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说句不喜欢我,就此我们不相见。” 他这性子。 她今晚要是不说。 他定会折腾个没完没了。 雨下大了。 水滴在地面溅落,一滴又一滴,涟漪圈圈泛起,周边好似只剩下他们俩,又只剩她一人,听自己唇际微启,好不容易将喉间的字吐出来,“我……” 林叙只听到一个音节。 过很久。 “不喜欢了。” 断断续续咬出几个字。 顷刻间,手里的伞落在地面上。 温静感觉浑身力气比抽空,目光呆滞送那边的人上车,尾灯远去后才恢复意识,慢慢将伞捡了起来,手传来阵阵痛觉。 不知何时,没留指甲的手指,将掌心扣出血来。 伞柄上留有的血迹,雨水正在慢慢洗刷,很快最后一抹痕迹消失不见。 . 第二天雨停了,天空阴云密布。 温静收到一个包裹,原先的咖啡店寄来的,打开看见之前被她落下的Birkin,包包原封未动,写有他自己的笔记本被放在里面。 那天她只看到笔记本的前页。 翻到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依然是她的名字,只是后面多了两个字。 【温静。】 【我的。】 笔锋犀利,字迹潦草飞舞,可以想象他当时写下这一小行是多么的不羁桀骜。他们的开始和结尾都算不上好,但总有那么一刻让人忘不了。 又一年冬至,家家户户吃饺子汤圆,温静还是不习惯过阳历的生日,就当做普通的一天。这天没收到母亲的短信,也无人庆祝生日,到晚上,N大的校园天空毫无预兆地,烟花浮空腾起,秋日里的金丝菊似的散开,照亮一片漆黑的夜空。 耳边喧嚣,隐约有人喊她,温静心跳加快,频频回头,目光定格在一个男生身影片刻。 偶尔有认错人的时候。 傅凡洲看她发呆的模样,从路灯阴影下走过来,他穿着黑色的大衣,英俊儒雅又显得老成,他还留在这所学校,但和温静不常见面。 见了她最多给句寒暄。 “生日快乐。”他说。 温静发怔。 “那烟花是他放的。”傅凡洲说,“他之前在一个做烟花生意的朋友那儿订了好多货,打算年年陪你看来着。” 终究是没这机会。 索性就让傅凡洲放了,没有挑场合时间,就当是给冬至图个节庆,再图她开心。 似蘑菇似细柳的光亮炫彩夺目,为家人们的团圆饭画一笔圆满句号,这晚一共有二十束烟花绽放,华光漫天,大街小巷皆是热闹。 往后的每年冬至前后,温静总能看到,一年比一年多一束的烟花。之后的她开始进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平平无奇的成绩突飞猛进,课余修学分做活动,试图让自己没有闲余的时间,但依然避免不了,在某个他们走过的街道,遇见某个像小白猫的猫,会想起那人。 多年后逐渐明白。 有些人一旦出现,注定是难以遗忘的。 作者有话说: 51、过来 五年时光一晃而去。 元旦过后南城的气温持续低下,伴随早晨闹钟的提醒温静准时醒来,在暖和被窝里多赖三分钟才起,刷牙的时候打开透风窗户,寒凉的冷空气袭来。 “中央气象台预计明天将迎来新一轮降温……” 洗完脸,化妆的时候听着广播台放着天气预报,温静未雨绸缪地翻找出衣柜里的围巾,松软的质感和编织很像母亲的手法,她愣了会,慢慢给系上。 挤完公交,抵达公司,打开上班,每天重复着要做的事情。温静毕业后先后换过不少工作,之前按家里人的意思安安分分进过学校做了实习老师,后来还是遵循自己的意愿,报考播音主持证书,成为一名电台主持,和一名前辈负责历史栏目的解读。 前辈是个温和的大叔,家里有两个女儿,对温静也有点对女儿的怜惜和照顾,在她是新人的时候给予过不少帮助,两人的节目十分顺利,大叔文化底蕴深厚,语言幽默,配上温静柔和清澈的声音辅助,节目的收听率稳定上升。 温静在门口撞见大叔,含笑打声招呼,大叔笑问:“元旦过得怎么样?” “挺好,就是有一点不足。” “哪里。” “太短了。”说完,温静朝旁边望望,“领导没在吧……?” 看她鬼精的样子,大叔笑意更深,“我还怕你一个人无聊呢,年纪轻轻的姑娘,不都应该和男朋友一起过元旦吗?” 温静单身的事情在台里不是秘密,实习的时候就预定台花的位置,入职前后不少年轻的男同事过来搭讪示好,她无一例外都给拒绝了,理由是只想安心工作。 这理由不假,她对工作态度认真,进步飞快,对新鲜事物虚心请教和学习,惟对恋爱毫无兴致,大家慢慢地就不再去干扰。 “和朋友过也挺好的。”温静去自己位子上整理材料,“叔,你是不是又想让我相亲。” 想法被猜到,大叔讷讷地笑着,罢了,现在年轻人晚婚率越来越高,催也没用。 元旦假期和温静吃饭的是段小佳田婉。 三人都在南城,做着不同工作。 一道去学校实习过的段小佳在娱乐性报社做文案,田婉则顺理成章在她喜欢的游戏公司当了原画师,三人从学校到社会都有过困难的经历,现在算是熬出一点眉目,元旦聚会上,田婉举杯说:“年轻人就应该追求自己喜欢的事情。” 如果找个不喜欢的工作,每天过得都不会太开心。 “人也一样的。”段小佳成长得亭亭玉立,思想还是大学时的思想,“一定ᴶˢᴳᴮᴮ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有意义。” 那天她们三高谈阔论,天南地北地聊,段小佳还是八卦的那个她,只是口吻不再带有太强烈的个人色彩,谈到曾经的大学校园,谈到热忱过的学长,还谈陈之原先后换的女朋友。 大概是不喜欢了,再涉及时波澜不惊,反倒是提起温静那位,段小佳畏畏缩缩,在温静上厕所的时候,和田婉小声议论,“似乎是回来了。” 在报社工作,哪个圈子里的八卦都知晓一些,就是不太确定,因此这类消息双方都没和温静说,可温静回来后看那二人默契闭嘴的神情,能猜到一二。 一天繁忙的工作结束,温静回去前去超市买了点食材,做一顿简单的晚餐,冬日里尤爱喝汤,排骨炖得稀烂,混杂香甜的玉米香,每一口都满足着味蕾。 微信在桌面震动几下。 翻开一看,段小佳约她明晚去Pub蹲八卦新闻,最近手底下没啥新闻,迫于整个组的指标压力,只能自己去蹲点。 还有一条信息是傅凡洲的。 约她明晚吃饭。 温静回复:【没空。】 傅凡洲秒回:【又没空,这次找什么理由拒绝我?】 当初傅凡洲因为经常汇报那位的事情为图方便加了微信,这些年两人不常聊天,但联系一直没断过,今年他事业稳定在南城后经常有事没事约她。 大多数都没约到,只有一次去她公司楼下蹲点,才堪堪吃上一顿饭。那时傅凡洲自我调侃,她就这么不待见他吗,在校园那会儿她和谢何说话,都不搭理他三两句。 因为他是林叙的朋友还是其他原因。 温静回复:【我和朋友有约。】 这次是真的。 傅凡洲习以为常,【去哪儿约?】 温静:【……】他问的太多了。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林叙回来了。】傅凡洲干脆直言,【我这不是在关心你,怕你俩在这偌大的南城给撞见了。】 温静发了个“哦”的表情包,便不再回复,最终还是没套出她的行程。 哪怕傅凡洲拿出林叙做印子都没用。 高耸的楼宇,落地玻璃窗外霓虹交织,傅凡洲单手插兜,俯瞰着城市的车水马龙,手机放下又拿起,那边没个回复声后他低嗤一声。 旁边貌美女秘书过来安抚,包臀裙下婀娜妖娆的身姿极具勾引,傅凡洲抬手拂开那抹丝质吊带,眼见人要贴到自己身上后陡然毫无兴致地松了手,女秘书愈发用心地跪在地上,手刚碰到他的皮带就被他冷冷推开。 显然,他今天没这个兴致。 傅凡洲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个人魅力,不论大学还是工作身边的异性如同过江之鲫,他想要追的最长不超过半个月就能被拿下。只有一人除外,甚至在她那里,他还比不上普通的男人。 傅凡洲很好奇,五年前林叙是怎么追到温静的,这姑娘哪是木头做的,那分明是千年不化的坚冰。 . 温静和段小佳约的这家Pub地段极好,人满车满,找半天没看到停车的地方。段小佳开的他们副组长的车,外观来看一点都不像是报社的,普普通通,就像很多专拍花边的狗仔,大部分都不是鬼鬼祟祟的,只是一个过路人,这样才最能打消别人的顾虑和疑心。 “这车屁股真大。”段小佳絮絮叨叨,“我想找个地方挨都挨不进去。” “那边不是有位置吗?”温静指了指对面。 对面是个酒店集广场,停车位挺多的。段小佳车技一般,哼哧哼哧兜个弯儿过去,就近找到一个位子后,侧方位倒进去的时候,后视镜出现一辆车丝毫不减速地冲过来像是要和她们抢。 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段小佳哪会这样容忍,没给对方让步的机会,硬是怼进去,而对方更不可能让,这一二回,两人的车成功碰撞。 听到动静后段小佳咽了咽口水,不是吧,谁啊,这么刚的吗。 她们没下车,对方先一步下来,人未到声先来:“眼睛瞎了吗没看到我要过来?” 段小佳开窗回应:“你有病吧,这车位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你才有病,这车位是这车的专属位子,谁让你们停了?” “狗屁的专属,上面写你名字了?” 对方硬是拉段小佳下车去看。 下来后没看到名字,但看到歪到旁边的一个标识牌,表示此车位有人,但不知是泊车员的失责还是被其他车撞到,牌子并不在这个位子上。 段小佳有底气,但不足,满肚子的憋屈,“牌子在那边,我哪看得到。” “管你看没看到。”对方是个染了橙色头发的青年,咄咄逼人,“反正现在车被你撞了,等着赔钱吧。”说罢,要摸出手机。 这事儿纵然觉得憋屈,但到底是自己气急,段小佳连忙做了个阻止的手势,“等等,别叫警察,我们私了。” “私了?”橙毛指着自己那车,“看到那牌子没,再看看那边被你撞的样子,知道要赔多少钱吗?” 这事儿走保险最合算。 可这车是别人的,段小佳一想到副组长严厉的神态就跟学生遇见老师似的,胆子都瘦了一圈,要是被他知道这些事的话还不得拿她是问,刚才的嚣张浑然不在,她立马好声好气地叫声大哥:“哥,我保险过期了,那个,你能联系你那边的保险吗?” 好久没等事情解决,温静下车查看情况,以为只是小磕小碰,再一看,情况不妙,对方的车是大G,车头和她们的车尾刚好碰撞,双方都出现不小的损失。 段小佳试着赔礼道歉挽回局面,橙毛吊儿郎当地站那儿听着,没个话语,看她低头卑微完后说了句:“这车也不是我的,要走我这边的保险还得问问车主人。” “车主人是谁?” 橙毛拨了个号码,想去联系,但没个动静,他收起手机,“车主人估计有事。” “那怎么办。” 橙毛看她们两个尚在年轻,未经世事,不太很想为难人,“行了,跟我过去看看,那位爷要是心软的话这事儿就算过去。” 刚开始还有点担心橙毛是不是骗子,看到车标后和清一色的车牌号后,段小佳知道这哪是骗子,把她卖了都比不过人家一顿饭钱。 跟着橙毛进的酒店门,顺电梯过去,高级酒店每个细节都透着雅致的气息,段小佳暗自攥着温静的手,小声说:“待会见着车主人我要不要喊声叔?” 喊叔叔亲切,没准长辈大人有大量不好意思为难一个小姑娘。 在段小佳眼里开那车的都是叔以上的级别。 从酒店也能看出来,混迹生意场的成熟男人经常出入这类场所,拥有不同于酒色场合的运筹帷幄。 紫檀木厅门外,橙毛将人带来后让她们先等着,他进去问问,气氛严肃得段小佳不敢言语,等橙毛进去好一会儿,才听见让她们进去的声音。 穿过古典花纹屏风,茶酒弥漫的雅间,中式桌边坐着各色不一的男人,边上都有穿着开襟旗袍的女服务生优雅而立。 众人之间,坐在东道主的位子上的人,一眼可见的鹤立鸡群。 温静的视线瞥到后,一时的呆然。 多年不见,林叙五官依旧,不知是不是灯光缘故,轮廓更加地硬朗明晰,眉眼深沉幽黑,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同桌的比他年长的人搭话时都要低声个一二。 他单手覆着一张长牌,袖口半挽起,露出一截精壮的手腕,偏冷白的肤色隐约显现出上面浅淡的疤痕,旁人多次看他脸色,偏偏淡漠的神态从容得无法让人去下合适的筹码,翻开后惊为天人意想不到的数字引起一阵唏嘘。 “林少,撞车的人来找您谈谈了。”橙毛过去俯身给个提醒。 林叙视线缓缓抬起。 那一瞬间,温静已经移开目光了,有些不自然地往后退。 他似乎当没看见来人,淡然抿了口茶水,由着女服务生分发牌张,阻挡彼此间的视野。 晾了她们好一会儿。 同桌的人瞥见出落得漂亮柔婉的温静,清纯的样貌令人砸了下嘴,调侃道:“人美女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林少你不搭个话吗。” 这次段小佳没听清,他们叫的就是,林少。 再看那张英俊得没有岁月太多痕迹的面孔,她真的确定这人就是林叙,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是林神吗?” “哟呵,看来还是熟人啊。”调侃的人继续道。 他和林叙关系还不错,说两句话后,林叙抬眸扫了眼,给个两个字回应。 “不熟。” 很是淡薄疏离。 大概包间闷热,温静喉间有些干涩。 局外人的段小佳并未多想,反倒有点激动,“林神当然和我不熟,他和我朋友熟,静静……” 如果林叙是车主人的话,局面还有可能挽回,她不用受副组长的训了。 “我们也不熟。”温静似乎不想再继续谈判,轻轻攥住段小佳的袖子,“算了,我们走吧ᴶˢᴳᴮᴮ。” “啊?” 她已经转过头。 身后忽地响起他的声线。 “不是要谈谈吗。” 看她回头,林叙泰然自若,瞥了眼身侧的那把椅子,“过来,坐这儿谈。”
第52章 暗沉的声线极富压迫感,满屋子年长的人都在屏息,目视今晚兀然出现的小插曲。 台阶摆在眼前,温静没有不下的理由,收到段小佳一个示意,动身过去,在公司初次面试和试音环节气氛都没现在的浓郁紧张,幽谧沁人的茶香几乎起不到定神的作用。 那把椅子离林叙很近。 近到旁边没一个人敢坐,哪怕搭腔,都是弯着腰低着声,生怕吵着那位爷。不同于大学那会的声色场,这里更注重规矩,个个说话都兜着心眼,越是这般,越让人意识到,如今的林叙,比之前更加难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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