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荣从医以来,所接触的都是肯学勤奋的人,还真没见过杜书新这种自命不凡心比天高的,说话也一点不留情面,抬手轻叩桌面,出声警告:“再有下次,给我从儿科滚蛋!” 作者有话说: 熬不住了,最近作息实在太阴间了,码字效率还特别低,今天想调整下作息,下章可能会晚点发,不过会发万更肥章,非常抱歉!
第32章 苏雪桢跟凌瑶分开, 刚到儿科门口,就见魏娟跟吕子月躲在实习医生门口偷听,一看她来了, 魏娟率先反应过来, 把她拉到了一边,“主任发了好大的火。” “因为昨天杜书新在手术室的事情。” 苏雪桢头皮发麻,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下一秒果真就见凌玉荣从办公室出来, 喊她:“雪桢,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苏雪桢提起十分精神, 忙跟在他后面进了主任办公室。 “昨天的事, 针对杜书新你是怎么处理的?” “未来半年不许跟我进手术室。” 凌玉荣对她这个处理结果还算满意, 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雪桢,你要知道,最可怕的不是一个人心肠坏,可怕的是一个人心坏又有权。” “哪怕咱们儿科再怎么缺人, 我们也不能培养出一个败类。” “这样的人从医,将来往上爬, 危害的人会成倍增长。” 苏雪桢耐心听着他教导,诚恳认错:“我明白了老师, 这次是我太心软了,早该发现他的问题。” “稍后我会让院长去调他大学时的资料, 看看到底什么来头。” 凌玉荣越想越不对味, “先晾他一段时间吧。” 苏雪桢点点头, 凌玉荣还想说什么时, 外面的魏娟领着病人敲了敲门, “凌主任,有病人来了。” “你先回去吧。” 凌玉荣摆摆手,这才让她离开。 苏雪桢也回了自己诊室,喊吕子月去通知柴春雨和杜书新,开始上午的门诊,两人平时就是旁观她问诊,偶尔帮点小忙,早上经过凌玉荣一阵敲打,这会儿更是乖巧安静。 一天的忙碌过后,临近下班时间,外面哗啦啦又下起了雨,岑柏过来接她回家,苏雪桢想着张光香已经回去了,医院食堂又比国营食堂便宜,索性留下他在医院一起把晚饭解决了。 等两人吃完饭,外面的雨也停了,天朗气清,空气格外舒服。 下午的雨势太大,门口两棵桂花树花瓣被雨打落了不少,老周正在拿竹竿敲上面的桂花,老太太则是铺了张被单在下面接,敲一下,桂花簌簌而落。 岑柏跟苏雪桢骑车经过,走过去问,“做花茶吗?” 老周放下手里的竹竿,咳了声,“桂花糕。” 他肺不大好,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几句话都尽量精简成一句。 桂花香都掩不住的烟味,让苏雪桢捂住了鼻子,看他身形比前阵子更瘦了些,风一吹,衣服都贴在身上,能看到骨头,一看就知道老人又开始抽烟了,她劝道:“爷爷,少抽点烟吧。” 香烟贵,也不好买,老周就退而求其次买些烟丝,每回手捏一点烟丝,随便拿纸一卷就是口香烟,抽得还凶,一抽就咳,好几回都差点把命赔进去,家里人带去医院看,病情一稍微有点起色,又开始抽,怎么都改不了了。 老周冲她笑笑,露出一口黄牙,脸上的皱纹微微展开,依旧是简短回复:“少。” “抽死他算了。” 老太太手捡着桂花,表情故作凶狠骂他,“不抽死就不长记性。” 说完她看向苏雪桢,对小辈格外慈爱:“去年做的桂花糕你俩没吃上,这大院里我都给了,今年你们可不能落下了,做好明天给你俩送点吃。” 苏雪桢忙道谢,“谢谢奶奶。” 岑柏推着车跟她回家,小声说:“看着感觉更虚了。” “上午咳得更厉害,我在家都能听到声音,婆婆还给他煮了一碗的肺片补身体,在院里晒着太阳吃完了。” 抽烟没几个肺好的,苏雪桢摇摇头,“光吃肺片没用,不早点戒掉身子早晚要拖垮。” 说话间就到了家,岑柏边开锁边说,“上午从医院回来,我去买了点酥甜瓜,快下季了,也就这两天还能买到,我去给你切点。” “好。” 苏雪桢抬脚进了屋,岑柏把甜瓜洗了很快给她端了过来,话里小心翼翼的:“我今天白天闲的没事做,去百货市场逛了圈,买了俩婴儿床。” 苏雪桢吃着嘴里的甜瓜,随口问道:“嗯,花了多少钱?” 岑柏伸出一根手指,“六块钱一张。” 还挺贵啊,苏雪桢端着瓜起身要去看,“啥样的?” 岑柏领她去看,“纯木的,两边有护栏。” 到了卧室,苏雪桢一眼就看到了两张小床,没什么复杂的装饰,原木色,偏棕,大致高度跟他们的床差不多,正好能贴到一起,四面都放了栅栏,有一面可以打开。 苏雪桢试了下,还可以,冲他笑道:“看着挺实用的。” 岑柏在店里试的时候因为价格犹豫过,后来实在喜欢,索性就买了,拿出来还担心苏雪桢说他乱花钱,看她也满意终于放心了。 苏雪桢坐下又吃了会儿甜瓜,注意到他快遮住眉眼的头发,吩咐:“拿剪子去,我给你剪头发。” 岑柏马上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剪刀,苏雪桢找了件旧衣服给他披上,在房间角落,不打湿头发,直接开始剪。 苏雪桢的剪发水平一般,不过对岑柏的头发刚好够用,她咔咔剪了起来,“27号我休息,可以去保宁市。” “等下我们收拾下东西,明天下午你来接我下班时直接带上。” 岑柏看着脚下刷刷掉落的头发,心里没什么感觉,马上回她:“行。” 26号晚上,岑柏搭了辆乌龟车来人民医院,在苏雪桢下班后直接开车接上了她,上车后两人坐上乌龟车又马上前往火车站。 人潮拥挤,苏雪桢在岑柏的一路保护下,很快找到了座位坐稳,这趟总时长共两个半小时,到达保宁市是晚上九点。 在一声声汽笛声中,火车慢慢行驶在轨道上。 坐稳后,岑柏从包里掏出饭盒放到桌子上,拔掉保温壶盖子当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随便买了两个菜。” 苏雪桢下午作为一助刚陪凌玉荣做了台先天性肺囊肿切除手术,饿得不行,上车就吃了起来,岑柏又打开另一个盒子,“这是老周夫妻下午给的桂花糕,我尝了一下,挺好吃的。” 桂花糕品相很好,味道清雅幽香,苏雪桢喝了一口水把饭咽下去,伸手拿了一块,糯米软糯绵密,包裹着浓浓的桂花香,分外好吃。 老太太手艺简直是一绝,苏雪桢嘴馋地吃了好几块,还生出了想学习的心,“太好吃了,回去我都想问问怎么做出来的。” 老周夫妻俩对苏雪桢还挺喜欢的,岑柏笑道:“去问应该会教你。” “回去抽时间去问。” 苏雪桢又喝了口水,两人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天,火车慢慢到达了保宁市。 “小心。” 岑柏扶着她慢慢下了火车。 保宁市离洪江市不远,两地交流很频繁,很多风土人情也都相似,出了站就有乌龟车在拉人,近处能看到一家红旗旅社和供销社招待所,供销社招待所门口还卖一些吃食和日用品,岑柏跟苏雪桢略一思索,选了这个招待所。 进去后苏雪桢先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他,岑柏去前台订房间,“同志你好,两个人。” “单人间一晚1块5。” 岑柏付钱拿到了钥匙,有工作人员过来领他们进房间,房间在105,门打开后又提醒了句:“洗漱和上厕所在楼梯拐角。” 岑柏点了下头,跟苏雪桢走进去,房间有一张床,两个桌子还有一个热水壶,很简单的陈设,整体很干净。 这个天气直接洗澡容易着凉,两人简单洗漱过擦了下就睡了。 庭审上午八点开始,在保宁市人民法院,一早在招待所附近吃完早饭后,岑柏向招待所的工作人员问了路,得知可以直接坐公交车去,两人便等在公交站台等候上车。 过了五六分钟,车子来了,岑柏护着她上车,坐车前往法院,苏雪桢曾经远远地看过洪江市法院,还没进去看过内部,心里很好奇这类法院内部什么样,谁知刚到门口就看到有警卫在检查旁听人员的证明。 旁听人员,进法庭之前,需要进行基本的身份和相关单位的证明检查,没有单位开的证明,是没办法进去旁听的,进入大门口,也不能擅自前往别的地方,只能根据指示走,一路都有警察时刻盯着。 苏雪桢跟在岑柏身后,慢慢找到位置坐下,岑柏过去作为警察把不少犯罪分子送进了监狱,也曾经上过好几次法庭,表现很淡定,小声跟她说:“今天来旁听的人还不少。” 因为此案涉及多个市区公安合作办案,这会儿来旁听的人也很多,时间慢慢逼近九点,大家经过核验后,陆陆续续进场,旁听席位很快坐满了。 九点一到,庭审正式开始,本来还在说话聊天的旁听人员在看到穿着军装走进来的书记员时,马上都安静下来,书记员在中间的一张桌子前笔直站着,宣读了约有三分钟的庭审守则。 守则读完,书记员敬了个礼,高声喊,“全体起立!现在请法官入庭!” 大家齐刷刷站了起来,目视法官从一侧的门口进入,苏雪桢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身着深蓝色军装制服,头上带着军帽的中年男人缓缓走到正中央法官的位置坐下,方脸,眼神气场强大,非常具有威严。 在他后面,跟着两位淡蓝色军装制服的男人,在他落座后,分别坐到了他左右两侧。 除了旁听席外,左侧坐了保宁市公安局的人,右侧是法院的工作人员,大家看到法官坐下后也纷纷坐了下来。 书记员扫了一眼法庭,确定庭审人员全部入场后,转身看向法官,扬声道:“报告法官,庭审工作已准备就绪,请开庭!” 苏雪桢不由得紧张起来,抓住了岑柏的手。 法官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不疾不徐地说:“保宁市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现依法公开审理方丽、余洪涛、杜红拐卖妇女、儿童罪,余洪涛故意杀人罪,现在宣布开庭,传被告人方丽、余洪涛、杜红到庭。”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个警察分别带着已经铐上手铐的方丽、余洪涛、杜红入场,三人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眼神瑟缩,动作僵直。 真实的庭审现场远比苏雪桢想象的要严肃冷静许多,因为已经事先调查过,此次开庭审理只是为了宣布定罪,法官从方丽开始,慢慢逐一陈述他们经手过的每一桩人口拐卖案件的全部经过。 岑柏当时只负责这起拐卖案的初期调查,而且主要集中在余洪涛身上,中后期则是全部交给保宁市公安局调查的,这些调查流程不会公开,所以对于这个案子的全部内容他所知道的也不多,这会儿在法庭上听到法官宣读的案子经过,震惊程度不比苏雪桢少。 审判流程简单粗暴很多,因为保宁市公安厅已经调查清楚并且呈上了相关证据,根本不存在他们三人辩解的过程,更多的是针对他们所犯案件的梳理。 因为受害者众多,法官足足讲了快两个小时才结束,在场的众人听完皆心思沉重。 “本院认为,被告人方丽、余洪涛、杜红以出卖为目的,拐骗和贩卖妇女儿童,协同作案,其行为已构成拐卖妇女儿童罪;方丽主要涉嫌拐卖妇女儿童156起,余洪涛涉嫌拐卖妇女儿童66起,杜红涉嫌拐卖妇女儿童15起;方丽余洪涛母子两人,贩卖次数、人数较多、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均系主犯;杜红在本案中原属被拐人员的受害者,后跟余洪涛合作贩卖,系重要从犯。” “方丽、余洪涛、杜红在后期对公安机关的供述中对本案的侦破均起到了一定作用,且认错态度良好,应予以从轻处罚,但本院认为,三人犯罪事实极其恶劣,罪行极其严重,社会危害极大,不予受理。” “现公安机关指控罪名成立,本院予以确认,本案的证据能够互相认定,足以认定被告人方丽、余洪涛、杜红拐卖妇女、儿童罪成立,余洪涛故意杀人罪成立,应依法惩处。根据刑法草案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方丽,余洪涛主观恶意深,社会危害大,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全部个人资产;被告人杜红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资产。” “判决立即生效。” 法官宣读判决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回荡在法庭的每一个角落,经久不息,也轻轻敲在人们心上。 可哪怕方丽跟余洪涛已经被判处最严重的死刑,大家也丝毫不觉得痛快,反而觉得一枪了结太便宜了他们,因为上述的每一个数字,每一桩累加的罪状,背后都是血淋淋的现实、无数破碎的家庭和被影响的未来。 结束后,大家低头有序散场,苏雪桢跟岑柏听完心情都不好,非常沉重,感觉胸间一直憋着一股闷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前面听完庭审的大哥实在气不过,出了法庭,跟一旁的同伴吐槽,“妈的,真该带点臭鸡蛋扔他们身上。” 这句玩笑话一出,惹得大家终于有了一点笑容,但很快,又淡了下来。 法院外面就有几家国营饭店,再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两人随便找了家饭店进去点菜,苏雪桢没什么胃口,只草草吃了点米饭和菜。 按照岑柏的计划,下一站他们要去这里著名的屏湖公园,但他看苏雪桢心情低落,可能没心思去玩,不禁后悔不该带她一起去听庭审,他因为之前听过很多次,心理承受能力早就锻炼出来了,听完也能很快排解好,她刚成为妈妈就听这么一场涉及众多儿童的拐卖案,肯定心里非常不好受,便提议道:“要不我们下回再来,今天先回去?” 苏雪桢想了下,他们这趟行程这么辛苦可不是为了这么败兴而归的,凭什么要为恶人影响自己的心情呢,这不公平! 她马上回:“去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从法院过去到屏湖公园坐公交需要半小时,苏雪桢跟岑柏两人上了车,她坐在窗户的位置,车子一路平稳行驶,很快到达了公园附近,远远的能看到有一片扇形的湖泊,公园栽了很多枫树,正值秋天,枫片红似火,一簇簇往上长,远看似乎连着天,格外的壮观。 公交车在公园门口停下,岑柏搀着苏雪桢慢慢下车,看着人潮涌动的入园口,笑道:“好热闹。” 苏雪桢午饭没怎么吃,这会儿却看到了小朋友手里拿着的棒冰,伸手指了指,非常羡慕:“我想吃那个。” 岑柏一看,真奇了怪了,这公园咋秋天还卖棒冰呢,他循着拿棒冰的人走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供销社。 “你怀着孕呢,午饭也没吃多少,现在吃那个对胃不好。” 岑柏忙劝阻,眼不见为净,赶紧搀着她远离冰棒中心,“咱吃别的吧,我都给你买。” 夏天怀孕就这点不好,之前常吃的棒冰现在都不能吃了,苏雪桢也忍了很久了,这会儿突然变得很固执,“我就想吃那个。” 适当吃一根对身体没坏处。 岑柏对她的要求向来没有抵抗力,去年没怀孕,苏雪桢一个月最少吃一根,今年为了孩子才没吃的,眼下好不容易来玩儿了他也不能扫兴,只能让她尽量少吃点,打商量:“你吃半个行不?我买一个,你先吃半个,剩下的给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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