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在这里住着不好吗?”萝衣觉得黛争有些得寸进尺,“这里就算郎君高中后,也要花上半辈子的俸禄,才能住得上呢。” 黛争只让萝衣给她拿了伤药,默默地给自己包扎。 这里不是不好,是她看别人眼色活了十几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自由。 因为腿伤,第二日的进士游街,她也没能参加。 考上进士的不真实感又在她心中不安地盘旋,她的伤刚好一点,就有人来找她。 是个宫中的小太监。 他假咳一声,掐着嗓子道:“奴婢是来提醒黛进士,游街看在你有伤在身,就作罢了,但可别什么都忘了,明日的探花宴,黛进士一定要来。”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探花 听闻这次科举,榜上有名者共三十有余,黛争跟前三甲无缘,守选最起码也要等上个三四年,或许,这期间傅兰萧就会对她失去兴趣,又或是在这几年中,她能捡漏到一个地方官职,就这样离开长安,这便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打算了。 她从来要求不高的。 黛争今日还有些跛足,进了皇宫,因进士科并不设排名,故而也没让众人按照成绩行进,只要符合规矩便可。 于是,她慢吞吞地走于进士末流,谁承想还遇到个眼熟的人。 “哟,黛进士,你这是怎么啦?”他的山羊胡子看起来更长,更放荡不羁,话中有话,点着黛争的“风韵趣事”。 黛争实在不想多语,就跟他应付了几句,谁知他忽然道:“既然咱们都考上了进士,保不准之后要一同为大燕做事尽忠,黛兄,可想好了要归于哪边?” 看黛争不解的模样,男子摇了摇头,拉近她小声道:“你怎么搞的,这都没打听明白吗?幸好你遇到了我啊,不然步入官场的第一次要是走差了,不说以后的路了,脑袋可要不保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黛争觉得这人每次都神神叨叨的,本想快步把他甩在身后,可有伤在身,只能继续听他絮叨:“瞧你说的,可不眼中吗?我都摸清了,这可是天大的机密……” 他的声音细如蚊蝇,但可以清晰地传入黛争的耳中,“当今升上重病在身,连科举都是九皇子接手,而我听说,九皇子当年可没那么受宠,早年差点还夭折了去,而如今九皇子独得帝宠,他虽然性格温润但处事雷厉风行,可偏偏东宫还住着一位呢,现在都说圣上虽然身体老了,但心没老,想看着他俩儿子怎么抢来着,但也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都说九皇子是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也有人觉得太子还在养精蓄锐,不到最后,不知赢家。 黛争哪知道参加个探花宴,还能听到如此的皇家秘闻,她觉得这山羊胡打听情报倒是挺厉害的。 不过她也并不真想要选择哪边,她一个小小新进士,多的是急于投诚的人,不缺她一个。 看黛争又不想理他了,又自来熟道:“我这可是因为跟你有眼缘才告诉你的,黛进士,你年纪还小,这事也大,我不逼你说了,但你一定要记住,尽快做好决定才是!” 黛争才不信他,他这嘴巴,必定是跟他自觉是熟人的没一个人说了,她又不傻,要真如他说的是天大的机密,还轮得到他说三道四? 早在周府,她就知道,嘴巴碎的都会被郎主罚了板子,拖出去发卖了。 殿试拖了足足一月,杏花已不如上月开的旺盛,但依旧娇嫩迷人。 众人也无什么兴致去观赏杏花——必须先向首辅和考官一一行礼后,再推举二位探花郎驱马游园,折花共赏。 黛争本就是近年来最年轻的进士,又生的俊俏,很难不在其中脱颖而出。 可魏首辅是记得黛争的脸的,当有人提议黛争时,他甩了那人一个黑脸。 在座的也都是人精,猜测黛进士定是何时把魏首辅给得罪了。 正当大家推举旁人时,一上了年纪的太监脚步匆遽,高喊一声: “太子殿下到——” 现下,就连最位高权重的魏首辅也要起身恭敬地相迎,更不用说黛争这群刚题名的进士。 当太子越走越近,轮廓逐渐清晰时,黛争毕恭毕敬的面庞有了裂痕,而这裂痕像是被一记重锤砸开,从心底猛地碎开。 这人—— 不是兰玖的兄长吗?! 若他是太子殿下,那么兰玖…… 不,兰萧,他姓傅。 他顶着全天下最尊贵的姓氏。 怪不得汝城县令不敢造次,魏首辅命人将她打骂出去,随意处置黛策一家。 一直以来,她觉得他位高权重,一手遮天,甚至还掰着指头算过,他约莫在二品以上。 皇家人,是她远没想过,也不敢想的。 从当初懵懂无知救下陌生的他,到被他辱骂奚落,如今到长安也足有二月,只要傅兰萧不说,旁人不语,她绝无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哪怕只是多了一个傅字,这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了。 她好像被枷锁无声地束缚住手脚,难受到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真的只是在燕朝盛世之下的小人物,在他眼中,甚而是一片泥,一粒沙。 傅兰萧,他可以将她玩的死死的。 “那边那位我看就生的俊俏,不如就她来当这探花郎怎么样?” 恍惚间,她听见太子傅兰佑说了什么,又感觉到身边的人将她推攘在前方,对上他的桃花眼,她可以从他眼中看出些不怀好意来。 “探花郎,你要再这样傻愣着,恐怕,你就要受罚了。” 探花宴还有一习俗,由探花策马先行,去长安各大名园折取明芳,后其他进士再骑马跟上,若是探花要比其他人回来的慢,便又是一轮赏罚游戏。 黛争本就不会骑马,又崴了脚,根本不能能参与游戏。 可这毕竟是太子钦点,要是拒绝,不是驳了太子的面子? 傅兰佑对探花宴没什么兴趣,看着驮着黛争的马比他坐步辇还要慢的速度出园,招呼旁边的侍卫说:“你去给她的马加加速。” 最终,他眯了眯眼睛,十分满意地看着那匹黑马像疯了一样狂奔,颠的上面的小人只能俯身抱住马脖,横冲直撞地向前奔腾。 他算准了时间,步辇与玉轿相应。 “哟,九弟,是出宫吗?好巧啊,刚刚黛进士也骑马出去了,扬起好大的烟尘,”他捂着鼻子向轿中的人挑衅,“这当了探花郎也不至于这么高兴吧?孤看现下要到宫门外了吧。” 而轿中的人,并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叫停,宫人们也低着头,只敢默默抬脚前行,傅兰佑知道,那是御书房的方向。 也是,为了能在父皇面前争光,谁管个乡里来的姘头。 这样还显得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傅兰佑只愿黛争可别摔的不能被傅兰萧用了,还能让他再多下点猛药,让傅兰萧是断袖的实情公之于众。 作者有话说: 下下章入v
第23章 胸闷 黛争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本来,她以为这匹马就跟耕地的黄牛一样老实,只要出了宫门她就准备下来,管他什么惩罚,总不能叫人挨皮肉之苦吧。 谁知,有人倏然在这马屁股处狠狠刺了一下,惊的黑马前蹄高扬,发疯地向前冲锋,本就不知怎么骑马的她也未看清楚是谁,没直接摔下马已经是一个奇迹,就只能抱着马脖子无助地颠簸。 “让开!让开!”她努力去拉动缰绳,凭借她记忆中看到的那样控制烈马,可收效甚微,宫门还未完全打开,就被黑马见缝插针挤了出去,还带了一个侍卫仰倒在地。 耳边的风在嘶吼,恶狠狠地刮在脸上,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又有什么从身边呼啸而过,错落的马蹄声让黛争的心跳慢了一拍。 “黛进士,抓紧。” 她感受到她的背挨住了谁有力的胸膛,他的掌心细润而温暖,覆在她已经僵硬的手背上,像是安抚一般拍了拍,随即,越过她的手,猛地一拉! 黑马再一次双蹄前抛,随着一声强烈的嘶鸣,骤然停下的马儿差点将黛争甩下去。 幸而后背那人夹紧马肚,只让她堪堪落入他怀中。 黛争在他怀中呆愣了片刻,才将将缓过神,她扭身去看身侧的人时,眼中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光芒。 “宋侍郎!” 宋仙舟还身着红色官服,官帽早已掉落在地上,正被身侧的另一只马儿低头拱着。 他的胸膛还止不住地剧烈起伏,额头也落下绵绵细汗。 “你的手!”黛争几乎就在下一刻注意到了他手上因为用力勒出两道血痕,就像是伤在她身一样,心也跟着揪起来。 “黛进士,你自己没事了吗?还有空担心别人?” 黛争心急地说着,“我没受什么伤的,多谢宋侍郎来救我,我们现在就去医馆吧?!” “黛进士还是先顾着自己吧,他人比你先回,你可是要受罚的。” “好歹也不会让探花郎受什么皮肉苦吧,那些惩罚我还是担得起的。”黛争摇了摇头,她本就没打算一马当先,“不是宋侍郎救我,我可能已经成为马下亡魂,还谈何折花呢?” “好,那就依你的,不过黛进士还是跟我同乘为好,免得这马又不听话了。” 宋仙舟的笑容淡淡,阳光将他的面庞照的格外光亮。 这光芒好似还侵入了黛争的心底,像春雨过后新生的嫩芽坠满枝头。 傅兰萧在御书房被年迈的皇帝训诫一番后,难得聊起了前皇后还在世的时候。 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完了,心中并没有涌出半点温情。 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最受宠的儿子,幼时被母后关在屋中灌药的场景又浮现出来,只觉得烦躁难解。 等出了御书房,早已等候多时的戚无上前,侧耳说了什么。 傅兰萧薄唇抿成一条线,许久,冷哼一声: “她倒是命大。” 他十分薄凉,戚无对此也司空见惯,心中想着,那个姓黛的如若直接落马摔死,才应是最好的结果。 黛争果不其然受了惩罚,不过于她来讲,这已是天大的幸事。 也只是为了狂欢多喝几杯,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仙舟今日无视,包扎好伤口后,就随黛争一起参加晚宴,落座在黛争身旁。 黛争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伸出小舌微微舔了一口。 这次端上来的酒口感好了许多,是香甜的果酒。 虽说是彻夜狂欢,但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岂能翌日横一片醉汉。 她不好意思地冲宋仙舟笑了笑,“我其实不会喝酒,我这脚就是上次喝了酒才崴的。” “那便不喝了。”宋仙舟抿了一口酒,说:“不会喝不要图面子强喝,这没人看你笑话。” “不行不行,宋侍郎,今日我必须敬你一杯,”黛争举杯,一杯见底,她轻咳了几声,脸也染上了颜色,“救命之恩,黛某没齿难忘。” 许是温酒下肚,让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双手抱膝窝在最边上,也不管身边的宋仙舟愿不愿意听,跟他讲了好多她在山上捡不同颜色的蘑菇的故事。 总之,她想缠着他,一厢情愿地分享她的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小太监来到他们面前,声音几乎没有起伏:“奴婢是来接黛进士的。” “哦,是该回去了。” 傅兰萧给她设了宵禁时间,看这天色也差不离了。 黛争撇了一下嘴,十分不情愿地站起来,“宋侍郎,望后会有期。” 宋仙舟喝完最后一口酒,视线转到小太监的脸上:“黛进士路上小心。” 黛争以为小太监是送她出宫的,小太监走的很快,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皇宫太大,她生怕自己迷路。 已经走过两个华美堂皇的宫殿,可小太监没有停下的意思,而距离她印象中的宫门也越来越远。 “这位公公,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宫门好像不在这里吧?”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前跨了一步,拦住小太监的脚步。 小太监啧了一声,嫌恶地掐着鼻子,“黛进士,你这样可不行,吃颗醒酒丸吧。” 被这么一说,黛争也没了面,疑心霎时被生吞了回去。 她哈了一口气,只有一点酒气,还是甜的。 不过她还是吃下了小太监给的醒酒丸,那醒酒丸入口即化,舌尖只留下一道甜腻的香味。 她宽慰自己道,傅兰萧不是皇子吗?傅兰萧不是皇子吗?那可能她要去他的殿内见他呢…… 不对,他为什么要今日叫她见他呢…… “你……” 黛争还想说什么,抬眼一看,哪还有小太监的影子,周围静悄悄的,连个宫人的影子都没有。 此时她的胃部也开始烧灼起来,紧接着,热气遍布全身。 又不是夏日,怎么会这么热。 戚无是在毓庆宫门不远处发现黛争的,她那时蜷缩成一团,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他思来想去,还是将此事上报给了傅兰萧。 “被人下药了?” 傅兰萧正被人服侍着更衣,听到此事后表情并没什么起伏,啧了一声,“尽拿些下三滥的招数对付我。” “属下这就去将她处理了。” “你想怎么处理?”傅兰萧身着寝衣坐在榻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高傲,他扯出一丝冷笑,“既然他这么想做,就把黛争弄进来,看他们是怎么动作的。” 戚无猜不出傅兰萧想做什么,只觉得黛争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不如他现在直接一刀将她了结了。 不过他是主他是仆,主子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黛争迷蒙间被架到了某处,她隐约觉得自己还是躺在地上的。 不过不再咯人,她的脸贴在了软绸地衣上。 周围的味道变了,没有了风传播而来的冷寂,被一种熟悉又好闻的熏香所取代,不知不觉让她缓和了皱起的眉毛。 隐隐约约,有人正跟她说这话,语气着实恶劣,不怀好意。 “跟只野狗一样被扔在路边的感觉怎么样啊,黛争。” 实在是太难听了。 随之,她的脸被一道冰冷的掌拍了几下,她勉强睁开眼睛,不自觉地去追逐这道冰凉的舒爽。 她的眼神没有对焦,比所有时刻都黯淡无光。 小嘴微微张开,留下一缕津/液。 “被药傻了?” 傅兰萧今日正觉得烦躁,看黛争的样子更觉得她十分不争气,提着她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将她拖到身边,语气带有满满的侵/略性,“什么东西都要答应,什么东西都敢下嘴,是吗?” 黛争全身滚烫,哪还在乎傅兰萧说的是什么,“我、我不知道。” “天天就会这句话,嗯?”傅兰萧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声音带上了别样原始的欲/望。 “我不是,我胸闷。”黛争摇了摇头,借着傅兰萧拽着她的胳膊,想往他的身上靠拢,“我很热……我好像吃了解酒丸……” 傅兰萧沉声道,将她的脑袋挥开:“故技重施?你到底同多少人说过?” “什么,我不知道?”黛争又开始摇头,她难受地哼出了声,双腿轻轻磨蹭着,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我只是很难受……胸很闷,喝了酒,然后吃了解酒丸……然后我也不知道,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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