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八阿哥有了兄弟,也有了玩伴。 别看九阿哥才四个多月,不论身高体重都超过了八阿哥,再加两人血缘关系比较近,都长得玉雪可爱,放在炕上好像一对双胞胎。 而且九阿哥已经会坐着了,还坐得很稳,力气也大,抢玩具的时候经常把八阿哥推倒。八阿哥被推倒了也不生气,咯咯笑着发挥自身年长的优势朝后滚,躲开九阿哥的攻击。 九阿哥打不到人,气得哇哇大哭,八阿哥偶尔能朝前爬到九阿哥身边,把布老虎咬在嘴里,让九阿哥打布老虎。九阿哥打了两下布老虎,终于破涕为笑,也拿起身边一个布老虎咬在嘴里。 两个小家伙咬着布老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咯咯咯地笑起来。 八阿哥虽然还没长牙,可有了九阿哥这个玩伴,倒是勉强能爬上几步了。 宸妃很是欣慰,对李佳氏更看重了一些,所以当九阿哥闹着要出去玩,八阿哥也要跟出去的时候,宸妃默许李佳氏将八阿哥抱了出去。 九阿哥从出生开始就比八阿哥强壮很多,又有一个怪癖,在温暖的屋子里总睡,出了屋子就好。不管外面多冷都能玩很长时间,把身边服侍的都冻病了,他依然好好的。 八阿哥也是早产,身体却远不如九阿哥强壮,入秋以后就没出过屋子。再加上关雎宫地龙和炭盆烧得格外热,八阿哥每天只混个水饱,上个月生病才好身体还虚ᴶˢᴳᴮᴮ着。 就算穿得再厚裹得再多,被十二月冻掉一层皮的西北风一吹,差点被吹去了阎王殿。 田氏只说了她知道的,从外面打听来的也是一些零散的消息。 可巴特玛是谁,巴特玛在被皇太极收寄之前是林丹汗的宠妃,什么鸡零狗碎的宫斗没见过,立刻在脑海里把所有消息串.联起来,得出了一个让她震惊的结论。 庄嫔要害八阿哥,目的是扶九阿哥上位。 皇上虽然子嗣众多,可母族出身高贵的儿子几乎没有。 皇后无子,论出身,海兰珠生的八阿哥可以说是皇上众多子嗣中最高贵的一个。 海兰珠虽然不是皇后,却也是平妻,八阿哥就是皇上唯一的嫡子。若能平安长大,将来很有可能继承大位。 本来豪格作为成年的长子胜算更大,可豪格头脑简单总做傻事,为皇上所厌,离大位越来越远。 如今豪格失势,要是八阿哥再没了,谁最有机会继承大位呢? 当然是庄嫔所生,寄养在皇后名下的另一个出身高贵的嫡子,九阿哥了。 若九阿哥继承大位,不管庄嫔此时的位份如何低贱,只要九阿哥想着她,皇后赏她脸,一个圣母皇太后的头衔是没跑了。 巴特玛心里念着多尔衮,始终不肯侍寝,也没能给皇上生下了一儿半女。将来不管谁做皇帝,她都不过是个太妃。 与多尔衮无关的事,巴特玛懒得管,可不代表别人把她当成软柿子捏,她也要忍气吞声。 庄嫔还不是太后呢,就敢把爪子伸到她衍庆宫来,今后若得了势,还不得把她踩在脚底下摩擦。 想着巴特玛站起身,带人去了汗王宫,先到娜木钟的屋子里坐了坐,也没避人把她知道的和猜到的全都跟娜木钟说了。 娜木钟半点不奇怪,望着窗外冷冷一笑:“我说对面最近怎么这么热闹呢,一会儿九阿哥被皇后接走了,一会儿又被送回来。庄嫔身边那个大宫女也是一会儿出一会儿进的,跟王八过堂似的。” 她撩起眼皮看向巴特玛:“海兰珠是皇上的眼珠子,八阿哥又是海兰珠的眼珠子,这事没人查最好,要是查起来,屎盆子就扣你脑袋上了。你是怎么想的?” 进宫这么久,娜木钟算是看出来了,宫里的女人想要活得好,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得宠,要么能生。 海兰珠独占两个最风光。 布木布泰占了一个母凭子贵,小小嫔位都敢骑到她和巴特玛头上拉屎了。 巴特玛知道娜木钟搬来汗王宫以后跟明玉交好,可能在心里已经把多尔衮放下了,试探着问:“姐姐是怎么想的?” 从前在林丹汗的后宫,娜木钟是大福晋,巴特玛是最受宠的福晋,两人关系一直要好,私下以姐妹相称。 娜木钟想起明玉对她说过的话,释然一笑:“我放下了,等皇上回来,我会想办法生个孩子。不拘男女,也算终身有靠了。” 又劝起巴特玛:“妹妹虽比我年轻,也该早做打算,免得被那起子卑鄙小人算计了去。皇上在时,我们一个是贵妃,一个是淑妃,看起来风光无限。等皇上走了,我们就是太妃了。有儿子的可以跟着儿子过,没有儿子的,就只能住在宫里看皇上和太后的脸色。” “生不出儿子,生个女儿也好,女婿要是争气,受新皇倚重,便是出不得宫也能过得很好。” 娜木钟的意思巴特玛明白了,可她就是放不下多尔衮,也不想放下:“提前祝姐姐一举得男,我今后靠着姐姐了。” 老房子着火后劲儿真足,见劝不动巴特玛,娜木钟只得问:“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去皇后面前告发,还是私下解决?” 其实哪一个都不好,告发没有实证,私下解决后患无穷。 巴特玛冷笑:“多谢姐姐提醒。” 娜木钟:“……”我提醒啥了? 巴特玛站起身,问娜木钟要马鞭,娜木钟不解,还是让人把马鞭拿来给她。 巴特玛随意甩了甩鞭子,发出锐响,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姐姐屋里的鞭子用起来更趁手。” 说话间人已经走了出去,直奔对面。 娜木钟端着茶盏的手一抖,险些将碧莹莹的茶水洒了出来,然后听见对面一阵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对面屋门嘭地打开,巴特玛挥着鞭子追着庄嫔身边的大宫女不断抽打。 汗王宫地方逼仄,根本跑不开,再加上被巴特玛从对面屋吓出来的,和她这边围观看热闹的,把本来就逼仄的逃生空间一再压缩。 那个大宫女没跑出几步便被巴特玛带来的人追上按住了,足足挨了三十几鞭子,被打到后背渗血昏死过去。 布木布泰这时才追出来,让人抱着九阿哥跟在后面,冷冷看着巴特玛,冷冷道:“有话不能好好说,淑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巴特玛提着马鞭,鞭尖带血:“你管不好自己身边的奴才,本宫亲自替你管。” 布木布泰看了一眼人群中被捆了手堵了嘴的田氏,心里忽然有点慌。 李贞贤做事素来稳妥,算计八阿哥的事也安排得足够隐蔽,她都不曾露面,一切自然而然发生。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让巴特玛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了。 如今八阿哥已然好转,布木布泰不想把事情闹大。 倒不是怕皇后追究,毕竟李贞贤足够机灵,事情虽然没成,也没留下什么把柄,她不怕跟着巴特玛到皇后面前分说。 怕只怕关雎宫那边得到风声以后严防死守,再无破绽。 想着,布木布泰不情不愿低下了原本高高扬起的下巴尖,脸上冰冷的表情化开,换上一脸谦卑:“那淑妃可教训完了?若教训完了,我便让人把她抬走,省得再惹娘娘生气。” 审问过田氏,巴特玛肯定猜到了什么,苦于没有证据,这才跑来打人出气。 现在人也打了,气也出了,总该走了吧。 布木布泰听着九阿哥的哭声,暗暗咬牙。等她的儿子当了皇上,等她成了太后,明玉、娜木钟和巴特玛……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过。 她今日的隐忍,是为了以后的图谋,并不是怕了谁。 在九阿哥撕心裂肺的哭声里,巴特玛勾唇,一把扯住布木布泰的手腕,不由分说往外拖:“承认了是吧,走,随本宫去皇后面前分说。” 她还怕布木布泰撒泼,跟她死扛到底呢。 见巴特玛要走,娜木钟慢悠悠从屋里挪出来:“今儿这热闹本宫也看着了,见者有份。你们先走,本宫梳妆打扮一下随后就到。” 皇后偏心庄嫔,她得去给巴特玛当人证。 谁知到了清宁宫,明玉还没走,正坐在炕上跟皇后闲聊,炕下跪着八阿哥的奶娘李佳氏,李佳氏旁边站着松佳氏。 看见巴特玛扯着布木布泰走进来,身后跟着被捆了手堵了嘴的一个嬷嬷,那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门板,被四个小太监抬着。门板上躺着一个血葫芦似的宫女,看脸好像是取代苏茉儿跟在布木布泰身边的那个李姓大宫女。 明玉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巴特玛反应够快,把她想找人的都凑齐了,而是惊讶于巴特玛的霹雳手段。 啥也不问先赏一顿鞭子,自己舒坦了再说。 明玉佩服,心里觉得很解气。 不过这事要是落在她头上,她肯定不会生气,更不会打人,问明白了把人拉到皇后面前分说清楚就好。 皇后跟布木布泰是亲姑侄,布木布泰十二岁服侍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过去早混成了皇后的贴心小棉袄。 如今布木布泰才诞下皇子,又因为生产落下病根,人还在病中。这时候跑过去闹事打人,只会给布木布泰装可怜博同情,甚至反咬一口的机会。 果然,巴特玛还没话,布木布泰抢先挣脱了巴特玛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扑在皇后膝前,哀哀哭诉巴特玛怎么提着鞭子闯进她的内室,什么也不说就扬鞭打人,把九阿哥吓得大哭,把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打到晕厥,她屋子里如今人人带伤。 说着亮出自己的手腕给皇后看,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臣妾生下九阿哥之后月子没做好,见不得风受不得凉,身上一直不爽利,很久不曾出门了。也不知怎么就碍了淑妃娘娘的眼,让淑妃娘娘如此生气,打了臣妾屋里的人不说,还要拉着臣妾到皇后面前分说。” 巴特玛嘴唇动了动,又被布木布泰抢了先:“若是臣妾宫里的人做了什么错事,淑妃娘娘说与臣妾知道便好,臣妾自会处置,绝不姑息。可淑妃娘娘问也不问就打人,让臣妾今后如何在宫里立足?是不是以后谁在哪里受了气,都能跑到臣妾宫里来撒?” “臣妾只是一个低贱的嫔位,在淑妃娘娘面前本也不值什么,就算娘娘看不上臣妾,也应该替九阿哥想想。九阿哥到底是皇子,臣妾到底就九阿哥的生母…ᴶˢᴳᴮᴮ…” “扯远了。”明玉淡声打断布木布泰,看向被她成功扇起火气的皇后,“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既然人都到齐了,还是先把八阿哥生病的事说清楚吧。” 再让布木布泰演讲下去,皇后肯定先恼了巴特玛,明玉花了一上午盖好的话题楼也会被成功带歪。 等皇后和巴特玛对上,布木布泰在旁边煽风点火,保不齐皇后会先入为主,认为巴特玛以身份压人,想要捡软柿子捏屈打成招。 那绝对是明玉最不愿意看到的。 布木布泰伏在皇后膝上,在皇后看不见的角度,朝明玉投去怨毒的目光。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她! 这个贱人! 明玉权当没看见,视她为空气,眼风扫过脸憋到紫涨的巴特玛。 巴特玛会意,缓了脸色道:“睿盛夫人说得很是,先说八阿哥生病的事,若臣妾有错,甘受皇后责罚。” 巴特玛先服了软,皇后再生气也要先顾着皇子的事:“也罢,今日事多,一件一件来。” 见布木布泰酝酿好情绪又要开口,明玉抢先咳了一声,佯怒道:“李佳氏,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敢抱着八阿哥出去?谁给你的胆子?” 其实昨天去看八阿哥的时候,明玉就觉得关雎宫好像比她上次来燥热了不少。火炕火墙都比之前热,地龙也是。 不仅如此,屋里还放了好几个炭盆。 关雎宫里的宫女嬷嬷都热得满头满脸的汗,海兰珠在内室只穿春衣,八阿哥却穿着绒衣,眼角糊着一层黏糊糊的东西,细看额头上还长了痱子。 因为八阿哥病重,海兰珠一直哭,一直哭,问什么都是恹恹的,明玉便把莺歌叫来问话,得知关雎宫是从上个月才加的炭盆。 起因是八阿哥的奶娘李佳氏在喂奶的时候抱怨屋里冷,正巧八阿哥打了一个喷嚏,宸妃便急起来,吩咐烧热火墙火炕和地龙,再加几个炭盆。 明玉入冬之后来过关雎宫,并不觉得冷。 皇后居住的清宁宫比关雎宫室温低很多,明玉问皇后为什么不把炕再烧热点,皇后笑着说,盛京冬天寒冷,屋里过热的话,奴才们出来进去开门关门容易被寒气吹到,染上风寒。 室内外温差不宜过大的道理,皇后这个上位者都晓得,李佳氏一个专门伺候小主子的奶娘怎会不知? 昨天明玉便在李佳氏身上打了一个问号,可八阿哥那时候还病着,海兰珠也快支撑不住了,明玉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查。 直到今天早上给皇后请过安,明玉又去了一趟关雎宫,这才给昨天的问号找到了答案。 原来增加室温,不给八阿哥添辅食,劝海兰珠给八阿哥挑玩伴,将九阿哥的奶娘领进关雎宫,大冷天抱着八阿哥追着九阿哥出去玩的,都是这个奶娘李佳氏一个人的手笔。 明玉问松佳氏为什么不拦一拦,松佳氏也很无奈,说海兰珠对李佳氏非常信任,几乎言听计从。她拦过也劝过,都被海兰珠给否了。 李佳氏得了势还暗戳戳讽刺过松佳氏,说现在不比从前,现在条件好了,宸妃和八阿哥又得宠,让松佳氏别老拿之前的经验说事。 还说松佳氏老了,老人身上带死气,八阿哥身体虚,让松佳氏离远一点。 李佳氏这么嘲讽松佳氏,海兰珠只说过李佳氏几句,松佳氏有点寒心,只远远瞧着,不出大格便好。 结果还是出了意外。 明玉又叫李佳氏过来问话,李佳氏推说要照顾八阿哥三请四请都不肯来。 明玉无奈,只得叫上莺歌和松佳氏一起去内室,把刚才听说的零散信息稍微整合了一下说给海兰珠。 这些零散信息单独拎出一个乍看上去都是为着八阿哥好,一旦整合串连在一起,就十分耐人寻味,细思极恐了。 海兰珠不可置信地看向明玉:“问过李佳氏了吗?” 明玉摊手:“我毕竟是个外人,不好在娘娘的关雎宫做主。” 莺歌气不过说:“睿盛夫人派人去叫了李佳氏好几回,她都说要照顾八阿哥不肯来。” 海兰珠鼻尖冒汗,吩咐莺歌:“快把八阿哥抱过来,怎么还敢让李佳氏照顾!” 李佳氏是旗人,婆家娘家都是正黄旗的包衣,能被选进宫给八阿哥做奶娘,必然家世清白,身心健康,打死她也不敢谋害皇子。 海兰珠关心则乱,明玉却并不担心李佳氏敢对八阿哥如何,问海兰珠:“把李佳氏一并请来问问?” 海兰珠狐狸眼都瞪圆了:“这个贱人!把她给本宫押来!” 没用怎么审问,李佳氏全招了。说这些主意都是衍庆宫的田嬷嬷给她出的,她只想保住自己奶娘的位置,将来如松佳氏那般风光,从来没想过要害八阿哥。 海兰珠不信,吩咐拉下去杖责,被明玉拦住:“不能打一顿就算了,得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不然今日一个田嬷嬷,明日一个苦嬷嬷,哪里防得住!”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明玉见海兰珠还虚着,八阿哥也还虚着,关雎宫不能无人主事,便自己带着松佳氏和李佳氏去了清宁宫。 临走前,海兰珠把关雎宫的妃印信给了明玉,请明玉全权做主。 明玉带人来到清宁宫,才给皇后行过礼把来意说了,还没开始审问李佳氏,巴特玛便扯着布木布泰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审问从此刻开始。 李佳氏跪在地上,见明玉问,忙把在关雎宫对海兰珠说的那片话又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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