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真意知道江漪不喜欢自己,也知道自己刚刚没憋住的嘲讽惹怒了她。她从口袋里拿了根棒棒糖,江漪还以为她要给自己。 “别想拿糖讨好我,我不吃你这套――” 于真意的确是要给江漪棒棒糖,但是听到这话,拆开包装纸的手急转弯,把树莓味的棒棒糖塞进自己嘴里:“啊?你说什么?” 江漪嘴巴绷紧:“于真意,你好小气!” 于真意掏了掏口袋,一根都没了。她拍拍江漪的肩:“谢谢你前几天的外套,不过我真的只有最后一根了,明天给你带吧,你要什么味的?” “水密――”话说到一半,江漪觉得不对,她怎么就给于真意带跑偏了。 “好的水蜜桃。”于真意接话,又看着杨雯雯和郑子言,“你们呢?” 杨雯雯和郑子言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她们刚要回答,江漪满含暗示性地咳嗽了一声。 杨雯雯:“我蛀牙。” 郑子言:“我没味觉。” 于真意:...... 于真意懒得管这些暗流涌动,她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第一节晚自习下还有五分钟,立刻收拾好书包,眼见江漪一点儿也没准备让她的样子,她也不多指望。 于真意压着她的肩膀,腾出一点空隙,从她后头跨出去。 江漪的脸被迫贴着冰凉的桌面,她气得牙痒痒:“于真意!” 于真意脚步一顿,回头看她:“嗯?” 她唇角微扬,笑脸明媚,漆黑又瑰丽的长发自然地分成两侧,垂落在胸口处,头顶白炽灯的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几乎都能看见侧脸上的小绒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着无辜。 江漪一噎,脑子一堵:“路上注意安全。” 江漪觉得见鬼了!她为什么要和情敌说路上注意安全! 于真意也觉得见鬼了!江漪给她下诅咒呢吧!她今天回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 天空灰沉,七彩霓虹隐在夜色中,又在拐进鸳鸯巷后消失。 于真意在门口和陈觉非道别,陈觉非垂着头,含糊地应着一声。 于真意站在门口没进去:“你怎么了?” 陈觉非今天一天情绪都不高,他抚了抚后脖颈:“可能感冒了。” 声音带着厚厚的鼻音。 陈觉非睡觉的时候喜欢把空调打到十八度,然后裹上厚厚的被子,但是他睡相不太好,早晨起来时被子在哪儿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在自己身上。 会感冒也是正常。 于真意叹气:“跟你说了,别踢被子别踢被子,你能不能管住你的腿?” 陈觉非稀奇古怪地看她一眼:“我睡着了怎么管自己的腿?” 于真意把钥匙插进孔里:“以后别人跟你睡觉都有生命危险,保不准哪天半夜里就被你踢下床去了。” 陈觉非好笑地看着她:“少胡说八道。” 除非见鬼了,他的床上怎么会出现第二个人? “对了,你有感冒药的吧?”于真意刚要把门关上,又探出半个脑袋来。 “有。” “那你明天去上课吗?” 陈觉非顿了顿:“去。” 上高中以来,陈觉非从来没有请过假,也不习惯请假。 于真意摇摇头,把门关上。她就知道是这个回答,天塌下来都不能阻止陈觉非学习。 第二天,于真意起床的时候,楼下院子里只有钱敏一个人在剥柠檬,没人陪她聊天。 于真意轻车熟路地按下陈觉非家的密码,又娴熟地跑进去。 钱敏在后头看得直皱眉。 她女儿倒是好运气,能有两个家。 “陈觉非?”于真意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 她正要再敲,想了想又停止,转而下楼。 于真意单方面决定,给三百六十五天连轴转的学霸陈觉非放个假。 于真意嘱咐钱敏中午记得给陈觉非送饭。 钱敏:“女儿,你妈不知道陈陈家的密码。” 于真意古怪地啊了声,脸上露出一种“这你都不知道”的古怪神情。 钱敏:“你陈叔没事告诉我他家里密码干什么。” 于真意:“那陈觉非就告诉我了啊。” 柠檬片蘸雀巢咖啡粉,是钱敏从网上看来的小食谱。 鲜黄荧光的切片柠檬上蘸着咖啡粉,明亮的黄和暗沉的咖色混在一起。 塞进嘴里,是咖啡粉的味道先在口腔内蔓延,而后因为柠檬的酸涩,口水涌上。 钱敏皱着眉,什么破法子。 好难吃。 “陈陈告诉你,又没告诉我。”钱敏觉得这个酸涩不能她一个人承担,她强扯出一个笑,“宝贝,好吃,来一片?” 于真意乖乖张嘴,酸的简直要掉眼泪:“天哪你是我亲妈吗?等林姨从国外回来我要三拜九叩去求她做我妈。” 钱敏啧了声:“行,那你顺便把剩下的柠檬也吃了,别浪费。” 于真意光是看着柠檬就口腔发酸,她刚要给小电驴开锁,又想起今天是自己一个人去上学,就不需要小电驴了。 “你不骑车?” “走路去。” “晚上我要和你爸去吃西餐,我让爷爷来接你?” 听到爷爷接,于真意立刻摇摇头,一时间却想不到拒绝的措辞,她慌乱地转移这个话题:“妈,密码是xxxxxxx,你别忘记了。你中午记得去给陈觉非送饭呀,别把他忘了。” 钱敏知道于真意不太习惯和爷爷单独相处,她也不深究,比了个ok的手势:“今天之后记得让你们家陈觉非改一下密码,我一个外人知道你们家密码不太好。” 于真意的阴阳怪气有很大一部分继承于钱敏女士。 要不是快要迟到了,于真意一定要和钱敏唇枪舌剑一番。 ・ 于真意是走读生,校园一卡通里不包括通话一项,和于真意玩的好的这几个人里也都不住宿。于真意只能问武越借了校园卡。 “真真,记得给钱。”周围几个人调侃。 于真意拿过卡:“你们现在去大街上捡个一块钱比登天还难,还跟我计较这几毛钱呢!” “你打电话给谁啊?” “陈觉非?” 于真意摇头:“我家里人。” 那不就是陈觉非? 几个男生相视一笑,眼里诙谐不言而喻。 张恩仪陪于真意走到楼梯口去打电话,她拨通了钱敏的电话。 “妈,你给陈觉非送中饭了吗?”于真意问。 钱敏喂喂了两声,那边背景音嘈杂。 于真意清晰地听到了麻将碰撞的声音:“钱女士,您搓牌九去啦?” 钱敏:“怎么可能啊......二条......吃了!小李你碰什么碰啊!” 于真意深吸一口气。 于真意:“妈,那你给陈觉非送饭了吗?” 钱敏:“当然!你爸做的是陈陈最爱吃的葱油拌面哦!六饼啊,六饼我要吃的我要吃的!小李你还碰啊你!你再碰我抽你!” 没事,打麻将就打麻将吧,别把陈觉非饿死了就行了。 于真意翻了个白眼,匆匆结束电话。 她晃着武越的电话卡,挽着张恩仪的手往教室里走。 午休时间的走廊上有学生在擦玻璃,也有校纪检部的学生来查卫生,人头攒动,没一个人在教室里头写作业。 郑子言在拖地,于真意刚想进去,张恩仪就制止她,说什么如果现在进去郑子言一定会对着她刚拖干净的地大放厥词,然后责怪是她们两人把地踩脏的。于真意想了想,两人索性站在外面聊天。 岑柯和各个任何老师来之前,薛理科和蒋英语都无心做作业,坐在桌子上,探出脑袋来和两个人聊天。 “同学,可以叫一下你们班陈觉非吗?”正说着,有女生戳了戳于真意的肩膀。 于真意回头:“他今天请假了。” 女生和伙伴对视了一眼,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哦哦好的,谢谢学姐,学姐再见。” 蒋英语好奇地探出脑袋:“学妹啊?” 张恩仪:“肯定啊,能来找陈觉非的当然是学妹。” 薛理科:“为什么?” 张恩仪看看于真意,只有学校里的新面孔才会不清楚陈觉非和于真意的关系,然后义无反顾地撞南墙。 于真意没参与他们的对话,她的手在顾卓航眼前晃了晃:“陈觉非课桌里好像有瓶牛乳茶,我想喝。” 于真意的课桌里除了书什么都有,零食都要装不下了,她索性买了零食后都塞陈觉非课桌里,把他的课桌整得像哆啦a梦的空间袋。 两个学妹原本已经走了,却在听到陈觉非二字后又刻意放慢脚步,女生把长发别到耳后,佯装自然地站在走廊边聊天。 顾卓航迟疑了一下。 “没事的,他课桌随便翻。” 顾卓航这才应了声好,拿出牛乳茶,拧开瓶盖后递给她。 于真意接过:“我跟你说,这个超好喝。” 顾卓航对奶茶这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刚要说哦,又改口:“是吗。” 于真意点点头:“下次请你喝。” 顾卓航笑了笑,懒声道:“谢谢老板。” 薛理科适时地转过头来:“那我也提前谢谢老板。” 张恩仪啧了声:“免费的屎你怎么不抢着吃?” 薛理科:“……” “还有包奇多,我也想吃。”于真意喝完甜的就想吃咸的。 顾卓航又递给她。 于真意:“对了――” 顾卓航垂眸看她:“老板,还有什么吩咐,一次性说完行不行?” 于真意讪讪笑了声:“没了!” 插科打诨的功夫,郑子言把地拖完了,她拿着拖把出来的时候张恩仪才走进去,于真意慢悠悠地跟在她后头,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怕把干净的地踩脏。 “不是说陈觉非没有女朋友吗,为什么那个学姐可以随意拿他的东西呀?” 身后,女生压低了声音说话,却不想还是被于真意听见。 另一个女生猜测:“那个学姐看着没什么边界感,陈觉非该不会是中央空调吧,然后两个人都玩得比较花?” “那我劝你还是别追了,这种身边有不清不楚的女孩子的男生最难追。” “为什么?” “因为你没法判断那是真友谊还是汉子婊。” 于真意微微撇过头去,正巧和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对方慌乱地挪开视线,拉着同伴快速离开。 她的脊背有些僵硬,拿着奶茶的手也不断攥紧。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她和陈觉非好像的确没有清晰分明的界限与边界感,对待他,她总是毫无防备和任何小心翼翼,他们两个人的交往尺度是舒适又惬意的,可是这样对于她来说刚刚好的关系对于旁观者看来竟然过于亲密了吗? 细细回想,从小到大,只要是和陈觉非有关的东西,于真意总会下意识地用上“随便”二字。 陈觉非的作业,随便抄。 陈觉非的东西,随便拿。 陈觉非这个人,随于真意欺负。 那以后呢,陈觉非会有自己的人生,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里,他会有不同的好友,会有喜欢的女孩子,会有人生伴侣。 从古至今,好像她这样的身份总是最尴尬的,游离在家人与好友之间,似乎比好友更进一步,所以底线会降低,却又似乎称不上家人,所以没有血浓于水的成分。 那他喜欢的女孩子会不会也像今天那两个学妹一样,觉得于真意没有边界感。 喉咙里被突如其来的酸涩弥漫,于情于理,她好像应该和陈觉非保持些距离。 作者有话说: 这是甜文,嗯!(坚定) 这章是19号的更新,20号开始之后的更新都恢复正常,为晚上八点哦~
第20章 今天第一节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提早了二十分钟, 于真意替陈觉非收拾好作业,她一边整理一边感叹高二真是太可怕了,缺席一天居然可以留下这么多卷子和作业。 “你一个人回家吗?”顾卓航看着她低头整理作业, 问道, “我送你?” 于真意摇摇头:“我家离学校很近的, 只要走二十分钟就行了。” “现在放学晚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我送你吧。”他重复。 于真意再次拒绝。 鸳鸯巷离地铁站远, 他还要再折回去坐车回家,实在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 于真意走出校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要一个人回家。 这也是她第一次, 一个人回家。 于真意会因为一点小感冒就不去上课, 可是陈觉非不会,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于真意从来没有一个人回家过。 想到陈觉非,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和陈觉非的关系对于别人来说, 确实太暧昧了。 脑子里乱作一团,但她不是很想再纠结这件事,因为纠结意味着在意, 在意的潜台词,类同于瘾。 而瘾这个字, 无论翻遍什么版本的字典,显然都不是一个褒义词。 她不愿意去想。 只上一节晚自习的学生少, 往学院路方向走的就更是少之又少,路灯像一个个电力不足的灯笼藏匿在枝头。 于真意揪着书包带子, 正要走, 就看见江漪跟在自己后面。 于真意算是明白陈觉非总是说自己走路没声很吓人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她不准备搭理她,却看见江漪保持着一样的距离跟在她后面。 于真意忍不住了,回头:“你干嘛?” 江漪扬着下巴,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最后却变成盛气凌人的几个字:“我当然是回家啊。” “那这道这么宽,你干嘛非要――” “非要什么?!我又没贴着你啊!我就正常地走在大马路上啊,哪条法律规定我脚下这块地是属于你于真意的?” 好,她就说了一句话,江漪居然可以冒出这么多字。 毛病。 于真意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于真意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裙摆被人拉了一下,她一扭头就看见江漪在她视线里不断放大的脸。 “怎么了?” “那里......”江漪脸色惨白,颤颤巍巍地指着远处路灯下的人,“那个人好像没......” 于真意顺着她指的方向好奇地看去。 路灯幽黄,照在地面上,把那个人的影子照得很斜长,几乎横跨了整条道路。那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在这个燥热不堪的夏季异常地裹着一件绿色的军大衣,他戴着白色的口罩,时不时吹着口哨。 借着暗色的灯光,于真意明白了江漪未说出口的话。 那个人,没有穿裤子。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个男人的目光对上了她们。 害怕与恐惧像涨起的潮水从脚底涌到后脑勺,于真意整个人腿软,心跳的厉害,胸口起伏着,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而要拐出学院路只能通过这个路口。 “怎么办,于真意,怎么办......”江漪嗫嚅着,拽着她的裙摆更紧了。 于真意再次咽了下口水:“我们......我们装作没看见,就走过去。露阴癖只是会......露阴癖只是会通过吓唬我们获得性快感,所以我们装作没看见走过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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