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旻叹了口气,将自己心中疑惑道出, “这些时日,来往元贞国和萧国的耳目尽数被斩断,近一月除了日常与太子等人的消息传递,我们暗地安插的人手竟杳无音信,陛下为此十分震怒,命我查探究竟。” 楚筠若有所思,缓缓开口, “元贞国眼下虽受萧国掣肘,但实力犹存,可会是他们从中做梗?” “至于太子,他手下……得用之人不少,心腹实力不俗,想必递送消息会必旁人稳妥一些。” 楚旻垂眸,心下也赞同女儿的想法,沉沉道, “然此话仅是猜测,依陛下的意思还是要彻查,方可安心。” 楚筠点了点头, “女儿手上还有些暗卫,若是父亲需要……” 此话将将被楚旻打断, “不妥,这些人手本就是护你周全的,不可随意调动。况且府中尚有人马,何必动用你的暗卫。” 楚旻摆了摆手,观脸上的神色,似是有些累了, “今日为父要说的话已毕,你母亲倒是还有话同你说,我便在殿外,你说完一道出宫。” 楚筠望向母亲,便知她有贴心话想同自己说,向楚旻行礼后同母亲一起入了寝殿。 玉氏看着伏在自己膝头的女儿,青丝像瀑布一般垂下,金钗玉步摇,尽归帝王家,轻拍着楚筠的背安抚道, “筠儿,我们这些世家女子,最是身不由己,婚事无半点自由。我同你父亲……也不过是因为有你们几个儿女,为娘才稍得安慰。” “如今你也有了孩子,万事更是要为孩子考虑,也算有个指望。我同你父亲不一样,身为母亲,我只愿你平安无忧,为娘觉得太子倒不失为可托付之人,他毕竟是陛下的儿子,父子之间总还是有情分在的,所以……若是你喜欢,便同他好好过日子吧。” 楚筠闻言直起身来,不置可否,轻抚过母亲已现白发的鬓边, “母亲不必担心,女儿既然走了这条路,好好走下去便是。” 作者有话说: 今日关键词:忌数典忘祖,忌走夜路。
第47章 公然抗旨 这几日明微见郁华枝食欲不佳, 前一日便特地吩咐后厨,做些精致可口的早膳,今日做的是花生馅的珍珠酒酿丸子和粳米粥, 再配几块白玉香糕。 郁华枝果然胃口好了许多,早膳暖暖下肚,身上总算是松快了许多。 歇了碗筷, 她便悠悠躺在廊上的湘妃榻,一袭云水蓝如意纹衫,随意挽个素髻,乌黑入瀑的长发散在榻上, 霞光透过竹帘, 依稀透在冰肌玉骨的美人面上,好不惬意。 即便是明微这等从小贴身服饰的侍女都不免看呆, 更何况旁人? 郁华枝羽睫微动,掰着纤细的手指算着日子, “算来上回的纸应该卖完了, 今日是该去纸铺一趟的。” 她说罢便欲吩咐明微出门之事, 却见顾嬷嬷进了院子, 朝二人走来, 郁华枝略坐起身瞧着她问, “顾嬷嬷,可是父亲有事吩咐?” 顾嬷嬷眉头微蹙, 摇了摇头, “小姐, 是宫中太后娘娘传召, 命小姐午后入宫觐见。” 郁华枝才听闻是宫中来人, 面色便沉了下来, 轻哼了一声, “太后娘娘有令,我岂敢不遵?” 转过头吩咐二人, “既如此便准备入宫吧。” 郁华枝面露讥诮,却未同二人细说,心下却打定了主意,若太后非要逼她,便是说自己要给沈云疆守寡,她也是敢说的。 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旁人非要逼自己做不情愿之事,若是逼急了,兔子都会咬人的,太后大可以试试,更何况,她又不是兔子…… 郁华枝心下忿忿,倒是藏不住情绪,瞪着眼睛,脸上气鼓鼓的,活像一只被抢了食的松鼠。她由着明微替自己梳洗打扮,待用过午膳便入了宫门。 这次太后派了软轿到宫门口候着郁华枝,在旁人看来这是好大的脸面,想着平阳侯府夫人同皇后同出一族,颇为亲厚,皇后又是太后亲自挑选的儿媳,论起平阳侯府,自然也是同气连枝。 如今郁府和平阳侯又成了姻亲,众人皆赞郁晏欢温淑娴静,郁家幺女也是那般好模样,只怕日后不缺前程,眼下高看郁家一眼倒也是情理中事。 是以一路上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陪着郁华枝,挑拣着近日宫中的趣事说与她听,一时说御花园里新养的梅花鹿,一时又说陛下兴起,在宫内督建亭子,赐名御华亭。 郁华枝有些心不在焉,只随意笑着应声,不叫场面冷下来就是。 掌事姑姑似是并未察觉,笑着开口, “郁姑娘,在下说句心里话,有时候心境开阔些,别有一番天地也未可知啊……” 见郁华枝闻言默默,她便识相地住口,不再言语。 不消一刻软胶便停在了建章宫门口,掌事姑姑搀着郁华枝下了轿,美人衣裙在瑟瑟秋风里摇曳,但不显轻浮,头上的步摇半点未动,举止端庄却不生硬,自有一番风骨。 掌事姑姑一时间竟看得呆愣住,心下暗暗点头,感叹太后娘娘眼光毒辣,挑中的姑娘果然万里挑一。 郁华枝虽感受到了打量的目光,但恍若未觉,徐徐步入宫中,待侍女通传后便进了正殿。 这头姜弥歇了个午觉,刚起身才听闻郁华枝去了建章宫,一时疑惑, “为何太后娘娘单独召了华枝入宫觐见?按理来说华枝乃是我闺中好友,若进了宫该同我说一声才是……” 心下有些不安,却没有来由,就抬手吩咐侍女, “派个人去建章宫听信,若是华枝从太后娘娘那边出来便将她请过来。” 侍女得了令就朝建章宫去了,因姜弥还有几分倦意,眼神有些怔忪,半天才回过神来,掌事姑姑正替她染着指甲,试探着劝道, “娘娘不必担心,想必太后娘娘那边就是同郁姑娘叙话,待会就过来了。” “倒是陛下那边……这些时日陛下过来得不似前几月多,娘娘可要想想办法才是……” 姜弥侧过头,垂眸盯着自己似削葱根般的手指出神。 除了她和陛下外,只有华枝知晓实情,自那日两人意外圆房之后,魏齐霄来得便少了许多,就算来也是稍坐一会就走,并不再留宿。 加之姜弥自己也不刻意去见他,如今连宫人都察觉不对了,她也只无奈摇头,这事并非她一人可解,况且那事……属实有些荒唐,如何能让旁人知晓。 眼下她也尚未明白心中所想,魏齐霄钟情华枝之事更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否则岂非害了华枝?所以如此含糊着过,两下安生倒也罢了。 心中想定姜弥眼中便恢复了清明,只略略开口道, “姑姑一心为本宫,本宫明白,自会上心的。待会陛下得空了便送一盏参汤过去,别叫他累着了。” 掌事姑姑欣慰地应了声,用团扇轻扇着姜弥染好的指甲,不再出声,仿佛宫中一直如此安静。 华贵的建章宫中,郁华枝已然向太后行礼坐定。太后那只看不出真实年纪的玉手轻撑着太阳穴,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娘子。 见郁华枝不卑不亢,上次觐见时略显慌乱,这次倒是气定神闲。 太后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侍女,便给郁华枝上了盏茶,她微微笑道, “上次见你,便觉得你这孩子极合哀家眼缘,今日一时兴起就宣了你过来陪哀家说话,快尝尝淑妃新制的花茶,想来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是喜好这口味的。” 郁华枝在座上微微躬身,谢过太后,缓缓抬起杯盏抿了一口,便笑着回道, “此花茶清香爽口,果然是极好的,臣女多谢太后娘娘挂心。” 太后笑着端起杯盏,轻轻摇头似是想吹凉茶水,却见殿内宫人尽数退下,郁华枝轻挑眉,明白太后现在是有话要私下吩咐她了。 郁华枝并不主动开口,静静看着端坐玉雕凤椅上,尊贵不可冒犯的女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眼光太过冷静澄澈,太后竟先避开了那道目光,看着前方紧闭的殿门缓缓开口, “华枝,哀家之前的话你可是忘了?” 郁华枝心下嗤笑,面上却依旧无波,躬身开口, “太后娘娘金口玉言,臣女不敢忘。只是臣女资质粗陋,不堪大用,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却并不气恼,轻笑一声,全然不将此言放在心上, “若说你资质粗陋,那元贞国中便没有看得过眼的贵女了,华枝你倒不必用这话来敷衍哀家。” “你倒是说道说道,为何抗旨不遵。” 郁华枝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太后娘娘相问,臣女不敢不答,臣女父亲素来教导家中儿女要忠于元贞国,不可有背逆之心,臣女一向深以为然。加之臣女与沈家云疆自幼相识,仰慕沈氏一门忠烈之名,如今为抵御外敌已葬身北疆,沈家伯母更是视臣女为亲女儿一般,现下北疆将士尸骨未寒,风沙中尚余鲜血腥气,臣女却要接近敌国之人,不知午夜梦回之际,亡魂可会入梦诘问,所以望太后娘娘恕臣女难以做到。” 郁华枝这番回话直叩心门,挑不出半点毛病,实在是说得极妙,就连太后没法用叛国不忠指责于她,太后闻言脸上终现怒意,沉沉开口,话中似山雨欲来, “你此话岂非暗指哀家献媚讨好萧国?郁家小女,你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兵法亦有三十六计,若能以你探得萧国情报,难道不是于元贞国极有益处么?你这般推三阻四,还拿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话来回禀哀家,这才是不忠不孝。” 太后凤眸一转,知晓时机已到,便轻俯下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地的郁华枝, “哀家最后问你一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即便是郁华枝对赫连羽还有那些不受控的念头,也敢承认自己心中确实放不下他,但她只觉得如此逆来顺受实在憋屈,当她天生反骨也罢,心下一横便坚定开口, “太后娘娘恕罪,臣女不愿意。” 太后气极,含怒拍案而起,指着郁华枝道, “郁华枝,你真当哀家不敢罚你么?你如此冥顽不灵,便去建章宫前跪着,哀家倒要瞧瞧,是你的膝盖硬,还是建章宫的金砖硬!” 郁华枝面色依旧平静,朝太后磕了个头, “臣女遵命。”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踏出殿门,姜弥派去的宫女见郁华枝出来正想过去请人,却被太后宫人拦下。 待郁华枝直直朝建章宫牌匾跪下,宫女才慌忙询问一旁的掌事姑姑, “好姑姑,我家娘娘派我前来寻郁姑娘过去,不知这是怎么了?” 掌事姑姑见她是淑妃娘娘宫里人,面色稍霁,摇了摇头,叹气道, “郁姑娘抗旨不遵,触怒了太后娘娘,眼下是要罚跪了。” 宫女闻言,心下直道不好,赶忙追问, “好姑姑,不知郁姑娘这抗旨,抗的是什么旨啊?” 掌事姑姑牢记太后吩咐,悄悄凑过去,朝小宫女耳语, “似乎是为了郁姑娘的婚事……” 小宫女得了信就知兹事体大,向姑姑道了谢便赶紧回身朝宫里跑去, “此事得快些禀明娘娘才行,否则郁姑娘怕是要受苦了。” 姜弥闻得宫人回禀,骤然惊起,慌忙问道, “太后给华枝赐婚?赐婚何人?” 作者有话说: 御华庭……啧,陛下的暗戳戳的心思……
第48章 护她周全 午后的秋风肆意, 卷落宫墙之内泛黄凋零的叶,无端搅乱一池秋水,泛起涟漪层层。秋意来得猛烈, 似乎倾其所有,孤注一掷。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姜弥便朝建章宫赶去, 脸上的焦急半点做不得假,但她入宫有段时日了,个中关窍也算明白,并不似从前闺中般想法单纯。 姜弥心下细细思量, 若是普通赐婚太后不至于如此动怒, 这般让华枝在宫门前罚跪,一众宫人往来之地, 半分不给她留面子,就算是看在平阳侯府的面子上也不应这般。 所以她想来想去,问题许是出在赐婚对象身上, 究竟是何人, 才让华枝大着胆子抗旨不遵呢?难道是…… 一旁搀着姜弥的宫女出声, 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娘,你瞧……” 姜弥顺着宫女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郁华枝挺着背脊, 跪在巍峨的宫殿之前。 见状姜弥赶忙快步走过去, 欲扶起华枝, 却被守在一旁的掌事宫女制止,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 郁姑娘抗旨, 不敬太后,故而在此罚跪,没有太后娘娘的令不得起身。” 姜弥有些气闷,深吸了口气道, “本宫明白,但有几句话想同华枝说,劳烦姑姑行个方便。” 掌事姑姑垂着眸子行礼,退开了些,方便二人说话。 姜弥在郁华枝身旁蹲下,见她颈侧上都有黄豆大小的汗珠,偏偏自己又没办法救她,拿出锦帕为她拭汗,一边忧心开口, “华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娘娘怎会如此生气?” “太后想将你赐婚给谁?” 郁华枝面色略显苍白,因想着姜弥是要长久留在宫中的,并不愿她为自己得罪太后,只无奈扯了扯嘴角,轻轻摇头, “我的确抗旨了,但是姜弥,此事你还是不要管了,免得太后迁怒于你……” 姜弥见郁华枝这般,明白她不愿说的事情,怎么问都是无用的,便只同她嘱咐, “华枝,你在坚持一会,我进去求求太后。” 说罢,不等郁华枝再说什么,姜弥便踏上了建章宫的台阶,一头吩咐身边的宫女出宫报信, “你拿着我的腰牌去平阳侯府寻晏欢,将此事告诉她,让侯府想想办法。” 宫女得了令便立即出宫,暗处一道似鬼魅般的身影掠过,并无一人察觉。 姜弥在殿门口等了又等,最后总算有宫女出来同她行礼,只道, “淑妃娘娘,眼下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正歇息着,不便见客,娘娘还是先回宫吧。” 姜弥见太后不打算见自己,更是气恼,正欲出言,便听身后传来含怒的声音, “那么朕呢?朕过来探望,母后是见还是不见?” 宫女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转身入殿回禀太后,魏齐霄同姜弥候在殿外,却并未说话,目光直直望向那道跪地不起的纤弱身影,心中一阵抽痛。 宫女这次出来说明了太后只请陛下入内,姜弥便依旧回到郁华枝身旁,为她拭汗。 殿内只听见魏齐霄质问之声, “母后这般罚她,意欲何为?” 太后缓缓品着茶,热气氤氲,却掩盖不住眼中的精明,毫不在意地开口, “皇帝,此计你我心知肚明,为何明知故问?” 魏齐霄重重哼了一声,面含怒气, “母后可从未说过要罚跪,我说过,无论怎样都不能伤了她。” 太后随意地靠在榻上,却依旧雍容华贵,目光幽深,缓缓开口, “你究竟想不想一雪前耻,夺回元贞疆土?若长此以往,北边的百姓只知萧国,不识元贞,你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当初既然定下此计,你便不该优柔寡断。怎么,如今见她罚跪,心疼了?” 太后的一字一句,似利刃般刺入心肺,却了无痕迹。魏齐霄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只恨自己无用,没法护住自己心爱之人,只能像个小人一般,只懂得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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