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能问出什么。
中年男人推辞道:“不用麻烦两位老人家。我们问过去就是了。”
一行人才出门,就碰上了周莲妹,便叫她带路。
一路问过去,每户人家都说婳儿给她们做过衣服,“这孩子心好,体谅我们在土里刨食的不易,请她做一件两件衣服的从不收钱。我大闺女的嫁衣就是她做的,可漂亮了。”
调查人员不信邪,坚持问到底,终于找到一个不同的声音。
吴大有家的一脸愤懑地说:“她竟然给你裁过衣服!这个小娘皮西的,高贵的很,上次我叫她做衣服,她还爱答不理,害得我走了四五里路去隔壁的公社做。”
“你是私下里叫她裁,还是去铺里呢?”
吴大有家的耷头耷脑道:“私下里。”
“你,你这同志觉悟太低!”中年男人教训道:“好好的裁缝铺不去,非要私下找人裁。”
还不是听说不收钱嘛!
吴大有家的不敢回嘴。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打打补丁不收钱就罢了,给人做衣裳还不要工费?”高个姑娘嘀咕道。
周莲妹忙说道:“这个我知道。婳儿说过的,一是为了精进手艺,多裁些衣服有好处;二是他们家的人好,能帮衬乡里的都尽量帮衬。别的不说,就我家都不晓得受了多大的恩情。这田源村上上下下,家家户户,都过他家的承情。”
“他家咱这么能呢?”
“我景中伯伯就是矿厂的工人,他生得八个孩子都有出息,个个都过得不赖,孙辈又更出息些。”周莲妹小嘴叭叭叭地说了一通,把周景中最拿得出手的孙辈一一道来,叹道:“唉!我景中伯伯的这些孙子孙女,混得最差的也就婳儿这样的了。婳儿又在他们跟前,老人家就疼些,多有补贴。婳儿一个人吃饱,万事不愁,自然把心思都花在吃喝上了,也不晓得就惹了谁的眼。叫我们晓得了,我们上源小队的人绝不绕过……”
身份上没问题、行事上没岔子、钱财上没漏子,调查人员也找不出所以然来,只能撤队。
裁缝铺那边,林师傅和吴姐跟婳儿一起倒卖过东西,更是要保她,肯定不会说什么。剩下一个小何,虽然爱跟婳儿争俏斗艳的,但心底不坏,加上平日里没少拿婳儿的东西,也只有好话,“婳儿吃自己的穿自己的,就算吃得好穿得好,也是自个儿努力赚来的,又不是剥削来的,怎么就是资本小姐做派了?也不知道哪个黑了心肝的乱沁。”
小何晓得吴姐和林师傅都喜欢婳儿,她这会儿要是不表态,叫人怀疑是她做的,这裁缝铺她就甭想待下去了。
婳儿刚走,吴姐就说了,她待在这工作,就是为这儿清静。这铺子里要是有那等鬼蜮心思的人,她是容不下的。
林师傅也说最恨背后捅刀子的人。
这吴姐和林师傅的话,不就是说给她听的嘛!
调查组奔波了一日,两厢一合计,没甚可说的。
婳儿也在空间里待到天暗才出来。
“你姗姗姐跟他小叔子说了,这事儿马上就有结果了。”周奶奶宽慰婳儿道:“这事儿你别怕,大不了就把你送二伯那躲起来。”
“咱家的孩子用不着龟龟缩缩的!”周爷爷敲烟杆道:“明天我就带着队里的人去讨个说法。”
今天调查组的人一走,队里的人就来问了,个个都说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家里的欠的人情债,谁都想早点还完了事。
“爷爷,明天你陪走一趟。我可不想躲躲藏藏地过日子。”婳儿越想越憋屈,“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婳儿虽然没看到,但莲妹说那些人把她衣柜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衣服被子什么的扔了一地,床、桌子、凳子、箱子推得歪七扭八的,一片狼藉。
周爷爷周奶奶也气得够呛,小声骂道:“这就是一群土匪。”
“可不是,手帕都叫他们摸走了。幸好婳儿提前收拾好了,钱都藏身上了。”周奶奶有些担心,“你明儿去跟这么群讲道理,讲得通吗?”
“他们不是来调查取证了吗?既然来了这么一手,就没道理捕风捉影栽赃陷害了吧?我明儿再不见人,反倒是显得心虚。”
“孩子这话说的有理。明儿就去把这事儿掰扯清楚,不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只要不是有人下狠心整你,谁会死抓着你不放。”
“要不是想整她,干嘛贴她大字报?”周奶奶可不信那群人,“等你世杰回来,看你姗姗姐怎么说。”
周世杰在姗姗家等到大半夜,终于等来她小叔子,“辛苦您了,蔡大哥,高主任怎么说?”
“不是什么大事!调查组的人就是去了解了解情况,给广大群众一个交代。如今也调查清楚了,周同志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问题,就是平日里多注意些,莫要木秀于林,和光同尘才是为人处世的上上之道!”
“是,是,是,蔡大哥说的是。小妹见识浅薄,人又轻狂,有点什么就招摇过市,怪不得招人嫉恨。她若有大哥的半分见识,丁点稳重,也不会有这场祸事。害得大哥忙活了半晚上。”
“一家子亲戚,正好又管得了这事儿,应该的。”
“可不敢这么说。谁该谁呢?我替小妹谢谢蔡大哥了,改日再待她来登门道谢。”
周世杰和蔡厚民寒暄一番,才辞了姐姐回去,“爷爷奶奶在家等着呢,我先回去了。”
“钱你拿回去。厚民给高主任的东西,都是我拿的。”
周世杰不要,“那钱就给姐姐。还有蔡大哥,姐,你也给他买些东西。”
“等他娶媳妇再说,上次外婆送的被子就给他留着呢。你放心,厚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刚嫁过来他才多大,说句托大的话,我是长嫂如母。我给他钱才是生分呢!”
周世杰还是不要,“姐,我不是跟你生分。你这还了我,我肯定要还给婳儿。这妮子做事太……唉,你见阿琳的事儿就知道了,不给人留面子又张扬,要不叫破个财吃个亏,往后还要出事。你收了这钱,就当为她破财免灾。我知道您不缺这点钱,就当婳儿给外甥女买吃的用的。”
张姗见表弟话说得漂亮,也就不再推辞,收下了钱,嘱咐道:“你叫婳儿长点心,再出这么个事儿,谁还能帮她。我还想把她介绍给我小叔子呢,这下也不好开口了。她怎么这么能惹事儿?”
“都是被爷爷奶奶惯的,三伯和三伯母都管不了她了。她谈不谈对象的事儿,姐千万别管,谁管谁触霉头。咱家多少亲戚给她介绍来着,她一句话就把人堵了回去。她可板上钉钉地说了,要独身到地老天荒。”
“这婳儿,咱们一溜的兄弟姐妹加起来都没她事儿多。”这么看来,还真是不能介绍给小叔子,“你们厂里有什么好姑娘没?”
“有好姑娘我自个儿就追了,姐,你去别处给蔡大哥找吧。蔡大哥要往我们厂里一站,我们这些单身汉就没活路了。姐,弟弟求求你了,千万别来我们厂里找。”
“哦!有事儿就来找你蔡大哥,有好事就把人家推得远远的,真是能得你。”
“唉,我们陶瓷厂也就工会里有几个好看的,十个八个有了主儿,剩下一两个,一群饿狼都盯着,我都抢不着。我要介绍厂外的人,就不要想在厂里混了。姐,您行行好,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吧!”
“哼!还真以为你们厂里的女孩儿多好。我们家厚民,这才学相貌,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我就是想给他挑个顶好的。最少要像婳儿那样,出得厅堂进得厨房,还要识字知礼温柔可人,顶顶重要的,就是会持家。”
周世杰撇嘴道:“婳儿可会造钱了,每个月的工资能花个精光。”
“你不看爷爷奶奶日子过得多滋润!”
“那是爷爷奶奶他们帮衬着。”
张姗哼道:“你知道什么!”
外婆可跟她娘说了,她和外公的钱都存着呢,家里用的都是婳儿的钱。
她为什么看中婳儿,就是不想有个小里小气斤斤计较的妯娌。
她看了那么多姑娘,左看右看,还是婳儿最合心意。
“厚民,明儿你能不能请个假,陪我妹去革委会走一趟,把这事儿说清楚?”
第116章 七十年代有空间24
这点子小事儿, 用不着这么麻烦。
不过嫂子开了口,蔡厚民肯定是要跑一趟的,“成。明天我带表妹去一趟, 让她看眼举报信, 看她认不认识那笔迹。”
“这感情好!要不找出背后这人, 我总要悬着心。”张姗眉开眼笑道:“叫婳儿明儿在裁缝铺里等候厚民。”
婳儿没有周晓棠的记忆, 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举报信是不是熟人所写。
“笔迹娟秀,这举报信多半是女人写的。笔法精到,没个五六年练不出这样的字。至于大字报上的毛笔字, 没个二三十年的工夫, 写不出这么笔字。”出了革委会,蔡厚民问婳儿, “你身边, 有几个女人可以写出这样的字?重点在你得罪的女人里找。”
“我都不记得得罪过谁了,真的。”婳儿仔仔细细想了一番,“我得罪的最狠的就是我堂嫂。不过, 她是个聪明人, 不会用这种办法找自家人麻烦。这举报信上的字和大字报上的字虽然她都能写出来,但基本上可以排除。”
最重要的是,周世刚可没少接私活。
“再想想, 还有没有别人?”
“这个,我同事里没可能。小何虽然喜欢跟我比,但人真的不差,做不出这种事儿。”关键是小何也没这个胆, “工作上的事儿, 我肯定没得罪过人。我做出来的衣服, 就没谁不满意的。”
“那生活中呢?”
婳儿这一两年就忙着赚钱呢, 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不对,那写举报信的人说你讲究吃穿,一派资产阶级小姐作风。那么,她关注你肯定不止一天两天了。一定是你身边的人。举报信里还把你房间的陈设描述地那么详细,肯定有见过你房间。”
“院子里的大门又不常关着。我平常也不常关着窗户拉着窗帘,有心人往里面一瞄就清楚了。我们村里若说有文化的姑娘也有几个,基本上都嫁出去了。如今村里还能写出这样字的,就剩知青站的了。我倒有个女同学梅子在知青站里,去年也嫁给了大队书记的儿子,还在大队建的小学里教书,日子也过得不差。应该不是她吧?”
“你有得罪她的地方吗?”
婳儿想了想道:“这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刚下乡那会儿,她想住在我家里。她这个人有点嘴碎,我没有答应。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她不会还为这个记恨我吧?她结婚的时候,我还去随礼了,整整五块呢。”
“你平时都这么随礼的吗?一个月工资够随几次礼的?”
“我随礼的地方少,就铺子里几个同事家的红白喜事,家里这边用不着我管。梅子是我同学,又嫁到了我们村,我想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一礼泯恩仇’,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今年她还来我家拜年了呢。”
不对!梅子过来拜年的时候,进了婳儿的房间。
这搞不好还真是她。
“那就可能是她了!”蔡厚民问道:“她那公公怎么当上大队长的?”
“我不知道。这个要去问爷爷!”
“我陪你回去问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周爷爷巴着旱烟道:“吴队长他爹以前是个秀才,也是吴家族长。吴长发能当队长,一是识文断字,二是有个哥哥在抗战的时候牺牲了,算是烈属。”
“您跟他关系怎么样?”
“见了面也能说几句话,交情不深。源中大队的副队长是我们周家的,一向跟他不对付。”
蔡厚民就问:“他家上头还有什么关系吗?”
“应该没有了。吴长发他爹那辈,两个叔伯都在家种地,供着他爹念书。吴长发这辈就兄弟三个,一个抗战牺牲了,一个跟着人打铁。抗战的不用说了,没活到最后。打铁的后来分了主顾的产业,现在在钢铁厂烧锅炉。小一辈呢,也平平常常,没见大出息的。”
蔡厚民这才把心放下来,断定道:“那这事不管是吴队长的媳妇儿自作主张做的,还是他授意的,都过去了,翻不出风浪来。”
“辛苦你了,厚民。要不是,谁坑我们都不知道。”周奶奶殷勤地端茶送水,“说到底,还是婳儿这孩子太张扬。”
“婳儿表妹挺好的。这十全十美的人,也挡不住坏了心的人挑错儿。”蔡厚民说了一会子话,就要走。
周奶奶不肯,“这到了外婆家,哪有叫你饿肚子回去的事儿。你帮了婳儿这么大的忙,也得叫她犒劳犒劳你。婳儿,还不会厨房做饭。”
“表哥,您今儿反正都请假了,就跟我爷爷奶奶好好唠唠嗑呗!”婳儿去地窖把藏在米缸下的腊鱼腊肉都搬出来,费尽心思整出了八菜一汤。
酒足饭饱之际,蔡厚民提点道:“今年你们公社有十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
公社只有十个名额,那分到源中大队顶多就一两个了。
难道梅子是怕她抢名额,才陷害她?
这名额婳儿真不稀罕!
先不说她如今的日子过得不赖,就说她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三两年又如何。更重要的是,工农大学的教育水平和气氛,跟几年后没得比。
“这个你能说得上话吗?”周爷爷可记得孙女死活不结婚,就是为了等以后考大学的事儿。
这孩子再耽误下去,一辈子可就毁了。周爷爷虽不至于逼着她找对象,心里也忧心不已。
“婳儿妹妹要是想去,我就去争取争取。一定能争取到的话,我是不敢说的。”
周爷爷大腿一拍道:“那就烦请厚民你走动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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