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黎国的黛争自然不知道长安发生了何事,她从醒来便在愣神,不断地回想夜里的梦。 罢了,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在做什么蠢事,不就是教个汉语吗? 她去就是了,又不会少块肉,还能拿到钱。 等到真能和燕朝结盟了,她再走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真相 黎国皇子并没有诓骗他们, 做起了他国女官,自然就给予她相应的俸禄。 黛争平日里就教那几个调香师汉语,他们虽然身着奇异,但并不是无礼之徒, 对她还算的上是恭恭敬敬。 等到她与他们混熟了, 他们也会给黛争一些助眠的香料让她摆在家中, 偶尔也会打听起黛争的身份。 黎国的国土都不比长安的大小,也不如燕朝富饶, 因为土地原因,粮食收成也不好, 一般都是黎国人去燕朝经商,这里鲜少有燕朝人来定居,更何况, 黛争还是一个拖家带口的娘子。 黛争对此早有准备,每当有人问起,她都会说自己的夫君病逝, 夫家不善, 一口咬定是她克死了她夫君, 又因为夫家势力雄厚, 让她在中原再无依靠,只能带着孩子离开燕国,寻找新的落脚地。 途中还遇到了一同从燕朝出来的姐弟俩,相熟后知道彼此都是不错的人,就一起搭伙过日子了。 她说黎国就很好, 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而且人口不多不少, 她一向不爱与人打交道, 适合她。 黛争在授课的时候,声音轻柔地就像一缕春风,无论是多恶劣的孩童恶徒,都会静下心来坐上一两个时辰,哪怕这位娘子长得并不如声音那般能够安抚人。 大家都对她充满善意,黛争居住的屋脊下也陆续摆上了不同的摆件,这些都是与她相识的人认识的。 她的生活已经越来越好了,燕朝的土地对于她来说,仿佛只是一个方向。 她从东方过来,永不会再折返。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为了会见燕朝皇帝而请她授课,她或许都把傅兰萧完全烂在心底。 但她自己也不能骗自己,傅兰萧在她的魂魄间,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想忘亦难忘。 可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将印记完全抹平。 授课大概持续了快三个月,毕竟黎国本来的打算,也只是让他们将将能在燕朝皇宫能够正常沟通,懂他们的礼节不出丑,不用读懂太深奥的文字。 几个调香师即将前往燕朝,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毕竟他们到燕朝也有将近三个月的马程,已经提前准备了一个月。 临行前的宴会上,虽然人们都早纵情高歌,可谁都怕摸不清燕朝皇帝的想法,有人说他是明君,有人说他为人暴戾,并且他们国家消息闭塞,若是燕朝皇帝已经得到了灵丹妙药,看不上他们香料,他们起步白费功夫。 总之,就是前路未卜啊。 但为了国家能够和燕朝这样的大国攀上关系,改变黎国的现状,必须要穷极思变。 黛争当晚跟着他们喝了不少酒,她回到家时伶仃大醉,发现家里助眠的香料只剩浅浅的一层,怕自己手抖燃不好香酿成大祸,也没多心,打算翌日酒醒之后,再去向他们要一些。 谁知,当夜她再次进入了有傅兰萧的梦中。 她看着傅兰萧放大的脸,都怀疑起她在长安的时候,傅兰萧是不是就偷偷给她下了蛊,这才会让她以如此离奇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见到他。 不过这次她依旧是攀附在他手臂上的一条白蛇。 一回生二回熟,黛争都已经接受了在他的梦里,她只是一条蛇。 她左右张望,竟然分不清傅兰萧身处何处。 天空漆黑一片,唯有一丝月光落在少年的肩膀上,顺着他摆臂的动作,月华倾斜在白蛇洁白反光的鳞片上。 梦里正逢冬日,少年穿的十分厚重,只能看出他出他清瘦的双颊。 她有些贪恋少年厚实的衣裳,但不知道傅兰萧在做什么打算,先顺着他的手臂而下,钻进一旁的枯草中。 这条白蛇为什么不在冬季冬眠呢? “哥哥。” 黛争昂起身子,扭着脑袋,傅兰萧那个幼弟居然也在此。 那个孩子长大了一些,正嫌弃地看着这里的环境,说道:“谢谢哥哥来北宫帮我找到四雪,这里好冷,好破。” 北宫那个时候比现在还要落魄,根本不像是大燕的皇宫。 “我好怕呀哥哥,这里好黑,而且我听四哥说,这里闹鬼,不受宠的妃子很多都在这里死掉了,你怕吗?” 傅兰鸣拽着比他高出很多的兄长,而后者只是睨了他一眼,勾唇道:“你怕还来?” “为了找四雪嘛,它乱跑,我又想他的紧。”傅兰鸣嘿嘿一乐,“再说这不是有哥哥在吗?” 私下里,傅兰鸣也会叫傅兰萧哥哥。 但傅兰萧对于这份亲情反应淡淡,他挂着平日显而易见的假笑,问:“为何不让宫人去找,要你亲自来?” 傅兰鸣的眼睛闪了闪,他惯会撒娇的,“四雪不听其他人的,就听我的,只能自己找了。我这几天都找遍啦,就差北宫了。” 傅兰萧没回话,气氛便冷了起来。 傅兰鸣从小被人捧惯了,他虽年幼,但也能看出旁人的眼神——虽然大多数都是别人看他的颜色。极少有这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哼气,脑袋左右摇晃,不再抓着傅兰萧的手臂。 他喊着四雪的名字,在傅兰萧正好能看到的视野中来回晃悠,北宫不大不小,两个人约莫要走上一个时辰。 傅兰萧只是静静地陪着他,不去喊,也不去找,像是负责监视的假人一般。 黛争看着这张冷脸就来气,扭过头去跟在傅兰鸣的身后,许是傅兰鸣跟蕴生的年纪差不多,唇红齿白的,声音活泼又好听,她觉得他分外可爱讨喜。 跟了一会,就见他一个闪身,进入了一个阴暗的侧殿。 他吹了一个口哨,就有一个青面鬼从里头冒了出来。 黛争吓了一跳,整个身子近乎要弹起来,却看到那个青面鬼摘下了面具,露出里面的人脸,抱怨道:“不是说会早些让他过来吗?我在这里等了快半个时辰,我也害怕呀!” 黛争缓了一小会,看他的面相猜测到他是傅兰佑,她一下就明白了,这两个孩子正联合起来,整蛊傅兰萧呢! “他不愿跟着我,我也很难办的。”傅兰鸣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们这样真的好吗?虽然哥哥是对我即将要当上太子一事心生不满,但我们毕竟是兄弟,就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愁怨,何必要吓唬他呢?等以后,如果哥哥想要什么,我是可以给他他想要的的。” 青面鬼傅兰佑抱着四喜,说道:“你就是脾气太好啦,所以他总是什么都跟你抢,欺负你!我这是在给你出气呀!再说了,你不是说这几日就没怎么跟你说话,是因为皇后训了他?” “这都是小事,哥哥身体这么差,把气撒给我,我也是能忍的。” “你就这样吧,以后当了太子,他也会踩到你头上的。”傅兰佑看着傅兰鸣纠结的小脸,将四雪放在地上,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跑出去,“我帮你出气,让他再躺在床上几天,他就不会再欺负你了。” “唉,六哥,谢谢你,你真好。”傅兰鸣一脸纠结地点点头,看着傅兰佑如此坚定,又放下心来,与他挥挥手,继续装作去寻找四雪。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黛争觉得,这句话尤其针对姓傅的。 而傅兰萧也姗姗来迟,在侧殿外漫无目的的走动,只要保持自己能看到傅兰佑,他就几乎不动。 黛争十分好奇,不知道今日事会如何收场。 傅兰萧几乎不跟他提起童年的任何事,她也对此不感兴趣。 现在的她倒是有另一种看法。 傅兰萧天生就和寻常人的思维不一样,而父母兄弟间长期的排挤,更是让他这种孤僻怪异的性格野蛮生长。 但关她什么事,她并不觉得他可怜,她过的日子比他还要惨,她可来不及心疼他。 好歹他吃饱穿暖,不像她,饿的时候连放了几天的馒头都啃,干巴巴的砸人都疼,把发霉的地方揪掉,要就着凉水才能下咽。 突然,她冰凉凉的后背碰到了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她身心俱是一抖。 还未等她转过头,紧接着,她感受尖锐的利器刺入她的身体—— 或许那是正在捕猎的野猫,她不想在梦中还被人开膛破肚! 她急忙向前一跃,同一时间,她看到前方不远处,傅兰鸣扬起笑脸,冲着她那处大喊:“四雪!你在这里!”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让躲在侧殿的傅兰佑准备出动。 紧接着,傅兰鸣脸色惨白,指着白蛇尖叫:“哥哥!哥哥!” 他吓得向后退去,大腿磕在了身后的石井边,在傅兰萧疾跑向前拉住傅兰鸣时, 黛争突然从梦中惊醒,一摸额头,一头的凉汗。 黛争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到底是傅兰萧再故意将他的幼弟推进井中,还是傅兰萧没有拉住他,总之,在十年之后,只有傅兰鸣落井身亡的结果。 而傅兰萧变成了傅金茹和傅兰佑记恨的对象。 “阿娘,你快起来,宫中有人找你。” 蕴生已经跟黛争分房睡,他站在门外,敲着门跟她说。 喔,今日她的学生要离开黎国,前往燕国,她需要在场。 “就来了。” 她戴好人/皮/面具,正看到门外的宫使神情雀跃,一直抖着腿,因为快步跑来而大喘着气,他拉着黛争,上气不接下气的,想把这消息快点传递到她耳中一般。 “陈娘子,大喜事!燕朝、燕朝的皇帝来了!” 黛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场僵在原地。 “陈娘子,我们不用去燕朝了,是真的!哎呀,燕朝的皇帝亲自来了!现在殿下正叫您过去,说这事不能让我们自己的使节来,让您这个中原面孔去跟他们翻译,一定倍感亲切,宾至如归!” “您还愣着做什么呢!快准备准备,将这衣服换上,跟我一起进宫吧!” 说罢,他拿出一件上好的礼服,塞到黛争手中,满眼期待。 作者有话说: 二更是老时间,睡一觉醒来看,快到结局了,有点卡,更文慢些,见谅哦!
第96章 已死 “陈娘子、陈娘子你怎么了?” 宫使眼见着黛争的面色红了又白, 最后竟然直接捂着脑袋直接晕倒了,幸好他在旁扶住她,不然这娘子的脑袋可要冲着地上磕去了。 本来就长得不太尽人意,再留个大疤, 恐怕要当一辈子的寡妇。 “阿娘身子不适, 劳烦您带句话, 她今日是进不了宫了。”蕴生跑过来和宫使一起扶住黛争,宫使的声音格外激动, 他早在一旁听见傅兰萧的事,连忙把黛争圆了谎。 “可是, 这是我国的大事,若是没了陈娘子,陛下会怪罪于我的。” “但阿娘真要是在会见那燕朝皇帝晕过去, 岂不是更让黎国丢脸,到头来怕不是更要怪罪阿娘?你们不如趁现在再去找个汉语标准的使节,也来得及。” 那宫使看着面无血色的黛争, 同两个小孩一同将她扶到床上, 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得赶紧回去报信。” 听着宫使的脚步声渐远, 黛争的眼皮一抖, 飞速睁开,摁着自己的穴位说道:“晦气。” 此地不宜久留,可若是现在就走,难免太引人注意。 傅兰萧离开之前,她最好不进宫。 可她装一次病可以, 时间久了, 必然露馅。 怎么傅兰萧直接从长安能跑到黎国来? 阿蛮去外面打听了一圈, 回来说:“外面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燕国皇帝这次来的很低调。” “他应该为的是返魂香一事来的,真是冤家。” 黛争躺在床上,余光瞟到仅剩一层皮的药粉。 “黛娘子别怕,我叫人通知阿兄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就……离开吗?”阿蛮拿不准主意,为黛争倒了一杯水,让她喝下。 黛争刚刚的晕眩半真半假,她昨日喝了许多酒,在加上听见傅兰萧又与她离得这么近,冲击太大。 “现在离不开,总之你们俩多呆在家中,别出去了。” 说罢,黛争又叹了口气,还未休息一会,就听见屋外又传来敲门声。 “陈娘子,殿下说给了寻了医师来,让他给您看病!”宫使去而复返,整个人都累虚脱了,却是万万不敢耽误。 “这个殿下,这时候又对娘子嘘寒问暖了,平日里也没见这么殷勤!”阿蛮恼道,“非得将娘子请进宫!” “让他们进来吧。”黛争听这敲门声,有一种她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走一步算一步了。” 黎国没有什么男子不让进女子闺房的规矩,那宫使一进来,就坐在屋内喝茶,黛争的房间不算大,几个人站在一起,显得屋内拥挤。 “殿下对您可真好啊!”他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就开始自卖自夸,“听说您病了,叫了我们宫内最厉害的医师给您看看。” 果然是宫内最好的医师,给她开了几个安神的方子,说是昨夜饮酒过量才导致如此,休息几个时辰便好,不妨碍今日入宫。 黛争也没办法,人家一遍又一遍的请,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只会让她的行为越来越奇怪。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好在她现在改变了容貌,连身形都有所变化,不一定能为傅兰萧所注意到。 离了孩子,黛争不用扮演一个冷静坚强的母亲,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这是因为即将要面对傅兰萧的原因。 就算被安置在了轿子上,她也坐立难安,整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能给予她激烈情绪波动的人也只有他。 进了皇宫,她便感受到宫内不一般的氛围,宫使叮嘱她许久,一定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这次不仅仅是让燕国的皇帝宾至如归,还要哄得他们的皇帝开心,那未来的路才真是贵不可言呐。 “我哪有那个本事。”黛争瓮里瓮气地说:“你们还不如叫几名舞姬来,这样哄男人开心最直接了。” “舞姬加您温温柔柔的与他们那群人打好交道,不是说明在黎国的燕朝人也能当上高官,我们黎国非常重视燕朝人吗?”宫使拍了拍她的肩膀,“何况我听说你们燕朝人很难见到一面皇帝,你这是走捷径了呀!” “看他一眼我兜里能多块金子?” “差不多!” “别说胡话。” “好啦你就别犟了,搞得你和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你眼神温柔一点,莫说没见过你的了,我都要被吓死了。” 宫使和她从侧门低调入殿,黛争眼睛低垂,盯着黎国歌舞,死活也不去看那坐在高位的人。 “呀,陈娘子可算来了。” 被点了名字的黛争一顿,迫于无奈地抬起头看,目光只在黎国的皇子面上,她点头,表示回应。 那皇子脸色一僵,平日里的陈娘子绝对不是不知礼数的人,怎么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变成这样? “陈娘子,今日你怎么不爱说话?是家里的稚儿惹到你了?”他开了个玩笑,又介绍向傅兰萧道:“这是我们黎国最厉害的译官,是个燕朝人。” 傅兰萧连眼色都没给黛争,看似对她这人并不在乎。 宫使给黛争使了八百个眼神,也不见黛争吭气,只得用胳膊肘怼她。 黛争只得刻意压低嗓音,幸好她饮酒过多也让自己的声线变哑:“回殿下,下官昨日饮酒过甚,坏了嗓子,不易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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