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婵在加入裴植老师的实验室之后,还和做这个课题的师姐有过一次对这种现象的深入探讨。 现在居然有一个活案例站在面前,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仔细观察她讲话时的神态和肢体语言。 林琅把喻婵那些坦荡的视线视作对她的挑衅,怒不可遏地指着她的鼻子:“还有,虽然你已经被开除了,但是之前的违规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之前缺席了四次例会,每次缺席五千字检讨,一共两万字检讨,明晚之前我要在我的办公室见到它们。”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身穿正装的女生,表情严肃,冷漠地看着喻婵,制造出很强的压迫感。 大部分加入学生会的人,有的是为了职务便利,有的是为了混学分,未来好毕业,还有的就是为了和老师们打好关系。 无论什么原因,讨好部长学长学姐们都是必要的一项。 但这些喻婵都不在乎,她不打算贪图什么职务之便,也没必要混学分。国家级实验室成员这一头衔,能给她带来的学分,已经足够用到毕业了。 所以,无论是林琅也好,还是她身后的那几个部长姐妹团也好,喻婵都没怎么放在眼里。 但她不想在今晚和别人起没必要的争执,更不想连累了还站在她旁边的齐乐。 元旦晚会耗费了程堰那么多的心血,哪怕今晚只是初次彩排,也一定不能有任何意外。 “学姐,对不起,检讨我会写好交上去的,我这就走。” 她装作被唬到的样子,咬着嘴巴低下头,快步走出大礼堂。 推开门,一阵风扑面而来。 没走几步,喻婵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是齐乐。 喻婵有些意外,她就这么追出来了,林琅不会找她的麻烦吗? 齐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我跟她们说我是跟出来看看,防止你等会儿绕后门再折返回去,她们就信了。”她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喻婵,“你之前也是宣传部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的确,从开学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 宣传部的部门例会,她一次都没参加过。 第一次例会,恰好赶上她实验室有事,临时走不开。林琅当时不给她批假,没好气地说:“请假的事别找我,找分管纪律的副主席去。” 恰好赶上于洋那两天刚被团委老师骂过,背着口大锅,整天愁容满面。 除了程堰,没人敢上去触他的霉头。 林琅不知道喻婵和于洋认识,专门挖了这么一个大坑,认定喻婵现在过去越级请假,肯定要倒大霉。 但那天喻婵打给于洋说明情况的时候,接电话的人却是程堰。 那段时间,喻婵正在想方设法地避开程堰,猛地听见他的声音,整个人瞬间乱得心绪如麻。 慌乱中,她又隐隐有些期待,这么久没见,他还记不记得她是谁,或者会不会好奇她为什么总躲着他? 这些期待中的反应,程堰都没有。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只当她是众多学生会新成员中的一个普通学妹。 没什么好难过的,喻婵收起心中隐隐的失落,他身边每时每刻都会有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她只是最普通的其中之一,不特别,不显眼。 程堰的声音很沉静,没带一丝情绪:“请假的事找你们部门的部长就行。” 喻婵把林琅的话转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他忽然漫不经意地哂笑几声:“妹妹,你被人坑了都没发现吗?”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明天见~ 注:1.“No need to rush everything's gonna be okay......”(不要焦虑,一切都会变好的) 出自平井大的歌《前往阳光普照之处》 很好听的歌,推荐宝们去听一听 ——————————————
第37章 ◎此时此刻,只有她和他共享这个秘密。◎ 喻婵的记忆渐渐回笼,也是从那天开始,喻婵听从程堰的建议,不再去参加那个所谓的例会。 她还记得他的原话:“被欺负了就要还回去,咱们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这可是美德。” 嗯,美德。 喻婵小声地念着这个词,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这种回应真的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乖张又肆意,离经叛道,却总能让他找到很有道理的解释,让别人哑口无言。 齐乐拽拽她的衣袖,小声说:“大神,你觉得怎么样?” 面前的玻璃门外框上还爬着一些铁锈,明显不常有人打理。据齐乐说,这里就是大礼堂的小后门,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的。 喻婵不确定地问:“我要是从后门进去,被林琅学姐看到,她会不会骂你呀?” “没事!”齐乐示意她不用担心,“林部长的心思都在学生会主席身上,只要我们不去后台,她见不到我们的。” 齐乐大大咧咧没注意到喻婵的不对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喻婵不自在地咬着嘴巴,心里好像被扎了一根刺。 得益于之前几天被叫来当苦力的经验,齐乐对大礼堂后门的地形很熟悉,她带着喻婵在墙角之间穿梭,很快就到了排练厅。 舞台上现在正在表演的节目是一出话剧,演员们大多都是学校话剧社的社员。 虽然不是专业的,但能看得出,话剧社为了这个节目花了很大的心思。无论是道具的精良程度还是演员的演技,都称得上是精品。 她记得,于洋之前有提到过,这个节目的赞助,是程堰帮忙拉来的,也是他兼任了制片人,不眠不休地帮话剧社排练。 他的能力,自然没的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节目都算得上是一份漂亮的答卷。 演员们下台之后,台下的观众席上忽然喧起一片哗然。 喻婵不明所以,顺着人群的视线望过去,发现大家并没有在看舞台上退场的演员,而是把目光都集中在舞台右后方的角落里。 甚至有人还举起手机,偷偷拍照片。 视野正中央的人众星捧月般站着,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布置任务。身后的射灯打出一道冷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身上。那一刻的场景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她眼前慢放。 男人五官出众,冷白的皮肤仿佛沁透冰雪的玉。他的气质仿佛是两种极端的混合,不笑的时候如寒潭深冰,眉眼间的生动又如灼灼烈日,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齐乐凑到喻婵耳边:“大神,那个就是我之前一直说的学生会主席,程堰学长。我室友特别喜欢他,为了他,跨越四千多公里,专门从海城考来C大,就是为了和他同一所大学。” 喻婵没说话,静静地听着齐乐的话。 他的耀眼就像一面镜子,在那里,她只能看到她的平庸与自卑。 原来,早在她之前,就已经有过无数个相同的女孩子,为他做过相同的事。 她只是其中之一,无名无姓的其中之一。 忽然,怀里的手机轻微地震动了几下。 喻婵点亮屏幕,是程堰的消息。 [程堰:哪呢?] 她连忙抬头看向他刚刚站的位置,那里的其他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他一个,身上的正装笔挺利落,明明只是在学校统一买的劣质正装,穿在他身上,却有种高定西服的味道。 他斜靠在墙边,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反射出冷白色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线条分明的轮廓。 喻婵听见自己后座的两个女生正在议论他拿着手机在干嘛,是在看晚会的流程表,还是在给谁发消息。 “我敢赌十块钱,他绝对在给女孩子发消息。” “这么确定?” “那当然,你看他眼睛里的神情,跟刚刚给那些人布置任务的时候,明显不一样,柔和多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欸!” “哎,就是不知道哪个女生这么幸运。” “......” 喻婵握紧手机,耳根开始泛红,晚霞般的红晕从耳后一直延申到锁骨,不知道是不是排练厅的空调温度太高了,她忽然有些热得透不过气。 程堰正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着只给她一个人的消息。 此时此刻,这么多人里,只有她和他共享这个秘密。 这个认知仿佛一颗天外陨石,砸得她晕晕乎乎,头昏脑胀。 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发甜。 [喻婵:在观众席。] [喻婵:晚会有什么事吗?我看你刚刚有点儿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消息刚发送成功,身后的两个女生突然激动起来:“他抬头了,他是不是在看我们!!” 喻婵下意识抬头,和他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发现她的一瞬间,程堰脸上的紧绷骤然消散,眼尾上扬出一抹愉悦的弧度,引得喻婵几乎要淹没进那片带着笑意的深海里。 其他人的议论也好,舞台上主持人的报幕声也好,瞬间被抽空,她只听得见她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晚会的初次彩排很成功,最后结束的时候,演员们拉住要走的程堰,和他一起在舞台上合影。 喻婵怕等会儿林琅出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再给齐乐惹麻烦。 给程堰发消息说自己有点儿闷,先出去透透气。 推开门的瞬间,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那股燥热被晚风吹散,落到不知什么地方。 喻婵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着,耐心地等程堰出来。 “大一的小学妹?”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把喻婵吓了一跳,她的肩膀微微颤动,疑惑地回头。 有个一身潮牌黑衣的男生站在她背后,个子很高,一米八左右的样子,辨着一头脏辫,还绑着个花纹繁复的发带。具体颜色喻婵看不太清,这里的环境太暗了。 她对这个人有点儿印象。 刚刚的晚会里,他上台唱了一段rap,据齐乐说,他还是个在网上小有名气的rapper,粉丝众多,还在一些酒吧里开过小演唱会。 见她回头,男生脸上浮现出抹友善的笑容:“你好呀,我刚刚注意你很久了,可以交个朋友吗?” 喻婵摇摇头,正要开口拒绝,男生打断她的话:“别忙着说不呀,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美女交个朋友。你看我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男人,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搬东西扛行李的地方,尽管叫我。妹妹你也算多了个免费的劳动力不是。” 他说话的时候逐渐逼近,越过了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喻婵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小幅度向后退,和男生拉开距离。身后是两堵墙壁的夹角,她根本退无可退。 一个一米八的混身雄性荷尔蒙的男生站在眼前,在她投下一片阴影。喻婵本能地感受到危险和不悦,以前看过的那些社会新闻走马灯似得在脑子里闪回。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很偏僻,路过的人根本注意不到。 喻婵懊恼自己犯了蠢,大脑飞速运转,想找到解决方案处理眼前的困境。 男生见她一直不说话,又上前一步:“就是认识一下,没恶意的,妹妹,没必要这么防着别人吧。” 他的最后一句明显没了之前轻松的意味。 喻婵心里直打鼓,忽然,视线所及的地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rapper推着向后退了几步。 “她没说话就是不愿意的意思,你听不懂?” 程堰站在她和rapper之间,隔绝掉男生带来的那股压迫感,声音冰冷,仿佛沁在冷水之下的利刃。 小rapper身上的那股气势瞬间没了,理了理被程堰弄乱的外套,嗤笑一声:“不就是有个好爹么,拽什么拽。” 撂下这句狠话,径直离开了。 喻婵愣愣地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刚刚程堰挡在她身前的样子。 “吓着了?” 程堰收起身上四散的戾气,弯下腰柔和地平视着喻婵,看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喻婵回过神,望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每次跟程堰讲话的时候,他不会给她那种危险的压迫感了。 刚刚他和那个rapper站在一起的时候,分明比对方还要高出一个头。但每次和她说话,程堰总是贴心地站在一侧,微微侧身,让她不用抬头仰视他。和她面对面时,也总是弯下腰,和她的视线保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尽量减轻因为身高差距带来的压制感。 他的温柔就像丝丝缕缕的清风,无法轻易察觉,却总是动人心弦。 喻婵摇摇头:“没有,我刚刚在想,要是打起来的话,我能不能打得过他。” 程堰意外地挑眉看她:“小丫头片子还挺有追求,”他勾勾手,示意喻婵往外走,“行,等程哥有时间了教你几招。” 虽然已经临近十点钟了,但校园里还有不少学生。有人满脸倦容,一看就是刚从图书馆回来;有的是男男女女结伴压马路,亲昵地挽在一起的,就是小情侣,中间有点儿距离的,就是还在暧昧。 喻婵从小就很喜欢观察路上的行人,看他们的衣着外貌,神态表情,猜测他们此刻的心情以及和周围同伴的关系。 路边的小树下站着一对儿正在亲热的情侣,环境太暗,喻婵没看见那里有人,差点儿一头栽到他们身上。但丝毫没有妨碍到他们旁若无人地继续接吻。她没怎么见过这种大尺度的场面,再加上之前不久还做了和程堰有关类似的梦,臊得脸颊发热,身体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推着程堰往旁边走:“快走快走快走。” 程堰明显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调侃道:“现在学会看路了?” “学长,”喻婵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你刚刚怎么不拦着我。” “我还以为你是好奇,想上去仔细观察,哪里敢拦你。” 他这么说,明显刚刚就是存了要看她笑话的心思,明知道她晚上看不清楚,还故意不提醒。 喻婵气得鼓着嘴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程堰也没打算真把人逗恼了,见好就收,揉了揉喻婵后脑勺的头发:“这周末有时间吗,带你去吃海鲜。”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喻婵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兴起,要请她吃饭。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满脸问号地看着程堰。 程堰垂眸看她:“还是说,你要去给你的准小男朋友上课?” “什么准小男朋友?”喻婵瞪大了眼睛,连忙否认,“小景只是我的学生,我们没别的关系的。” “没关系,他送你玫瑰花?那个小屁孩长这么大,应该知道玫瑰花的意思是什么吧?” 喻婵摆摆手:“他还只是个孩子,小孩子送的花,怎么能跟成年人混为一谈呢?” 程堰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重复喻婵的话:“嗯,小孩子。”他没再提玫瑰花的事,也没说吃饭的事,朝喻婵递了个眼神,“你到了,快回去吧。” 喻婵本想再说点儿什么,又怕程堰觉得她啰嗦,抿着嘴巴小声说再见。挥了挥手,小跑着跑进宿舍楼。 回到宿舍,只有陈知薇一个人在。 任婷婷还在跟男朋友约会,估计要赶在门禁前十分钟才会回来。 喻婵坐在书桌前照例复习今天的单词,却怎么也背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程堰的各种画面,有他站在阴影里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你永远不是麻烦”;有他冷傲地被人群围在中央,矜贵瞩目;还有他挡在她面前,浑身肌肉紧绷,和那个居心不良的rapper对峙。 还有,他站在她旁边,宽厚的掌心轻柔地拂过她的头发,眼睛里掉落着细碎的银河,说要请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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