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张光香帮她把蚊帐放了下来,“早点睡。” 苏雪桢点了点头慢慢把书放下,手也放到了肚子上,想试试看能不能感受到胎动。 事实上从傍晚接完岑柏电话后孩子就再也没动过,刚才张光香又试了下也没反应,搞得她现在也有点怀疑傍晚那阵是不是错觉了,轻声说:“没睡给妈动一下。” 肚皮安安静静的,苏雪桢等了半天没等到,打了个哈欠打算睡觉。 半开的窗口捎带着晚风刮进来,室内多了几丝清凉,这凉意泛着沁人的寒,苏雪桢心想这几日就是秋分了,怕夜里太冷,起身把窗户合上了,最后又嫌太闷,留了一个小缝。 做完这些,苏雪桢脱掉鞋又躺了回去,伸手够到被子打算盖住肚子睡觉,这时却明显感觉肚子又动了下,而且是非常明显的两道力度不同的胎动。 傍晚那次,是偏右侧的宝宝动的,这次是两个宝宝一起动,苏雪桢非常激动,“你们听到妈妈说话了?” 可惜回答她的只有风扇呼呼吹的声音,但已经足够苏雪桢开心,絮絮唠唠说了一大堆才睡下,之后几天她逐渐摸清了胎动的规律,多在晚上六点后。 日子一晃就到了秋分,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前几日都是艳阳天,这晚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整整下了一夜才停,雨停后,温度也骤降,一场大雨直接把还沉浸在夏天里走不出来的洪江市强硬带到了秋天。 夜里太冷,苏雪桢本能地把被子裹紧,第二天起床一掀开,差点打了个喷嚏,露胳膊已经能感觉到冷了,她打开衣柜,嘟囔着鬼天气,在短袖外面又套了一件外套。 张光香一早去买了早饭回来,坐下后对她说:“今天就别骑车了,昨个下了整夜的雨,这会儿路上全是水,骑车不安全。” 苏雪桢咬着菜包,感叹天气变化:“入秋了。” “入秋了好啊,夏天太热了。” 张光香不喜欢夏天,每天开风扇电费死贵就算了,吹出来还是热风,秋天多好,收获的季节! 苏雪桢收拾好东西出门才意识到路上积水有多少,尤其是医院那块儿的路,积水一路漫到医院,都成洼地了,人要想过去只能蹚水。 门卫大叔往水里堆了几块砖头当路,大家都排着队踩砖头进去,但还是不可避免脚会沾到水。 等到了科室,苏雪桢的鞋已经湿透了,魏娟拿着扫把正在扫水,看到她不禁怨道:“走廊那边雨水刮进来了!” “雨下得太大了。” 苏雪桢看了眼,幸好诊室里其他地方还好,她直接去水龙头那儿冲了一下脚,回办公室换成凉鞋,把湿掉的鞋放窗口晾干。 积水严重,导致出行格外不便,大家今天来上班的时间普遍都晚了十多分钟,上午九点半,苏雪桢迎来了第一位病患,6岁的小男孩丁喜,陪同他过来看病的是妈妈乔爱花。 苏雪桢出声询问:“宝贝哪里不舒服呢?” 乔爱花牵着儿子进来,一看是个女医生,语气有些为难,开口便说:“能不能换个男医生来看啊?” 她这话一出,苏雪桢隐隐能猜出是哪方面的问题了,轻声解释:“医生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因为性别不同生出别的想法,希望你能理解。” 丁喜揪了下她妈衣服,无声摇了摇头。 乔爱花也继续坚持,“实在不好意思,还是麻烦您换个男医生来看吧。” 发生这种情况苏雪桢也能理解,6岁的男孩子确实介意这个,她也没再继续争取,“凌主任今天休息可能看不了,如果今天要换的话,只能让我们的实习医生来看。” “或者您挂明天凌玉荣主任的号。” 乔爱花犹豫了下,显然不太相信实习医生的技术,但要她明天再来一趟又觉得麻烦,最后斟酌了下,想着都是医生估计区别也不太大,马上道:“那就先让实习医生来看看吧。” “要男的啊!” 不放心她又强调了一遍。 “那好,我去喊实习医生过来。” 杜书新跟柴春雨这会儿正在办公室看过去的病历,苏雪桢过去敲了敲门,喊他:“书新,你过来一下。” 杜书新站了起来,“怎么了?” “有个患者指明要男医生来看,等下你去给他检查,把检查情况反馈给我。” 要不是凌主任今天休息,苏雪桢是绝对不放心把患者交给实习医生的,但眼下家属指定,她也没办法,只能让他先上,以防万一,她着重叮嘱了一句:“你只要检查就好了,记住不要擅自下结论直接告诉患者家属。” 嘿呀!这不机会就来了! 杜书新脸色瞬间亮了起来,“患者在哪?” “在我办公室。” 苏雪桢推开门把他引进去介绍给乔爱花,“这是我们的实习医生杜书新杜医生。” “等下的检查会由他负责。” 杜书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好。” 乔爱花看他文质彬彬的,挺可靠的,当即感谢道:“那就麻烦您了。” 检查过程中,苏雪桢暂时回避回自己诊室继续问诊。 杜书新心里得意坏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孩子哪里不舒服啊?” “就孩子那个部位,上面有个突起。” 名字乔爱花实在说不出来。 杜书新瞬间秒懂,“脱下裤子让我看看。” 丁喜忍住难堪,慢慢把裤子和内裤都脱了,把不舒服的部位露出来。 杜书新仔仔细细观察了下,在腹股沟处看到了一个肿块,他跟丁喜说了声,“你忍下,我摸一下。”【审核,这里真的是医生在看病,不要锁我。】 说完他伸手摸了下,感觉很硬。 杜书新心里有了大概的判断,“你躺下我再看看。” 丁喜听话躺在问诊台上,那肿块立刻小了不少,杜书新用手指按压了下,还能压回去。 这不是儿童腹股沟疝嘛!多简单! 杜书新表情明朗起来,吩咐乔爱花扶丁喜起来:“好了,把裤子穿上吧。” 乔爱花给儿子把裤子穿上,抱了下来,“怎么样?我们这是什么病?” 杜书新全然忘了苏雪桢的叮嘱,非常得意回答,“腹股沟疝,要做手术。” 乔爱花傻眼了,不就一个长在那部位的肿块嘛!一压就不见了,看着也没啥问题,怎么就到做手术这一步了! “一岁以下可以保守治疗,现在他大了就不行了,必须要手术才能治。” 腹股沟疝是腹外疝疾病中多发于儿童的一种,杜书新对这个知识点还挺了解的,又补充道:“如果现在不治的话,会越来越严重,进入阴.囊后,会影响睾.丸的发育。” 丁喜脸色煞白。 乔爱花也被他这一番话吓得够呛,抱起儿子要走,大声道:“你是实习医生,你说得不算!” “刚才那个医生呢?我要她来看!” 杜书新慌忙解释:“你找她也要动手术啊。” 乔爱花才不听,都到做手术这一步了,羞耻算什么,医生医术最重要,她抱起孩子又去找苏雪桢。 苏雪桢此时正在给复诊的孩子解释检查结果,乔爱花直接闯了进来,“医生,医生,我们要你来看。” 杜书新也跟在她后面,“就是腹股沟疝啊,我说的没错!” 苏雪桢眉头皱起,看向杜书新:“没看到我这里还有病人吗?带患者和家属先出去。” 前一个患者问诊阶段闯入可是大忌,杜书新连连点头,赶紧把乔爱花跟丁喜带出去。 “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苏雪桢冲他们笑笑,温声继续说,复诊的结果很好,她送走上一个患儿和家长才让乔爱花进来。 乔爱花一坐下赶紧说,“您给我们再看一遍吧。” 杜书新着急跟她解释:“我检查过了,她不相信结果。” “你先出去。” 苏雪桢挥挥手让杜书新先出去,随后转头看向丁喜,知道他介意自己的女性身份,先温声询问孩子意见,“阿姨可以看吗?” 丁喜点了下头,跟刚才一样把裤子脱下来,检查流程大致类似,确实很有可能是腹股沟疝。 苏雪桢摸了下他的头,轻声叮嘱:“以后这个部位,不要随便让陌生人碰知道吗?” “医生阿姨是在你妈妈在场的情况下,为了诊断进行必要的临床检查。” 丁喜嗯了声,攥紧了裤子。 乔爱华赶紧问,“怎么样?是不是要做手术?” “要进一步做影像学检查才能确诊。” 单纯的看和碰并不能知道里面是否存在腔膜积液或者疝气,只能说初步问诊来看很大概率是腹股沟疝,苏雪桢又说:“我先给你开单子,等下带孩子去检查下。” “结果估计要下午才能出来,到时你再来一趟。” 对嘛?要做检查才能判断是不是要做手术。 哪有空口说白话脱了人家裤子看了一眼就说有病的,乔爱花稍稍放下心来,问她:“晚上直接来这找你是吧?” “是的。” 乔爱花道了声谢,牵着儿子离开了。 她人一走,杜书新紧接着也进来了,“苏医生,那孩子是腹股沟疝吧?” “我看他各项症状都符合。” “我一开始跟你说过什么?” 苏雪桢面有愠色,暗暗咬紧了牙。 杜书新回想了下,声音低了下去:“你让我不要随便下判断。” “但这个症状真的很好判断啊!” “你以为一个疾病是你通过书本那寥寥几句描述就能理解的吗?” “看书的时候你是只能看到症状那一行字吗?看不到后面写的别的疾病可能性吗?” 苏雪桢非常无语:“哪怕是做了各项检查,进了手术室切开人体的那一刻还是发生很多意料之外的情况,你居然不做任何检查就敢下了做手术的判断?!” 杜书新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感受到母体的情绪波动,肚子里孩子小幅度动了下,苏雪桢深呼出一口气,摆摆手,“回去好好看书吧。” 到了下午,丁喜的超声和X线检查结果出来了。 正式确诊腹股沟疝,需要做手术。 苏雪桢跟乔爱花详细解释了手术的必要性和相关流程,当晚丁喜被留下住院,准备后天上午也就是24号的手术。 24号这天凌晨,岑柏等人结束外勤工作,先从最后一站盘田市坐客车晃悠悠抵达常华市,转车到火车站,紧赶慢赶,总算在九点前坐上了回洪江市的火车,车上大家熬夜奔波都累得不行,上车就呼呼大睡。 岑柏望着窗外飞驰溜走的风景,心里颇为感慨,这趟虽说有遗憾,但总归是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 28例拐卖案里,其中有25件都成功为受害者找到了家庭,另外三件,其中有一件受害者被买卖后不堪受辱于前年自杀,另外两件则是因为天灾搬家了,找不到最新的地址,只能委托给当地的公安局继续调查。 上午九点的火车,到了洪江市已经是下午一点,久违的家的感觉,让大家下了车都感觉重新呼吸了过来,就连风都觉得凉快了不少,车站外,高长东开车来接他们回警局。 徐志虎上了车,看着熟悉的城市,这才终于有了实感,“我可太想家了!” 高长东笑了,“局长说之后放你们假呢。” 哇!车内顿时响起一阵欢快的惊呼声。 高长东启动警车,转头望向岑柏,“岑哥,8.6人口拐卖案,省里已经下了通知说27号正式开庭审理。” 依方丽的固执程度,岑柏还以为这个案子少说三个月才能结案,眼下这速度让他有些意外:“这么快?他们都招了吗?” “审讯专家来了之后发现越审受害者越多,直接定性为特大人口拐卖案,后来省里为此专门成立了专案组,派了不少专家配合,所以效率比较快。” 如今看来,交到省里确实是正确的选择。 警车一路疾驰,刷刷激起一波水浪,打在了窗户上,岑柏看了一眼路况,发现路上积水多到都能划船了,问他:“最近的雨下的很大吗?” “这两天一直下雨。” 高长东无奈道:“明天估计还有。” 积水这么厚,肯定没法骑车上班了,岑柏想到了苏雪桢的身体,归心似箭,只想赶紧回警局汇报完回家。 警车停在门口,高长东想起什么,追上岑柏赶紧说:“对了,局长说让我接你们回来后,让你去他办公室。” 岑柏点了下头,先把带回来的办案资料放回办公室,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张毅辉喊了声进来,他推开门走进去,喊人:“张局长。” 张毅辉听到声音马上站了起来,看是他,从桌前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欣慰拉着他在茶桌前坐下:“这趟辛苦了!” 岑柏摇摇头。 连着两个多月的高强度查案,交通还那么不便,对人的精力是极大的消耗,张毅辉看他真的体力快透支了,递过去一杯茶,想着快些结束让他好回去休息,“8.6人口拐卖案的事情刚才高长东应该跟你说了点吧?” “说了。” “这案子省政府也非常重视,后续的工作省公安局一直在跟进,目前来看,局势还是很明朗的,公安局那边的进度我等下把文件给你看看,不急于一时,你带回去看也行。” 递交到省公安局后,这个案子实际上跟他们局就没什么关系了,张毅辉还记着他这趟的辛苦,笑道:“这趟的队员都放五天假,这几天你们在家好好休息。” 岑柏确实累得不行,很需要这五天假,闻言笑着道谢,“谢谢张局。” “27号有一场方丽余洪涛等人的审判,在省法院举行,你想去吗?” 张毅辉又说:“这边给了名额我们可以去旁听。” 省法院,那要到隔壁的保宁市啊,远倒是不远,岑柏也想看法院到底怎么审判方丽等人,有点心动,但又不想刚放假人又走了,犹豫了下,“我想想吧,毕竟两个多月没回家了。” “去的话,咱们局里给你报销费用。” 张毅辉给他出主意,“带着家属一起嘛,保宁市好玩的地方可不少,玩两天再回来。” “不知道她有假期没。” 岑柏想想还是没立刻答应下来,“还是让我考虑考虑。” “行,去的话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开证明,或者你们队员里面有想去的也可以。” 张毅辉站了起来,“今天跟队员们说一声,都回去休息吧,假期结束再给我精神满满地回来工作!” 岑柏答了句好,回去召集大家开了个会,队员看到他回来都很开心,纷纷鼓掌。 岑柏勾唇笑了,站起身示意大家别先急着鼓掌,声音很高兴:“出外勤的五位队员,放假五天!有想去保宁市看法院怎么审判方丽的可以去局长那打证明。” “好耶!” 张梁率先再次鼓起了掌,徐志虎一听是审判方丽,心里还真有一点想去,“岑哥,你去不?” 岑柏:“我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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