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从下属里提拔了一个女同事,两人合作愉快。去年,副手怀孕待产,团队其他人技术水平还不达标,连翘让人事部帮忙招人,录用了现在这位。 这位不是第一选择,但另外几个要么爽约去了别的公司,要么去了公司别的团队。连翘念在这位技术能力不错,姑且用用看,但他很内向,责任心也不够,做事按部就班,多一分劲都不使。 做项目得高于客户需求,效率才高,还得懂点策略,否则后患无穷。连翘期望这次能招到好苗子重点培养,尽力多收女生的简历,有个人事专员和她很熟,笑着埋怨:“你净招些女孩,是给自己挖坑,将来去甲方蹲点,24 小时待命连轴转,谁上?” 连翘说:“我能上,她们不能上吗?” 人事专员嗤笑:“你以为谁都是你这种铁娘子。你看她们,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肯定吃不了苦,你招进来有你受的,别又哭着找我要人。” 连翘没奈何:“我多磨磨她们吧。” 人事专员笑连翘白费劲,同为女人,她也不希望全招男生,可偏偏有不少女生只关注容貌和恋爱,对工作以混工资为念,她上个月劝退了 3 人。 散场后,一个女生追上连翘,吞吞吐吐问:“可以加您吗,我有两个问题想请教您。” 女生很眼生,不曾在现场举手提问,连翘说:“有问题你现场就该提。” 女生窘得满脸通红,人事专员说:“脸皮薄能让你有个好工作吗?” 连翘问:“投简历了吗?” 女生点头,连翘按开手机:“下不为例。” 团队有 5 个新人名额,连翘留给秦舟一个,剩下都给了应届毕业的女生。第二轮面试后,她把名单交上去,其中包括那个追上来的女生陈缘。 连翘组里女人太多了,人事经理有意见,调剂了 3 个男生。连翘找相熟的人事专员帮忙,换成两男两女。 秦舟正式投身连翘麾下,周展不给连翘团队新项目,他请缨去会个面。周三晚间例会,连翘带上他:“团队新人,想跟着各位组长多学习学习。” 在座的只有秦舟和周展是外行,但工科之间相互融会贯通,秦舟能听懂一部分。他替周展发问,再用通俗语言掰碎了讲给周展听,周展大致明白了手下的人都在干什么。 周五时,秦舟又跟连翘去开会,第二天,周展请他吃饭。秦舟赴约,包间里有七八人,组长们虽然各有各的小算盘,不唯周展马首是瞻,但普通员工里有的是投诚者。 周展的看家本领是搞业务,江湖习气很浓,秦舟投其所好,哄得他同意连翘不出席晚间例会。连翘大惊:“喝一次酒就办到了?” 秦舟扬眉,越是草包,就越喜欢有人捧着他,那就捧着呗,马屁拍得山响,哗哗几瓶酒下肚,再给周展讲个小故事:鼻炎是常见病,但不可小觑,有个远房亲戚鼻炎久治不愈,几度出现呼吸障碍,最后病变成鼻咽癌,拖了两年人就没了。 连翘年纪轻轻,癌变几率小,但万一三天两头小病小痛,都赖到周展头上,说出去烦心。想拿连翘敲山震虎,周展有的是招数,例会不例会的,随便她。 真正患有鼻炎的女同事羡慕万分,连翘叫她也托病退出,女同事鼓起勇气提了,周展置若罔闻,接着跟人谈笑。 女同事欲哭无泪,怏怏来找连翘:“还能找什么理由?” 女同事已婚,育有一子,当年一出月子就回公司上班。她儿子如今上小学一年级,连翘让她以辅导孩子功课为由告假,但女同事的丈夫是公职,收入不如她,她怕被公司边缘化,不敢拿孩子说事。以前孩子生病,女同事请过几次假,每次总监和人事部都不耐烦。 女同事脱不开身,只得从长计议。连翘夸秦舟是奇兵制胜,趁陶家欢被证券公司录用,在网上搜了一个好评很多的餐厅,请两人吃饭。 陶家欢历经 4 次面试,成功拿到证券公司的 offer,它是国内发展得最好的头部券商之一,美中不足在工业园区。陶家欢每天得比在银行时早起半个多小时去上班,她没想好要不要跟父母说,父母以为银行才是铁饭碗。 连翘建议通过试用期再说不迟,等陶家欢转正后,她就赞助资金,让妹妹在公司附近租房住。 秦舟和新招的副店长在交接磨合期,吃完饭回店里。连翘把陶家欢送到小区门口,回出租屋的路上,她干呕了几下。 最近十来天,连翘吐过一次,以为是着凉伤了胃,没多想。途经药店时,她心里一凛,停车买了验孕棒。 验孕棒显示两条杠,给出怀孕的结论,连翘脑子有点懵。她月经不准,有时两三个月才来一次,领证前,她跟刘天宇说好把身体调养好再备孕,两人每次都做了措施,可还是中招了。 连翘烦得睡不着。以前做体检时,她被查出患有多囊卵巢综合征,它是一种常见的内分泌紊乱疾病,医生说有一定的不孕风险,给她开了药物调理。 连翘和刘天宇讨论过怀不上的问题,两人都想走一步看一步。母亲骂女儿糊涂,男人现在说得千好万好,等连翘生不出来,他就是另一副面孔了。总而言之,连翘自己务必高度重视,女人生不出孩子,男人娶她干吗? 连翘十分反感这个说法,此后不再吃药调理,想把事业基础打牢点,等生育提上日程再说。如今孩子来了,生还是不生?客观来说,她的确没一般人容易受孕,而且她的人生规划里有生孩子这一项。
第16章 犹豫了一晚上,连翘下定了决心。她是想要孩子,但这孩子来得不合时宜,她的职场处境不妙,得再博一搏,而且她不想因此跟刘天宇有源源不断的纠缠。她不要刘天宇的钱,也不要跟他有孩子,等创宇科技上市后,两人就再无瓜葛,清爽。 几乎没调理,仍然怀孕了。所以多囊卵巢综合征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万一以后怀不上,说明自己的基因不适合要孩子,认了。生不了孩子有那么难以接受吗?没有。 捱到清晨,连翘去医院挂号验血,确定怀孕 7 周。婚礼当天,她得知刘天宇和张莉馨有染,验过血,排除自己被染病。但当时受孕时间短,血液的 HCG 还没升高,没能查出有孕。 药流怕流不干净,医生说得做刮宫手术。连翘去公司请假,周展问:“鼻炎犯了?” 连翘耸耸鼻子,算是默认。周展目光审视:“鼻炎要请一周的假?” 连翘说:“就当把婚假休完吧。” 团队两个项目都在推进,连翘和负责人聊完,动身去医院,好友林非非赶来陪她。 秦舟连发了几条信息:“你不是没鼻炎吗,生什么病了?” 连翘回道:“没事,想休息几天。” 何苗从上海来了,连翘最要好的两个朋友陪伴她度过艰难时刻。从手术台下来是傍晚,连翘留院观察了一晚上。 林非非守了连翘一夜,清晨送她回家,再赶去常州。项目到了安装调试阶段,她得亲力亲为。 连翘蜷在床上睡到中午,点开外卖软件叫了饭菜,但没胃口,强迫自己吃了一半,又回床上躺着看书,今年她还想再考个证。 刚做完手术,人容易疲倦,快傍晚时,连翘睡着了,醒来浑身酸软。梦里可能哭得很惨,眼睛肿了,脸也发干,但是梦见什么,不记得了。她点了鸡汤和青菜,爬起来洗漱。 面膜刚涂上,外卖员就到了,连翘顶着一脸的透明膏状面膜去开门,随口问:“怎么这么快?” 外卖员说连翘点的那家店很受欢迎,他正好在店里取餐,她家是最近的,就最先送。连翘道声谢,拎着食盒回屋,等面膜时间到了,去洗掉开吃。 手机屏幕显示有条未读短信,连翘以为是广告,点开就删,却看到一行字:“我是刚才给你送外卖的,你好漂亮,喜欢,好想射你一脸哦。” 连翘直犯恶心,刚才她脸上黏糊糊的,这男的想歪了。她痛骂几声,拨打过去,电话接通,她听到嘈杂的车流声,以及外卖员的声音,她破口大骂,然后把对方拉进黑名单,投诉了他。 喝完汤,连翘研究起外卖软件,她开启了号码保护,外卖员是怎么知道她真实号码的?对方知道她的手机号,还知道准确的地址,得防着点,她订了天弓电子的监控设备,肥水不流外人田。 光是监控还不够,连翘找家杂货店,订了水果刀和锤子。电话突然响起,那头是秦舟。一款监控设备没货,秦舟在后台看到,想跟连翘商议换个型号。 连翘声音很虚弱,被秦舟听出来:“你真生病了?别亲自动手了,我来安装。” 连翘没反对,手术后她没力气,但监控越快安上越好。林非非让她有事随时找男朋友余跃,她觉得秦舟也行。 见面后,秦舟见连翘脸色苍白,问:“感冒了?” 连翘没吭声,让秦舟帮她安上监控门铃,它才几百块钱,但功能很齐全。路过门口的人会被自动录像,哪个人在门口站的时间久了,也会有语音提示户主,户主随时能通过手机软件查看门外情况。 连翘回沙发上坐了坐,去卫生间换护垫。她以前只知道产后会有恶露,原来做刮宫手术也会断断续续出血。 水果刀和锤子送到,秦舟替连翘收了,问:“要钉什么,我来,你躺着。” 连翘不打算跟秦舟多说,但外卖员换了一个号码打来。一接起来,他在那边阴恻恻地问:“夸你漂亮,怎么还投诉我呢?” 连翘怒骂了几句,秦舟听懂了,抢过手机,以她男朋友的名义凶神恶煞连吼带训,外卖员气得按了电话。 秦舟问起始末,连翘给他看外卖员发的那条骚扰短信,秦舟黑着脸,把外卖员的手机号存了:“我得把他骗出来打一顿。” 连翘很烦躁:“我也想打,但他摸上门报复我怎么办?我刚搬来,跟房东签了两年。算了,大不了搬走,赔点违约金。” 秦舟环视客厅,连翘一点点布置得很宜人,他说:“搬家麻烦,明天找找杨警官,问问这种情况怎么办。” 连翘说:“我报过警了,但警察说口头骚扰,没行动,够不上治安管理处罚,让我自己当心。” 秦舟说:“杨警官很热心,我让他帮着查查这人的底总行吧?等我揍完这人,就当面揭他的底,跟他说老子在公安局有人,看他还敢不敢来报复你。” 小子长得阳光灿烂,一看就没吃过苦,装起狠人倒像模像样,连翘不想他吃亏,说:“你很会打架吗?他好像也有你这么高,但比你壮,看着还野。” 秦舟悻然说:“我明天就报搏击班。” 连翘又笑:“能速成吗?” 秦舟嘁道:“我去安保公司雇几个人行吗?”他目光扫到锤子,拿在手上挥舞了两下,“不能确保一击而中,我劝你就别用。他有我这么高,但比我壮,看着还野,抢过去了你就完了。” 小子牙尖嘴利,连翘说:“我明天就报搏击班。” 秦舟大笑:“病人就别逞能了。哎,你脸色太差了,到底怎么了?” 连翘不答,她订的外卖送了一瓶软包装饮料,她拿给秦舟,自己靠在沙发上试监控。茶几上搁着几种药,秦舟瞄到甲硝锉,问:“你拔牙了?” 连翘低头看软件:“没有。” 秦舟有年拔智齿吃过甲硝锉消炎,他再看其他几种药物,是益母草之类。记忆中,妹妹似乎喝过这东西,但他想不起是治痛经的,执意问:“到底生了什么病?周展昨天白天还问过我。” 连翘拿他没办法,哼道:“做了人流。” 秦舟结结实实呆住了,连翘看着好笑:“别人没回答的,自然是不好回答,你老问干吗。” 秦舟又看了看益母草,连翘没好气:“帮着排淤血的。好奇心能不能别这么重?” 剜掉一个胚胎肯定很疼,难怪她一张脸煞白。秦舟哑然,这女的最近过得太惨了,过了一下,他说:“连翘,你是我见过最狠的人。” 连翘喝口水,漫不为意,以她现在面临的局面,选择把胚胎留下来才叫狠人。秦舟叹气:“我妈有你一半利落,就不会整天愁眉苦脸,被我爸耗死了。” 连翘瞧他几眼:“她是不是还说,要不是为了你和你妹妹,她早离婚了?” 秦舟说:“借口。” 连翘笑笑:“人的忍耐力不同,我忍不了,所以麻溜地滚了。她没走,说明她的痛苦没你以为的那么深。” 秦舟又叹气:“可她是真的很不开心,比同龄人老很多。” 连翘说:“伴侣出轨,不是所有人的底线。我叫她绝食,她想也不想就拒绝,叫她离婚,她怎么那么多理由?你别管她嘴上说什么,她内心是评估过的,耗着也行。就像不吃辣的人,看到别人辣得呼哧呼哧很狼狈,就以为她水深火热,但她没放下筷子,就证明她好这一口。现代社会,好脚好手的,真心想反抗,想改变,想走,都有办法。” 秦舟没从这个角度看待过父母的婚姻,茅塞顿开。连翘没有办法,都想办法去开出一条路,母亲真受不了的话,早就离了。 连翘接着说:“你由己度人,所以看不得,但其实她忍得了。忍不了的人都走了,没走要么是婚姻里有她想要的东西,要么是她害怕面对外面的世界。男人让她再伤心,她适应了,能忍,一个人生活,她不敢。” 秦舟几乎没跟连翘说过家事,但手脚健全的人不离开婚姻,确实各有各的贪图。他不禁问:“你家也是吗?” 连翘嘴角逸出冷笑:“既然你知道了陶家乐是什么货色,我就不怕继续让你见笑。我读初中时,无意间见到他爸找过站街的,他跟人谈了几句,进去了。” 秦舟问:“你跟你妈说了吗?” 连翘说:“年纪小,说不出口,很心疼我妈,老睡不好。后来她自己晓得了,但跟你妈一样,死也不离。工作后,我拼命赚钱,拼命攒钱,想跟我妈说别忍了,离婚吧,我养你的老,等我走到离婚的地步,我才领悟到,想解救她,是我一厢情愿。以前她不走,还可以说是为了孩子,孩子都成年了,抬腿就能走,还不走,那就是舍不得走。她跟那男的过了几十年,过惯了,我把她拽到身边,她搞不好还嫌我拆散他俩呢。” 秦舟完全懂得了连翘为什么义无反顾地离婚和放弃孩子,她太不希望成为母亲那样的人了。他叹气:“听你的。” 连翘拿起杯子,跟秦舟手中的饮料碰了碰:“我们是小辈,干吗老想着拯救长辈呢。她们喊喊疼,我们顺毛哄一哄,就这样吧。” 秦舟看着连翘笑,忍不住又道了歉,如果第一次见面时,没把她当成母亲那样一味撕咬第三者的人,该多好。 连翘斜他一眼:“不打不相识,也挺好。” 两人聊些轻松的话题,秦舟道别:“有事就打我电话,我冲过来。” 连翘把他送到门边:“来文的你行,武的算了吧,我不开门,直接报警。” 秦舟指着她说:“你等着,我明天就去学自由搏击。” 连翘乐道:“在我们公司,你挤不出健身的时间,下班就只想趴着。” 门一关上,连翘就反锁了,再把所有灯都打开,去冲个澡躺下,医生说手术后躺卧两三天为宜。知道她做手术的只有林非非、何苗和秦舟,她连陶家欢都没说,说了只会惹得陶家欢担心,哪天陶家欢说漏嘴,母亲又有话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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