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们逐渐遗忘了“姐夫和妻妹”之间的桃色新闻,转而讨论起与陈鹤征有关的八卦,他的身家,他的背景,他的音乐,他的感情状况,以及,他与钟萦…… 不等绯闻冒头,“陈鹤征音乐工作室”的官微先发制人,表示与恋情有关的一切都为不实信息,请相关网络用户切勿传播,避免损害后果进一步扩大。 陈鹤征一贯清冷,不爱宣扬,金麦奖上他一人包揽三项大奖,主办方好话说尽,都没能把他请到颁奖现场,这一次,为了点花边新闻,他却摆足了高调的姿态。 起诉网友、回应恋情,跟搬弄是非的自媒体和新闻媒体对线扯皮,先前不屑去做的事,如今,他都做了。 有人说是“绿帽子”三个字戳了他的痛脚,小少爷在线破防。也有人说,是金主被豢养的“金丝雀”啄了眼,陈鹤征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全盘否认,以保住千疮百孔的颜面。 温鲤明白,陈鹤征竭力吸引公众的视线,转移焦点,是为了抹去她的存在感。陈鹤征想把她藏起来,保护她,让她远离网络舆论,远离攻击和谩骂。 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她已经丢掉了“芳问”这个项目,他不想让她失去更多。 温鲤想起蒋瑜桉的那声慨叹—— 陈鹤征是真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是啊,他真的好喜欢她,喜欢到顾不得自己。 * 输液结束后,陈鹤征仍未醒来,他似乎很累,睡得特别沉。 小护士拔掉埋在他手背上的针头,温鲤用酒精棉帮他按着,防止皮肤下淤血。他的手还是那么冷,冰冰凉,温鲤低头呵了口气,揉搓他的指尖。 小护士看到温鲤的小动作,笑了下,说:“你们感情可真好啊。” 温鲤握着陈鹤征的手,眼眸垂着,侧脸轮廓清秀而干净,点头说:“我特别喜欢他。” 音落,温鲤忽然想起陈鹤征要她买糖给他吃的那句玩笑话,生病的人一定很喜欢被哄一哄,大人小孩都是如此。温鲤跟童姨打了声招呼,披上外套,出了门。 最近的便利店,距深蓝国际不到五百米,步行过去,用不上五分钟。 外面天色略阴,大概要下雨。 便利店里,温鲤穿过排列整齐的柜架,拿了包柠檬口味的水果硬糖,几盒酸奶,还有一个钥匙扣小公仔。 她都想好了,如果陈鹤征肯听话,乖乖喝药,她就请他吃糖,还把公仔送给他。他要是不听话,她就抱着他,跟他说,阿征我好心疼。 温鲤了解陈鹤征,他肯定舍不得让她疼。 拎着购物袋从便利店出来,转过街角,撞见一家风格很温馨的花店小屋。临街的玻璃窗雪亮透明,温鲤在窗外站了会儿,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店主姐姐说送男朋友的话,可以考虑用白玫瑰和茉莉,配一点尤加利当点缀。 那个网红句子是怎么说的来着——月亮高坠不落,茉莉与君莫离。 温鲤歪头,想了想,“那就这个吧,含义挺好。” 店主姐姐笑眯眯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主动买花,男生好福气呦,一定高兴坏了。” 温鲤抿唇,笑得很甜。 包裹花束时用了深色的欧雅纸,白色丝带绕过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天,傍晚,月亮未升,似有若无的雾。 路过那条街道的许多人,都看见这样一幅情景—— 穿吊带长裙的女孩子,披一件薄薄的针织外套,长发未束,落满肩膀,淡淡的香气,耳朵上有很漂亮的小耳钉。她素颜,眉眼清秀,温柔的气息从骨子里透出来,如水墨成画。 包装精致的花束被她抱着,晚风吹动绕成蝴蝶结的白色丝带,在空气中,飘扬着。 穿校服的小女孩拉一下同伴的衣袖,咬耳朵—— “你看那个姐姐,她好漂亮啊,裙子也好看!” “抱着花哎,是去见男朋友吧?” “应该是刚结束一场约会吧。我也想谈恋爱,那个姐姐看起来好甜啊。” …… 临近住宅区入口,温鲤的脚步忽然停下。 四五个举着相机或是摄影机的男人,挡住了她的路。不等她反应过来,快门声已经接连响起,闪光灯爆出强烈的光亮,温鲤睁不开眼睛,她狼狈侧头,手背挡在额前。 紧接着,各种问题—— 正确的,错误的,私密的,羞辱的—— 劈头盖脸地,朝她砸过来。 “温鲤小姐,你是要去陈鹤征先生的住处吧?你们是在同居吗?是潜规则,还是包养关系呢?” …… “如果你们是男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对公众说谎呢?叶清时和陈鹤征都被你用谎言欺骗过吗?你更爱哪一个呢?” …… “温鲤小姐,你真的出轨了吗?只是精神上的,还是其他方面也……” …… 温鲤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形,她被吓坏了,慌乱着,也无措着。相机镜头透出冰冷的反光,似蛇吻,紧跟着她,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去路被这几个陌生人牢牢封挡,她那么纤弱,背影单薄,几乎无力招架。 也不知是温鲤踩到什么,被绊住,还是有人趁乱推了她一把,温鲤忽然摔倒,包装精致的花束散落满地,陌生人的旧鞋子踩在上面。 丝带脏了,欧雅纸被扯破,白玫瑰花枝断折。 温鲤无处可躲,她闭上眼睛,也捂住耳朵,不去听,不去看,甚至忘了哭泣和求救。她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不要尖叫。 阴沉的天空下,无助的女孩子,试图维系最后一点尊严。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一切都静止了,世界成了黑白,一幅没有着色的抽象画。 所有的人、事物、风景,都开始扭曲,虬结,面目模糊。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温鲤的额头上,蓦地一凉,肩膀也是。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听到有人怒骂—— “我曹,谁泼的水啊?” “水里掺了什么啊?怎么这么脏,有病吧?” “绿茶婊,活该!” …… “这几个人不是记者吧?哪个团队的?捣什么乱啊你们!” “出血了,出人命了!拦住他!” “我曹,陈鹤征打人,快拍下来!头条!明天热搜一准炸!” “报警!有没有人报警啊?” …… 作者有话说: 别急别急,坏人都会有惩罚,鲤鲤和阿征是HE,会幸福美满地在一起。 故事要慢慢看嘛!
第86章 事后回想起来, 对于那天,温鲤只记得夜风很凉,街道和楼宇失去色彩, 没有行人, 也看不见车辆,太阳永恒坠落,漫无边际的阴。 将雨未雨的天气,空气很潮, 泥泞的氛围感。 一切都糟糕透顶, 没有希望,似乎永远都不会变好。 不晓得谁泼了什么东西在温鲤身上,她的额头被打湿, 薄薄的针织外套也是, 隐约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风吹过去,温鲤长长的微卷的头发,显出几分凌乱,也不再有好闻的暖香气。 她没哭,只是呼吸声很重,不停地发抖,捂住耳朵的那双手, 指尖白得没了血色。 混乱无休无止, 嘈杂无止无休。 鲤鲤, 别哭。 她再度这样安慰自己。 不要哭哦, 不值得。 不值得。 * 尖叫声响起的时候, 温度一度以为是幻听, 这样的场合, 还有比她更狼狈的人吗? 她都没有崩溃, 没有尖叫,又是谁,发出那样凄厉的声音? 温鲤移开挡在眼前的手臂,有些恍惚地看过去。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大概是职业狗仔,被陈鹤征揪着衣领提在手上,他的另一只手,拎着狗仔的相机。两指宽的黑色相机肩带,穿过陈鹤征的掌心,绕了几圈,固定住。 天光穿不透云层,也透不过雾,光线太浅,一团晦涩的暗,陈鹤征的神情隐在里头,模糊着。 温鲤看不清他的脸,以及神色,只能看见他高高抬起的手臂。他不说话,一个字都不说,黑衣冰冷的样子,像带着煞。 安装了长焦距镜头的相机,沉重如砖石,携着凌厉的风,猛地落在那个狗仔脑袋上。 嘭的一下,机身外壳碎裂,狗仔的脑袋朝旁边偏过去,眼镜掉了,镜片上出现蛛网似的裂纹,带着血丝的唾液甩在地上。 围住温鲤的那些人,嗡的一声,像飞起一团黑色的苍蝇。他们吓坏了,却也更兴奋,镜头纷纷转变方向—— “我曹,大新闻,快拍!拍下来!” “你们猜唐和这次要出多少钱,才能把消息压下去?” “发财的机会来了,兄弟们!” …… 温鲤被陈鹤征凶悍的样子吓住,冷风吹过去,她的长发在飞,恍惚间,她想起医生对她说的那些话—— “病人有过躁郁症的病史,你知道吧?” …… “随时关注他的精神状态,别让他太累,更别刺激他。” …… “他已经开始发烧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明白吗?” …… 阿征,他现在是没有理智的,失控的状态。 戴眼镜的狗仔挨了那一下,好像已经奄奄一息,软绵绵地往地面上颓,站不起来。 陈鹤征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黑得透彻,好像陷入了某个封闭的世界。手臂再一次举起,砖石般沉重的相机,还握在他手上,覆着一层幽冷的光。 温鲤看得心惊,她从地上站起来,推开那些挡在她面前的陌生人。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被她推得踉跄,温鲤自己都不知道,她竟然可以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 “陈鹤征,你住手!”她用尽全力对他吼,“住手啊!” 微微哽咽的声音,有哭腔,悲伤的痕迹那么重。 音落的一瞬,陈鹤征下意识地,朝温鲤站立的方向看过来。 他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又好像没有听到,完全凭借着一种本能。 爱她这件事,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风那么冷,夜晚那么安静。 街灯的光线很暗,不远处的便利店,感应门开启又合拢,某辆车子的警报器响了,刺耳的提示音。 杂乱得好似失控的背景下,温鲤抹掉眼角的湿润,她抿唇,用温柔的语气,“阿征,不要打人。” “你走过来,”她说,“抱抱我。” 雨水无声地落着,落在陈鹤征的头发和衣服上,连睫毛都挂满水汽。他看上去冰冷得近乎可怕,没了理智,听不进任何劝说。 可是,下一秒。 他松开了提在手上的相机,也放开了那个几近昏迷的男人,移动步伐,到了温鲤面前。 温鲤下意识地抬起眼眸,隔着蒙蒙雨雾,与他对视着。 两个人的眼眸都很深,也湿润,好像漫进雨水的光。 “阿征。” 温鲤叫了他一声,心脏酸楚地悸动。 她第一次这样鲜明地感受到,她牵动着陈鹤征的一切情绪,能让他失控,也能让他重新归平静。 …… 对于那一天,温鲤的最后一个印象,是拥抱。 陈鹤征的手臂圈住她,然后抱紧,她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寒冷和恐惧顷刻消散。 落着雨的街道,一切都模糊,唯独陈鹤征拥抱的那个女孩子,有色彩。 他高高的个子,笼罩着她,也保护她。 这样的画面,又颓败,又斑斓。 不远处,响起汽车的鸣笛声,数辆车子,顶着华贵的车标,出现在这条街道上。 雨声好像更大了。 陈鹤迎下了车,保镖站在他身后,撑开黑色的伞。 “陈总,”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人,站在陈鹤迎身旁,叹了一句,“有点麻烦啊。” 陈鹤迎旋了旋食指上的戒指,习惯性的小动作,一双天生寡情的眼睛。 “早知道会闹成这样,”陈鹤迎没什么情绪地说,“我应该把他养得自私一点。” 让陈鹤征这个人,别那么重情重义,别那么好。 秘书笑了笑,“小陈总这个人啊,难得。” 遇见他,是种福气。 * 温鲤再有意识的时候,是在医院里,身上的衣服被换过,头发和脸颊也都清理干净。 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玻璃窗被窗帘挡住,看不清天色。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一声,温鲤骤然惊醒,她有点应激,直接坐起来。 身侧递来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温声说:“别怕,都是自己人。” 温鲤转头看过去,“嘉珣。” 看到熟悉的人,温鲤慢慢松懈下来,她握住郑嘉珣的手腕,有些急切地问:“陈鹤征呢?他还发着烧,而且……” “而且,躁郁症也有发作的趋势。”有人冷冰冰地接了一句。 这道声音让温鲤身形一僵。 私立医院的VIP病房,开间很宽敞,陈鹤迎坐在长沙发上,长腿翘着,膝盖上搁着文件夹,还有病房配备的iPad。 “当街打人,拿相机砸人脑袋的事儿,全被拍了下来,”陈鹤迎面无表情,“拜你所赐,真他妈干得漂亮!” 郑嘉珣皱眉,“温鲤和陈鹤征一样,都是受害者,你不能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 陈鹤迎没说话,扬手一扔,文件夹摔在温鲤面前。 文件夹并不厚重,落地分明无声,温鲤却觉得重若千斤。 她伸手过去,捡起来,翻看着。里头涉及的东西,许多她都看不懂,但是,她认出两个名字—— 叶清时、梁竞。 姓梁,难道…… “叶清时,你的老熟人,不用我多介绍。”陈鹤迎说,“梁竞这名字你可能没听过,但是,他的独生子——” 温鲤下意识的,“梁昭辉。” 陈鹤迎旋了旋食指上的戒指,“阿征送梁昭辉去坐牢,让他没办法被保出来,而梁竞想让阿征去死,刚好,叶清时也有同样的想法。姓梁的,姓叶的,还有一小部分唐和的竞争对手,三方势力,一拍即合。” 温鲤脸色发白,倏忽之间,她明白了蒋瑜桉的话—— 背后的那些人,他们想毁的不是你,或者说,不仅仅是你。 “你只是个引子,”陈鹤迎带着戒指的食指,朝温鲤一点,“或者说,一个契机,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阿征。他们知道,只要攻击你,陈鹤征一定会跳出来,因为他爱你,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五年前就是这样。” 病房里明明很暖和,温鲤却觉得冷,单薄的背影在发抖。 郑嘉珣看不下去,出声提醒,“别说了。” 陈鹤迎很淡地笑,“他们想让阿征死,或者,毁了他,让他身败名裂,让东诚这家公司,再也做不起来,变成一个笑话。如你所见,他们就要成功了。” “东诚。” 温鲤重复着这个名字,一瞬间,眼里几乎有水光。 不久之前,陈鹤征踌躇满志,深夜专门来见她,同她说东诚的规划,用指尖在她手心的位置,一笔一划地写下—— “东诚——‘东’取自我姓氏的一部分,‘诚’则代表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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