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 用过早饭,多尔衮去了书房,明玉将魏循叫来问起田庄的事。 天太冷,田庄的修缮恐怕要等到明天开春才能继续,流民过冬事宜已经安排妥当。暖棚扩建正在稳步推进,南边来的粮食种子还在路上,预计年前能到,新建的暖棚正好可以匀出地方用来育种,魏循打算等种子一到就搬去赤鹿山的田庄住。 “福晋,我搬去赤鹿山便不能再兼任府中的总管,这个差事您恐怕还要与墨尔根代青商议,早些物色人选。”魏循提醒明玉。 明玉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娜塔将一个四角包银的木匣子拿给他:“府中总管做不得了,田庄总管月例翻三倍。” 魏循接过木匣,抬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说这些不是为了银子,但该给你的,总要给你。”明玉脸上带笑,看着魏循手上的木匣子,“这些是补给你的月例,和暖棚菜果的分红价差补贴。” 水果蔬菜优先供给孕妇,且价格减半是她的决策,不能影响其他人的分红。 明玉决定提前超额补贴给魏循和吉兰,让这个决策能够更加顺利地开展,过程中不打折扣,达到她想要的结果。 修缮田庄,扩建暖棚,再加上她在府中的开销,明玉手头并不宽裕,本来打算变卖一些嫁妆先给魏循和吉兰贴补一部分,等年底分红找齐,超额贴补是没有的。 可就在昨夜,她得到了一大笔财富,除了财宝还有现银,这才有了超额补贴的底气。 魏循打开木匣子,看到银票数目着实吃了一惊:“福晋,你动公账了?” 明玉不想过多解释,只说是她的私房银子,让他放心收着。 魏循细细打量明玉,这才发现了一点端倪。 明玉今日穿戴如常,唯一不同的是,脖子上围了一个毛领,毛领虽高,还是无法将那些触目惊心的红痕完全遮盖。 其实脖子上的红痕并不严重,早晨已经淡了,坏就坏在明玉晨起泡了一个热水澡,被热水刺激之后红痕瞧着越发醒目了。 “给魏先生换杯茶来。”明玉吩咐娜塔。 娜塔应是出去了。 感受到魏循的目光,明玉下意识向上拉了拉那毛领,脸颊自有主张地烧起来:“还有件事托你去办。” 魏循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握着木匣子的手指微微泛白,听明玉压低声音道:“你想办法去巫医那里弄一点避子汤来,悄悄的,别让人知道。” 魏循知道自己猜对了,心忽然有点乱:“避子汤寒凉伤身,福晋若信得过我,我懂一些特殊的手法,可以帮你按揉出来。” 当年在南边的皇宫,魏循什么都学了一点。 明玉脸颊爆红:“都过了一夜了,还是避子汤更管用。” 演过不少古偶剧,明玉也听说了一些宫廷秘辛,比如皇帝偶然临幸了谁,却不想让那个人生孩子,就会吩咐太监当场按揉避子。 魏循关心则乱,冷静下来对明玉道:“盛京寒冷,不利于女人受孕生子,为了生下更多男丁,大汗有令,不许避子堕胎,巫医那里没有避子汤。” 又看了一眼明玉脖颈上的红痕,魏循闭了闭眼:“福晋想要的话,我有门路从南边弄来。” “在这之前,福晋要想清楚了,那可是墨尔根代青的孩子,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买药同样罪过不小,魏循这么说也是很冒险的,放在别人身上,打死他也不会这么做。 明玉想也没想:“要买。我不想这么早生孩子。”更不想生多尔衮的孩子。 魏循应是,却把木匣递还给明玉:“福晋请爱惜身体,这银子我不能要。” 明玉哭笑不得,看魏循严肃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以为她为了弄到银子跟多尔衮做了什么交易。 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多尔衮走进来,明玉更加哭笑不得。 他倒是坦荡,脸上那一道儿就算了,脖子上的抓痕也不拿东西遮一遮,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昨晚都做过什么似的。 魏循瞪圆了眼睛,看看多尔衮,再看明玉,心里诡异地平衡了。 明玉咳了一声,把木匣子重新递回去:“就这些去办吧!要快!” 魏循这回没推辞,接过木匣退了出去。 多尔衮盯着魏循腰杆笔直的背影,问明玉:“交代了什么事给他?” 见到他行礼都忘了。 “都是田庄的事,说了你也不懂。”明玉敷衍道。 又想起物色总管的事,明玉正色:“西洋的粮食种子年前能到,我想让魏循搬去田庄盯着,府里的总管得换个人。” 难怪见了他不行礼,敢情另投明主了。 反正他也不喜欢长发飘飘的太监,当初弄了魏循来,不过是想让魏循远离汗王宫,少在布木布泰跟前晃,给她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馊主意。 万万没想到,此人为明玉所用之后,居然改邪归正,利用自己的门路和才能,做出了一番成绩。 某次大汗见了他问起魏循,得知暖棚都是魏循在打理,还有些唏嘘。 没想到魏循一个太监,除了能在后宫的女人堆里招摇撞骗,居然还懂西洋种子,懂种田。 大汗夸他有识人之明,多尔衮不敢居功:“是明玉用人有方。” 想着,多尔衮坐在明玉对面,将一个白瓷小罐放在两人之间的炕桌上,推到明玉手边:“活血化瘀的药膏,早晚涂,两三天痕迹就淡了。” 明玉收下药膏,心里有点愧疚,她昨夜把多尔衮抓破了相,多尔衮什么都没说,还给她准备了药膏,而她只想到自己,什么都没给他准备。 听多尔衮又道:“庆功宴一连三日,今晚还得去宫里赴宴。” 明玉:“!” 怎么没人告ᴶˢᴳᴮᴮ诉她! 她这个鬼样子怎么去啊! 明玉欲哭无泪:“能告假吗?就说我病了,我这样……我……” “病才好,怎么能咒自己。”多尔衮瞥见明玉颈间毛领都遮不住的红痕,眸色深了深,一本正经道。 他指着自己的脸:“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怕他们说我母老虎啊。 这时门外有人通报,吉兰求见。 明玉盯了多尔衮一眼:“公务都办完了?” 多尔衮回盯:“有我在,不方便?” 是不习惯,明玉笑笑:“不过是暖棚里的事,怕你听着烦,没什么不方便的。” 让人把吉兰母子领进来。 吉兰听说多尔衮也在,本来想走,奈何达林泰死活不肯走,在外当值的丫鬟知道明玉极喜欢达林泰,便大着胆子通报了一声。 结果想走也走不了了。 吉兰领着达林泰的手走进屋,拘谨地给多尔衮和明玉行礼,才起身达林泰便挣脱了她的手,小跑着扑进明玉怀中。 明玉赶紧接住他:“慢着点,别摔了。” 达林泰嘻嘻笑着,小手伸到明玉面前,轻轻张开,里面躺着一颗脏兮兮的冰糖:“先生给,你吃。” 明玉知道达林泰口中的先生,指的是魏循。 吉兰大急,小声训斥达林泰:“攥了半天的糖,怎么能给福晋吃?” 明玉朝吉兰摆摆手,接过冰糖,耐心问达林泰:“你舍不得吃,特意留给我,是不是?” 达林泰重重点头,明玉收下那颗冰糖,让娜塔把冰糖罐子拿来,从里面倒出一颗,塞进达林泰嘴里:“这颗给你吃,甜吗?” 达林泰笑弯了眉眼:“甜。” 明玉还有正事要吩咐吉兰,让娜塔带着达林泰去耳房吃饽饽,把昨夜的决定跟吉兰说了。 屋里没有外人,明玉也说了自己的猜测,她没提叶酸,而是道:“听人说,江南那边冬天怀上的孩子大多无恙,我就想啊,除了南边冬天温暖,北边寒冷,还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南边冬天有菜果吃,北边没有。倘若北边怀孕的妇人也能吃上菜果,是不是也能好生养了。” 吉兰起初的震惊一点不比魏循少,听完明玉的话,立刻红了眼圈,泪水在框子里打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才道:“奴才听福晋的!都听福晋的!” 说完跪下给明玉磕头:“福晋菩萨转世!大慈大悲!” 在生达林泰之前,吉兰也在冬天怀过一个孩子,生下来后背有一个大洞,落地就没了,被族中认定为不祥之人。 后来哈赞成了豪格的心腹,吉兰也不能进贝勒府当差,一直在老家种地。 直到达林泰出生,夫家也没有再接纳他们一家三口。 明玉扶吉兰起来,将分红的差价补贴拿给她,吉兰不要,又给明玉跪下了,以头抢地:“福晋救过达林泰的命,也救过奴才的命,让奴才住在贝勒府享福,有月例银子,还有分红。这银子奴才不要!” “福晋诚心给你,便收下吧。”明玉又要下地去扶吉兰,被多尔衮拦住了。 听见多尔衮的声音,吉兰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等多尔衮说完,又咚咚咚给多尔衮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接过银子。 达林泰跑进来,见额娘哭了,叉腰站在吉兰身前,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着多尔衮。 “你不怕我?” 多尔衮还记得中秋那晚他回到家中,进屋的时候把几个小不点都吓哭了,只有这个叫达林泰的小孩没哭,像这样挡在明玉面前,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那眼神比现在还凶,像个野狼崽子。 吉兰慌了,压着达林泰给多尔衮磕头赔罪,谁知小家伙骨头硬得很,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多尔衮觉得很有意思,示意让吉兰退后,转头问明玉:“这孩子多大?” 明玉递给达林泰一个安抚的眼神,回答:“刚过周岁。” “周岁……” 多尔衮一时兴起,把达林泰扯到跟前,伸出一只手来:“打它。” 达林泰挥拳便打,又稳又准又狠,劲儿也很足。 吉兰吓得面如白纸,明玉莞尔,多尔衮哼笑出声:“叫阿玛。我收你做义子。” 他记得中秋那天这小家伙好像叫过明玉额娘。 明玉是额娘,他当然是阿玛。 给墨尔根代青当干儿子,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谁知达林泰小嘴抿成一条线,任凭吉兰怎么教都不肯叫。 多尔衮沉了脸,明玉笑道:“他叫你阿玛不妥。” 多尔衮脸更阴了:“有何不妥?” 明玉刚要解释,外头有人禀报,说宫里来人了。 来人是皇太极身边的一个太监,他走进来给多尔衮和明玉行礼,瞧见达林泰也在,笑眯眯道:“海兰珠福晋有喜,大汗十分高兴,让咱家赏小阿哥五百两银子,还说等小阿哥长大了,让他给八阿哥当贴身侍卫。” 八阿哥? 明玉半天才反应过来,八阿哥就是海兰珠肚里那个孩子,忙招呼达林泰跪下谢恩。 达林泰这回特别听话,明玉让他跪下就跪下,明玉教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 太监夸了达林泰几句回宫复命去了。 吉兰又激动地拉着达林泰跪下向明玉道谢,明玉让他们起来:“这事不应该谢我,要谢等我进宫的时候带上达林泰,让他给海兰珠福晋磕几个头。” 海兰珠专宠一年多无孕,才认了达林泰做干儿子就怀上了。 那天她记得巴特玛当着海兰珠的面说过,说孩子都是一个接着一个来的,没准儿认了干儿子就能引来亲儿子。 这不就应验了。 海兰珠念着达林泰的好,给皇太极吹了枕头风,皇太极自然会给海兰珠这个体面,便有了今日的赏赐。 多尔衮并不知道内情,问明玉:“这关海兰珠什么事?” 明玉接上刚才的话茬,耐心给他解释:“海兰珠早认了达林泰为义子,所以我说他叫你阿玛不妥。” 皇太极派身边的太监送赏赐过来,多半也认了这个义子。 多尔衮挑眉:“所以你没认?” 明玉苦笑:“跟你一样没缘分。” 同是天涯沦落人,多尔衮心情莫名地好起来,脸色也由阴转晴。 多尔衮走进来的时候,吉兰就注意到了他脸上和脖子上的抓痕,这会儿细看明玉,又看见了毛领都遮不住的红痕,顿时明白了墨尔根代青为什么这时候还留在福晋的屋子里。 明玉嘱咐完,吉兰便要拉着达林泰离开,达林泰死活不走,眼睛紧紧盯着明玉不放。 明玉拉过达林泰,温声承诺他:“过两天接你来小住,好不好?” 达林泰这才委屈吧啦地侧过小脸,明玉笑着在上面亲了一口,达林泰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吉兰离开。 “他跟你住?”多尔衮忽然问。 明玉点头:“住外间。” 多尔衮冷笑:“不行,我怕吵。” 明玉诧异:“庆功宴结束,你不回军营吗?” 多尔衮气笑了:“那边有多冷,你不知道?” 察觉到自己语气有点凶,不由放缓:“有多铎在,我回不回去都一样。” 明玉:“?” 说好的兄弟情深呢? 作者有话说: 多铎:为了我哥,我不冷!一点不冷!(瑟瑟发抖) 达哲:是,他不冷!这点冷算什么!再冷也能挺过去! 多铎:???
第41章 种子 庆功宴明玉到底没去, 而是带着达林泰去给海兰珠磕了头。 海兰珠的情况依旧不是很好,昨日孕吐动了胎气,只能卧床静养。 身体不适, 心中也惴惴不安,明玉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海兰珠靠在迎枕上有气无力道:“听人说盛京冬天常有精怪出没,精怪刁钻专吃腹中胎儿,身体强壮些的还好, 似我这般柔弱, 怎能不担心?” 海兰珠平日与人交往不多,有孕之后更是没见过几个人,这等不祥的话题,众人都是讳莫如深, 谁这么缺德跑到海兰珠面前嚼舌根。 “这话是巫医说的?”明玉猜测。 海兰珠摇头, 指了指隔壁:“昨日我吐得厉害, 喝了药也没胃口, 玉儿劝我用晚膳的时候偷偷告诉我的。” 明玉呵呵,她就知道。 莺歌端来红枣桂圆汤:“侧福晋见福晋脸色苍白, 特意让奴才给福晋熬了红枣桂圆汤,说这个汤最补气血。” 海兰珠闻了味道直蹙眉, 却招呼莺歌端过来,喝药似的一下喝了半碗:“大汗来看我, 也说我气色不好, 玉儿说喝了红枣桂圆汤,就算不吃东西, 也能有个好气色。” 给心烦意乱的孕妇喝红枣桂圆汤, 越喝越上火, 越喝心越烦,越烦越吃不下睡不着,形成恶性循环。 真是用心良苦啊。 “福晋,再好的气色,也没有您肚子里的小阿哥重要。”莺歌似乎并不赞同,苦劝,“您还是得吃点什么。” 海兰珠摆摆手:“你们让我吃的那些,我都不想吃,吃了吐,什么也留不下,吐了反而更难受,还不如不吃。” 想起那些油腻的吃食,海兰珠又是一阵干呕,差点把刚喝下的汤给吐ᴶˢᴳᴮᴮ出来。 明玉知道怀孕的人口味一个赛着一个古怪。 当年剧组里那个女配,怀孕前三个月也吐得厉害,只想吃稻香村的干炸带鱼,还不能加热,就喜欢带着冰碴吃。 炸带鱼冰棍儿,明玉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可那个吃啥吐啥的女配硬是吃了好几顿,一顿能吃好几块,仿佛得了什么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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