到,水灵灵的很。 小吴妃不免多看了几眼。 锦贵妃有很大的意见:“海寇尚没有杀干净,这时候出海,不要命了?” “那还是听了闻鼓去的消息,”小吴妃看一眼坐下听信的秦东篱,“她的小嫂嫂取了功名,她听了心里痒,也想要。” 刚坐下就点名,秦东篱接不上话:“这……” 锦贵妃沉吟:“陛下扩展海图之心越来越烈,如今出海,能挣功名,却难得安生。” 她们都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海的波澜壮阔和凶险毕生难忘,锦贵妃又说:“那可是大海。” 秦东篱问:“去多久有说吗?” 小吴妃再次看她一眼,像是看不够:“半个多月吧,从写信算起,已经有五日了,第一次出去不会走太远的,倘若能平安回来,正月十五就要入京等封,听令挂帅。” “一转眼,方婕都到挂帅的年纪了。”锦贵妃唏嘘,还有些羡慕。 方婕……放现代,还在读高中呢,到了总督府这样的将门,已经要上战场了。 但凡是东南总督府出来的,谁不羡慕呢,小吴妃摸着肚子:“谁让我们姓吴,不姓古呢。” 锦贵妃管束她一句:“不许胡说。” 东南总督府有两大姓,秦东篱来到闻鼓那么久,也听到了一些,如今总督府总督是古方婕的爷爷,军权在古家手里,那么送入宫中为妃的姑娘,就要从吴家选。 若是下一次军权移交到了吴家,进宫的就成了古家的女儿。 这次进宫,秦东篱感觉自己离卫竞又近了一步,大虞王朝中,世家……和其他阶层之间,确实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让人进来不易,也让人出去不易。 她甚至往坏了想,如果在古方婕成家之前,总督府的军权到了吴家手里,她会不会是被送进宫的那个古家姑娘呢? 古方婕连自己家都待不下去,在书肆里没事还喜欢翻墙进出,不爱走正经路,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样禁锢森严的皇宫。 连卫竞都忍受不了。 出海好! 锦贵妃和小吴妃都在担心她的生命,但是秦东篱偷偷在心里给古方婕加油打气,就要出海!游到更远的地方去!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除夕,清晨。 天空落下一层薄薄的雪雾,等太阳出来之后,就消散了。 下雪不冷,融雪冷,秦东篱也戴上了保暖的毛毡帽,红色的帽身围了一圈棕灰色毛茸茸的帽檐,围巾绕了她的小脸两圈,只露出黑黝黝两只大眼睛,从小楼到书肆,走过短短的院子一截路,就能把眼睫毛打湿。 书肆也热热闹闹的,桌游室里的纨绔们笑谈今天谁被拘束在家里,不让出门。 秦东篱把早早准备好的巨型新拼图挂到了拼图区,王迸也是听说书肆出了一版大型拼图才溜出来的,看到的第一眼,他和其他人一样,惊掉了下巴:“哇——这也太美了!” 那拼图上画的是万家灯火,漫天飘着祈福灯,灯下系上红丝带或者许愿条、许愿牌,有序地飞向云霄,灯太亮了,天上的星子若隐若现,很不起眼。 “伙计,”他拉过来一个曾经的田黍下属,“这多少钱?” 伙计摆手:“这个不卖,这是我们东家和殿下画的,摆出来喜庆,不卖。” “什么?哪个殿下?”王迸没听仔细。 “还有哪个殿下?”伙计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是我们秦王殿下。” 秦王殿下深藏不露啊,以前可没人说过他会画画……王迸转念一想,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中宫全倒了,没人打压他,贬损他,自然什么好的也就让人瞧见了。 【自然书肆更换新年主题啦!】 新年主题已经换好,对联、福字、门神、红灯笼、剪纸……柜台上还有一只布老虎装饰,笔筒里装了一对假的糖葫芦。 “没想到,鸡汤文学和春闱倒计时的销量是最爆的。”秦东篱数了账,嘴角就没有下去过。 伙计说道:“可不是吗,其他书肆也偷偷学我们做了倒计时日历,不过咱们是先出的,口碑好!” 接近晌午,桂三还是奉旨来了书肆一趟,说明了宫宴的时间。 “不是冬至才宴过吗?”秦东篱直接拒绝,“不去。” 桂三跟个保险推销员似的,继续掰扯:“是家宴。” 秦东篱瞳孔地震,义正辞严:“那就更不能去了!” 你们是要我男朋友死啊! 桂三眼神往屋里转:“殿下呢?” “他出门转圈去了,今晚我们要去看灯会。”出门踩好点,晚上就知道哪里有什么热闹,不至于瞎转。 他们要自己过年,过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年。 作者有话说: 古方婕: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昂昂昂昂~~~ 秦老板(打call):勇敢方婕,不怕困难! 皇帝:儿媳恐怖如斯(帝王级紧张.jpg) 一更4700+,一更5800+!
第71章 ◎秦王府?是游客集散中心!◎ 【在皇宫里,拥有集团背景的后妃,有可能对于这样一段联姻关系的认同属于合作,合作项目也包括建立血缘纽带——生孩子,出自同一集团的后妃依旧共享家族资源、信息……】 “东篱——”卫竞从外面冲进来,扑到柜台上,往里探头,打断了秦东篱的联想。 秦东篱瘫在椅背上,看卫竞神采奕奕,鼻尖冒了汗珠:“你干什么去了?” 卫竞抬手往后指:“晚上承愿桥,有打铁花,我打听了时间,就是日落之后。天一黑,他们就开始,预计可以打半个时辰,我们吃早点饭,去占位置呀!” . 屋白落余日,水浅照黄昏。 吃饭?年轻人能凑热闹就不需要吃饭了!! “我们会不会来得太早了?”虽然说打铁花的地方在承愿桥,但是看铁花的地方在另一座桥,需要沿河经过国子监进士科的书院,还有某两位大人的府邸,到另一座桥上。 这地方已经有人在摆摊了,摆摊的一位阿婆给他们四面八方都比划了一通:“看铁花就在这里好!渴了我这里有水卖。” 河上吹过的风冷飕飕,也抵不住阿婆的热情,秦东篱瞭望远处的承愿桥:“打铁花的还没来呢。” 卫竞见她有些抖,把人揽进怀里,看桥上有人已经提着灯笼聚拢,映在河上,水也在发光:“天都黑了,快了吧。” “小夫妻感情还挺好,”阿婆在旁边乐呵呵搭话,“生孩子了没?” 秦东篱和卫竞都感觉对方身体一僵:“……” 真是到哪里都躲不过去的魔鬼发问,秦东篱靠在卫竞怀里取暖,侧头跟阿婆聊了起来:“您家几个孩子啊?” 阿婆不是真的关心他们生没生,但真的很在意别人知道自己家生没生:“我七个孩子哩!” 语气尤其夸张,秦东篱想,要是她能种出七个葫芦娃,才能用得上这种睥睨众生的高级语气。 “我四个儿子都成家了,三个女儿也都嫁出去了,大儿子生了三个小子,老大媳妇现在又揣上了……”阿婆高兴地掰手指头给他们数一遍。 秦东篱和卫竞在旁边听着,也跟着她一起露出笑意,听她说家里人丁兴旺,阿婆头顶还有公婆,他们家是四世同堂,在闻鼓开了个木匠铺子,一大家子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其乐融融。 她还怕秦东篱和卫竞认为自己家孩子不孝顺,说明:“我来摆个小摊,赚点乐子,闲着也是闲着。” “快看啊——准备开始了!” 阿婆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身边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喧哗。 有人大喊了一句,大家又都往桥边挤了挤,由于有摊子拦着,反而在桥边栏杆处比桥中间松散一些。 秦东篱也抬手往承愿桥那边指去:“他们在舀铁水了!天啊,在黑夜里的颜色好好看!” 炉子里的火焰是承愿桥上最亮的光,直到打着赤膊的师傅用木勺舀起了一簇铁水,往中空一抡。 哗啦啦—— 铁水纷纷撒开,瞬间化作群星璀璨,旋涡状的深红火花在漆黑的夜幕下,渐变出亮白、亮黄、橘红、深红、暗红的光,照亮了河堤的白雪与高柳,倒影河上,好景成双,比烟火还要绚烂,更让人热血沸腾。 第一簇铁花刚刚绽放,紧接着就开了第二轮,接连不断,承愿桥越来越亮,铁水在空中碰撞的响声越来越热烈,熔融金属带来的星火在桥上跳跃,在河上坠落,与倒影里的自己相拥,再次飞溅出更细碎的火星,发出最强烈的霹雳声,如同爆竹一样。 直到最后一簇火光在冬日夜里冷却熄灭,这一场盛大的打铁花表演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大家欢呼着,呐喊着,赞叹着,忽闻锣鼓铜铙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高昂的唢呐一起。 他们站的这座桥,迎来了龙和狮的队伍。 “走,我们到桥下去。”卫竞紧紧带着秦东篱的肩膀,护着她到桥头,哪里都是熙攘的人群和不绝于耳的欢呼。 秦东篱有些发热:“我快要看不过来了!” 在龙狮队前面,桥头宽敞的地方,还有杂耍和卖艺的。 “呼——”的一声,艺人把酒喷向火把,带出一长串熊熊烈火,惹得众人拍手叫好。 在除夕夜这一天,秦东篱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玩火方法。 “风火轮——”秦东篱跳起来拍手鼓掌,拉着卫竞挤进去看杂技表演踩火球。 卫竞又让她去看另一边:“那人舞弄的棍棒两端也有火——啊不,也是铁水,这也是打铁花吧。” “好看好看!” “龙来啦!” 打头阵的壮士举起一个球灯,龙头跟着球灯舞动,一路过来,鞭炮噼里啪啦响了一路,硝烟味浓,人声鼎沸,把他们逼到河畔的街巷。 “我们还没吃东西呢,”卫竞推推秦东篱的腰,和她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去承愿桥那边,走走走,那边街道更宽,吃的更多。” 承愿桥这条街,已经办起了灯会,就在大家围观打铁花的时候,卖灯的铺子一个接着一个,从桥头搭到了衙门前。 灯会上什么形状都有,“这几天都在看灯,但是每晚都有新鲜好看的出现。”秦东篱买了两副灯杖,一人手里拿了一根木杖,杖首弯曲,倒挂一串浅浅天蓝色的小型长骨灯笼。 “这也太帅了。”秦东篱很欣赏灯杖的造型,“比手提的霸气!” 卫竞捧道:“那必须啊——一寸长,一寸强!” “哈哈哈哈哈!” “年夜饭吃什么啊!”秦东篱笑完摸摸肚子,不能是随便吃点小吃摊就算了吧。 卫竞早有安排:“走,哥哥带你下馆子去。” “哪里?” “我个人认为最好吃的一间酒楼。” 秦东篱念了一遍酒楼的名字:“百家楼?” “各地美食,应有尽有。”卫竞与有荣焉。 酒楼里的格局是一个环形,天花板垂下彩带,挂上镂空的灯笼球,直通一层。 台上还有歌舞表演,“哇塞!”他们看到一群身材健硕的面具男人,在台上赤|裸着上身和赤着脚跳傩戏的桥段,时不时还有小炮仗丢上去制造氛围,别说秦东篱了,卫竞看了也要两眼放光。 大大的平安结挂在二楼的栏杆外侧,一个平安结一个福字交错排列。 就是店里的小二都换上了红衣服,墙上三五步贴一张老虎的剪纸,还有纸花扎成的毛绒虎头,张开嘴大吼,活灵活现,虎虎生威。 秦东篱完全不需要点菜,因为菜单上面的名字没几个是看得懂的,点菜的活都交给卫竞来。 卫竞熟练地圈好了几个大菜,又要了屠苏酒,秦东篱拍拍他的胳膊:“你不要点太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我知道,放心,肯定吃得完。”卫竞给了伙计赏银,带她转身,看厢房的大窗户。 他们选了高楼,四楼的地方,从这里放眼望去,承愿桥一条灯街尽收眼底,再远一些,还能看到龙狮的队伍走到哪里去了。 “闻鼓汇集各方来客,到了除夕最热闹,”卫竞双手支撑在窗棂上,把秦东篱圈在怀中,头一低,下巴贴上她的脸颊,在楼下的沸沸扬扬中,呢喃耳语,“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秦东篱忽然发现,楼下五光十色的大街不好看了,她转身回抱住卫竞,任她平日里能说会道,此刻也只想安安静静地。 他们过了第一个中秋、第一个重阳、第一个冬至、第一个除夕。 “我们好像没有分开过。”秦东篱回忆结束,说出这句话,腰间的手臂拢紧了几分。 卫竞很坚定地说:“我们不会分开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秦东篱连连点头:“嗯嗯嗯!” 年夜饭上来了,椒盐羊排,整根的,直接上手啃;酸菜鱼,鱼肉鲜甜,酸菜解腻;凉拌肉肠片,还有炒什锦。 秦东篱一口下去,直呼过瘾:“我想起我们班毕业聚餐了的菜谱了!这几样,我们都点了。” “卫竞,你是哪一届的?”秦东篱之前看到他的学号,只有班级号,前面的入学年份没有。 “嗯……”卫竞喝了酒,眼神迷离,耳尖淡粉色,反应有些迟钝,“不记得是哪一年,但我知道我毕业的那一年,乃——天临十一年。” 天临十一年毕业的,秦东篱一拍桌子:“我也是呀!” “我们一届的!?” “不仅一届,我们学校还是隔壁!” 他们在对方的隔壁,读了四年,从未遇见过。 等到时空扭曲,却能在异世界产生交集,从此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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