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马车掌柜便迎了出来,笑得谦恭, “给将军和夫人请安,随小人到楼上稍坐吧。” 郁华枝微微一笑,温声道, “有劳掌柜。” 掌柜闻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连连摆手,躬身开口, “夫人客气,小人可实在不敢当。” “眼下也有事需要二位拿个主意,正巧将军和夫人过来了,否则只怕小人也要上门叨扰呢……” 赫连羽牵着郁华枝进了里间,在靠窗边的榻上安坐,待上了热茶和炭盆,郁华枝才缓缓开口, “方才来时,我瞧见纸铺门前的景象可实在有些混乱……” 掌柜闻言面露难色,叹了口气, “前些时日也不知是谁放出了风声,说陛下也常命人过来买纸,消息一出前来买纸的人便更多了,更有浑水摸鱼的,转手就以数倍之价卖出,也实在过分。” “将军您看……” 赫连羽原本垂着眸子,轻吹开茶盏边缘的白沫,闻言便抬眼看着掌柜, “这是内子的纸铺,自然一切都听她的,掌柜何故问我呢?” 虽然赫连羽目光淡淡,但掌柜却从眼神中感受到浓浓的威压,不怒自威便是如此吧…… 他心下打鼓,本想着人人家中都是以夫为先,以为向将军求个准话是明智之举,却不成想赫连羽当真事事交由夫人做主,此番看来,两人当真是交心了…… 郁华枝悄悄朝他看了一眼,见赫连羽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她便甜甜一笑。 掌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认准了郁华枝做主便是,日后可不敢随意试探了, “将军说得是,请夫人给小人出个主意吧?” 听着楼下闹哄哄的声音,郁华枝思索着缓缓开口, “陛下常命人来买纸……这话究竟是谁传出来的,或许难以查起,索性不管。” “不过我可容不得别人随意哄抬纸价,从今日起,若诚心想买纸的,都需提前登记在册,新纸到店便会通知各府,按顺序买,否则一律不卖。若是还有哄抬纸价的……” 郁华枝挑了挑眉,朝赫连羽道, “巡检司想必也不是吃素的。” 赫连羽也点头道, “不错,这个容易,缉拿下狱,长此以往便无人敢如此行事了。” 掌柜得了准话,心下总算安定,便躬身退下。 屋里便只剩两人,静悄悄的。 郁华枝见他默默不发一言,正想着可是方才掌柜惹他不高兴了,便坐到他赫连羽身旁,眨巴眼睛,歪着脑袋, “殊玉怎么不说话了?” 看着眼睛湿漉漉,鼻尖红红的小姑娘,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他当真气笑,一手将她揽进怀里,无奈道, “夫人难道不知,我吃醋了?” 郁华枝回想了一番方才掌柜所言,疑惑道, “为何吃醋?我不知道啊……” 赫连羽轻叹一声, “或许旁人不知,但我知道,那魏齐霄对你有意,否则为何总来买纸?” 郁华枝听到此处,从他怀中钻出来,怔怔道, “他怎会对我有意呢?你也别乱猜,姜弥入宫侍奉也许久了,想是因为我们二人交好,陛下看在她的面上多加照拂也……不是不可能?” 赫连羽挑了挑眉,揉着她的鬓发,沉声开口, “若是因为姜弥,他又为何在她入宫之前便特意微服私访,去寺里见你呢?” 郁华枝一时呆愣,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过了一遍,这才慢慢明白过来, “陛下……竟是喜欢我?我只当是碰巧遇上陛下,不成想是故意的么?” 郁华枝越想越觉得不对,转过头来, “不对,此事连我身边的侍女都不曾知道,殊玉,你是如何知晓的?” 赫连羽闻言轻咳了一声,淡淡道, “你之前在山中遇袭,我自然是不放心的,便派侍卫暗中护着你。” 郁华枝怔怔点头,不禁想起了陛下, “难怪……他当时看我的眼神会是那样……” 赫连羽见她还仔细思索上了,敲了个爆栗, “我还在这呢,夫人怎么就想着别的男子了?” 郁华枝揉了揉脑门,粲然一笑, “我很喜欢……” 赫连羽轻嗯了一声, “喜欢什么?” 郁华枝便凑到他耳畔,轻声道, “喜欢你为我吃醋的样子。” 说完郁华枝便羞得躲进他怀中,不再出声。屋内炭火烧得火热,将脸熏得红红的,赫连羽将窗打开了一缝,便有几丝凉气钻入,人也清醒了几分。 郁华枝心下思绪万千,撇嘴道, “若当真如此,也不知陛下待姜弥有几分真心呢……” 倒是赫连羽垂眸,不知可是想到了太子,便淡淡开口, “帝王之位,本就容不下许多深情,魏齐霄后宫众多嫔妃,只怕他真心喜欢的也没几个,不过是制衡朝堂罢了……” 郁华枝也不禁点头, “这也是她们的选择,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如今想来,我公然抗旨,不服管教,太后应当是极不喜欢我的。” 赫连羽握住她娇俏的下巴,正色道, “她喜不喜欢并不要紧,我喜欢便是。” 说罢便覆上眼前的两片娇软,两人身影交叠,似鸳鸯交颈,抵死缠绵。 许久之后才歇,郁华枝大口喘着气,在他胸口无力地趴着,嗔道, “流氓……” 放眼望去,京城尽是连片的雪白,离京城八百里外的浔州,两架马车低调进城,待停稳便见马车里伸出皓腕,一道婉转的女声传来, “离京城还有多久?” 侍卫躬身回话, “主子,约莫再过三日便能到了。” 闻言女子便收回了手,不再出声。 作者有话说: 不立flag就不会倒!
第89章 一晃眼便是年节, 自然各家都是要张罗起来的,故而休朝七日,以示朝廷体恤。不出所料, 朝中大半的官员果然都往赫连羽府中送了年礼,加上陛下赏赐,将库房堆得满满当当。 郁华枝便命人将一旁的耳房也辟出来摆放年礼, 有管家嬷嬷帮衬着,倒也不显忙乱。 她今日起了个大早,看着下人将门上的新帖贴好,又同赫连羽亲手剪了许多窗花小像, 贴在窗上, 衬着廊下似红云一般的灯笼,显得格外喜庆。 二人在亭中烤着火, 说说笑笑不觉便是一天。 待到了晚间,按照往年的惯例是要守岁的。郁华枝吃了一碗酒酿珍珠丸子,身上也暖洋洋的。 她眼看着是有了困意, 便央着赫连羽给她说起了从前之事, “殊玉, 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赫连羽见旁边多了个小瞌睡虫, 笑得宠溺,回想起年少之时,目光也带上几分悠远, “当年我五岁时便入宫成了太子殿下的伴读, 每日卯时天不亮便要上书房, 待晚间回府, 父亲还要考教武艺, 是也没什么空闲。记得当时皇后娘娘虽然不过问宫内琐事, 但我每每入宫她都会召我过去说话,临走也要塞很多点心,待我也甚好,总说要我同太子好好相处,不必分了你我。” “当时我还小,不懂这些,自然就应了娘娘,待回府便同父亲说了。谁知父亲听了后勃然大怒,请出家法将我教训了一顿,让我时时刻刻都不要忘记为臣的本分,君君臣臣,不得轻视。” “后来我才知晓,皇后娘娘与父亲算是旧识,想来娘娘念及往日交情,待我才这般亲厚,只是我至今也未明白,父亲当日为何那般反应。” 郁华枝默默点头,心下却逐渐有了个猜测, “之前便听你说陛下钟情皇后娘娘多年,后来便迎入宫中为后,只是不知为何,娘娘在生下太子后便常年不见外人,潜心在宫中修行,其中是否有隐情呢?” “想来公爹应当知道些什么,否则不至于如此大的反应……” 赫连羽眼中透出一丝惊疑, “皇后娘娘会不会……” 郁华枝抬眼朝他望来,但想到这些毕竟都是长辈的事,他们并不好信口胡诌,便摇了摇头, “没什么……” 他拿起一块点心喂到她嘴里,看她吃得香,这会也没了困头。 郁华枝将手中的话本递给他, “给我念几个话本子吧。” 他们便这么守了岁,待外间响起炮竹之声,便知晓到了第二日。 郁华枝拉着赫连羽兴冲冲地走到屋外,便瞧见烟火漫天,映在二人脸上,显得格外耀眼,眸中尽是星光,赫连羽心有所感朝郁华枝看去, “华枝,今后每个新年我都陪着你,你可会觉得腻了?” 郁华枝眨巴着眼睛,眼眸清亮,尽是潋滟之色, “夫君可是当之无愧的美人将军,旁人求都求不来,我怎会觉得腻!” “殊玉,今天起便是新的一年,我的愿望便是能与你岁岁常相见,平安喜乐。若能如此……这辈子我也就没有遗憾了。” 赫连羽眉眼温柔,将她圈在怀中, “好,那我们便都要长命百岁,长厢厮守……” 待守完了岁,二人便歇下,毕竟初一便要拜年,晚间还有灯会,郁华枝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热闹,故而得睡足了才有精神头。 第二日郁华枝悠然转醒时,身旁的赫连羽早已起身,她梳洗方毕便出门寻他,却听下人回禀,此刻赫连羽正在书房见客。 郁华枝闻言点头,想着自己不便见大臣,就去了前厅照应着夫人女眷,一套寒暄做得行云流水,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今日既然前来,那必然是各府愿意结交将军府的,如此倒没有败兴的,在一处凑趣也不算难熬。 待饮下第三盏茶,各位大人也随赫连羽入了前厅,略寒暄了两句便告辞离开。郁华枝见人走远了,这才嗔道, “你起身也不唤我,还让几家夫人等着了。” 赫连羽勾了唇角, “可别冤了我,起身时我可问了你要不要起的,何况我想着这些大人上门名为拜年,实则也是有朝政上的事要同我私下商谈,便让你多睡会了,并不妨事。” 郁华枝挑了挑眉,哼哼道, “许是我睡迷糊了,随便回的话。” “这也便罢了,不过洛萦带了话过来,午膳后和姐姐过来,晚间我们便可一道去看灯会了。只是到时候怕是又要见到那洛玄了……” 赫连羽知晓她盼着晚上的热闹,生怕玩得不尽兴,便开口安慰, “这也无妨,届时我们三个男子在一处说话,你们姑娘家也能多说会子悄悄话。” 郁华枝这才满意地点了头,欢欢喜喜去院子里看新送来的鹦鹉了。 今日府中接的拜帖本来已经是精挑细选了许久,但二人在府中也迎送了好几波前来拜年的客人,到午膳时方歇。 午后洛萦和郁晏欢果然登门,郁华枝笑着将人迎了进去,紧随其后的便是卢修霖和洛玄,赫连羽也只是同二人点了点头,见洛玄面上的笑有些勉强,他心下也有几分了然。 太子殿下这些时日算得上对洛玄甚为不满,不知其中究竟有几分是因为华枝姐姐的缘故,自打他赈灾回来,已不下三回受了数落。 回想起此次赈灾的细节,也实在让人来气。宰相亲自主持,洛玄也算得力,但宰相似乎知晓了几分洛玄随行赈灾的内情,虽然平阳侯府与宰相素有往来,但这次却在论功行赏时刻意略过了洛玄。 加之太子派洛玄前去还有打探南方几个州府的打算,可洛玄生生被指派一路在宰相眼皮子底下,竟是半点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若不是南方世族众多,元贞国根基深厚,萧国也不至于暗桩接连损失,故而眼下慕寒之对南方的情势颇为忧虑。 若说南方的动静没有元贞国的手笔,那是无人会相信的,故而慕寒之即便想徐徐图之,眼下也不得不加快动作了,月前便递了密函回萧国,向明渊帝请旨调兵,增援南境。 想到这里,赫连羽目光沉沉,望着张灯结彩的显赫府邸,心下并不安定。 且说这头,郁华枝牵着洛萦和姐姐进了院子赏梅,又吩咐明微把新得的虎皮鹦鹉带出来欣赏,鹦鹉嘴里不停念叨着“夫人万福,夫人万福”,将几人逗得开怀。 顾嬷嬷适时端来三碗喜茶,置了核桃、脆米、瓜子仁,以红糖冲泡,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吃食,但胜在意头好,元贞国家家户户今日可都是要吃这一口的。 一碗热腾腾的喜茶下肚,三人身上愈发暖和了,郁华枝便吩咐道, “也给书房送三碗过去,他们男人家说话只怕一时忘了吃。” “你们也都下去领赏钱吧,大年下的可别闷坏了,带着夫人的丫鬟们都去玩会,别在跟前伺候着了。” 话音刚落顾嬷嬷和一众侍女便笑着退了出去,廊下一时荡漾着丫鬟们欢喜的说笑声,让人听着心里高兴。 一时房中便只有三人,说话倒也方便,郁晏欢瞧着妹妹如今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派头,不免欣慰, “华枝,从前我总当你是孩子,今日看来,你愈发沉稳,这是真长大了……” 洛萦也出言附和, “我说什么来着,这出嫁后立时便长大了,总要想着后宅琐事,若自己不稳得住,难不成还回娘家哭去么?” 郁华枝闻言睨了她一眼,纳罕道, “你这妮子,眼下京城之内谁不知道,宁裕侯世子和夫人恩爱有加,婆母更视你如亲女,这是再美满不过的,这话说的像在夫家受了天大的委屈,看我不上你婆母那里去告你一状。” 洛萦见她拆台,羞赧一笑, “哎我不过就那么顺嘴一说嘛,你可不许去婆母跟前信口胡说。不过你在将军府里不也是乐得逍遥,眼下又无需到公婆跟前伺候听训,赫连将军又纵着你,自己便能在府里做主,岂不美哉?” 郁华枝无奈一笑,轻叹道, “话虽如此说,但总有见公婆的那天,赫连府的规矩听着可半点都马虎不得,到时候还不知如何呢,我也只得及时行乐了……” 说到此郁晏欢也只是垂眸不语,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见姐姐似有愁容,郁华枝便调转了话头, “姐姐,我瞧你似是没有休息好,洛玄这些日子是不是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洛萦眉头一皱,有些欲言又止,郁晏欢摆了摆手道, “也没什么,只是我近来有些疲累,不知是何缘故,许氏料理家事没有休息好,且缓两日就是。” 郁华枝闻言也是忧心, “府上有女大夫,医术甚好,我唤她过来给姐姐瞧瞧,开上两副药回去吧。” 郁晏欢却是摇了摇头,笑着宽慰, “你不要担心,我并无大碍,如今正是初一,这日子看大夫意头也不好,过两日许就无碍了。” 郁华枝明白姐姐的意思,便也作罢,洛萦倒叹了口气, “我这个做妹妹的本不该多言,但哥哥这些时日确实过分,如今母亲也不大能管束哥哥,前日我回门还撞见了他那个妾室,虽上赶着向我示好,但我也只是敷衍了两句,听说她对嫂嫂无半点敬意,即便哥哥只是偶尔到嫂嫂院子,三次有两次都让她装病叫走了,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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