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服自己接受了明玉以后都不可能爱上他,并且不会给他生孩子的残酷现实。 可接受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多尔衮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明玉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回望,逃也似的挪开了视线。 多尔衮的本能逃避,让明玉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男人脏了,不能要了。 想到这里,明玉胃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强忍着才压了下去。 等多尔衮走过,集中在明玉身上的目光也随之散去。只剩下一道炙热滚烫,黏在明玉身上。明玉忍着恶心没注意,反倒把娜塔给看毛了。 娜塔忍不住啐了一口,指给明玉看:“福晋,那个人总盯着这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顺着娜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正与那人撞上,明玉几乎被对方灼热的目光烫到。那感觉好像当明星的时候忽然偶遇脑残粉,哦不,是男友粉。 那人身形高大,生得长眉细眼,山根细而高挺,天生一副笑唇,看人的时候很邪很魅,那种阴柔气质与魏循极像。 如果说魏循的阴柔是早早净了身的缘故,这位如果不是太监,便是与生俱来的,而且看起来比魏循更阴更邪。 此人一身锦帽貂裘,穿着很是随意,似乎是混在凯旋队伍里的行商。 一个行商怎么可能混在军队之中? 想着另一个迷糊的人影在脑中浮现,与骑马缓缓而过的年轻男子完全重合,这人……好像是灾民暴动那天出手搭救她的义士。 虽然那天有骑兵和侍卫保护,明玉并不需要任何人搭救,但对方到底曾经路见不平一声吼。 如今再见,对方明显认出了她,明玉也不好假装不认识,于是朝那人微微颔首。 谁知对方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的主儿,明玉朝他微微颔首,他竟然学多铎,朝她扬起手臂用力挥了挥。 明玉:“……”这动作传染吗? 在众多目光朝这边射过来之前,明玉转身便走,将自己淹没在人群中。 本来打算等到皇太极骑马经过再离开,现在这情形也只能先走了。反正多尔衮、多铎都看见她了,周围也有许多官眷认出了她,目的已经达到。 这是清军的凯旋仪式,本来没凤林大君这个人质什么事,可凤林大君听说凯旋仪式上清军将领的家眷也会到场,便说动了清朝皇帝给他在凯旋的队伍里留了个位置。 考虑到凤林大君的身份,皇太极本来想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以表示两国亲厚之意。可凤林大君不愿意,非要跟在多尔衮身后,笑着说他是朝鲜第一美,要在万众瞩目的日子里跟大清第一美比一比,看谁更美更受欢迎。 比美这种事,于国事无关,皇太极便没计较依了他。 比美纯属扯淡。凤林大君之所以非要跟在多尔衮身后,一来很好奇多尔衮的嫡福晋,那位声名远播到朝鲜的活菩萨睿盛夫人,到底长得有多丑,多彪悍。 二来想看看睿盛夫人身边是不是站着那个让他一见倾心,发誓她无论是嫁了人还是没嫁人都要娶回家的绝色女子。 结果睿盛夫人没来,倒是让他看见了自己的心上人。 心上人显然也认出了他,还朝他颔首呢,可当他学着清朝人的方式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居然害羞走了。 清朝民风开放,他走在队伍里,时不时能接收到官眷命妇们投来的目光,还有妇人大着胆子与旁边人议论他的容貌,不断将他与一个叫魏先生的人进行比较。 凤林大君问身边的幕僚:“刚才站在人群里的那个蒙古女子你可看见了?” 到盛京为质,幕僚的心从离开朝鲜就一直悬着,哪有心情观察什么蒙古女子啊。 关键清朝热衷与蒙古联姻,人群中蒙古人并不少,蒙古女子也多,大君说的到底是哪一个啊。 幕僚满头黑线,实话实说:“臣没注意。” 凤林大君扬手在幕僚眼前晃了晃:“天仙似的小美人就站在那儿,如鹤立鸡群,你没看见?眼睛还好吧?” 幕僚:“……”这么多美人,到底哪一个是天仙啊。 他是国王派来辅佐大君的,又不是来看美人的。 这时旁边的另一个幕僚接话:“是大君刚才对着招手的那一位?” 接话的这个幕僚,如果凤林大君没记错,应该是昭显世子埋在他身边的钉子:“知我者,信儒先生也。” 金信儒奉承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此女只应天上有,仿若仙子落红尘。大君好眼光!好眼光啊!” 凤林大君眯了眯眼:“之前我来盛京游历,曾经在温泉山那边救过她。此女当时做普通妇人装扮,乘坐睿亲王府最普通的小马车,有人猜她是睿盛夫人身边得脸的管事娘子。可她今日又是一副蒙古少女装扮,先生可猜得出此女来历?” 金信儒早年曾在科尔沁游历过,暗中投在昭显世子麾下之后被秘密派往蒙古科尔沁部打探消息。 他当然知道凤林大君问起的那个绝色女子是谁,更知道这个绝色女子后来嫁给了谁。 不过这些,都不能让凤林大君知道。 金信儒想了想说:“臣听说赤鹿山到温泉山那一带好像都是睿盛夫人的田庄,此女先是做妇人装扮,在温泉山被大君所救,说她是睿盛夫人身边一等的管家娘子倒也合情合理。” “今日又做蒙古少女装扮嘛……”金信儒故意顿了顿,仿佛在思考什么,不确定道,“臣听闻,睿亲王的嫡福晋睿盛夫人是蒙古贵女,而大清对服饰要求并不严,睿盛夫人身边的侍女穿蒙古衣裙倒也正常。” 说了等于没说,却故意误导了凤林大君,还暗戳戳挑了一波事。 “照你这么说,此女极有可能是睿盛夫人的心腹了?”凤林大君顺着对方的思路问。 金信儒点头,意味深长道:“还极有可能不是一般的心腹哦?” 比如暖床丫鬟或是睿盛夫人送给睿亲王固宠的工具人。 凤林大君虽然对金信儒有防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认为是后一种情况。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明玉我…… 凤林大君:睿盛夫人,你这个恶毒的母夜叉,敢欺负我的小美人,你给我等着! 明玉:在皮岛开过互市的那个凤林大君来了?啊啊啊啊!谁有他联系方式?
第77章 冷战 与此同时, 明玉挤出人群,扶着娜塔的手上了马车,吩咐随车管事:“回明园。” 明园就是原来的十四贝勒府, 后来由多尔衮牵线被明玉买下,宅子交到明玉手上时,大门口的匾额上题了两个字“明园”。 字体清隽,极具风骨,一看就知道是多尔衮的手笔。 回到明园, 魏循亲自在大门口迎接, 小心扶明玉下车,等进了门,笑着问明玉今天是不是要搬家。 明玉是睿盛夫人,也是睿亲王福晋, 睿亲王出征归来, 福晋没道理还住在外头。 明玉只顾闷头走, 并不理魏循。 魏循用眼神询问娜塔, 娜塔比了一个口型“侧福晋”。魏循盯着娜塔,蹙起眉峰, 也比口型“睿亲王?”。娜塔点头,继续比口型“朝鲜来的”。 原来是这样, 魏循秒懂。 两国交战,除了割地赔款, 或者称臣纳贡, 战败国一般都会给战胜国的主要将领送美女。 可一上来就是侧福晋,魏循猜娜塔口中这位侧福晋多半是朝鲜王女, 嫁给睿亲王是为了联姻。 朝鲜国王好眼光, 对明玉来说却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 人都已经到了,退是退不回去的,明玉迟早要喝这碗敬茶,总躲在明园也不是事啊。 魏循试探着问明玉:“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再住一段时间,要不,把人叫来这ᴶˢᴳᴮᴮ里给你敬茶?” 明玉怀孕以来,除了胃口比从前差些,身体一直很好,魏循怕她总憋着心里不舒服。 毕竟明玉才怀上孩子,多尔衮就急吼吼领新人进门,确实有些不厚道。 搁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可两国联姻,不是多尔衮一个人说了算的,明玉身为嫡福晋,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没理由不喝侧福晋的敬茶。 这事往小了说是善妒不贤惠,往大了说,那就是破坏两国联姻,是极其恶劣的政治事件。 西征察哈尔部,从而征服整个蒙古,之后东征朝鲜,下一步皇太极的兵峰将直指山海关。 在这个关键当口,谁敢掉链子,皇太极肯定会不留情面地收拾谁。 魏循怕明玉在这时候钻了牛角尖,被有心人利用,阴沟里翻船。 魏循都脑补到皇太极打过山海关入主中原了,也没等来明玉的回应。 进到屋中,明玉挥挥手屏退下人,才说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你去打听一下,朝鲜那边派了谁来为王女送嫁。” 魏循:“……”难道是他会错了意? 带着满头问号,魏循只好出去打听,回来对明玉说:“朝鲜这回可能是被打怕了,不但将唯一的王女送来联姻,还要送昭显世子到盛京为质。” 明玉眨眨眼:“所以是昭显世子送嫁?” 魏循摇头:“昭显世子才出发就得了重病,朝鲜国王只有两个嫡子,昭显世子来不了,只得让他最疼爱的嫡次子凤林大君顶上。” “凤林大君?” 明玉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封号,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魏循:“这个凤林大君是不是那个十几岁执掌朝鲜水师,还曾经跟皮岛的毛文龙做过互市贸易的那个凤林大君?” 野史上好像记了这么一笔,因为与名将毛文龙有关,明玉特意多看了几眼。 魏循只打听到凤林大君在朝鲜执掌水师,至于明玉所说的互市贸易,并没有这方面消息。 毕竟雄踞皮岛的毛文龙六七年前就被他的顶头上司袁崇焕给咔嚓了,时过境迁,想问都没地找人去。 见互市的事魏循也不清楚,明玉又问起别的:“你见过凤林大君吗?是不是个子很高,皮肤很白,生得长眉细目……” 不是要说朝鲜来的侧福晋吗,怎么绕来绕去都是凤林大君啊,魏循脑子嗡嗡的:“明玉,你等等,你等等,现在要来给你敬茶的不是凤林大君,是凤林大君他妹。” “敬什么茶?他妹跟我有什么关系?”明玉连多尔衮都不想要了,那个朝鲜来的侧福晋自然不会跟她产生关系,她现在关心的是互市贸易。 互市一般开在两国交界的地方,由两国商议划定市场范围及贸易范围,并且派兵守卫。 在互市开放期间,两国的大商人可以在议定的市场范围内,交易被允许的所有货物,包括大宗的粮食、马匹、药材、毛皮等紧缺物资,互通有无。 如果她看过的野史不算太离谱,凤林大君与皮岛毛文龙共同开辟边贸互市的时候,曾经与南边的明朝、西边的蒙古各部、北边当时的大金,还有东边的日本,做过不少大宗商品交易。 明玉想与多尔衮和离,甚至休夫,在这个时代这个地界绝对是空前绝后的,阻力可想而知。 若她还想同时保住自己的事业,就必须在皇太极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必须做出一些别人没办法做到的事。 种军粮算一样。 可据明玉所知,满清入主中原时,兵力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万人,且八旗蒙军、汉军都是自给自足。真正的八旗兵不足十万人,对军粮的需求有限。 只军粮一样,可能还不足以让她在离开多尔衮之后,继续得到清廷的扶持。 所以她的粮食生意不能只局限于军粮,而应该在满足军粮需求的基础上开展对外贸易,赚更多的银子回来。 毛文龙困守皮岛,空手套白狼尚且能赚得盆满钵满当上土皇帝,她手握粮食这个硬通货,就不信不能闯出一番新天地。 当然明玉敢这么规划,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皇太极的开明。 清朝才刚刚建国,还处于奴隶社会,崇尚能者胜力者强,还没被南边的封建思想裹住小脑,对女性相对宽容。 皇太极本人也很开明,不会埋没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不论民族,不论出身。 明玉才敢大胆设想,有一天皇太极也会因为她的能力,在不论民族、不论出身后面加上一个不论男女。 可如今世道不太平,各国、各地区之间大战不断,小摩擦也时有发生,很多地方的互市都停了。 原本最繁荣的皮岛互市也在毛文龙死后沉寂下来。 明玉手上无兵,离开多尔衮以后的处境恐怕还会更艰难,现阶段她需要一个手握兵权且熟悉互市的盟友。 而这个盟友,死去的毛文龙已经替她选好了。 此人在朝鲜身份高贵,曾执掌王牌水师,在数年前就与毛文龙一起把皮岛建设成了几国互市的通商口岸,一时间风头无两。 从凯旋仪式回来,明玉一直在盘算如何与多尔衮和离,如何打动皇太极在她和离之后还能继续支持她的事业。 回到明园才想到互市,由着互市想到毛文龙,由着毛文龙想到了朝鲜和凤林大君。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人目前就在盛京,还阴差阳错地救过她一回。 见魏循没明白她的意思,明玉反思了一下,可能自己思维太跳跃,也可能是她给出的信息还不够多。 有些事应该让魏循知道了。 理清自己的思路之后,明玉缓缓开口;“我善妒,眼里容得沙子,你知道,多尔衮也知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带了别的女人回来,触犯了我的底线,这事我忍不了,也不想忍。” 魏循知道明玉善妒,睿亲王府后院只有她一个女主子,便是她怀有身孕,也没像别府福晋那样假装贤惠张罗给爷们儿纳妾。 睿亲王倒也甘之如饴。 可联姻不是简单的纳妾,明玉也不是平常女子,应该有这个政治觉悟才对,怎么就钻了牛角尖? 魏循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明玉,这位侧福晋是朝鲜王女……” “我知道。”明玉打断魏循,“所以我退出,把嫡福晋的位置让给朝鲜王女。” 魏循要说的话明玉早猜到了,也知道魏循之所以会这样说,全都是为了她好。 大道理她都懂,可懂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魏循刚刚端起茶盏的手一抖,洒了一些茶水在案几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把嫡福晋之位让给朝鲜王女?” 魏循将茶盏重重顿在案几上:“是不是皇后或者睿亲王对你说了什么?他们给你压力了对不对?” 明玉没说话,魏循以为自己猜对了,哈一声笑出来,声音冷峻:“莫说是朝鲜王女,便是南边来的公主,也不够格与你相争!凭什么让你腾位置!” 那些个所谓的王女、公主,魏循在南边后宫里见得多了。 除了会投胎,啥也不会,出了皇宫,啥也不是。 这些人怎么能跟明玉比! 明玉做的事看起来很小,无非是种菜种粮食,可在这个兵荒马乱天灾不断的年月,那就是天大的事。 在魏循心里,那些所谓的王女、公主都是朝廷的蛀虫,有一个算一个给明玉提鞋都不配。 人在矮檐下,魏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玉还等着他给她出主意呢,他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那是怎么个让法?让你腾位置给朝鲜王女,让你做侧福晋?”心中默念冷静冷静,可说到这里,魏循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也不等明玉回答,又深深吸气,自顾自咬牙道:“受辱至此,还不如和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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