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爹呢?”
“晌儿请了周夫子吃席,这会子正睡呢。”
“他请周夫子做什么?”
“想开私塾呢。”
婳儿眉头一皱道:“家里哪有地儿给他开私塾?”
刘嫂心想:“这就是你们自个儿的事儿了!”
婳儿敲了敲儿子房门,问:“英儿,娘能进来么?”
小光头又哭又想说话,一下子就岔了气,边哭边打嗝道:“不能,谁叫你不喜欢我。带妹妹去外祖母家,也不带我。”
婳儿认错道:“娘做得不对,下次一定等你休息的时候再去外祖母家,好不好?这样就不耽误你学习了。这次是你外祖父有急事找娘,才没选好日子。再过几日,娘一定带你去县里,你别哭好不好?”
小光头哽咽道:“只带我,不带妹妹。”
“这要看你爹嫌不嫌弃妹妹了。只要他不嫌弃,肯带妹妹,我就只带你去。开门好不好?我手里的小点心想跟你问个好呢。”
小光头得了母亲的保证,又不想哭了,有些高兴地开门,不好意思道:“娘进来吧。”
婳儿一把抱起他,问:“今儿有没有好好读书认字?”
小光头低着脑袋撒谎道:“有。”
婳儿也不追究,只把手中的点心一一打开,“一样吃一点,别吃太饱,过会子就要吃晚饭了。”
“好!”
安抚好小光头,婳儿再去找刘嫂问道:“他和周夫子谈得怎么样?”
“自然是成了!去年隔壁东山村的夫子散馆了,好多学生没出去,都往周夫子处来。周夫子早说吃不消呢。”
“这么看,我家的私塾倒是能办成了。周夫子一年收多少脩金?”
刘嫂比了三根手指道:“不少呢,整整三贯。这周夫子一年少说也能收个上百两银子。更不用说今年了,怎么着也得有个二三百两。”
婳儿不求多的,只要秀才有个营生就行。这男人,老用家里的银钱怎么行?没钱没底气,憋屈久了就容易爆发。
这举业什么的,能中就好,不能中也罢了。
晚饭时,陆自明和娘子说了开私塾的事。
婳儿问他:“你打算把私塾开在哪里?”
陆自明便问:“你还有银子不?我想在邻近起个私塾,想问你借点银子使。”
“还有些许,可以先挪给你用。私塾你打算建多大?”
“正屋三间两耳,东西厢房三间,后屋五间,再带两个小跨院。三间正屋,一间做堂屋,安放孔夫子圣像,剩下两间分做甲班、乙班课堂。两间耳房,一间做我的办事房,一间丙班课堂。东跨院做厨房,西跨院做浴洗房。东西厢房做宿舍。后屋五间,一间柴房一间火房,两间茅房,一间杂物房。你看成不?”
“这么安排挺好的。我还有个小提议,再建两间厢耳房,一间用餐,一间做书房和温习室。”
陆自明拍腿道:“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该给住宿的学子们一间温习室。这样,把我的办事房和温习室换下就好。”
“行,那吃完饭,你去找叔公说,银子的事儿不愁。今儿我会娘家,爹爹又给了些。等秀才公收了束脩,也要记得还我呀!”
陆自明作揖道:“敢不从命!”
第66章 秀才家的小娘子12
这年秋收时节, 陆自明的私塾就建好了,前后左右共二十间屋子,间间敞亮。
陆自明尤其满意茅房, 一间一间隔开不说, 还跟家里似的用陶瓷做里, 容易打理。
“就是厨房, 你建五个灶台也太多了些吧?”
“哪里多!我听刘嫂说了,还有些住山里的猎户,也是想送孩子念书的。这束脩倒罢了, 每月里的伙食费也是一笔不少的花销。我想, 这有钱的呢,自然是可以交伙食费, 这没钱的让他们搬了米粮来自个儿做就是。这住私塾里的孩子呢, 有钱的交钱,没钱的做些活抵消就是。”
陆自明点头道:“娘子英明。”
“关键是省钱,这么一来, 私塾里只请帮厨的个人就够使了。卫生方面, 我给刘嫂加三百月钱,叫她一天打嫂一次,想来她也是愿意的。就不知道开了馆, 生源如何。”
“不怕。别的不说,我们陆家就有十来个孩子要启蒙了。”
婳儿皱眉道:“这束脩的事,不管谁来都不能少。哪怕是你侄子来念书,这该收的东西一点儿都不能少。这乡里邻间的, 一旦开了口子就收不了场。”
陆自明答应道:“这个我自是知道。这些都是有章程的。这学童入馆前, 是要填关书的, 这束脩多少, 分几次交付,都是要写明的。除此之外,节庚包多少,膳食费用、住宿费用都是要一一写明的,出不了差错。况且我还欠着你三四百银钱,哪个敢充大款,肯定不能让他们来白念书,又不是开义学的。”
“你明白就好。过几天中秋了,你跟我一块儿去县里不?”
“那自然是要去的。等明年开了私塾,怕是想去都不能去了。”
前些日子,婳儿腌了两坛子鸭蛋,这会子正好用来做月饼。
她又自制了一些肉松、红豆沙,做了蛋黄肉松月饼、蛋黄豆沙月饼两样,回了十来天油,正好带去娘家做节礼。
中午用完膳,周老爹带着儿子女婿去了前院聊天喝茶吹牛,周老娘就带着媳妇女儿在正院闲话家常。
聊了一会子,周老娘就让丫鬟捧出三个小盒子,一个给了一个道:“这是三个小庄子,你们一人一个,收了田租买些胭脂水粉也好,补贴家用也好,我都不管。实话告诉你们,婳儿的庄子多了比你俩的多一百亩山地。她是出嫁女,往后家里的资产捞不着,你们用不着眼气。”
周大嫂连忙道:“娘这不是寒碜我么?不是我说,我长这么大,只见过媳妇拿嫁孝敬婆婆的,就没见过婆婆拿私房给媳妇儿买胭脂水粉的。娘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哪会计较多少。”
周二嫂附和道:“大嫂说得对,这蚊子多少是点肉。只要吃到我们嘴里,管他多少。”
这话说得,到底是嫌少呢还是嫌少呢?
周大嫂无语死了。她这妯娌,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她赶忙不救道:“我是小户人家的苦孩子,娘这给的可不是蚊子肉,妥妥的大象腿了!”
婳儿瞧了瞧,有一百亩田地,两百二十亩山地。除去她留下的三千银子,爹娘他们最少贴了一千两。
婳儿笑道:“那我可得抱紧娘这大粗腿。这指缝里漏一点半点的就够我吃喝一辈子了。”
“你这皮娃子,尽想好事。给了你们这些,娘老底都掏空了。往后再想要哇,就问你们爹去,我是没有了。”
周大嫂回屋跟周大一说。周大就道:“家里有多少产业,一年多少进账,我多少是清楚的。这家里的收入大多握在爹手里,娘的体己顶了天也就一万两。我看她今儿给了你们这些,恐怕真的掏空了。娘自小就喜欢小妹,我还道都要给了她去呢。”
“娘的意思,往后是不会给了。”
周大老神在在道:“她倒是想给,只是拿什么给。爹这里么,她是不要想了,老爷子把儿子孙子看得比谁都重。只要咱宣甫有能耐,我敢说这大半家业都是他的。”
周大嫂心里不禁讽刺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老爷子不会给你。”
此后,周大嫂更把儿子看紧了几分。
婳儿回了家,也将地契拿给秀才看,“往后我一年又要多个小二百两的进账了。”
“恭喜娘子,贺喜娘子!”陆自明恭维一番后道:“娘子,往后岳父岳母再给你产业,可万万不能要了。俗话说‘好女不穿嫁时衣’,如今咱们日子过得去,万没有掏岳家东西的道理。再这么下去,你和两位舅兄怕是兄妹都没得做了。”
婳儿点头答应道:“我听你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我真开心!这半年来,我不是绣了一副溪山春晓的屏风嘛,你猜我买了多少银子?”
“你那绣作远看重峦叠嶂,林木葱郁,云气蒸腾,近看溪流缠绕,平渚相牵,又兼山花烂漫,杨柳依依,偏你配色又雅,实在美不神收。我猜怎么着也能卖个三十两吧?”
婳儿摇头晃脑,得意洋洋道:“你再猜!”
“三十两!”
婳儿又摇头,“你再加一点。”
“我的老天爷,不会五十两吧?”
婳儿点头道:“恭喜你,终于猜中了!”
秀才嘟囔道:“我还开什么私塾,干脆跟着你学绣花算了!”
“这你就错了。自我懂事起,就拿针摸线的,到如今也练了十来年了。辛苦大半年,也就卖了五十两。等你来年私塾开起来,一年也少不得上百两的收入,名声又好听,比我差些什么。”
“你不晓得我这些年念书花了多少银子!”
“你以为我为了练这身绣艺,花的钱少么!亏得你娘大材小用,叫我去养猪。”
“你这人怎么老喜欢翻旧账。这都分家多久了。”
“分多久我都记得!”
话是这么说,过了一会儿,婳儿又道:“家里还有七八十个月饼。你给两老送二十个去。还有你大哥、二哥家,一家十个。再有,你小妹好不容易来趟,恐要住几天,你先送十个给她尝尝,等她家去,我再送十个过去。”
这陆家一家子混蛋,陆小妹倒是个好的。原先没出闺时,暗地里帮原身干了多少活。人又老实,给她东西还不要。
就是好人不长命,生二崽的时候难产去了。她男人再娶的那个不是个好的,把她留下的那闺女磋磨的不成个样儿。
后来,还是原身接了过来养。等孩子大了,那继母又打起了孩子的主意。
还是陆秀才跑去找了他们吴家族长,才摆平了这事,许了个好人家。
“咱们楼上的房间还空着。二嫂家要是不好住,就让小妹来家住几天。”
陆自明听了,温柔道:“我这就过去。你和孩子好好歇一会儿,晚了我回来做饭。
婳儿打趣道:“不是君子远庖厨么?”
陆自明用手点着她道:“你呀,得了便宜还卖乖!”
“快去吧你!带小妹回来吃饭啊。”婳儿想了想,还是道:“把你爹妈也叫过来吃个饭吧!”
婳儿把小光头哄着了,稍微眯了一会儿,就去了厨房。
回娘家前用木炭炖着的鸡汤已浓香扑鼻,腌制的五花肉、鳝鱼早已入味。
婳儿利索地将整鸡拿出,撕开凉拌。将鸡汤做了冬瓜虾仁肉饼汤。
另一个灶台上蒸上米饭、鸡蛋和粉蒸肉。
接着就做了糯米藕、咕咾肉、酱炒甲鱼、油炸鳝鱼、虾油豆腐、鱼香茄子、水煮毛豆几个菜。
等陆自明回来,九菜一汤漂漂亮亮地摆在桌上,芳香四溢好不诱人。
陆小妹的大闺女馋得直吞口水,可怜巴巴地望着婳儿问好道:“舅妈,啥时开饭?”
“这就开饭,来,舅妈带你去洗洗手就吃饭。爹,娘,小妹,你们先上坐吃。自明,你给小妹先盛碗汤凉着。”
“好。英儿和小宝还在睡?要不要叫醒,晚上有要闹了。”
“不要,且让他们睡吧。坐一天的骡车,不睡受不住。我们芙儿累不累?等吃了饭洗了澡,咱们就睡好不好?”
芙儿点头又摇头道:“芙儿想睡,又想看月儿。”
“那芙儿吃了饭,芙儿暂且睡一会儿,等月儿出来了,小舅妈叫你起来看好不好?”
“好!”
婳儿牵了芙儿上桌,本来要喂她喝汤,小妹却道:“三嫂,让她自己吃就是。”
“如果我没记错,芙儿再过两月才满两岁吧?她就能自个儿吃饭了,太棒了!”
陆老娘就道:“小丫头片子,不自个儿倒腾,还想当祖宗供着不成。”
陆老头咳道:“少说几句,吃你自己的饭。”
陆自明也不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给婳儿夹菜。
婳儿嫌弃的要死,又只能吃下去,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不痛不快。
饭后,婳儿和小妹去厨下收拾碗碟,陆自明就陪爹娘说话。
小妹问她:“嫂子,我哥真要开私塾呀?”
“房子都建好了,还能作假不成?”
“哦,那就好。徐南他哥和他弟想把孩子送过来念书。”
“可以的,教谁的孩子不是教。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束脩什么的一文不能少。”
小妹满脸通红道:“真的不能少呀?”
“那还有假。本来就收得不多,一年就三贯钱,一亩田的出息而已。再少,你哥就白给人教儿子了。再者,这在村里开私塾,做得就是熟人生意,少了你的不少他的,怎么说得过去。这减免的口子是不能开了,一开,这私塾就办不成了。不说别的人,就是大哥、二哥或是小妹你的孩子来读书,这银钱都不能少。这逢年过节,给你们免费写几副春联倒是好说。”
第67章 秀才家的小娘子13
“这我回去该怎么说?”
“该怎么说怎么说。难道他们给你交任务了, 办不好不许回去。”
陆小妹闻言不语,只一个劲儿落泪,边擦边落。
婳儿试探道:“他们真这么说了?”
小妹嚎啕大哭起来, 眼泪扑簌道:“我家那位木讷老实, 二老把他当牛使不说, 还很看不起他。这会子为了孙子来念书的事, 可把他一顿夸。我就说‘完了,他们不把你当牛使,要把你当驴使了。这眼前要没悬着一根胡萝卜呢, 就忽悠得团团转了。’他听了就跟吵了一架, 还说没做成这事就别回去。”
婳儿冷笑道:“就这刁钻劲儿,你还说他老实?整个一欺软怕硬的窝囊东西。小妹, 你就在嫂子这里住着, 他不来接你就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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