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里, 就属淑妃巴特玛最不让人省心, 她心里始终惦记着多尔衮。多尔衮不理, 她就一直为他守着,到今天都不肯侍寝。 性子鲁直, 嘴巴又臭又硬,皇后简直怀疑林丹汗活着的时候是不是个受虐狂, 不然怎么会宠爱巴特玛这号人物。 皇后怕巴特玛一会儿见了多尔衮的侧福晋,心里酸, 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刺激明玉, 特意提点了几句。 结果被人硬邦邦怼回:“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 知道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 “……” 这时有人来报:“皇后娘娘, 睿盛夫人的互市朝议通过了。” 奏折是皇后帮着递给皇上的,朝议通过了,皇后很高兴。 互市这事海兰珠也出了力,为此少不得使尽浑身解数伺候,听说通过了,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明玉帮了她那么多回,她终于回报了一次。 自从多尔衮回来,娜木钟为避嫌再没去找过明玉,再加上她住在汗王宫消息闭塞,并不知道关于互市的朝议。 闻言好奇问起,皇后还没说话,海兰珠已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明玉想在朝鲜租个小岛,在上面开市场卖粮食菜果,等赚了银子再把其他国家的好东西买回来。” “……” 事儿呢确实是这么个事儿,却没有海兰珠说的这么简单,皇后动了动唇,决定还是不补充了。 全凭各人理解吧。 娜木钟听完海兰珠的解读有些傻眼。大清都装不下明玉了,要去朝鲜租海岛,卖什么不好非卖粮食,万一粮食被南边买了去,这跟资敌卖国有什么区别? 明玉这脑子是怎么想的,莫不是被朝鲜来的那个叫什么大君的小白脸给迷住了? 难道魏循还不够美,多尔衮还不够她挥霍的,还想尝尝朝鲜那边的野味? 啧,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明玉比她心还野。 最离谱的是,这么逆天的操作居然上了朝会,还通过了! 把满朝文武,包括英明的皇太极、睿智的多尔衮和滚刀肉豪格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娜木ᴶˢᴳᴮᴮ钟再一次对明玉刮目相看。 也对朝鲜来的那个什么大君更好奇了,找机会得让明玉给她引荐一下,她倒要看看这个大君是怎样颠倒众生的妖孽。 与娜木钟一样,巴特玛也想到了最近的传闻,在心里替多尔衮感到不值。 所以等明玉带着李贞淑走进来的时候,皇后笑吟吟,海兰珠笑吟吟,娜木钟眯着眼朝她坏笑,巴特玛冷脸。 明玉:“……”这什么情况? 不管什么情况,介绍还是要介绍的,明玉笑着把李贞淑介绍给崇德五宫,哦不,布木布泰已然降妃为嫔,现在只有崇德四宫了。 皇后循例给了赏赐,不过这赏赐比较寒碜,至少比郭尔罗斯氏上次带豪格新晋的侧福晋来请安时的赏赐廉价许多。 一只鎏金的镯子。 明玉猜,可能是她善妒的人设太过深入人心,皇后怕她怀着孩子强颜欢笑,故意拿鎏金的镯子打压李贞淑。让她明白自己在盛京的处境,别拿尊贵的身份作妖。 顺便给自己顺气。 李贞淑也不是傻的,接过轻飘飘的镯子立刻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她直接将镯子套在手腕上,一边磕头谢恩一边表决心:“谢皇后娘娘赏赐,奴才一定尽心服侍睿盛夫人,不叫夫人烦心。” 半个字不提多尔衮。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倒是个聪明人。 轮到海兰珠,更寒碜,一对珍珠珠花,上面的珍珠还不如莺歌常戴的那只珠花上的珍珠大。 跟商量好似的,明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李贞淑照常恭敬接过,恭敬跪下谢恩。 有皇后和宸妃打样,后面的赏赐可想而知,娜木钟赏了一只白玉戒指,巴特玛赏了一支琉璃发钗。 要不是早知道清朝初年还没有塑料,明玉都怀疑娜木钟和巴特玛赏的那两个丑玩意儿是塑料做的,就义乌市场论斤批发的那种。 皇后让人给明玉赐座,明玉故意领着李贞淑坐在了娜木钟那边。娜木钟盯着明玉坏笑,明玉朝她努努嘴,示意她看李贞淑。 娜木钟这才认真打量起李贞淑,这一看不要紧,怎么就有点眼熟呢? 好像……庄嫔身边那个被罚去浣衣局做苦力的大宫女。 想起刚才明玉介绍这位侧福晋时提到的名字,李贞淑? 李贞贤! 如果娜木钟没记错,庄嫔身边那个大宫女好像叫李贞贤。 两人长得像,名字像,一个是朝鲜王女,一个是朝鲜包衣。 真的只是巧合吗? 再联想到前不久揪出来的那些朝鲜细作,娜木钟瞪圆了眼睛。 庄嫔避居汗王宫,皇后和其他人可能对李贞贤这个宫女没什么印象。娜木钟与庄嫔住对门,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半能认出来。 明玉见娜木钟起了疑心,知道以娜木钟的性格,今后肯定会对庄嫔多加忌惮。 她此来的目标已经达成一半。 李贞贤曾经是庄嫔的贴身宫女,若李贞贤真是朝鲜细作,庄嫔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皇宫守卫森严,是隔壁汗王宫没法比的,所以明玉第一个就要提醒娜木钟小心。 不过皇上下令彻查的时候,并没有波及到李贞贤。 多尔衮的调查也只能证明,李贞贤与那几个朝鲜细作接触过,宫里朝鲜的包衣不算少,同乡之间相互往来再正常不过了。 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据明玉安排在李贞淑身边伺候的人说,李贞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喝茶赏花,偶尔找她带来的丫鬟下下棋,并无可疑之处。 皇后问过李贞淑生活起居之后,又转头问起明玉互市廷议的事:“你现在过来,廷议可是结束了?” 结果皇后知道,可互市不是小事,需要廷议的事项肯定不少。朝会才开始没多久,明玉就过来了,还带来了好消息。 皇后有些好奇,想问问过程。 “臣妾只说了开场,便觉得身上有些冷,勉强撑到此事议定,向皇上告了罪,提前离开了。” 明玉故作赧然,扶着腰站起来,向皇后道谢:“这事还要多谢娘娘,要不是娘娘提前向皇上求了恩典,臣妾恐怕这会儿还要在崇政殿挨冷受冻呢。” 乌云适时站出来给明玉作证:“皇后娘娘料事如神,崇政殿大门中开,殿中虽然烧了地龙,也不比外头暖和多少。” 皇后是在崇政殿受封的,自然知道里边的凉爽程度,她示意乌云扶明玉坐下:“你怀着孩子,确实不宜在里面受冻,可你中途离开,接下来的事谁做?魏循吗?” 皇后虽然不管前朝,也知道一些议事规则。对于重大事项而言,议定只是第一步,之后还有论证和答疑。 不过皇后记得,皇上说过魏循一日不剃发一日不得上朝堂。 明玉笑着回答:“互市场地暂定皮岛,皮岛如今是凤林大君的私产,臣妾与他商定共同开发互市。臣妾身体不适,经皇上同意,由凤林大君代替臣妾主持后续的论证和答疑。” 皮岛,凤林大君……皇后隐约想起,好像听皇上提过,说皮岛互市不是毛文龙一个人的。 难道另一个当家人是凤林大君? 想到最近甚嚣尘上的谣言,皇后点头,欣慰笑开:“那就好。那就好啊。” 她果然没信错人。 说完互市,几人又拉了一会儿家常,聊着聊着娜木钟到底没忍住:“皇后娘娘,你们看睿亲王的这位侧福晋像不像一个人?” 巴特玛心里正酸呢,抽冷子接话:“不带这么骂人的。” “……” 李贞淑求明玉带她进宫本就是来找人的,听贵妃这样说,也顾不上什么骂人不骂人了,上赶着道:“还请贵妃娘娘明示。” 回了娜木钟的话,巴特玛也开始认真打量起李贞淑来,犹豫着说:“你跟庄嫔身边原来的那个贴身宫女很像。” 就是上次八阿哥病重,她用鞭子追着抽的那个李贞贤。 巴特玛一说,皇后和海兰珠也觉得很像。 海兰珠更是脱口道:“你叫李贞淑,她叫李贞贤!” 海兰珠不说,众人早把庄嫔身边那个被罚去浣衣局的宫女给忘了,更不会记得她的名字。 李贞贤……盛京皇宫真的有一个跟她长得像,并且叫李贞贤的人。 李贞淑眼圈唰地红了,不管不顾扑到明玉身前,哭道:“奴才不敢欺瞒睿盛夫人,奴才还有一个双生姐姐,就叫李贞贤。她从小被人拐走,下落不明,奴才找遍了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姐姐。” “后来奴才梦见姐姐住在皇宫。”说起姐姐,李贞淑哽咽到说不出话,好半天才道,“奴才自请联姻,并非贪图睿亲王府的荣华富贵,也并非对睿亲王有情,奴才只想嫁到盛京进宫找姐姐!” “若夫人垂怜,让奴才找到姐姐,奴才这就带着姐姐回朝鲜去,再不敢打扰夫人与王爷恩爱。” 明玉此来只想给娜木钟和皇后提个醒,让她们提防着点庄嫔和浣衣局的李贞贤。没想到娜木钟大嘴巴把这事给抖搂了出来,更没想到还真有姐妹相认的狗血戏码。 话赶话说到这里,明玉没办法拒绝,可这里是皇宫,从浣衣局找人得经过皇后的同意。 明玉看向皇后,皇后也有点懵,倒是海兰珠心善,替李贞淑求情:“皇后娘娘,难得李侧福晋姊妹情深,不如把李贞贤从浣衣局叫过来问一问?” 长日无事,娜木钟被困在汗王宫闲得长草,又怎么错过今日这热闹,于是跟着起哄:“就是就是,从浣衣局叫个人过来问话,也不值什么。” 巴特玛自己得不到多尔衮的爱,当然也不希望别人得到:“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会拒绝。” 多尔衮身边的女人走一个少一个。 明玉最后才道:“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 皇后被架起来,只得让人去浣衣局找李贞贤。 此时李贞贤并不在浣衣局,而是买通了浣衣局的掌事太监假借生病,偷偷溜去了汗王宫见庄嫔。 从杏花楼偶遇,到夜宴换酒,再到后来的谣言,庄嫔说什么李贞贤做什么,倾尽全力支持。最后一点效果没有,还平白搭进去几个暗桩。 主人那边十分不满,让李贞贤与庄嫔摊牌,再给她最后一个机会。 若仍旧无法成功挑起凤林大君与多尔衮之间的矛盾,借多尔衮的手杀掉凤林大君,朝鲜那边会舍弃李贞贤,咬出庄嫔。 李贞贤接到密信,心情复杂。虽然她早已做好了为主人为朝鲜赴死的准备,可死得这样窝窝囊囊她不甘心。 她觉得,就算要死,也该轰轰烈烈地死在与敌人的交锋之中,而不是给自私无能的庄嫔陪葬。 而且主人这次特别心急。 之前也不是没有失手过,主人都不曾怪罪她,这次却是下了死命令。 不成功便成仁。 李贞贤怀着复杂的心情把密信的内容转达给庄嫔,庄嫔冷笑:“最后一次机会?你主人真好大的脸,凤林大君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了二十几年,他得手了吗?我不过ᴶˢᴳᴮᴮ是一个被关在冷宫的女人,他凭什么以为我能在短时间内杀死凤林大君?” 庄嫔费力地挪了一下身子,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好,继续道:“你回去告诉昭显世子,我有把握杀死凤林大君,不过不能急。” “你再告诉他,这里是盛京。想要我的命,先让他去问问多尔衮同意不同意。” 庄嫔也不确定多尔衮派来保护她的暗卫还在不在,为了保命她必须这样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喊一声救命,你顷刻便会惨死在乱刀之下。然后我会去皇后面前告发你,说你是昭显世子派来的细作,我会把昭显世子的阴谋全都告诉皇后。” “皇后知道了,皇上自然也会知道,不久之后朝鲜国王也会知道。到时候不必凤林大君动手,朝鲜的世子之位便是他的了。” 李贞贤眯起眼,庄嫔气定神闲:“不信是吗?要不要试一试?” 就如庄嫔所说,这里是盛京,汗王宫是庄嫔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天知道她在这里埋伏了什么后手。 李贞贤今天只是来传话的,心里再厌恶也不会拿庄嫔怎样,更没想过以身犯险:“好,你的答复我收到了,会原样上报给我的主人。” 庄嫔闭上眼,做出一个送客的手势,汗湿衣背。 李贞贤悄然退了出去。 等回到浣衣局,等待她的是掌事太监滔天的怒火:“你不是说病了,在屋里歇着吗?刚刚咱家差人喊你,你屋里空空,去哪儿了?” 被堵在卧房门口,李贞贤无从抵赖。 她咬了咬唇,从袖袋里取出一个荷包,走过去塞在掌事太监手中,纤细的指尖在太监肥厚而短小的掌心轻轻划过,挠得人心痒。 “吴公公,今晚我过去伺候,包您满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声音听起来柔弱无骨,说出的话更是令人心神摇荡:“我肚子太疼了,疼得受不住,偷着跑了一趟太医院,想找刘太医给瞧瞧。结果刘太医不在,我只好回来了。” 说着捂住自己的小腹,额上沁出豆儿大的汗珠,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掌事太监心里清楚,太医院的刘太医也是这个小美人的入幕之宾,她去找刘太医肯定不是为了看病。 皇后娘娘还等着,掌事太监没时间陪李贞贤演戏:“行了,行了,快点收拾收拾,皇后娘娘传你去清宁宫问话。” 想到李贞贤曾经的身份,掌事太监忍不住叮嘱:“要是得了什么好差事,可别忘了咱家对你的照顾。” 皇后娘娘传她问话? 李贞贤第一反应是庄嫔告了她的黑状,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果然靠不住。可转念一想,这么短的时间,庄嫔的动作应该没那么快。 若不是庄嫔告发,她一个小小的浣衣局宫女怎么会突然被皇后娘娘传召,她才不信自己会走什么狗屎能得到皇后娘娘亲自提拔。 李贞贤这回真的有点心虚了,脸色发白不说,大冬天出了一身热汗。 掌事太监没得到满意的答复,也不敢留李贞贤,忙忙地吩咐人将她送去清宁宫。 等走进清宁宫,李贞贤再次吓了一跳,因为她看见了明玉。 皇宫夜宴几个朝鲜细作被查身死,李贞贤敏锐地察觉到,这事没完,还有一拨人在查,并且查到了她身上。 这拨人没有明着来都是暗查,肯定不是皇上皇后所为,李贞贤思来想去,把目光锁定在了睿亲王身上。 原因无他,睿亲王府新添了一位朝鲜来的侧福晋,宫宴上一下揪出好几个朝鲜细作,她不信睿亲王能睡得安稳。 而且有能力在皇宫暗查,还不被发现的,放眼大清,也只有睿亲王有这个实力。 所以是睿亲王查出什么,让明玉过来告发了? 李贞贤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择日不如撞日,就算她死了也要拉上明玉垫背。 明玉肚里还揣着一个,一尸两命,她不亏。 袖中手腕一翻,指缝里多出两根淬了毒的银针。 忽然屋子里的空气流速变快,这点微妙的变化除非是练家子,还得是练过内功的,不然很难发觉。 李贞贤耳尖动了动,还没找到变化的出处,就被迎面跑来的一个人抱了满怀。对方冲劲太大,撞得她连退两步,银针差点脱手。 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此处有顶尖高手,姐姐莫要妄动。” 高手?姐姐?李贞贤收起银针,推开抱着她的人,却看见了一张酷似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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