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觉非对这个称呼的忍耐持续时间短达三天,三天后他终于不耐烦了,一脸诚恳地望着薛理科,表达了自己对这个称呼的不满,彼时于真意正和张恩仪在教室里一圈一叉地下着五子棋,两人抬头看着对面两个男生。 陈觉非:“大非哥实在有点像我二叔台球室里混社会那街溜子。” 薛理科想了想:“是吗?” 陈觉非一本正经:“对。” 薛理科:“那我管你叫什么,叫你名字很不尊重你啊。” 于真意、张恩仪:“......” 陈觉非故作思考一番后,模样比张恩仪给她奶奶穿针线的时候还认真:“叫爹吧。” 于真意、张恩仪:“............” 于真意和张恩仪的友谊就这样建立了起来,连带着陈觉非和薛理科的。 ・ 新学期伊始,全校换教室,原本在南楼的高二生换到了安静的北楼去,新高二的十二个班依次搬到了南楼的三四五楼。 文理还未分班,于真意等人还在高二三班,只要爬两层楼梯。 四人是最后几个走到教室的。 上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前匆匆搬了座位,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堆积着乱七八糟的书,灰尘布满整间教室。 高二三班的人数是单数,成对的座位里总有一个人落单,这个人就是陈觉非。 于真意和张恩仪是同桌,陈觉非一个人单独坐在于真意的后头。 于真意坐在最边上,自然享有了自第三排到第六排的窗户使用权。她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打开,一边任夏风淌过面颊,一边用试卷扇着风。 陈觉非把作业拿出来放在课桌最角落方便各个课代表收,同时他把一包全新的抽纸一齐放到桌面,刚拿出来没多久,路过的男生纷纷随意地抽了几张。 “你作业做了没,给我抄抄。”趁着老师还没来,张恩仪开始奋笔疾书。 正巧碰上班长武越来收作业,他提点到:“老师又不改暑假作业,就看你做了没,把空格填满就行了。” 边说他边看着陈觉非那已经少了一点的纸:“啧,抽纸放桌上,陈哥真是大户人家。” 当代校园,评价对方是否有财力的又一新新标准――敢不敢把抽纸放到桌上。 陈觉非不甚在意,头枕着手臂:“没关系随便用,脏了你们的身体,也是脏了我的眼睛。” 于真意摇摇头,陈觉非的洁癖真是严重到令人发指。 张恩仪咬着笔杆,全新的作业本摊开着,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就等着于真意把作业拿出来。 初中四年,高中一年,整整五年的相处让张恩仪一眼就认出这不是于真意的字。 “你自己写的?” “当然不是。” “你后头那个现在都开始帮你写作业了?” 于真意侧着身子,背靠着冰冷的瓷墙,腿翘在张恩仪的椅子横杠下,又看着陈觉非:“嗯,我们听话的小狗帮我写的。” 张恩仪摇摇头,翻了一页:“就是有陈觉非这样的温床,才能滋生出于真意这样的细菌。” 闻言,陈觉非笔尖一顿。 张恩仪这比喻真是妙哉妙哉。 第一节英语课下之后,前门被人大力推开,进门的胖子气喘吁吁,就坐到张恩仪前的空位上。 “蒋英语,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薛理科是他的同桌,好奇地问。 于真意就坐在后头,掌心托腮,看着前桌这两位。 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黑一黄,一个学理科,一个讲英语。 这世间到底是怎么样的缘分让这龙凤二人凑在一起的? 蒋英语抹了把额前的汗:“我忘了今天九月一,我妈也忘了,我妈带我去海洋馆半道上看见穿附中校服的人才发现不对劲,赶紧下了车打车过来的。” 四个小组说话的时候,前面两人总喜欢转过身来,于真意常常身子靠着墙,以便陈觉非也能听到。 薛理科:“还好这次是你妈犯错,不然你又要被打一顿了。” 蒋英语:“我刚在校门口被老李头逮到,平白无故挨了顿批,我说是我妈记错了日子,老李非说我现在撒谎的功力越来越差劲了。我就指着门口那辆出租车,跟他说我妈还在那里了,要是不信就去问她。结果我妈一看到我指着她那个方向,立马撺掇司机开走了。” 薛理科:“那老李头呢?” 蒋英语:“老李头?他刚走上去,我妈就跑了,他吃了一屁股强生出租车的尾气。” 于真意在后头听得狂笑不止。她从抽屉里掏出一袋树莓味的棒棒糖撕开,总共六根,她从里面拿出五根,一人一根递给他们。 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根,就在正要拆开第五根包装纸的时候,班主任岑柯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小陈,来一下。”岑柯站在窗口处。 岑柯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张恩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作业塞到课桌里,课桌板往前剧烈地震着,蒋英语一个没稳,厚重身体向前扑:“我日......” “张恩仪,做贼呢!”岑柯纳闷。 张恩仪嘻嘻笑着转移话题:“老师,陈觉非腿骨折了呀。” 岑柯这才想起来陈觉非现在行动不便,他嘱咐:“小陈,CMO联赛推迟到十月底了。” 陈觉非在网上看到最新消息了,他点点头。 岑柯走到一半又走回来,年纪大了,被人一打岔就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他恰好对上于真意的目光:“那就小于你来吧。” 于真意动作一愣,哦了声,从后门绕出去,绕到第五排的位子的时候,看着正低头看书的陈觉非:“陈觉非,抬头。” 陈觉非应声抬头,于真意俯下身,两人面部距离不过寥寥几厘米,于真意把树莓味的棒棒糖塞到他嘴里:“好狗。” 陈觉非:“......” ・ 岑柯说班里要来一个新同学,让于真意带他去领一下书和校服,于真意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一定是那天的那个金发少年。 于真意试探着问:“老师,附中什么时候能染头了呀?” 岑柯闻言,气得吹胡子瞪眼:“于真意啊于真意,你不好好学习每天在想什么?” 于真意委屈,她没想什么啊...... 一号办公室外。 于真意打了个哈欠,眼里生理性泛上水花,跟着岑柯一起进门。 男生随意地坐在办公桌前的位子上,金发已经染回了乖顺的黑色,耳垂上的黑色耳钉也已摘掉,一副五好学生的模样。 他大剌剌地敞着腿,无聊地玩着手里的表格。 “小顾啊,等久了。”岑柯走过去。 顾卓航抬眼就看到于真意的脸,他很轻微地错愕了一下,然后起身。 “这个是于真意,你的同班同学。小于你带顾卓航同学去教务处拿一下新书和校服。” ・ 教务处门口的高一新生正排着队领书和校服,于真意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穿着校服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她瞟了眼顾卓航,又很快把目光挪开。 和陌生人站在一起的感觉,好尴尬。她索性稍稍往前一步站在他身前。 顾卓航随意地靠着墙,盯着于真意圆滚滚的后脑勺,突然问:“所以你后来打钱给他了吗?” 他的声音很低沉。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于真意没反应过来,她原想着这个新同学应该走的是冷漠拽比路线,怎么也没想到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会是从他嘴里说出口的。于真意转身看着他,肩膀擦着他的胸口而过:“啊?” 顾卓航垂头睨她,在她澄澈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他轻笑出声:“胡歌。” 仅仅一面之缘,他居然记得自己,还记得自己那天说的话。 好羞耻。 于真意自己都快忘了这件事,她咳嗽了两声,企图用长篇大论掩饰自己的尴尬:“哪能啊!我说我也被困住了,还被暴力对待了。他问我,你是怎么被困的,我说我数学考了个位数被我妈打了一顿,我妈说你下次要是再敢考个位数我就让你困在盒子里别出来了。他好久都没回我,后来我就问他能不能打点钱给我,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上过线了,现在还躺在我的Q.Q列表里呢。” “盒子?” “棺材盒。” 顾卓航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挤出几个字:“你挺健谈。”
第5章 和邻居妹妹、和卖西瓜的大叔、和卖西瓜的阿婆......每一处都透着于真意的健谈。 但是于真意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人说过她健谈。 两人走到教室的时候,岑柯正好和语文老师在门口谈话。岑柯走在最前头,和班级里的学生介绍顾卓航。 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还伴着女生低低的唏嘘声。 毕竟暑假时,这位新同学的证件照已经在班群里传播了个遍,只是没想到真人颜值的杀伤力,比平面照中的更甚。 “虽然我已经见过他的照片了,但是没想到真人更帅。”于真意刚回到位子上,张恩仪就拉着她八卦。 于真意:“金发的时候更帅,虽然非主流了一点,但还是很帅。” 张恩仪:“你见过他金发的时候?” “就是暑假的时候......” 陈觉非原本趴在桌上睡觉,闻言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少年,他缓缓直起身子,靠着椅背,边转笔边听于真意和张恩仪讲着自己暑假的事。 “那小顾同学,你就坐――”岑柯扫了一眼,“坐第一组第五排外侧,陈觉非旁边。” 张恩仪看着顾卓航往走过来,眼睛如同激光,她上下扫视了一下新同学,又悄悄扭头看了眼两人。 陈觉非原本靠着椅背,腿大剌剌地伸在另一侧。他抬眸看了眼顾卓航,把脚收回。 顾卓航:“谢谢。” 陈觉非:“没事。” 张恩仪轻声附在于真意耳边:“咱姐妹俩赚了。” 于真意:“?” 张恩仪:“附中最帅的两棵草就坐在我俩后头,这不得我俩一人一个。” 于真意头顶问号更甚。 谁是附中最帅的那棵草? 一人一个,那她分配到的又是谁? 正说着,上课铃声响了,下节课是老古板古老师的政治课,大家都不敢放肆,睡觉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于真意和张恩仪的对话只能通过纸条来进行。 两人把政治书立在桌上,头埋在书的阴影里,而后写着小纸条。 张恩仪:我想搞他。 于真意:你说的搞是? 张恩仪:我想泡他。你刚刚带他去拿校服,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就这么十分钟,她能看出什么啊? 但是想着他最后说的那句“你挺健谈”,于真意想了想,而后在纸上写:他不健谈。 张恩仪:哦,哑巴帅哥咯。 于真意:对,如果谈恋爱的话应该会是很无聊的那种。 张恩仪:那太好了!!!我就要长得帅又不会说话的,可惜他不是个瞎子,不然岂不是被我轻松拿捏。 于真意捏着纸条,还没打开,眼前的阴影突然全然消散,政治书被古老师捏在手里。于真意下意识把手垂在背后。 “交出来。”古老师说。 全班的注意力都落在于真意身上。 张恩仪一副“姐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的模样,眼里的坚毅光芒却准确地向于真意传达着一个信息――人可以死,纸条不能被发现。 于真意准确接收到信息,背在后头的手张开,幅度很轻地晃了晃。 古老师看不见的视角盲区,后排的同学却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每个人都看见陈觉非淡定又从容地接过纸条,水笔笔盖在她的掌心打了一下,像是在呵斥她不好好听课,而下一秒指尖又摩挲着同样的位置,像给小狗挠痒似的挠了挠。 于真意觉得痒,下意识抓住陈觉非的食指,死死攥住。 顾卓航撑着脑袋,将两人的小动作收进眼底。 “纸条呢?”古老师又重复。 于真意装傻:“什么纸条呀?” 古老师翻了一遍都没找到,最后作罢,只说了句上课不准立书。于真意立刻卖乖,声音应得最响亮。 课间,张恩仪叫于真意一起去灌水。 于真意应了声,正要让陈觉非把自己打的水杯给她,就看见陈觉非趴在桌上,政治书盖在头顶。于真意只能把手从后头课桌底下的中间的空隙伸进去。她的手在下面晃了好一会儿,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水杯,手时不时打在陈觉非的膝盖上。 手兀得被抓住。 陈觉非一手丢开政治书,抬头,眼里带着倦意,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我想拿你的水杯去灌水。” 陈觉非嗯了声,从抽屉里拿出水杯塞到她怀里。 “冷的热的?” “冰的。” “......给你去小卖部买杯冰可乐是不是更好?” “哦,谢谢你。” “......” ・ 饮水机上显示热水还要等待三分钟。 张恩仪靠在一边,继续课上的话题:“你说,怎么泡?” 于真意想了想:“邀请他中午一起吃饭吧。毕竟我俩的友谊也是从吃饭开始的。” 张恩仪认真地摇摇头:“不是,我俩的友谊是从陈觉非吃屎开始的。” 话音刚落,两个人对视几秒,然后笑得像开水壶,配合着前仰后合的动作,如同僵尸变异前兆,吓得来灌水的几个学生面露惊悚地朝两人看。 笑声默契地停下,两人接着刚才的话题。 张恩仪:“那你帮我说,不然显得我贼心昭然若揭。” 于真意摇头晃脑讲着大道理:“自古以来多少话本里的狗血故事不都是从闺蜜不好意思要男生的微信,让好姐妹去要,结果心仪的人和好姐妹双宿双飞了。本人貌美如花,颜值不容小觑,劝你还是自己来。” 张恩仪被她逗笑,于真意真是半天不夸自己就难受。 她也摇头:“没事,你俩双宿双飞也行,你这种大美女就是要配帅哥。” 于真意:“......” 哇,这山一般的伟岸胸襟。 张恩仪撒娇:“好不好呀,我主动去说显得我贼心昭然若揭。” “迟早要揭。” “于真意!” “好好好知道了。” 水开了,于真意和张恩仪对视一眼,这开水声居然真的和两人的笑声旗鼓相当,两人莫名其妙又开始笑,推推搡搡地走到教室门口。 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于真意才想起纸条还在陈觉非那里,里面的文字称不上露骨,但是和小姐妹的聊天内容要是被他看见也很尴尬。 也不知道陈觉非看没看。 回教室的时候,陈觉非果然还在睡觉。 于真意就知道他这是暑假日夜颠倒的作息还没改过来,加上今天早上起的太早,钱敏女士的冷萃实在拯救不了他的困意。 下节是自习课,于真意戳了戳顾卓航的肩膀。 顾卓航抬头看她。 “让我一下下行吗,就五分钟。”她找完纸条就走。 顾卓航起身让她站到中间后又坐下。 于真意:? 她的意思不是让这俩男的把她围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啊! 她蹲下身,额头贴着陈觉非的手臂,歪着脑袋在陈觉非的课桌里翻找。她的头晃来晃去,长发蹭过他的手臂,后脑勺又贴着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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