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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万安——九月轻歌【完结】

时间:2022-12-15 18:11:05  作者:九月轻歌【完结】

  皇城中当差的宫人,历朝历代多的时候达几万,先帝在位期间到如今,有两万左右。
  裴行昭有些恼火,“说下去。”
  “这就还要提到李福了。”皇后道,“状告他的宫人禀明,在京城,他有十余所私宅,十七个生意兴隆的铺子,并介入海运吃干股。但那宫人又说,兴许那些产业是李福与吴尚仪共有。”
  吃海运的干股,胆儿可真肥,手也真长。裴行昭拧了眉,“李福、吴尚仪何许人?因何胆敢如此?背后之人是谁?”
  皇后见她眼神暴躁,忙站起身来,如实回话:“是崔家。”
  “次辅崔阁老?”裴行昭目光森寒。
  “是。”
  “太皇太后呢?”
  皇后道:“太皇太后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最近才起了介入海运的心思,赏的那些绸缎,本打算让宋家用来入干股。”
  “宫里有位敬妃,是崔阁老的女儿?”
  “是。”
  裴行昭捎带着记起另外一事:“贤妃是宋阁老三弟的女儿?”
  “是。不过她一向不肯为宋家办什么事,太皇太后、贵太妃很是不喜。”
  裴行昭这才意识到皇后诚惶诚恐的,缓和了语气,“你坐。有火气也不是冲你,不要怕。”
  “不怕才怪。”皇后神色赧然,小声嘀咕。
  裴行昭递给她一盏茶,“我想想法子,你也别闲着。后宫是你的地盘儿,收拾人、用人,都要学会。”
  皇后欣然点头,又道:“事情牵扯到次辅,该禀明皇上吧?”
  “自然。”裴行昭心念一转,笑了笑,“保不齐,宋阁老能捞个次辅做做。”
  皇后一脸抗拒,“那样的话,那二位还不得见天儿跟您找茬?”
  “脸都要没了,有什么底气找茬?”裴行昭唤阿妩,“把李福那些腌臜事儿跟皇后说说。”
  阿妩悄声告知皇后。
  皇后睁大眼睛,气愤不已,“那个死奴才,该用最严酷的手段惩戒!”
  裴行昭道:“不急。”
  皇后起身,“儿臣这就去告知皇上,他也好提早想想怎么发落。”
  裴行昭颔首,“捎带着告诉他,我要做些文章,把这些事闹到台面上。皇室的脸早丢到民间、海上了,再想遮丑的话,委实可笑。”
  皇后称是,行礼告退,很快又折回来,汗颜道:“还有一事,竟忘了说。嫔妃一直都想给您请安,今早又一起跟儿臣提了,您看——”
  “明日带她们来。”
  皇后这才离开,去了乾清宫,把所知一切告知皇帝。
  皇帝听完直转磨,对李福恨得牙根儿直痒痒,“死奴才,就该把他点天灯,不,剐了!”
  皇后又把裴行昭末了的话复述给他。
  皇帝叹了口气,感慨良多:“遮掩的确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悄悄处理了,万一来日有人告状,闹出大的动静,说已经把人处置了谁会信?只会说朕包庇宫人,保不齐得追着朕骂个三五年。安平那个丢人现眼的都是到现在才消停,还怕什么?越是口口声声要脸的人,往往在世人眼里越是没皮没脸——母后说的果然不假啊。”
  皇后关注的点跑到了别处:“母后什么时候说过?”
  “早了,说的时候还带兵打仗呢。燕王那厮提过好几次。”皇帝说。
  皇后点了点头,“确实有道理。”
  这时候,冯琛来禀:“贤妃派领事太监过来通禀,宋三夫人患了急病,贤妃想回家看望,下午就能回……”
  皇帝不耐烦地一摆手,“准了!跟贤妃说,回去就别回来了。”
  “……”冯琛默了默,称是去了。
  皇后好生无语,心说那姑娘本来就够倒霉了,你还雪上加霜。
  皇帝瞧见皇后的脸色,奇怪道:“贤妃本就是被硬塞进宫的,让她趁这机会回家去常住不是挺好的?朕是一番好意。”
  “……”皇后心说这都是什么缺心眼儿的话?你可快找个地儿死去吧,面上则是不动声色,行礼道,“臣妾告退。”
  皇帝一脸莫名,但也没问。妻室不在跟前儿晃再好不过,不论佛家道家,都说女色害人,女子除了长辈,他平日都得离得远远儿的。
  皇后赶回宫里,选了柄玉如意,派女官素馨送去贤妃那里,以示安抚。
  素馨照办,好言宽慰了宋贤妃一番,出门的时候遇见了阿妩,笑问:“太后娘娘也听说了?”
  “是啊。”阿妩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太后娘娘赏的金瓜子儿。”
  素馨莞尔,“回头我跟皇后娘娘提一嘴,下回也送银钱。”
  又寒暄两句,二人作别,阿妩见到贤妃,奉上赏赐,又道:“娘娘要是信得过寿康宫,不妨写封家书,奴婢差遣人帮您送回去。”
  宋贤妃感激得红了眼眶,当即写下书信交给阿妩。
  阿妩又道:“太后娘娘说了,这次也罢了,日后定有机会见到亲人。您安心等等。”
  宋贤妃千恩万谢,送走阿妩,瞧着玉如意和金瓜子,心情松快了不少。别的嫔妃要笑话,全随她们去,太后和皇后不嫌弃自己,便有盼头。
  转过天来,皇后携嫔妃到寿康宫请安。
  嫔妃随皇后鱼贯着进到正殿,大概有二三十个。
  宋贤妃、王婕妤一如无事发生,只是行礼时分外恭敬。
  裴行昭待她们行过礼,吩咐落座,命人上茶,“不用拘束,随意说说话。”
  众人称是。
  有皇后打圆场,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崔敬妃对宋贤妃道:“贤妃昨日晚间没去请安,委实少见啊。”
  宋贤妃望向皇后。
  皇后微笑,“又没什么打紧的,你只管说。”意思是你自己编。
  宋贤妃感激地一笑,这才应承崔敬妃:“昨儿受了风,脸又痒又肿的,皇后娘娘给了恩典,免了晚间的请安。”
  “原来如此。”崔敬妃笑吟吟地望向裴行昭,“皇后娘娘这般宽和,真是我们姐妹的福气。”
  真无聊,皇后每日都听这种废话,会不会折寿?裴行昭寻思着,抿了口茶。
  “太后娘娘像是不爱奢华,通身也不见几样首饰。”崔敬妃转向裴行昭,抚了抚发髻间的珠翠,“相较起来,臣妾心里真是不安,日后是不是要效法太后娘娘,从简度日?”
  裴行昭凝了她一眼,容颜明艳,唇红齿白,端的是个美人。打量之后,避重就轻:“也没见过几次,敬妃便看出哀家的习性了?哀家是否也要揣度一下敬妃的习性?”
  “臣妾不敢。”崔敬妃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失言。”
  “罢了。”裴行昭想着,这就端茶撵人似乎不大合适,也就示意她平身落座。
  崔敬妃却再次行礼,恭声道:“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崔敬妃说道:“臣妾听闻,今日家母进宫,看望太皇太后。不知太后、皇后能否隆恩,待得家母见过太后娘娘,到臣妾宫里小坐。”
  裴行昭微笑,“哀家都不知晓的事,敬妃倒先知情了?”
  “凑巧了。”崔敬妃道,“早间有宫人去过慈宁宫,听那边的宫人提了一句。”
  “慈宁宫的事,是你能打听的?知晓也无妨,宣之于口是何意?”
  皇后一听,太后说话又不在正常的调儿上了,便知崔敬妃要倒霉,忍着笑凝神观望。
  崔敬妃不卑不亢,“太后娘娘,真的只是凑巧,起因是太皇太后抱恙,臣妾差遣宫人去送了道养身的羹汤,宫人这才听说的。”停一停,又凄然道,“臣妾在闺中时,家母身子骨便不大好……”
  “舍不得亲人,进宫做什么?”裴行昭淡然发问,“敬妃是在慈宁宫侍疾有功,还是为皇上皇后分忧了?这份恩典,哀家用什么由头给你?因为你是次辅的女儿?”
  “太后娘娘……”崔敬妃涨红了脸。
  “敬妃,”裴行昭扬眉浅笑,把敬字咬得有些重,“这封号可真有意思。”
  其余嫔妃见太后虽然笑靥绝美,周身却散发出慑人的寒意,不由悄然起身,垂手而立。
  再往下说,兴许对太后不敬的罪名都要下来了。崔敬妃纵然再不甘不服,还是当即跪倒请罪。
  “敬妃禁足七日。”裴行昭语声清冷,广袖一拂,“散了吧。”
  嫔妃一起行礼告退,纷纷瞪向崔敬妃。请安是为着跟太后混个脸熟,试探其喜好,结果倒好,这人瞎蹦跶了一会儿,便害得别人也来去匆匆。
  宋贤妃转向往外走的时候,斜睇了崔敬妃一眼,满带幸灾乐祸。
  崔敬妃当众如此,存心试探太后能霸道到什么地步是真,可又何尝不是要打她的脸?她想回家探病没被允许的事情,可是昨日的事。
  现在好了,敬妃在同样的话题里取代了前人,且表现卓著,当众被罚。
  在小太后面前嘚瑟,不亚于捋虎须。
  活该啊。


第10章 
  慈宁宫里,崔夫人正在跟卧床的太皇太后诉苦:“自从内务府总管换人后,宫里给崔家的赏赐便是敷衍了事。”
  太皇太后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什么叫敷衍了事?那是按惯例行事。”这人认定崔家得好处是理所应当的?
  崔夫人的心突地一跳,晓得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行礼告罪,“臣妇失言,因着久享太皇太后娘娘的福泽,忘乎所以了,委实该死!”
  “罢了。”太皇太后示意她平身落座,“哀家与你婆婆是手帕交,心里自然想顾着你们,只是,皇上凡事都依照太后的意思,能怎么样?”
  崔夫人回道:“臣妇先前也有这猜测,听得太皇太后这一番点拨,才能笃定。”
  “哀家这两日遇到的种种是非,皆因太后而起。传话回去,日后凡事当心些,切勿落了把柄到她手里。”
  “是。”这一声,崔夫人应得不慢,心里则很是勉强。
  得实惠、赚大钱的时间这么久,怎么可能不落人把柄?但凡有哪个边边角角的人起了反心,便会成为大患。可具体涉及的那些事,又实在不能告诉太皇太后。至于裴行昭,与其防范,不如打击。
  “再者,不妨找找太后的短处。”太皇太后淡声道,“你们在宫外,可做的文章更多。从速。”
  因着正中下怀,崔夫人面露喜色,“是!”
  太皇太后摆一摆手,“退下吧。”
  崔夫人立即行礼告退,离开的步子有些急。
  太皇太后望着她的背影,不屑地笑了笑。那么心急,该是以为能像以前一样,被邀请到敬妃宫里,母女小聚一场。只可惜,今日是不能够了。
  崔夫人哪里晓得太皇太后得到消息却只字不提,照常走出慈宁宫,却不见敬妃跟前的宫人,不由得面露疑惑。
  她问送自己出来的吴尚仪:“怎么回事?敬妃是不是身子不适?”说着,便因这猜测心焦起来。
  “夫人放心,敬妃娘娘无恙,”吴尚仪笑笑的,“只是,请安时触怒了太后娘娘,被禁足七日。”
  崔夫人一愣,“敬妃娘娘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冒失?不应该啊。
  吴尚仪笑而不语。
  崔夫人无奈,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她手里。
  吴尚仪不着痕迹地掂了掂,飞快地收进袖中,转而虚扶着崔夫人走开去一段,微声道:“夫人倒也不必担心,敬妃娘娘今日如何都要寻个由头受些责罚,如此才好避嫌,往后出了什么事,不需担任何干系。”
  崔夫人听不懂。
  “奴婢只能说这么多,反正夫人放心就是了。”吴尚仪做出送客的姿势。
  崔夫人别无他法,只得先行回府。
  吴尚仪折回寝殿。
  太皇太后问:“李福出宫去了?”
  “是。”吴尚仪道,“今日那奴婢要出宫办差,他已备好人手,说晚间便能回来给您报喜。”
  “那就好。”这几日,太皇太后感觉把一辈子的气都受了,再不还击,真会被活活气死。
  “今日皇后举办宫宴,除了嫔妃、宗亲,四品以上的官员都会携家眷来。”
  太皇太后笑了,打起精神来,起身梳妆,“她便是不张罗,哀家也有此意。人不少,正好,也让裴行昭尝尝大庭广众之下丢尽颜面的滋味。”
  .
  宴请之地设在畅春阁,此间殿堂宽阔,装饰得金碧辉煌,可容二三百人饮宴,周遭景致甚美。
  酉时左右,受邀人员全部到齐。
  太皇太后最先出现在畅春阁,之后是皇帝、皇后。
  裴行昭到的最晚,倒不是有意的,阿蛮出去整日,她有些担心,想着再不回来的话,便要加派人手去看看是何情形。
  幸好阿蛮回来了,笑盈盈地禀明战果。
  裴行昭又唤来阿妩,商量着做出安排,这才留下阿蛮歇息,带着阿妩和李江海过来。
  前来赴宴的人,尤其女眷,最想见到的就是太后。活生生的传奇,恨不得每日瞧着。
  在众人默默地盼望之中,传来太监的唱报:
  “太后娘娘驾到——”
  以帝后为首的众人起身,循声望去。
  款步进殿来的女子,头戴凤冠,着明黄四合如意云纹曳地大衫。容颜绝世,气度雍容高贵,气势睥睨天下。
  这般风仪,世间唯有一个裴行昭。
  众人不自主地矮三分,以仰视的心态相待,行礼时格外虔诚。
  裴行昭到了太皇太后面前,行礼问安。
  太皇太后挂上了在人前的面具,笑容和蔼,“快坐吧。”
  裴行昭就座,吩咐众人平身落座。
  太皇太后、太后、帝后同时端杯,与众人同饮一杯,筵席正式开始,宫人鱼贯着奉上一道道珍馐美味。
  距离四个主位最近的,是各位嫔妃,其次是皇室宗亲、官员与家眷,按品级、男女之别分座于殿堂两侧。
  四位亲王相继向皇帝敬酒,随后便是公主驸马、重臣。内外命妇也跟着凑趣,向太皇太后、太后、皇后敬酒。
  融洽的氛围中,命妇坐席那边忽然传来吴尚仪的呼声:“裴老夫人、裴夫人这是怎么了?”声音不高不低,不至于惊扰谁,又能让地位最高的四个人听到。
  裴行昭、皇帝、皇后恍若未闻。
  太皇太后却绝不会坐视,心怀笑意,问道:“裴老夫人、裴夫人有何不妥?”
  被问及的婆媳两个连忙离座上前来,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殿中安静下来。
  裴老夫人仓促地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臣妇御前失仪,请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关切地道:“哀家瞧着你哭过了,因何而起?这般场合,怎的倒勾起了伤心事?”
  裴老夫人抽噎一下,道:“臣妇今日见到太后娘娘,想起了以前一些事,深感自责。许是为了那些事,前日进宫来,都没能见到太后娘娘。”说完垂下头,频频用帕子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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